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才一看是林大福,忙上前躬身拱手,一边尴尬的笑着,“哎呀!阿福管事就不要笑话我了!没办法啊。这些个犯人们都跟之前的不一样!唉,都不听话啊。我和曹兵说,接下来一定要盯紧他们,免得惹出什么麻烦来。”
何老才碎碎念着,念完,又担心的看向林大福,关切问着,“阿福管事,老爷的身体怎么样了?好点了没。我这几日都没有看见孙老大夫,想问都没有办法问,司监所那边,我又没空跑过去,咳,还有那位在,我,我有点怕……”
林大福深有同感的点头,没错,没错,那位在司监所,司监所就简直了……所有人进进出出的都不自觉的紧绷和规矩起来,包括最爱玩的林元财,早上还跟着他抱怨着,说他的背脊都挺得直直,直的不能再直了!
但面上,林大福转开话题,“公子的情况好多了。不必担心。公子让我来,是来寻你核对这个月的采买,还有下一个月的采买,锁村增加了十一个犯人,你的事情也多了,公子让我问你,是否需要人帮你?”
何老才忙开口说道,“不用不用,劳烦阿福管事转告老爷,这些事,小的还能做,还有沈平之和范敏德两位帮我呢,我都能做得来,就是,采买的话,这外头的东西越来越贵了啊。这朝廷又不给咱幽山补贴,一直用老爷的钱是不是不太好啊。”
林大福心有戚戚然,的确,外头的东西越来越贵了,特别是粮食,但是自家公子的钱财也能撑住!还有最近两个月,浙州的忘川牌也渐渐有了名气了。眼下看来,一切都在自家公子的把控之中!
——但即便钱财方面不成问题,看着那贵的离谱的粮食和盐,每每花钱,都让林大福心头心疼!
不过,面上,林大福微笑,“放心,公子心里有数。你且听公子的安排做事就好。”
何老才忙拱手应下。
但林三春没有午睡,睡太多了,睡不着,就干脆出来散步,走走。
林澜去了学习屋那边盯着了,林元财跑去找孔单巡视了,林大福还在锁村那里和何老才对账,列采买清单,于是,他身后跟着的,就是一个叫萧琞了。
“当初你病发作的时候,我想让你住进司监所治病,孙太一很害怕,说不可以让你离开天牢,说是会让上京那边发现。我后来让郑题检查了天牢附近,什么机关都没有。”林三春慢步走着,一边好奇问着,“为什么孙太一那么害怕?”
“最开始的一两年,天鹰卫亲自盯着,故意让人将我带出天牢,然后在锁村的那些人面前闪现,吓唬他们,让他们以为天牢附近有机关,只要我离开天牢,上京就会发现。”萧琞语调缓慢的说着,泛红的眼眸暗沉得很,不着痕迹的故作平静的紧紧锁着走在他面前侧头与他说话的人。
林三春微微睁大了眼睛,“那天鹰卫的人算计得还挺周全的!”
“最初的两年,影甲他们想要强行带我出来,所以时不时的会来试探,天鹰卫那边就更加疯狂的抓人,哪怕只为我辩解了一句半句的,不管是谁都会被他们抓起来杀了。我便让影甲他们保持安静,因为安静了,天鹰卫在第五年便不再监视幽山。”萧琞说着,一边抬手将因为倒退着走路快走到路边的林三春轻轻带了回来。
林三春恍然点头,被萧琞带回身边走着后,林三春瞅了眼身侧身形修长的萧琞,散落的乌黑的长发已经简单用发冠束起来了。
——是他的发冠,墨绿色的。
慢步走在他身侧的时候,一身气度风仪,不经意间的矜贵风雅,哪怕是最普通的深蓝布袍,也无法遮掩。哪怕这人半边脸丑陋如恶鬼。
有些人天生就是发光的金子,哪怕你将他砸落污泥,掩埋,挖出来的时候,还是闪闪发亮的戳瞎人的眼睛。
——男主就是男主!
林三春心头装模作样的感慨了一下,又忽然想到了做娃娃的崔夫人,便开口问道,“锁村里,你可能会见到一些……人,嗯,不介意吧。”
萧琞微微点头,语气轻淡,“大人不必顾虑我。不是在意之人自然不介意。”
林三春点头,那就好,待会他还要去找崔夫人拿萧萧的几套裙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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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村广场这个时候,摆摊都陆陆续续的出来了,广场吵吵闹闹的,再加之广场东边的那正在整理的一大块白玉石碑,还有旁侧的几张桌子等,陈元和范显,还有范敏德几人在那里叫嚷着,不知道争论什么。
萧琞看着,眼前的吵闹的热闹的来来往往的广场,恍若他曾经在上京东街看见的热闹集市,不,比之那东街集市更加的热闹,因为这里的热闹,吵闹,没有那种喧嚣浮躁。
是干净的,纯粹的吵闹。没有上京热闹喧嚣背后的算计权欲。
“那边的摆摊看见了吗?我喜欢吃他做的炸果子,何老才说这个人以前也是世家子弟,好像家里的传承就是做菜,可惜他手指废了,做不了多少,但现在有在食堂那边帮忙做菜,他给的做菜的菜谱都很好吃。何老才拿来给我试过。不过,还是阿甲做菜好吃!”林三春一边说着,一边笑道,“我上次和阿甲说起这个人的炸果子,阿甲好像不服气要找他比比。哈哈。我想着到过年的时候,就来一次年夜菜选拔!谁做的年夜菜好,谁就得一个大红包。哈哈!”
