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男人微微眯眼，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点住人鱼幼崽的脑门微微往后推，似笑非笑道：“谭旭小朋友，你要对自己有点认知，带你去会拖累爸爸，毕竟你又帮不上忙。”还会打扰父亲和爸爸的正常相处。
人鱼崽被戳得脑门后仰，操着一口自己都听不清的含糊奶音，睁大眼睛倔强地跟老父亲顶嘴，“唔呜呜不，帮帮……我帮！我bu%*&……”我能帮爸爸！我有很大用处！
一边顶嘴还一边用手比划，两只小手伸得长长地在半空中画圈。
男人金眸带着笑意，用一根手指推开恼羞成怒来抓他的小爪子，“你能什么能，话都说不清楚，到时候有人来打架你只能在旁边啊啊几声么？”
虽然不太懂“打架”是什么意思，但这幅神态谭旭看懂了，这是对他的嘲笑和侮辱！
“啊啊！唔啊bu，啊baba！”小崽子出离愤怒了，战斗的怒火在他漆黑的小眼睛里彻底点燃！
一个大人和一个话都说不清的小崽子开始豪无意义的争论打斗。
争论打斗，指谭遇用一根手指和自己幼崽的一双小手较量，以及双方在鸡同鸭讲各说各的，关键是情绪还挺投入。
维诺按了按眉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父子俩凑到一起，不出一会儿就开始打别（四声）。
曾经的父慈子孝呢？怎么消失得这么快？
“好了别吵了。”
最后维诺拍板定音，下午带着谭遇和谭旭一起，去三公里外的向阳花机构附近采风，“就当今天我们去旅游了。”
维诺也是突然想起来入境口的检察官跟他说过的话，据说那边风景不错，而且离他们所在的地方也不远，那下午就去简单看看风景好了。
更远处的人鱼研究院分支和人鱼疗养院他和谭遇之后找时间再去。
一大一小这才安静下来。
下午，一家三口来到向阳花机构附近的农田埂上。秋阳温暖，地上的金色麦田在微风的吹拂下掀起麦浪，深深浅浅的金色交织着，格外让人心情平静。
麦穗与叶子相互摩擦的沙沙声，让从未接触过自然景色的小人鱼好奇地睁大眼睛，从父亲的怀里探头往外看。
维诺立起画架，开始装模作样地往颜料盘上挤了点颜料，然后在画布上随意刷了几笔黄色和绿色，随后就单手拎着画笔，坐在画凳上和身边并排坐在一起的谭遇聊天。
“看见那个白房子了么？那就是这颗星球上的向阳花机构了。”谭遇微抬下巴，朝不远处的一栋白色建筑物指了指。
一栋足有十几层高的小楼安静立在稻田中，很像维诺前世所见的那种鸽子楼。就是个人空间被无限缩小，每个人住在一间不到十平米的屋内那种。
维诺也看见楼房旁边挨着的那座低矮的建筑物了。水蓝色的外墙，显得十分淡雅无害。
男人的声音冷淡而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而旁边那个矮一点的平房……你猜那是什么？”
维诺扭头递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那是，”在明媚的阳光下，男人金色的眸子半遮在眼睫投下的阴影中，显得有些阴翕，他捂住一脸好奇的人鱼崽的耳朵，轻声道：“帝国的孕育场。”
帝国的孕育场？
维诺有些疑惑，是说孕育婴儿的地方么？慢着，他忽然一愣，脑中如窜过一道电流般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很难看。帝国的婴儿，都是怎么孕育出来的？
——希望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天空传来由远而近的嗡嗡声，几艘帝国政府统一特配的制式飞行器从空中航道降落至向阳花机构的大楼前——那里刚好有一块平整的地面供飞行器停飞，像是专门为了方便领导检查而开辟出来的一块空间。
