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苏朝他挥了挥翅膀,然后转着脑袋巡视牧沉的身影。
“大厨们在隔壁就位了,”皮丘说,“会长说了,不能让他们知道你是一条龙。所以小时,你把想吃的类型告诉我,由我转达过去。”
时苏:怎么不能让他们知道?
“魔眼大人想知道,为什么保密。”卓乌向皮丘转述。
“因为你是条珍贵的小龙,”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最近外面挺乱,会长怕你被别人盯上。”
是夏德拉。她今天穿了身墨绿色的袍子,手里还垮了个大布包。
但只有她一人,后面没有牧沉的身影。
时苏:牧沉呢?
“夏德,魔眼大人问你,会长什么时候来。”卓乌开始充当翻译机。
夏德拉耸肩:“有人在外面找事,他得出去解决一下。”
“小宝贝,”她蹲身在小推车前,“会长还在忙,我们先吃东西吧。”
时苏:是谁在找事?
“抱歉,这个不能告诉您。”卓乌答。
时苏:凭什么!
什么都不告诉他,这算什么第二会长?
他一定要拿到实权。不然,还谈什么驯服魔王!
小龙的倔劲又上来了,他扬起龙翼呼啦啦扇出一阵热风。
时苏:我是魔眼,还是第二会长,我也要——
“小时,快来尝尝这个!”皮丘欢快地打断了他的扑腾,“你最喜欢吃的烤猪蹄,还有菠萝!”
香味钻入鼻尖,小龙立马被吸引了注意力,小前爪还举在半空。
“这也太香了吧!”夏德拉凑上前去,与皮丘合力端出一大盘油亮的猪腿,“小宝贝,你可有口福了。”
时苏吧唧了一下馋嘴,还是飞了过去。
一盘盘美味从出菜口推出,三人一龙搬来几张椅子,吃得不亦乐乎。时苏拿着菜单一个接一个的点,不一会儿,整个屋子里围满了香喷喷的菜肴。
大厨们来自五大城,手艺各有特色,他应接不暇,很快就吃撑了。另外三人也放下刀叉,夏德拉从布口袋里掏出一瓶酒开了,卓乌喝了三杯开始上脸,而皮丘只喝了一小口,就倒在长椅上睡着了。
至于小龙,他正沿着餐桌踱步,一边消食,一边寻找还没吃过的菜。
他看见了一盘白嫩嫩的朴素包子。
也许因为过于质朴,它夹在众多华丽的菜肴中间,显得格格不入。包子们堆了个小尖,似乎没人碰过。
时苏不记得自己有点这个菜。
不过也不一定,好吃的东西太多,菜名又那么花哨,对不上菜名也很正常。
他鼻尖戳在软软的小包子上,试探地闻了闻,一股诱人可口的香味淡淡地钻入齿间。
不知道是什么馅的。
他吭哧咬下一口,一股微甜的醉人汁水涌入口中,是酒心包子。
时苏:好吃。
他一口将小包子吞下,又连着吃了两三个,然后沿着桌沿继续转悠。
啪叽,他爪子踩进了一盘没端出多久的铁板蛋花里,发出滋滋响声。还好,他不怕烫,于是淡定地把腿收了回来。
好像有点晕。
时苏越走越觉得身子轻,只觉眼前的景色忽远忽近,不知不觉就趴到了夏德拉的酒瓶旁。
“昨天那群渣滓没有除完,真是遗憾,”夏德拉对着卓乌说,“竟敢伤了会长。”
“还是那头狼兽没有控制好,”卓乌依旧口齿清晰,不过脸已经醉成西红柿了,“若是我没有被灼月鸟分神,也不至于......”
时苏:牧沉受伤了?
卓乌转过头来:“魔眼大人,是的。会长他被灼月鸟的利剑刺中了。”
小龙噌地站起身子。
时苏:刺到哪儿了?
他想起昨晚闻到的铁锈味。
难道那时还没治疗好吗?
卓乌比了比左肩的位置:“大概是这里。”
“怎么了小宝贝,心疼会长么?”夏德拉拾起酒杯,“别怕,他的治疗术是顶级的。”
小龙又卧了回去。
时苏:我没有心疼他。
他嘴尖呼出一团热气。
而喝醉酒的卓乌仿佛只听了半句:“放心,魔眼大人的心疼,会长一定会收到。”
时苏:我......