萧琞听着,眉眼不由闪过一抹淡淡的笑意,“此人曾经是上京宫中御膳房的,因着太皇太后要他在皇太后的饭菜里下毒,他不愿意,抄家灭族后,特意留他一命,但是断了他的手指的筋脉!”
林三春听着,恍然点头,“这样啊。我看他现在炸果子也很开心啊。”
此时,放学了的娃娃们有不少都跑到他那边去了,那个已经白了大半头发的五十多岁的男人笑呵呵的将一个一个的做成各式模样的炸果子用竹签子串了,小心翼翼的拿到娃娃们的手里。那眉眼慈和的,透着欢喜。
萧琞看着,微微点头。
“哎呀!是猴子果!我要吃!”林三春忽然兴奋的说着,眼睛大亮了起来,猛地就朝那里跑了过去。
萧琞一怔,随即忙跟了上前,一边微微皱眉,眉眼间一片无奈,这人还有些咳嗽,能吃炸果子吗?
炸果子的男人本来见林三春很是高兴,“大人!你来了?你好点了吗?”
但见到紧跟着林三春的萧琞的时候,男人脸色有些发白,很是震惊,“殿下?!”
萧琞一听,微微皱眉。
林三春已经抢了一个娃娃的猴子果,随手塞了两个兔子果过去,一边笑嘻嘻的说着,“闹闹,我两个兔子果跟你换一个!”
闹闹眨眼,大大点头,他本来就要兔子果的。
然后,林三春笑眯眯的开口,“别喊他殿下,你喊他萧公子就成!”
炸果子的男人回过神呆了呆,随即忙拱手恭敬喊着,“萧公子。”
萧琞微微点头,将林三春就要塞到嘴巴里的猴子果及时抢了下来。
林三春一愣,随即皱眉瞪眼看向萧琞。
萧琞将猴子果掰成两半,一边低声开口,“大人,你只能吃一半。”
林三春想了想,哼了一声,拿了一半的猴子果愤愤啃了起来。
“大人这几日正在休养,不宜吃炸的。”萧琞看向炸果子的男人,语调淡淡的说着,“若是大人一人前来,莫要让他吃。”
林三春啃完猴子果,一听这话,就立即出声,“喂,萧琞!哪有这样的!我都没事了!”
“大人,那边好像是卖山楂水的?”萧琞却是似乎没有听到一样,指着不远处的刚刚出来摆摊的,角角他们刚刚围了上去。
林三春下意识的侧头,马上快步走了过去,山楂水!好喝的!
走了几步,见萧琞慢吞吞的背负双手,就立即转身回来,拉着萧琞快步走了过去,“哎呀,你走快点!卢家娘子每天做的山楂水都好少的!都要被角角他们给抢了!”
萧琞被林三春拉着走,先是错愕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眉眼慢慢的舒展开来,看着林三春扯着他走的背影,在他眼前红色的世界里,眼前的背影是越来越淡的红,和越来越亮的璀璨。
待走到卢家娘子的摊子前,卢家娘子看见萧琞的时候,也是脸色微微发白,但很快还算是镇定的在林三春笑嘻嘻的说喊“萧家公子”的时候,恭敬做了一个福礼,喊了一句,“萧公子。”
而此时,广场里,已经开始有人看见萧琞了,起初是一个人的呆怔,震惊,然后,慢慢的蔓延到了四周,连白玉石碑那里的陈元范显几人都震惊的神色复杂的看了过来。
广场,从一开始的吵闹,到此时的安静,也不过是半盏茶的功夫罢了。
萧琞垂下眉眼,神色淡然的背负双手站着。
角角几人都有些害怕的往后缩了缩,他们对萧琞的脸本来就有些害怕,只因他们最喜欢的大人在这个人的身边,他们才不怕。但此时,突然间的安静,凝滞的气息,都让这几个本来就敏感的娃娃们都畏缩了起来,下意识的都往林三春的边上靠!
林三春捧着杯子,似乎没有发现四周突然间的安静一样,喝了一口山楂水,笑嘻嘻的拍了拍靠着他的几个娃娃,随后,将手里的杯子递给萧琞,“萧琞,你试试,很好喝的。”
林三春这句话一出口,安静的广场突兀的响起了几声吸气声。
——虽然大概都知道大人不怕天牢里的这位!但是,但是,大人居然直呼这位的名字!
而萧琞接过后,慢慢的喝了一口,微微点头,不做评价,他吃不出食物的味道。
萧琞接过手后,这么一喝,安静广场那吸气声就更多了!
——首辅大人,亲王殿下!居然喝了大人喝的那杯山楂汁!!当年上京谪仙第一人啊!听闻喜洁净,从不与他人共用一个器具!!