维诺没再追问谭遇什么，而是又开始举起画笔，刷刷往画布上铺色。画布下方三分之一的空间，铺满了暗绿和土棕色作为底色，然后开始往中间三分之一的地方刷土黄色。最上方的三分之一画面，则被他用大毛刷刷满了深蓝色。
他自信而淡定地挥毫，描绘眼前的景色，时不时抬抬眼看向麦田，似乎在比对眼前的实物与自己笔下画作的差距。
谭遇双腿合拢，怀里抱着孩子，脊背微微弯曲，拘谨地坐在维诺旁边，一脸认真地看着画家伴侣的作品。
三艘飞行器上很快下来八九个一身制服的男人，那种板正宽松的服装一看就是帝国内务系统的人员穿的。
在田埂作画的黑发青年往那边看了一眼，然后不感兴趣地继续投入自己的画作中。
“是人口管理局的衣服，好像还有几个海关的人。”维诺收回视线，低声说道。
“嗯。”他旁边的银发男人低头轻轻拍了拍孩子，缓缓地晃动臂弯，似乎是在哄孩子。
谭遇同样压低声音，“向阳花机构是帝国抚育孤儿的福利机构，也可以说是向社会输入血液最多的地方，人口管理局的人需要每隔一段时间就来确认最新人数。”
被他摇晃的小婴儿一脸呆愣，微微张开小嘴，看着父亲突然换了性子，有点发傻。
“那海关的人来干什么？”黑发青年手上不停，嗫动着嘴唇，表示不解。那几个穿着墨蓝色制服的人，他们不应该在海关呆着么？跑到育儿所干什么？
男人垂眸，银色的长睫半敛，在眼睑下打出一小片阴影，轻轻道：“谁知道……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说话间，那边下来的几个帝国系统的人员也发现了他们，有两人向他们走来，其他人先了进白楼。
维诺和谭遇不再交流，而是专心一个画画，一个看画。
还有一个在看着父亲发呆。
“哎哎，你们在这儿干嘛的？闲杂人等不要随便在麦田里乱走啊，你踩坏了农作物要赔信用点的！”
还没等两人过来，其中一人便抬起手臂，隔着老远指向他们，扯高了嗓子冲田埂边的两人嚷嚷。
然而维诺他们是顺着田埂走过来的，一路上并没有踩到庄稼，倒是这俩嚷嚷着小心农作物的人，扒开密实的稻子，沿着直线就向他们走来了，也不看脚底下踩了多少脚。
维诺放下笔，静静看着两人向他们走来。
终于等到两人穿过麦田走到跟前，维诺稍稍向他们身后看了一眼。原本密实得如同一块完整的黄金蛋糕的稻田，被硬生生划了一条歪歪扭扭的黑线出来，强迫症看了都得疯。
甘霖凉。维诺在心底无语地骂人。
“你们是谁啊，来干嘛的？”一个身材矮胖的男人挺着大肚子，墨蓝色的制服艰难地包住他的身体，拉出布料最紧绷的褶皱，腹部两颗扣子的扣眼被扯到极限，露出里面的白衬衣。维诺似乎都能听见那两枚纽扣在艰难求救。
“长官，我们是来写生的，这是我爱人和我们的孩子。”
被人叫做“长官”，胖男人心里舒服了点，又骄傲地挺直了腰，让肚子更挺了。
这位“长官”上下打量了这一家三口一眼，像是看超市里不受欢迎的那类营养剂，一脸毫不掩饰的不屑。黑头发的人拿着一根画笔，像是在画画，银色头发的一脸干瘪无趣，畏畏缩缩，怀里还抱着个蒙了脸的小孩。两个年轻人穿得都挺朴素的，虽然干净，但一看就不是什么名牌衣服。
呵，穷画画的。
“长官”轻易给这一家三口下了定义。
另一位穿着墨蓝色制服的人看见这一家人后，惊讶地开口道：“哎，你是不是今天上午才入海关的？那个带着家里那口子来的？”他看见维诺一脸惊讶地看向自己，明显想起的样子，笑道：“没想到你这么速度啊，上午刚入关，下午就来这里画画了。”
“啊，海关口的那位长官！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您，真是幸运。”黑发年轻人明显兴奋热络了一些，对着高个子的人说：“真要感谢您上午给我推荐的这个地方，这里真的很漂亮！金色的麦田和湛蓝的天空，让人看了心里特别舒服，我怎么画都画不出这里十分之一的美！”
年轻人一脸真诚地感谢，那热切劲儿可比刚才冷冷淡淡叫矮胖子“长官”要情真意切多了。
‘真是幸运’？！可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矮个胖子顿时有点站不住了，他来回看着那个黑发年轻人和身边的同事，有些狐疑道：“你们认识啊？”