他着急地跺着小脚丫,想着要如何反驳。而夏德拉完全会错了意,她忍不住捏捏小龙的前爪,轻叹道:“我总算明白,会长为什么这么喜欢你了。”
时苏更着急了:他没有喜欢我!
“像你这么善良的小可爱,以后出去了,可不得被人给骗咯。”
“没有人敢骗魔眼大人,魔眼大人很强。”卓乌突然插话。
时苏:我......
他决定放弃解释。
广场外响起了微弱的马蹄声,稀稀拉拉的人走过。时苏动了动折扇小耳,精确地捕捉到了牧沉的脚步声。
比别人的步伐快一点,又沉又稳。
小龙扇动翅膀,飞到了大门前,静静蹲坐。
于是,当牧沉风尘仆仆地推开门时,一团奶白色的小龙就朝他怀里扑来。
“怎么......想我了?”他犹疑着说出后三个字,等着时苏反驳。
而小龙只是用前爪扒拉住他的袍子,脑袋贴在他的左胸,随着呼气的起伏,一股甜醉的气味溢满他鼻腔。
牧沉的心已化作软糕。
他捧住小龙的身子,感觉这重量增了不少,于是低头想看看那鼓囊的肚皮,却正撞上扬起的嘴尖。
一人一龙都呆滞了一秒。
紧接着,小龙又扭开脖子,鼻尖往他的左肩领子里钻。
“时苏?”
他僵在那里,任由小龙嗅闻,那白色的翅膀呼地一扇,把他头发拂得乱飞。
时苏呼出一团热烟,歪歪扭扭地飞回了餐桌上,一头撞到桌角上。
时苏:呃......
他懵懵地摸着自己的脑门。
“你怎么回事?”牧沉伸手去抱,然而小龙又蹦跶到了几米外的餐椅上,只拿奶橘的脊背对着他。
时苏:本座可不心疼你。
小龙尾巴翘得老高。
牧沉:?
完全摸不着头脑。
时苏:你去干嘛了。
“解决了一些烦人的跳蚤,”牧沉用指腹擦去他小粉嘴上的奶油,“抱歉,来晚了。”
时苏:下次带我一起。
牧沉手上一顿:“不行,太危险了。”
时苏:我不怕。
“这是怕不怕的问题?”牧沉一把捏住他乱动的两只前爪,“那个击杀你的人,随时可能再出现。难不成,你是想出去迎接他?”
时苏呆呆地张着小嘴。
他想不明白,牧沉为何还在纠结这件事。
“怎么,又说不出话了。”牧沉的脸色逐渐不妙,“告诉我,他到底是谁?”
能够击杀希西尔的人,至少得和魔王一样强大。
魔王不允许这样的人出现。最重要的是......
希西尔只能是他的。
他黑沉的眸子如深渊一般,盯得时苏背上凉飕飕的。
时苏:没......没有这个人。
小龙心虚地缩着脑袋。
时苏:真的没有,你别管了。
牧沉凝视着他:“好。”
时苏:好......什么?
小龙紧张地扒在他袍子上。
“时苏,”牧沉抬住他的小短腿,“这几天,我对你不好吗。”
时苏:......好?
牧沉微微低头,对上那双迷糊的小眼珠:“那么以后,别再让那人碰你。”
时苏懵懂地“吱”了一声。
总觉得牧沉脑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但他醉了酒,一时想不清情况,也就稀里糊涂地应了。
“先睡会儿。晚点起来,我帮你洗澡。”
牧沉将小龙裹进毯子中,放入蛋形窝。
他指尖抚过绒毯的触感,只觉温软到令人留恋。
就像小龙软白的肚皮。
只不过那是无毛版的。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时苏成了魔王的“暖手龙”。
当然,这是有代价的。
比如魔王的手腕上总是出现咬印,还比如,他每隔三天就要为小龙提供一次高级厨师大餐。
时间过得很快,两周后的一天早上,时苏醒来时,牧沉又不在屋里了。
于是,他跳到窗边,张开龙翼,朝议事殿滑去。
一场紧急议会即将召开,议事殿提前开了门。
此时的牧沉正在书房与几名影巫做商讨,早上走时,他特意叮嘱小龙,今天不要往大殿那边去。
而这次时苏不打算听了。他还要叛逆一把。
于是,他大摇大摆地溜进了殿里,见到了他最感兴趣的王座。
王座下,是一条通向权力的阶梯,左右插满了权杖与铁剑。那王座是银色的,镶着一圈红黑相间的宝石。
时苏张开翅膀,正打算起飞,耳边突然响起个严肃的男声:“魔眼大人,您怎么来了。”
小龙以垫着脚姿势僵住,他偏过脑袋,见一根高高的鸡毛掸子立在一旁。
这不是卓乌么?
