宋毅和刘明杰极为走心地吹了两句。
“澜总,”王媛媛谨小慎微地躲在祝旭身后问,“陈燕对评选奖学金有投票权的,你这次因为我顶撞她,她抓住机会为难你怎么办。”
林微澜没做多余反应,只把他们昨晚碰杯时说的话重复一遍:“友谊长存,大家的共识。”
而且让他发火的真正原因是祝旭。
他将祝旭的右手牢牢扣在自己掌心,无论对方怎么用巧劲儿他都不撒手。
被制服的祝旭狐疑发问:“你干嘛。”
“祝旭,对我来说你不是无所谓。”林微澜郑重其事地说。
林微澜这个人很少有情绪起伏,绝大多数情况下他的表情都是固定不变的,手掌温度也都是冰凉,此刻祝旭的手被这股冰凉所覆盖,还有点出乎意料的舒适。
祝旭不挣扎了,他跟骨头散架似的半倚在身旁这个人和墙面之间,懒洋洋道:“林哥哥,人工冰敷呢。”
“嗯。”
“担心我啊?”
“心疼你。”
祝旭呆滞在原地。
林微澜说心疼他是什么意思?
来不及多问一句,宋毅便把书从头上拿下来,任由太阳照耀在自己身上,他说:“忽然感觉我们这样好热血。”
“这叫中二。”王媛媛推了他一把。
十六七岁正是最好的时候,满腔的热情与勇气扑面而来,它让少年们拥有对抗世界的底气。
没有踌躇不决,没有唐突慌乱,祝旭感受到的只是一颗颗滚烫而又热烈的心。
在这之中最为深刻的,是林微澜。
作者有话说:
小林(莫名其妙被哄好版):谁也不准打祝旭(凶狠)。
我(瑟瑟发抖版):那也得打得过才行啊......(小声叨叨)
高中有一次因为没有背下来老师布置的笔记站了一节课,到现在都记得我朋友是如何手脚并用地提醒我,每次一想起来就会觉得,嗯,果然青春还是美好要多一点,哪怕有堆积成山的卷子,考也考不完的试,但每次想起来高中的晚霞还是会狠狠心动。
后来我自己光明正大看过无数次晚霞,没有一处比得过我们一起偷拍的那朵云。
吴天捧着他的养生茶上来查看情况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自家班门口外站了五位山大王,个个造型不一,眼神空洞,就好像一条条失去理想的咸鱼,其中最惹人注意的是林微澜。
他居然在站着补觉。
祝旭是第一个发现吴天站在楼梯口角落的,他用左手指指高二五班,随后做出一个诉苦的嘴型:“吴老师,救命。”
吴天身心一震。
他快步走向祝旭,紧张地把他左转转右转转,似乎想在他身上看出朵儿花来。
“祝旭同学,你怎么了,身体有哪不舒服吗。”
被转得头晕目眩的祝旭同学堪堪稳住身躯:“现在没有,但您要是再转,可能就真不舒服了。”
小少爷现在后悔得要命,怎么就因为面子原因没啃上几口林微澜给他带的早饭呢,哪怕把那桶速食粥送进胃里也行啊,眼下这都快十二点半了,从起床到现在,自己愣是一口饭也没吃上,如果不是昨晚涮火锅吃的大肉片子够多,他都怀疑自己可能会饿晕过去。
看祝旭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吴天赶紧双手扶着他靠墙,视线向下瞟时,他看到了祝旭手上那块不同寻常的颜色。
“祝旭同学,你这淤青是怎么搞的。”
林微澜睁眼,他将祝旭的手抬起来。
方才的红印已然加深不少,转为了青色,祝旭的右手手背正肿得高涨,他皮肤本来就白,平常休息在家更是个十足十的少爷性子,基本不做什么家务,因此手一直保养得非常好,夸张点说,去当手模都不为过。
就这样一双娇气的手,此刻上边有好大一片淤青。
林微澜功亏一篑,好不容易静下去的心再次烦躁了起来。
陈燕那把教尺是钢质,想来出手时也应该是气急败坏,用了绝对的狠劲儿,祝旭挡那一下怕是痛得要命,但他估计担心王媛媛内疚,一直憋着没说。
自己应该在扔垃圾之前也还给陈燕一尺子,林微澜想。
尺子不打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有多痛。