“哈哈对，艾斯比，我上午替你值班的时候碰见的这个年轻人，他人还不错，是来咱们这里写生的，我就给他推荐了这里。”高个子微微低头向矮个儿说道：“你看他带的那个医用眼睛，是因为他眼睛过敏不能见光，医生让他带的。不是什么奇怪的人。”
高个子显得一副很了解青年画家的样子。
“这样啊。”矮个点点头，收起刚才那副看不起人的神情，看见青年面对自己时又恢复那副冷淡礼貌的样子，忍不住心里来气。
怎么，他难道不配得到热情的对待和赞美么？不就因为上午遇见了同事，同事给他办了通关手续才一脸热络的，啧，一点小恩小惠就给收买了。
真是没见识。
矮个看着身边两人又开始满脸笑容地交谈起来，什么36号星还有哪些风景优美的取景地点，稻田如此美丽这个星球的人民真是勤劳又手巧，把成熟后作物种出了诗意……
只有他和抱着孩子的银发男人沉默无语，插不上话。
看着旁边高个同事身上板正的制服，矮个拽了拽自己的上衣，把扣子边沿的褶皱拽平，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些，努力插入话题，“你是哪个星球来的啊？”
“我们是帝星来的。”画家面对矮个，收起了热络的微笑，只淡淡向这位长官点头回话。
捏马的。矮个在心里暗暗咬牙。
“既然认识，那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玩、咳，去看看我们的向阳花机构啊？”矮个胖子瞟了一眼画家旁边的一脸怯懦插不上话的伴侣，有些莫名其妙的得意，“有很多可爱的小孩子，也许能给你点画画灵感呢？以后你的画作展出的时候没准还能帮我们吸引来更多的游客。”
“哪儿的话，您高抬我了，”黑发画家这回忍不住对矮个也露出个真切的笑容，还有一丝不好意思，显然是对被人恭维“画作展出”感到了受用，于是面上热切了不少，“能跟您一起去参观这里的向阳花机构，实在是我的荣幸，不过我一个外人，也不是什么大人物，能有资格进去参观么？”
画家显然对自己的身份感到不自信。
谭遇：“。”还画作展出。可真是一个敢夸一个敢听。
“那怎么不行，你跟我进去就行，没人敢拦你。”矮个胖子一摆手，表示这对他来说丝毫不是问题。他自觉找到了和画家谈话的技巧，两人很快变得熟络起来，开始互相对着一阵商业吹捧。最后画家转过身，让他的伴侣先带着孩子离去。
“你先回去吧，你也听到长官说了，那里面很多小孩子，你带着孩子过去不太方便。”黑发画家一边收拾画具一边冲他的伴侣道。
“那些孩子都是没有家庭的，让他们看见一个有家长的小孩，对他们也有心理影响。你帮我把这些画具也一起带回去吧，今天我就来看看，就不画了。”
维诺暗道，这俩人话里话外不想让谭遇跟过去，为什么？是觉得谭遇长得高比较能打么？不应该啊，谭遇这样子就像是白长了个子的大白兔，一点攻击性都没有。
反正他是不信这俩人真的是找他去“参观福利机构”的。一定是自己身上表现出的哪一点，让他们觉得“臭味相投”了，他们才会邀请自己。
银发的男人温顺地点头，抱着孩子，把画家收拾好的画具背在身后，低声嘱咐：“那我们先回去了，你早点回来。”
画家摆摆手，声音有点不耐，“去吧去吧。”
没等伴侣走出几步路，画家就扭过身来，一脸开心地对两人道：“那咱们走吧？”丝毫没了刚才面对伴侣时隐隐的不耐烦。
矮个胖子先行一步，他扭过身扒开快到胸口的稻穗，自信一笑：“走着！”然后压低了声音，露出神秘得意的笑容，“今天带你开开眼！”
高个子也忍不住兴奋，眼里露出亮光，“我也是蹭了艾斯比的光，今天咱俩都得谢谢他呢！”
“你们说得我越来越好奇了。”画家笑道，在两人用身体开拓出的田间小路前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走入麦田。
乱踩农田，捏马。维诺在心里捶这俩人的脑袋。
他们进了那栋白色的建筑。
但维诺没想到，他们并没有直接去看楼层里生活的孩子们，而是被带入了一道侧门，里面是一道深深的走廊，只有惨白的灯光把地面的砖照得刺眼。