时苏:我,就是来逛逛。
桌乌:“会长吩咐了,今天您不可以来这儿。”
时苏蹲坐回地上:我也是会长,凭什么不能来。
他昂起高傲的小头颅,准备好随时反驳。
谁知卓乌竟做出沉思状,然后重重点头:“嗯,您说的是。”
时苏:......
这么容易被说服的吗?
他准备好的措辞全都咽了回去。
“会长说了,要照顾好魔眼大人,”卓乌走到小龙跟前,单膝蹲下,“大人,请上来。”
小龙呆呆地盯着摊到他跟前的手掌。卓乌的手和牧沉差不多大,但指节要粗矿许多,掌心的纹路也要深很多。
时苏:这是干嘛?
“我抬您入座。”
这是想用手掌把他捧上去。
也太贴心了。
时苏探出鼻子往上嗅了嗅,卓乌的手挺干净,还有股很轻的甘草味,站上去应该没问题。但他伸出前爪轻轻按上去的时候,那种陌生的触感还是令他不安。
时苏:我自己能上去。
他有腿有翅,不需要人抱来抱去的。
虽然这他总是窝在牧沉的手上......不过他现在已经成长了“整整半个月”,应该独立行动了。
“好的,您小心。”卓乌退到一边。
时苏不明白,上个王座有什么要小心的。他展翅蹬腿,嗖地飞上了王座的椅背。
他在座椅上踩来踩去,试图留下自己的气味,然后扒上椅背,藏到了王座后面的宝石台上。
他缩成一团,扩开折扇形的小耳,捕捉远处的声音。
一大群人要过来了。
他又往边上挪了挪,探出脑袋寻找阶下杵着的卓乌。
时苏:那个,卓乌?
“我在。”
时苏:你,不许跟别人说我在这儿,包括魔王。
“是。”
不一会儿,十几个人的脚步声从王座下传来,时苏屏息凝神,使用魔力将存在感缩到最小。
牧沉的气息在靠近,他踩上最后一个台阶时,似乎停顿了一下。
“魔王先生,可以开始了吗?”说话的是个嗓音沙哑的男人。
“渊厄。”牧沉坐上王座,“有事直说,晚上就不招待你了。”
“真是冷漠啊。”
渊厄这个名字激起了时苏的回忆。作为恶龙时,来挑战他的人络绎不绝,大部分都是小菜,而厉害点的,除了牧沉,就是这个渊厄了。
这人也有自己的势力,称自己为恶魔人。时苏对这个称呼嗤之以鼻,他与渊厄战斗过三次,都是轻松胜利。
小龙挪动爪子,悄悄往王座的边缘移。
“听说你们捕了条高等魔龙,是真的?”渊厄说。
原来话题和他有关。时苏更好奇了,他伏低身子,脑袋贴着地面往外探。
“你的线人该换了,”牧沉的声音从侧头顶窜来,“我黑曜从不俘猎高等生物,也不存在捕魔龙的事。”
渊厄哼笑一声:“魔王先生,你没必要隐瞒,我们好歹算同盟吧。”
“本王只是养了个小崽子,”牧沉笑道,“没有你期待的魔龙。”
“随你怎么说吧,”渊厄顿了顿,“不过,还蛮巧的,我最近也收了几个崽子。”
时苏越过层峦的权杖和利剑,看见了台下的场景。
渊厄带着七八个人站在右侧,他们全都身披骷髅袍,脚上还踩着泛着绿幽光的骨靴,看起来很唬人。
而左侧则是黑曜的影巫,他们大都身披黑袍,除了鸡毛掸子卓乌,和站在最前头的夏德拉,她今天披着亮粉色的袍子。
“前几日,我终于攻下了日蚀洞,你猜我找到了什么?”渊厄朝王座这边走来。
牧沉不答,厅里也没人说话,夏德拉甚至靠在墙柱上玩指甲。
“狮鹫,整整三只狮鹫幼崽。”渊厄又踱步回去。
这可就稀奇了。没人见过真实的狮鹫,它们只存在于传说中。时苏只有在化为人形的时候,见过别人画的狮鹫图。
渊厄大概是觉得自己语惊四座,他抱着双臂环视一圈,可惜无人理睬。
那个织影人依旧在玩指甲,至于兽语者卓乌,他站成跟静止的柱子,仿佛入定似的。
“我说你们......”渊厄叹了口气,“给点反应啊。”
“渊厄,”牧沉语气嘲讽,“你以为日蚀洞是狮鹫窝?”