祝旭也被吓了一跳,他哆哆嗦嗦地将右手高高举起,确认自己的手已经变成了猪蹄无疑。
他哭丧着个脸:“妈的,忽然感觉好丑,好痛。”
说完他下意识缩脖子看向林微澜。
几天相处下来他算是发现了,只要他一当着某些人的面说脏话,自己的脖颈就很难幸免于难。
等了几秒,见林微澜还锲而不舍地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祝旭拿使用功能正常的左手在他面前打个响指:“林哥哥,真饿傻啦,发什么呆啊。”
林微澜回神,蓄意道:“对,早上去晚了,食堂就剩那一份。”
祝旭手动给自己这张嘴上了一道拉链。
“放你桌上了。”林微澜平静地补充。
祝旭羞愧地低下了头。
自己今天一定和“好好说话”这四个字犯怵。
那边吴天已经向王媛媛等人了解清楚了情况。王媛媛平常性子很稳,私下也很少活跃过头,但此刻却一直在叽叽喳喳地补充细节。开玩笑,祝旭的手是因为她才变成这样的,没有祝旭,自己现在可能早就哭过好几轮了,她必须为祝旭,也为自己讨个公道。
刘明杰和宋毅就更不用说了,二人手脚并用、手舞足蹈地向吴天重现了当时的情景,绘声绘色,程度之夸张,祝旭都差点怀疑是不是时间倒流,自己又回几十分钟之前了。
“所以说,陈燕打了祝旭同学?”吴天不愧是语文老师,一下抓住了重点。
众人齐齐点头。
吴天在学校是出了名的护犊子,平常除非学生犯下什么不可逆转的大错,例如打架斗殴、校园霸凌、寻衅滋事等,他才会给予严厉的批评,然后视情节的严重情况再决定是要下处分通知还是写检查。
单论今天这件事,在吴天眼中,祝旭没做错。
根据他所听到的描述,王媛媛从始至终并没有多说一句话,什么煽动班级情绪,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别说王媛媛还是女孩子,就算是个皮糙肉厚的男生,陈燕的处理方式也极其有问题。
身为资质合格的公立学校老师,居然拿钢尺惩罚学生,还给打成这个样子。
吴天一口气喝完他的养生茶,拿着空水杯就敲响了高二五班的门。
他也没等陈燕开门,直接将五班当作自己的地盘,自顾自进去了,吴天笑意盈盈:“小陈,怎么还不下课。”
陈燕见吴天打断她讲课很是不满,她将卷子往桌上一放:“吴老师,我这可是在给你们班学生开小灶。”
高二五班众人无声痛哭:救命,他们不想要这样的小灶,而且这都快下课半个小时了,他们现在只想去食堂干饭!
见吴天来了,众人立马化身嗷嗷待哺的祖国花朵,他们满眼祈求地望着吴天,希望对方能解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吴天将手背在身后摆了摆,示意大家稍安勿躁,随后便面露难色,对陈燕说道:“可是我们班学生现在好像更应该去食堂开小灶。”
暗藏指责的话,瞬间让陈燕下不来台。
吴天是高二语文组的年级组长,工作阅历又比她丰富不少,按照职称来说,对方是省级优秀教师,还远在她之上,陈燕不敢拿对待祝旭他们的态度对待吴天,只好很扫兴地宣布下课。
吴天向教室外还在罚站的众人挥挥手,招呼他们也赶紧去食堂吃饭,祝旭的肚子一早就开始咕咕叫了,瞧见这个信号他拉起林微澜就向食堂冲,刘明杰等人紧随其后。
“陈燕老师,”吴天收起和蔼可亲的面容,“我看你拖这么长时间的堂,精神头应该还挺好吧,你也别着急吃饭了,来我办公室坐坐,我跟王主任想找你聊聊天。”
祝旭他们冲到食堂时食堂早已人满为患,他在清一色的深蓝色校服中扫视,愣是没找到李牧,还是王媛媛心细,说看见食堂最里边有个靠墙坐的男生正在向他们招手,动作傻乎乎的,有点像李牧。
“你们看哪呢!我在这!”李牧将双手放在嘴边比作喇叭状,大声呼喊道。
众人向王媛媛指认的那排座位走去,宋毅看桌上有这么多好吃的,原本愁容满面的表情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他拿起筷子,深深对李牧鞠了一躬:“食神在上,请受小民一拜。”