进入走廊最深处的一扇门。
他们顺着地下阶梯走去。
下了台阶后，又是一段曲折的走廊。
“咱们现在要去哪里啊？不是要看孩子们生活的地方么？”维诺莫名感觉有点发冷，他紧了紧衣服，有点疑惑地发问。
名叫艾斯比的矮个胖子闻言扭脸，带着促狭的笑意，冲维诺挤了挤眼睛，装作神秘的样子开口道：“是要看孩子们，不过我们要先看看孩子们更小的时候。”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黏腻，维诺想，像是有鼻涕虫舔过脸似的那种柔软和恶心。
高个子噗嗤笑了出来，“哎你这说法绝了，确实是孩子们更小的时候，或者说刚形成或者刚出生的时候也没错。”
艾斯比嘿嘿笑了两声，往画家那里看了一眼，有些不动声色的得意洋洋，“咱们这次来，主要是带小兄弟来开开眼，顺便让你亲自参与一下。”
“我听说很多艺术家都得要点‘灵感’才能创作出更好的作品来，说真的，没有比这个更能激发‘灵感’的了。”
高个子立马捧臭脚，“可不是，我每次完事儿都觉得自己有一腔情绪想要表达，但我嘴太笨，也不会什么创作手法，只能抽根烟，让烟雾替我表达。”
维诺：“？”
这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维诺感觉更不好了。救命，不要是他想的那样的吧？
他手里的刀快忍不住了。
“你们说得好神秘，我现在越来越不明白了，”画家好奇地问，“我们……是要去看什么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来的地方。”矮个子压低了声音，斜睨了画家一眼，回过头继续带路，“也是你小子赶巧，你这人也对我胃口，我才带你来的。”
话里透着一股‘是我赏光你小子，劝你不要不识好歹，也最好知道怎么闭嘴。’的意味。
黑发青年轻轻吐了口气，声音里听不出一点异常，“是啊，遇到您两位，我真是太幸运了。”
维诺忍着胃里似有若无的恶心感，开启了直播功能。
他脸上戴的这个医用墨镜被谭遇找人改造过，在鼻梁支撑架的地方塞入了一颗纳米摄像头，相当于在人的双眼之间多加了一只眼睛。
经过提前的设置，只要维诺开启直播功能，拍摄画面就会同时上传到某大视频平台进行直播。
也多亏这颗星球上的人防范意识没那么强，让他一直带着摄像头到了这里。
本来他是想在这个星球上拍摄一些关于人鱼机构压榨人鱼的视频，之后剪辑过后再发布到网上的，结果……这可能就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吧。
就像当初他想着去古蓝星查探完虫子就可以顺利完成清缴任务，和谭遇寻找海底的“人鱼圣地”一样，结果到了下面后，机械臂在最关键的时候爆炸，他差点没被愤怒的虫兽拽进洞里咬死。
好在最后他还是和斯塔利找到了“圣地”，过程是曲折的，但结果是殊途同归的。这也没什么不好。
主要是这个矮胖子和高个子的对话，让他有种强烈的‘即将发现某种丑陋的真相’的预感，那直播就是最好的记录和曝光形式了，后期别人想说自己是乱剪辑的都不行。
此时，一个名为【点击就看某知名大机构不为人知的秘密……】的直播间，静静地挂在了星网某鱼直播平台上。
主播是个三无小号，平台没有给视频引流，再加上这种标题一看就让人很没有点进去的欲望，所以开播几分钟后观众数量还是0。
这会儿维诺看不到直播间情况，不过就算知道他也无所谓，重点是实时记录，先播着再说。
走过这段地下走廊，三人来到一扇厚重的电控门面前，光是突出墙面的钛钢板就有成年人半个手掌的厚度。电控门通体素净的银色。
不知道后面封存着什么值钱的宝贝，维诺暗暗咂舌，这种防盗门得是银行的存储地库才用得到的吧。
矮个拿着自己的光脑扫了一下，“滴”的一声后，门上亮着的一盏红灯变成了绿色，大门缓缓打开。
这时，第一位观众因为无聊点进了这个直播间。