“你不信?”
“除非你送来一只,”牧沉缓声道,“狮鹫可不是一般人能养的,三只太多了,我可以帮你分担。”
时苏攥紧了小爪子。
好啊,养了龙还不够,竟然想养狮鹫?
他一个没忍住,鼻尖呼出股热烟,动静不大,台下的渊厄立刻扭过头来。
那恶魔人脸型瘦削,瞳孔是猩红的血色,带着种病态的兴奋感。
时苏赶紧缩回身子。
“送你?”渊厄眯起眼,“魔王先生,这可是狮鹫。”
“不送,你还来这儿干什么,”牧沉冷下脸来,“夏德,送客吧。”
“是。”
“等等,”渊厄说,“我说不送,不代表不给。顽皮的龙可以再捕,可狮鹫,也许全世界,就只剩下这三头。”
“你想说什么,”牧沉略显不耐,“赶紧说完滚吧。”
“魔王先生,你不想要狮鹫吗?我可以用两只狮鹫幼崽,换你的龙崽。狮鹫的攻击性没有龙那么强,更不会......到处乱跑。”
他似乎意有所指,扬起下巴往王座的方向瞥了眼。
“想要本王的龙?”牧沉冷笑,“渊厄,太久没见,你连身份都忘了。”
他挥开衣摆起身,左手微动。瞬间,渊厄的唇角破开了一条五六厘米长的骇人口子。
“牧沉——”
众人纷纷警戒,渊厄咬牙切齿地捂住自己的嘴,却低着头颅不敢反击。
“你从来不是我黑曜的同盟,你是我们的附属。”
魔王从阶上走下,影子随着光影的角度拉长,如不断升高的大山一般,压向渊厄的头顶。
“下次再说错,本王亲自裂了你的喉。”牧沉抬起左手,随意地挥了挥。
渊厄一声不发,织影人走到他跟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走吧,先生。”
骨靴踏地的声音远去。片刻后,牧沉命令道:“卓乌,你去查一下,渊厄最近在和哪些势力联系。”
“是。”
卓乌带着影巫们离开了,时苏还窝在王座后面。他张开小耳廓,甚至能听见牧沉的均匀的呼吸声。
“还不出来?”
小龙吓得身子一缩,撑起脖子四处张望。
“看哪儿呢,就是说的你。”
被发现了。
时苏爪子一蹬,想振翅逃跑,刚跳起来,就被丝滑的黑银袍子裹住了。
牧沉捉龙的技术可谓炉火纯青,他随手一翻,就把小龙收入袍中。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小龙仰躺在他的怀里,四肢小爪子软绵绵地挂在肚皮上,小眼珠无辜地眨巴两下。
时苏:我,只是路过......
他忽然有些心虚。
“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吗?”牧沉握住他的前爪,“你是一块肥肉,所有势力都觊觎肥肉,但他们大都不确定真假。”
“你现在还小,一旦看过你的样子......”牧沉视线落在他奶橘色的尾巴上。
时苏不服气地抽了抽鼻子。
时苏:我不是肥肉。
小龙的关注点有点歪。
“你到底明不明白——”
时苏:你才是!
时苏挣动着爪子起身。
时苏:你说你要养狮鹫?
他前爪趴在牧沉的衣领上质问。
时苏:如果那个人送给你,你就会养?
牧沉愣怔片刻,观察小龙的表情。
小龙鼻子扬得高高的,想必是很生气。
“你很在意么。”他突然道。
小龙爪子一僵。
“你很介意我养其他的?”牧沉柔下眼神,“很在意我?”
时苏只觉脑袋开始发烫。
这个理解实在歪得离谱,但他却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反驳。
时苏:你,我......谁在意你!
他狠拍了一下翅膀,正好糊在牧沉的脸上。
时苏:你爱养谁养谁,本领主也想去哪就去哪儿,根本不稀罕——
小龙嚷嚷着,然后......被附魔绳拽了下去。
“不稀罕?”牧沉捏住他的鼻尖,“想去哪,就去哪儿?”