李牧一把将他手中的筷子夺过来放回桌上:“你起开,我还年轻,还没有考上大学娶到媳妇,不想英年早逝。”
六人已经提前在“南八天团”的群聊中唇枪舌战好几轮了。
王媛媛说高一时陈燕就酷爱拖堂,再加上今天还发生了这档子冲突事件,他们大概率是逃不过吃青菜叶子的命运了,于是众人一盘算,就准备合起伙来威胁李牧,告诉他如果中午放学不帮他们占位置打饭,他们现在就爬上四楼把他拽出来一起罚站。
伟大的共同信念就此诞生:要么你好我好李牧不好,要么大家都别好。
李牧就一张嘴,哪里能隔着屏幕说过五个人,而且这五个人里边还有祝旭,换别人他可能还怀疑一下,祝旭那真的是我行我素,说干嘛就干嘛,如果他拒绝这个“见证友情”的请求,祝旭立马就能来九班给他以各种理由骗出去,绝不含糊。
他苦笑地看着这一桌子菜:“各位少爷小姐,请动筷子吧,这可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安全护送上桌的,千万不要浪费。”
李牧真没装,他是发自内心的苦,饭卡里总共那么点餐补,都在这顿花光了。
这可是六个人的饭,六个人。
而且六个人里边只有一位女生,剩下五个都是男的,贼能吃的那种。
看着李牧心如死灰的样子,祝旭从兜里掏出自己的饭卡递给他:“行了,别在这戏精,这周你用我的卡吃。”
李牧死灰复燃:“果然还是我亲哥疼我。”
祝旭让他滚蛋,随后夹了块瘦肉塞进嘴里,问:“你们一会儿有事没。”
林微澜说他没有,其他几人也跟着摇摇头。
“那帮我一块儿去便利店拿几根冰棍吧。”祝旭说。
刘明杰觉得好奇,多嘴问了一句:“几根啊,需要六个人拿。”
“也就五六十根吧。”祝旭答得不急不缓。
话音刚落,除林微澜之外,众人都齐齐停下手中的筷子看向祝旭,祝旭被盯得不自在,他咽下嘴里的肉,不确定地问道:“怎么,你们不够吃?”
“我们可太够吃了,”宋毅接过他的话,“咱就六个人,照你这个买法,每个人吃十根啊,旭哥,虽然夏末也算夏天,但你应该知道现在这个季节晚上还是要穿长袖的吧。”
王媛媛将离得最近的那盘豆苗拌核桃仁端到宋毅面前,对他说:“来宋宋,不然你吃这个吧,冰棍化了以后都是水,没事儿还是多补补脑。”
祝旭向王媛媛投去赞赏的目光:“班长知识渊博啊,推荐一波六个核桃,效果也不错,下次可以试试。”
“你是想用冰棍向咱们班同学赔罪吗?”王媛媛直接选择性忽略他的这条提议。
祝旭摆摆食指:“算不上赔罪,但大家的课堂体验确实被影响了。”
“不是你的错。”林微澜坐在祝旭旁边,出声安慰道。
“但我心里过意不去,所以就麻烦你当个劳工呗,林哥哥。”
祝旭狡黠地冲林微澜眨眨眼。
林微澜拿他没法子。
祝旭总是这样,无事林微澜,有事林哥哥,偏偏他还很吃这套。
“好。”林微澜出声应下。
众人饭后结伴成群地向便利店走去,食堂里有空调还好,祝旭感受不到热,但此刻到了室外,午后的阳光那么一照,他感觉他整个人都快熟了。
祝旭将外套脱下来系在腰间,方才吃饭时李牧在祝旭左边坐着,看得不太真切,如今站在斜后方,看到祝旭校服一脱,手上那片淤青倒是展露无余。
他不可置信地指着祝旭的右手手背:“我靠,陈燕真打你了?我以为你们说着玩的。”
“不然呢,”刘明杰对那力道至今难忘,“要不是旭哥出手够快,恐怕遭殃的就是媛媛了。”
听到这里,李牧满是感动,他抹抹并不存在的泪花,深情厚谊地说:“旭哥,感谢你保护我的媛媛。”
祝旭尴尬地笑笑。
人什么时候成你的媛媛了。
宋毅留意到祝旭走路时会不停缩放右拳,大概率是为了活血化瘀,他惋惜道:“旭哥要是左撇子该多好,这个手近期还能长时间握笔吗。”
祝旭停下手部的伸展动作:“什么意思。”