蓝栋是个大二学生，现在正是暑假末尾，他处在‘快要开学了得赶紧预习功课提前卷死同学’和‘还有一周才开学让我多躺平一会儿等开学再卷不迟’的挣扎中，浑身无力，只想躺着刷光脑。
主页上的视频他都看过了，也不想看那些内容千篇一律的视频，不外乎是才艺表演/星际新闻分析/机甲战斗/宠物视频/沙雕锦集……这种充满了生活美好和拼搏味道的视频……让他这个想咸鱼躺平的人浑身不适！
让他看点无聊的、能消磨时间的东西！
于是他找到了新人主播区。新手主播里有一部分还没有摸清楚市场口味，直播的内容也不是迎合大众口味的，有些甚至可能很冷门。
蓝栋正需要这样的青涩主播，他就想看那种看了和没看似的，纯属浪费时间的内容，这样看完后他的脑子什么也记不住，一方面消磨了时间，一方面还省得清理大脑内存了。
他刷过一片新主播的页面，在一个页面下停住了——【点击就看某知名大机构不为人知的秘密……】
从名字可以看出主播还完全没有掌握取名技巧，说真的这个名字完全激不起他的好奇心，谁要对企业有什么探秘欲望啊。
很好，就是你了！
画面中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人，主播的位置应该在中间，他们此时都面对着一扇开启了一条缝隙的厚重金属门。
一条孤独的弹幕滑过屏幕：【主播在播什么啊？三人组团探索地下机构么？】
没有人回答他，主播也不说话。这位观众也不生气，继续看了下去。
下一秒他就“我草”了出来，原本侧躺在床上看光脑的身体也一个翻腾坐起来了。
三人迈入门后雪白的空间……这里赫然是一件类似于医院的实验室，好几道玻璃门隔出了几个空间，只余中间不足两米的过道供人行走。
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他从直播的画面中可以清晰看到，那些玻璃房里摆放的一层层的蛋形物——那是人鱼蛋吧？他可还看见有一间玻璃房里竖立了十来根透明管子，里面已经有小人鱼在游动了！这几个哥潜入进帝国人鱼机构了？
但是看刚才那个扫了光脑才能进的门，那应该不是偷偷进能混进去的程度，明显是内部人带路啊。
哦，蓝栋看了一会儿明白了，从那个高个子和矮个子的对话来看，他们都是帝国官方系统里的人，而这个主播并不是他们内部的，只是被邀请过来参观罢了。
好家伙，打入人鱼相关机构内部了这是。
蓝栋也顾不得刚才还吐槽人家的标题了，聚精会神开始看直播。
“这是……人鱼研究所么？向阳花机构下面居然连着人鱼研究所？”黑发画家震惊地靠近矮胖子问，还压低了声音，不敢惊动在玻璃房里做着什么的白大褂们。
矮胖子看他一脸话都说不清楚的震惊样，扬了扬下巴，“头一次见这么多人鱼蛋，就以为这里是人鱼研究所了？告诉你，不是，我们这小地方才算什么啊，帝国人鱼研究所的人鱼蛋和人鱼，比起我们这里不知道要多多少。”
“说起来我们这里的人鱼蛋也是人鱼研究所分配了额度下来，我们才能保留这么点的，其余的都上交给他们了。”
画家越来越迷茫，“不是所有的人鱼蛋都要上交给人鱼研究所的么？难道这里是人鱼抚育机构？”
直播间里这会儿又多了十来个观众，弹幕开始零零碎碎的多了起来。
【第一次看到人鱼抚育机构内部，激动，好多人鱼蛋和小人鱼啊！里面可能就有我未来的人鱼老婆！】
【前面的先攒够贡献点再说吧。】
蓝栋也发了条弹幕，【主播刚才说这里是和向阳花机构相连的……感觉有点奇怪，人类幼崽和人鱼幼崽一起养么？】
高个子这回不等矮个胖子回话，就先给这个新来的解释，“你这么说倒也没什么错啦，不过我们这里也算不上正规的人鱼抚育机构，这里只是向阳花机构的配套设施而已。”
画家微微张嘴，陷入发呆一样的沉思中，但他面色空白，一脸的“我不理解”。
高个子低声笑道，“你活了这么久，就没想过向阳花机构里，每年接收的那么多新生儿是怎么来的？”
“……不是帝国收养的，无父无母的婴儿么？”画家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