小龙倔强地与他对视:对,不行么。
“再问一遍,”牧沉的笑容逐渐森冷,“你是认真的么。”
时苏:唔,你说过我是自由的......
他小声地嘟囔着。
“那既然如此,只好把你关起来了。”
时苏被关进了大笼子里。
这个房间极其宽敞,连着牧沉的寝宫,头顶是露天的弧顶,笼子里的空间也足够的大,还有宝石镶嵌在栏杆上。
离奇的是,这些栏杆的间距很宽,小龙足以挤出去。
关了跟没关似的。
但时苏不想出去。
旁边的小桌上摆着他最爱的烤猪腿。
他也不想吃。
小龙委屈地趴在软垫上,忽然觉得自己很傻。
牧沉是个阴晴不定的魔王。
而他自己,只是被哄了几天,就忘光了。
这样是驯服不了魔王的。
天黑了,他在垫子上翻滚了一圈,这里没有小毯子,也没有熟悉的味道,时苏清醒地睁着眼,望着笼子上的萤石发呆。
房门处传来声响,小龙嗅到熟悉的气味,他忍不住撑起脑袋望去,终于见到了牧沉的身影。
牧沉换了身银黑相间的袍子,手里抱着一团金丝绒毯,打开了笼子的锁。
小龙扭回脖子,蜷成一颗球,只用奶橘的背脊对着他。
“不吃东西?”
时苏不想理他,便闭眼装睡。
软乎乎的小毯子搭了下来,小龙忍不住捉住一角,在爪心里搓揉。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牧沉盘腿坐下,指头揉揉小龙的耳朵,又被龙尾巴拍开。
他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又道:“恶魔人把你的事传出去了,现在,外面已经有了你的画像。所有势力的人都知道了你的模样。”
时苏:我不怕他们。
他喃喃着。
就算变小了,他也没那么弱。
“是,你不怕,我怕。”
时苏默默听着,爪子僵硬地捏着毯子。
“他们会来找你。有恶意的,也有善意的。其实都无所谓,我会把他们赶走,但前提是......你要留下。”
时苏听得懵懵的。
“狮鹫是假的,探听你的事,才是真的。而你今天却主动出现在大殿,渊厄只要动用技能,就能探查到你的全貌。”
小龙又松开了毯子。
时苏:所以,他没有三只狮鹫,对么?
“......大概率没有。你只听进去了这个?”
牧沉瞟了眼那三盘几乎没动的猪腿肉,起身推开了笼子门。
“我不会再关你了,”他说,“想去哪儿,就去吧。”
他在门口站了会儿,见那小小的一团没动,便踏出笼子,打算先离开。
而就在他即将出门时,身后传来细微又柔软的“吱”声。
是小龙在叫他。
牧沉停下脚步,回首时,正对上那双藏在毯子下的粉亮眼珠。
时苏:我困了。
闷声闷气的嗓音传入他脑中。
明明就躺在窝里,还在倔强地咕嘟着。
时苏:困了。
小龙支起身子,对着他望眼欲穿。
这是想让他抱进屋去。
牧沉压下扬起的嘴角,佯装镇定地走回小垫子旁。
他俯身将小龙揽入怀中,怜爱地揉揉那颗小脑袋。
“决定了么?”他唇尖贴在小龙的角上。
“以后,除了我身边,你哪儿也不能去了。”
然后......开始反思。
昨晚牧沉依旧揉着他的肚子入睡。那凉凉的掌心很快就会和他的体温一样热,变成暖乎的按摩指。
牧沉的指法也很好。
他会顺着小龙的脖颈往下按,恰到好处地停在尾巴根处,这样不会惹怒小龙。
等到小龙放下戒心,他才移动到龙肚子上,像撸猫头一样温柔地按压。
只几下就能把小奶龙治得服服帖帖。
时苏有些烦躁。
他想着要驯服魔王,因此怎么舒服怎么来,让牧沉抱,要牧沉给这给那,对方都是一一应下。
但昨晚,牧沉打开笼子的那一刻,他突然有点慌。
如果他真的离开这里,就吃不到这么好的烤鸡了。
也睡不到那么舒服的毯子了。
更没有香喷喷的大手帮他按摩。
这真的是在驯服魔王么?
他小小的脑瓜开始质疑自己。
当阳光透过窗纱射进眼帘,小火龙迷糊地拉开眼缝。他趴在牧沉的胸口,抬眼时,见对方眼神明澈,应是早已清醒。
“醒了?”