宋毅迷惑地摸摸头:“这都九月中旬了,再过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要月考,试卷分数、考试科目以及考试时间都遵照高考要求来,”说到这他更奇怪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这下不止祝旭,就连李牧也懵逼了。
“我去年好像不记得有这个考试?”祝旭犹豫着出声。
“你去年那个时间在集训。”林微澜说。
祝旭仔细回忆。
确实,他去年刚进校就和李牧一起进了游泳队,两个人也都顺利入选了市青赛的备战名单,但由于两人去年还是新人,上一届需要亮眼成绩来参加自主招生考试的前辈又太多,所以哪怕他们的成绩处于队伍上游,当时的教练也只勉强允许他和李牧参加集训,并没有安排他们正式参赛。
回忆起这件不太美好的事,祝旭想要吃冰棍消暑的喜悦心情都被冲散不少,他问林微澜:“你怎么知道我们那个时候在集训。”
“假条是学生会帮着处理的。”
林微澜这话没说错,所有学生的假条最后都要经学生会之手,只不过他留了个心眼,把涉及到祝旭的假条全部分给自己处理了。
李牧的忧愁并没有因为林微澜的解释消散半分,他哀嚎道:“不会吧,我们教练刚说今年队内公平竞争,不搞集训了,而且咱不是刚开学四天吗,怎么还有不到半个月就月考。”
“之前只是因为学校要完善装修,怕甲醛味太重呛到我们,所以才特意向上边申请晚开学,这一个半星期,作业资料是一天也没少,数你不上心。”王媛媛公正点评道。
如古人所言,福祸果然对人的心智影响不小。祝旭祸来神昧,他忽然意识到,十几天以后,林微澜就要以现在这个学习状态去参加月考了。
年级第一一跃成为学校倒数??这是什么年度爆炸性新闻??
看着林微澜对月考漠不关心的模样,祝旭的心就像跌进了冰窟,忽然觉得哇凉哇凉。
已经用不着冰棍来消暑了,他现在如坠寒冬。
第25章 我想看你比赛
高中生的小半个月总是快慢不定,前一天祝旭还在便利店和全校师生争夺稀缺的冰棍资源,隔天便利店就下架了所有的冰制品,顺便把秋冬最受欢迎的热奶茶摆在了货架第一位。
刚上新那几天祝旭去排队买过两杯,林微澜说太甜,里边应该加了不少糖精,他也觉得。
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在学校见到陈燕的踪迹了,私下跟李牧打听时他只说陈燕好像出差了,而且是“打手事件”发生的当天下午就打包好行李从南八出发了。听吴天的意思,学校当时正有个支教项目,王主任指派陈燕去了,还夸奖她年轻力壮,一定能适应当地的高原反应。
随行的老师有好几位,包含了各个科目,甚至高二五班的体育老师也在内,不过他和陈燕不一样,人家是自觉自愿报名的,很早就开始准备小礼物了,准备送给当地的孩子们。
神秘的哲学有言,事物具有两面性,支教活动也是。
尹小原暂代了整个高二年级的体育课,祝旭再也没成功在体育课上翻过墙,他为此感到十分憋屈,用《出师表》中的名句来说,便是“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月考、运动会、市青赛,所有事件就和商量好似的,全部赶着趟儿一起来了。
“小林,这都快5分钟了,怎么第一问还没做出来。”祝旭往嘴里塞口爆米花,翘着二郎腿问。
此刻的教室昏暗无光,学校新换的这批窗帘质量好得有点过头,遮光效果堪比黑夜,大中午一拉,高二五班众人直接趴桌上睡觉也不是不行,各科老师想正常讲课都得把头顶的LED灯打开。
但现在电子屏幕上放着的既不是试卷答案也不是课程资料,而是一部很有教育意义的励志喜剧电影。
林微澜听着四周此起彼伏的笑声,无奈捏捏眉心。
这些天来,祝旭对他的上心程度用“离谱”两个字来形容都不为过。
王主任亲批他可以不用费心思的基础题,祝旭不仅每天揪着他写,还生怕他偷懒,但凡错一道自己都要被批评教育,因为在对方眼中,自己月考时可能就靠这些基础题挣分了。