“哼。”艾斯比听着，冷笑一声，“光是这种无父无母的婴儿，上哪儿去找那么多？帝国每年都需要新鲜的劳动力血液涌入社会，如果再不主动制造点，怕是过不了几代人，帝国人就都死绝了！”
主播还没说话，直播间里的弹幕先骚动起来。
【这人什么意思？我傻了】
【主动制造？帝国在做体外试管婴儿么？】
【如果是体外试管婴儿，现在技术成熟了，确实可以做，但咋说呢，这种被强行制造出来的生命，出生就和一样工具差不多，在人道主义方面有点说不过去。】
“主动制造，是说培育试管婴儿么？”画家轻轻开口，“可这和人鱼有什么关系？”
“哎，要不说你们搞艺术的人，脑子就是一根筋，说白了培育试管婴儿的成本太高了，但人鱼有这么多，直接给人鱼受精，让人鱼生不就好了？”
“生出来的人类就送进旁边的向阳花机构抚养，养到十八岁进入社会继续学习或者直接工作，如果生下来人鱼，那就养大继续生。”
“反正人鱼这东西就是消耗品，不值钱。”
【？？？我要攒十几年贡献点兑换的人鱼，你说是消耗品？】
【是我眼睛聋了还是耳朵瞎了？这人在说什么屁话？】
【人已经傻了……他说的人鱼我和认知中的人鱼是一个东西么？】
话说着，一行人来到了下一个新的合金电控门前。
艾斯比堆满横肉的脸上露出一种高傲到飘飘然的神色，“在这里，最值钱的，是我们这些带来新生命的存在。”
第168章 生命的源头
画家似乎是被震撼到不能说话，愣了一会儿问道：“可人鱼不是很难得到么？我和伴侣两人的贡献点加起来也不够兑换人鱼所需贡献点的三分之一那么多，后开我俩放弃领养人鱼，直接去向阳花机构领养了个孩子回来。”
直播间这会儿只有三十来个人，但附和这话的有二十多个。
新的合金门打开，艾斯比率先扭着肥硕的屁股走进去，哈哈笑了两声。
“所以说帝国的资源分配就是这样的啊，这边的人鱼多到得动用国家精夜库存来给他们受孕，外边的人为了一条人鱼得奋斗几十年。”
“为什么？”矮个胖子似乎知道画家想追问什么，自己接着回答，“因为一条人鱼在国家的手里能被利益最大化，分给个人，就太浪费这资源了。”
“一条人鱼一生能产下将近一百多个后代，这其中人类婴儿基本占一半，另一半则是人鱼，不说别的地方，光是我们这个小站点，就有将近三百条人鱼，每年能生下一百五十多个婴儿，你想想全帝国的人鱼一年能给帝国带来多少新增人口！带来多少利益！”
“分配到个人手里的话，人鱼一生也只能生下三五个蛋，没什么大用。”
艾斯比又自己反驳了刚才的说法，“不，也不能说浪费，还是有必要把一小部分人鱼流到市场上的，毕竟人鱼的相关产业链也刺激了不少经济，而且生产了很多相关职业岗位。”
胖子讲得慷慨激昂，双手比划着，像在指点江山，不断有唾沫星子从他油亮肥厚的嘴唇中喷出来。
这个直播间的链接不断被人转发到各大组群，直播间里的人数开始激增，弹幕也开始密集了起来。
【救命……他在说什么，我要吐了。】
【虽然我一直觉得人鱼就是给人生孩子的，但他们这种把人鱼当成孕体一直生的行为，让我都头皮发麻了，可怕。这还是人么？】
【这是真的么？这是真的吧！主播在现场都快被恶心到说不出话了。我艹了对我们老百姓就说人鱼是珍贵资源，但他们自己手里的人鱼多到觉得这“东西”不值钱？人鱼只配当“东西”？！那你又是个什么玩意儿？！！呸！】
【刚进直播间，就听见了“人鱼利益论”，十年低血压不药而愈，请问是排队领号还是直接开骂？：）】
维诺没有反驳什么，他把舞台留给胖子激情发挥。对于这种“人类高贵，人鱼下贱”思想根深蒂固的人来说，这种时候跟他对着杠没有任何益处，这种人只凭嘴上是说服不了他的。
高个子在一边不住点头，面带兴味地向画家介绍，“可不是，我们这边为了发展当地经济，还特意搞了一些适合本土风情的活动，一举多得。最近举行活动的这几十年，我们星球上的经济效益都好了不少。”
他好奇地问：“不知道你们帝星有没有这样的活动。就是带人来直接给人鱼受种，一次要缴纳一定的通用点，只要留口气儿，怎么玩儿都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