牧沉将散落的发别到耳后。他的黑发又长了,发尾刚好触到肩上,锋利细长的眼里隐见柔和的暖调。
时苏把脑袋缩回被窝里:唔。
他从牧沉的身上爬下,展开脊柱和四肢,伸了个懒腰。
时苏:我想吃猪蹄。
昨天因为赌气,那三只猪蹄都没吃,导致他现在饿得不行。
“好,等我一会儿。”
牧沉下床去洗漱,身上穿着白色的常服,敞开的胸膛上,那块浅红色的龙焰疤痕格外灼眼。
小龙撑起脖子,目光随着他的步伐移动。
他的小脑瓜又开始思考,牧沉为何不把那块烧伤治好。
以前的牧沉没那么强大。但现在,应该是轻而易举,就能让疤痕消失。
时苏越想越迷茫,而心头又浮起一股莫名的痒痒感。
他脑中的小恶龙在反复念叨着:“吃掉他,吃掉他。”
在这之前,可以先对他好一点。
“但是小心,别被他驯服了。”小恶龙嘀咕着,“他想控制你,想让你变成仆从。但你是龙,你是高贵的龙族。”
小龙舔了舔獠牙,顺着地板上留下的脚印温度,匍匐到了一扇拱门前。
拱门里,是宽敞的大浴室,中间的水池里立了一座水龙雕塑,牧沉正在另一旁的洗手台旁摆弄水盆。
牧沉做事总是慢悠悠的,包括洗脸。他挽起袖口,像挽起精致的礼服一般,折整齐后,才开始碰水。
洗完脸后,他会用一个带小齿的棍子洁牙。牧沉说那叫牙刷,是另一个位面的产物。
时苏蹲坐在水池的边缘,观赏牧沉洗漱。
他捉着牙刷的手指干净修长,看起来也格外的美味。
时苏脑海里的恶龙噤了声。
他忽然明白了。
魔王对他太好了。而他抵不住幼龙对“监护人”的依赖感,差点陷了进去。
这一定是魔王的阴谋。
既然如此,那他便顺水推舟,让魔王反过来臣服于他。
小恶龙默默分析了一通,然后踩着光滑的地板,啪嚓啪嚓蹲到了魔王的脚踝边。
牧沉一低头,就见一团小龙正昂着脑袋瞧他。
那眼神过于乖巧,激得他心跳都停了一拍。
牧沉缓了好几秒,才跟上呼吸。
“来,”接了杯洁净的水,“洗一下。”
他把杯子推到台边,手腕僵硬地捏起一粒洁牙粉丢进去。
小龙立马展翅飞了上来。
这些天,小龙都会在早上向他要一清洁水。
牧沉头一回见到这么讲究的小龙,竟会使用人类的清洁方式。
兴许是作为人形的时候学会的。
牧沉压下心中的揣摩,垂眸观察小龙的动作,那粉粉的嘴尖在杯子里微微张合,咕嘟咕嘟冒起水泡。
待洗漱好后,他用柔软的毛巾捧住小龙的脑袋,细心擦揉。
小龙合上眼皮,顺从地任他照顾。
“时苏,”他擦拭着小龙的龙角,“你棘刺变长了。”
刚出蛋的时候,他头顶和背上的龙棘又短又软,牧沉还能把它们压下去。
而短短一周的时间,这些龙刺就变长了两厘米。
他又目测了一下小龙的爪子和身型。
骨架还没有长大,依旧是一条小龙。
“走吧。”
牧沉换了身立领的袍子,衣摆很长,但腰处有些微收身的效果,看上去很清爽。
他顺着走廊往楼下去,两旁零星的守卫对着他敬礼,肩头是温顺蹲坐的小火龙。
这是这段时间,时苏第一次陪他走去餐厅。
之前几天,小龙都是直接飞出窗外,理都不理他。
今天的小龙很乖。
到了餐厅后,他就蹲坐在他的专属座位上。这是魔王专门为他设置的房间,中心有个圆形小沙发,用餐的桌子是扇形的,刚好能围住一边。
皮丘端着各种美食放到那扇形小桌上,大都是肉类,或者是加了肉的糕点,每一份都切成了小块,方便小龙食用。
不过小龙并没有着急吃。
时苏:牧沉呢。
他说完,才意识到皮丘听不到他的话,于是开始在坐垫上转圈圈。
“小时?”皮丘关切地靠过来,“在找会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