更有甚者,就比如现在,一周一节的电影赏析课,他好不容易想放松一下补个觉,祝旭偏不让,说什么“电影赏析课也是课”,让他端正自己的学习态度。
他十分悲凉,却也只能接受这种鬼话,强迫自己进入沉浸式观影状态。刚刚衔接好前后剧情不久,祝旭便将一张手抄题送到他桌上,说:“这是刚刚电影里一闪而过的二次函数大题,我凭借过人的记忆力默写下来了,我很想知道答案,但我手疼,你写。”
过于理所当然的语气,让林微澜满脸黑线。
不能写题,抄题的功夫倒是一点都不耽误。
也不知道是不是宋毅偶然提及的话题为祝旭提供了新思路,反正打那天从便利店买完冰棍出来,小少爷的伤势明显“加重”不少。
迫于现实的残酷,林微澜正式承担起吴天曾多次嘱咐的校园监护人身份,方方面面都给祝旭照顾得无比妥帖,就连作业都是一式两份,因为小少爷强调自己的右手非常疼,根本没力气握笔。
说直白点,就是换了个骗他学习的花样。
林微澜做题不喜欢打草稿,他习惯先在心里把大致步骤过一遍,自己有底之后再将需要计算的部分一一列出来,最后誊抄到卷子或者答题卡上。
祝旭给他抄的这题不算难,甚至都有固定公式可以直接代,数字并不大,还都是整数,林微澜集中精神心算了一遍,最后得出一个令人意外的答案,-6。
点距问题算出负数就很难办了,要么祝旭的记忆力并不过人,要么电影上出现的就是一道错题,但不论以上哪种情况,只要他把“-6”这个答案说出来,小少爷的面子要不要暂且先打个问号,自己装傻的事实大概会暴露无疑。
林微澜在心里打好算盘,做出这些天来最常规的操作,他手腕一翻,将一直逆时针旋转的笔扣在桌面上,简单道:“我不会。”
“不会就别写了!”
刘明杰手速极快地将一叠A4大小的表格压到手抄题上方,指责道:“旭哥,你这也太过了,电影赏析课都不放过澜总,纯纯黑心监工。”
祝旭再塞口爆米花,面无表情地说:“别以为帮他美言几句他就会买你的好面。”
刘明杰状似没底地虚抹一把汗:“说什么呢,咱仨这关系,还用得着这些虚情假意吗......”
“那你把这几张薄片子收回去,”祝旭抖抖质量极差的政教处出品,毫不留情地把它扔回刘明杰怀里,并开口戳穿道,“上午从王主任那回来后寻摸了得有一上午吧,月考在即,不好好学习,搞什么运动会。”
“不每年都搞吗,你去年还参加了。”刘明杰小声叭叭。
王媛媛被他们吵得无心欣赏男主角的美颜,她转身抢过刘明杰手中的报名表,顺便拿起林微澜扣在桌上的笔,唰唰唰写了几行字:“三个男人一台戏,你们真的好吵。”
并没有怎么出声的林微澜无辜躺枪。
刘明杰欢天喜地地从王媛媛手中接过报名表,看了看王媛媛填的项目,他嘴都快咧天上去了。
“诶呀妈呀,还得是我们班长啊,瞧瞧,女中豪杰,800米都报了。”
“不止,还报了50米、200米、10×200米男女混合接力。”王媛媛说。
见两个前桌的眼神一直在自己这桶爆米花上流转,祝旭自觉将爆米花让了出去,他从林微澜桌兜里抽出一片湿巾擦手,敬佩道:“牛啊班长,但是扛得住吗,除了10×200米在第二天,剩下三个项目可都集中在第一天了,50米还有轮预赛,得跑两次。”
王媛媛轻扬了下头:“放心,有把握,那不是还有个4×100米没报吗。”
祝旭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强。”
“旭哥你去年只参加了第三天的比赛对吧,上午篮球,下午游泳?”刘明杰对着秩序册问。
“他只参加了游泳。”林微澜淡淡道。
“对,”祝旭跟着应声,说完这个字,他警惕地看向林微澜,“你又知道了?”
林微澜一言不发,只把秩序册从刘明杰手中抽出来,直接翻到末尾几页的校记录,然后找到游泳那行,指着祝旭旁边的名字。
“我操?”
祝旭睁大了眼睛。屏幕上电影的画面正来回切换,昏暗不明的光线隔一会儿就来照顾一下他们这边的小角落,祝旭低声惊呼:“你是我的计时员?”
那个时候他刚进校,什么打架、逃课都还没发生,人缘正处于巅峰期,他们班的体委当时也发消息问过他要不要参加运动会,最后出于各方因素的考虑,祝旭还是只选择了游泳。
当时队里正安排他们在外边的场地集训,备战市青赛,时间非常紧凑,能赶回学校参加游泳比赛已经是向教练请过假的状态了,而且他并没有和班里同学配合过,像接力跑和篮球这类需要团队合作的比赛,他反而不敢胡乱上场。
祝旭记得自己当时在第四泳道,做准备动作前他还专门回头看过一眼,身后确实站了个计时员,还挺帅,搞得一群小姑娘都转头看那人去了。
他心里还曾经不服气过,但他做梦也没想到,那个人居然是林微澜。
林微澜抬眼瞟过来,祝旭立马打一下自己的嘴:“我没骂人,你听错了。”
天天当着众人的面被揪脖子,他校队队长的威严何在。
秩序册再次转到刘明杰手中,王媛媛见这电影大概率是欣赏不成了便也开始跟着一起撺掇:“祝旭,你不想报好歹也让澜总报几个啊,压着你同桌不放人算什么。”
“他要学习。”祝旭不为所动。
“那你除了游泳再选两个项目,”王媛媛板着脸,摆出班长的架子,“给我把你同桌的空缺补上。”
“嘿!”祝旭把自己那桶爆米花抢回来,“吃着我的零食,还合起伙来坑害我,什么心理。”
看祝旭抵抗意志坚决,林微澜不紧不慢地说:“运动会在月考之后,而且学生会成员需要充当工作人员和志愿者。”
祝旭熄火了。
得,某些人的意思是无论如何他必须得参加呗。
祝旭不情愿地接过表格,填好自己和林微澜的名字后落笔划了几个项目,他没好气地问:“你去年也这么积极?”
林微澜不置可否:“我只是想看你比赛。”
祝旭蹭蹭又往自己名字后边多加了几道子。
“参赛可以,花时间训练也行,但不能影响学习知道吗。”
刘明杰已经不解“祝旭督促林微澜学习”这个行为很久了,他假装批评道:“祝旭同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年级第一。”
祝旭心想:也不是没可能。
刘明杰从祝旭手中接过报名表,他美滋滋地翻了翻,随后点着篮球那一栏说:“诶,你俩怎么不报篮球,咱这次可是五九联队。”
祝旭“啊”了一声。
见大家都没弄明白,刘明杰解释道:“就这次的篮球比赛,是咱班和李牧他们班一起。”
“为什么。”祝旭真情实感发问。
自己可是太清楚李牧了,他那人在水里还行,像篮球这种考验身体灵敏性的动作,对李牧来说真是有点悬,自己以前也不是没在体育课和李牧结伴打过球,怎么说呢......
他第一次见有人能在三步上篮的时候绊到自己的脚,摔得还挺壮烈。
“他们是文科班,男生比较少,王主任特意关照过,说个别比赛可以不限制男女比例,如果实在没有擅长打球的女生,可以找理科班组联队,李牧是他们班体委,报的咱班的名号。”
刘明杰一脸苦涩,显然他也见识过李牧与众不同的球技,他恳求道:“旭哥,澜总,你们就忍心看着咱们班篮球赛被剃光头吗。”
“祝旭,你可是活动委员,班级荣誉你必须负头份责,当初说好的保一争一呢。”王媛媛软硬兼施,开始对祝旭实行道德绑架。
听到这里,林微澜拿起黑笔,利落地在报名表上画了两个对勾:“我们参加。”
祝旭坐不住了,他立马从座位弹出去有一米远:“话不能乱说啊小林,谁和你我们。”
跑跑步算了,还要打篮球,平白无故的折磨谁呢这是。一场篮球赛几十分钟,一上午就要打好几场,他简直闲得无聊才会把几个小时都浪费在这上边。
“啦啦队可以,上场不行,我会累。”祝旭坚决抵制他们的强买强卖行为。
“我还想实现和你站在同一个球场的愿望。”林微澜很是无可奈何,他叹口气,似乎准备动手把祝旭的名字划掉,“既然你实在不想和我一起,那就——”
“——那就别划了!”祝旭又猴儿精似的窜回座位,一把搂住林微澜的胳膊不让他动,“打就打,那这个星期的宿舍卫生你全包,不然罢工。”
林微澜一挑眉,微微点了下头,当作答应。
刘明杰和王媛媛正为他身体力行的付出而深深感动,他却看透了祝旭话语背后的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