林三春笑着扫视了四周一圈,双手拢袖,慢悠悠的开口,“你们今后唤他萧公子就成!”说罢,就对平静的萧琞开口笑说着,“走吧,萧琞,我们去看看石碑。”
萧琞微微点头,慢步走在林三春身后。
待走到石碑跟前的时候,陈元和范显几个人,都恭敬的跪地伏首做礼,“拜见大人,拜见萧公子。”
林三春眨了眨眼,无奈挥手,“起来吧。不用这样。”
范显和陈元几人恭敬再拜,才起身。
他们往常都是躬身拱手,今日这样的隆重,自然是为了告知锁村的所有人,眼前的大人和萧公子,是他们都必须跪拜做礼的人。
对这点,林三春自然是明白,但林三春不介意,本来萧琞就是该值得所有人跪拜的人!
——这个世界的男主嘛!
“都备好了?”林三春转开话题问着。
“大人,都已经备好了。但是老陈说,明日私祭的时候,一人领取一张祭纸时候,这个能否跳过,让大家今天就回去写,明天直接来烧就成。”范显恭敬拱手回话。
“那不成。明日来写,明日来烧。”林三春说着,神色透着几分认真的看向陈元,“陈老,明日是注定难过的一天,若是今晚大家先拿去写的话,只怕这份难过会延续好几天。”
陈元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看向萧琞,低声开口,“萧公子,这样的话,那祭拜的时间就恐怕要一天了。”
“陈老,这不是普通的祭拜,你听大人的,明日你就会明白的。”萧琞语调缓慢低沉的开口。
连宗主都这么说了,陈元只好恭敬拱手应下。
又问了一些准备上的事,确定明日祭拜没有问题了,林三春就拉着萧琞走了。
“大人,该回去了。”萧琞看向天空,黄昏将至了,而他身边的大人还差两碗药膳。
“等会,去拿萧萧的小裙子先。”林三春笑眯眯的说着。
萧琞,“……”
待走回广场,这次,来来往往的犯人们都恭敬的躬身朝林三春和萧琞拱手做礼,林三春一律摆手示意起来。
待走到刚刚出来摆摊的崔英跟前,林三春笑道,“崔家娘子!我来拿萧萧的裙子!”
崔英笑着抬头,刚要将手里的小布包递过去,瞥见站在林三春身后的萧琞,崔英眼睛微微睁大,手一松,小布包落地了。
“天,天极……”崔英声音颤抖的开口。
萧琞拿起掉落在地的小布包,拍了拍,递给林三春,朝崔英微微点头,“崔家娘子安好。”
崔英眼眶泛红,似乎难以置信又似乎悲伤愧疚的看着萧琞,嘴唇蠕动了几下,想说些什么,但又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泛红的眼眶似乎开始湿润了。
林三春接过小布包后,就对着崔英笑了笑,“多谢崔家娘子了,我会让阿福过来跟你登记积分。”
说罢,林三春就转身,萧琞也跟着转身,背负双手,神色轻淡的走在林三春的身后一步。
崔英呆呆的看着萧琞的背影,那修长的背影,似乎还是当年在长孙家,对她微微拱手,做礼,恭敬说着,“婶婶安好。”,随后转身离去的背影。
但是,不一样了。
那一句“崔家娘子安好”,漠然,冷淡。
到底还是不一样了……崔英眼前模糊,眼泪不停的滑落。
第85章 牢头的琐碎日常18
离开广场前,裴家老太太请他和萧琞进来品一杯茶,便喝了几杯,吃了老太太亲手做的糕点,顺便问了一下三个大肚子的情况,知道其中一个大肚子——角角的娘亲大概要在这个月生了,就问了问准备的情况,知道孙太一已经都做好准备了,何老才的婆娘最近都住在他们这里,这才起身离开。
慢步走在幽山的小径上,黄昏的彩霞已经铺满天空了。
“老太太的那杯茶很好喝哎。她做的甜果子也好吃!”林三春说着,下次来,还得去蹭蹭老太太的茶和糕点!
“裴老太太当年也是茶道高手,她是我母亲的老师。”萧琞说着,抬手将慢悠悠走着的林三春微微扯到自己的身边,一边低声说着,“大人,小心些。”
刚刚就差点踩到路边的沟里了。
“哦,没事。”林三春说着,侧头看向萧琞,“那你泡茶那么好喝,也是跟老太太学的?”
“茶道上我并没有拜师,只是跟着母亲泡过茶而已。”萧琞语调温和的说着,一边不着痕迹的轻轻的抓着林三春的手腕,手指忍不住微微摩挲了几下。
“那你很厉害!茶道没有怎么学,泡的茶还那么好喝!”林三春笑着说道,晃了晃被萧琞轻抓的手腕,也不在意,一边转开话题说着,“老太太和你说话的态度都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她对你的态度都很平和哎。”
“我出事前,老太太曾经借着茶道点过我几句,她说,看似圆满实则亏,当事者总是被局势所迷,如茶道,必须跳出条条框框,才可窥见真相。”萧琞语调缓慢轻淡的说着。
林三春听着,微微点头,“这几句很难得了。”——就差直接点出萧琞当时差不多众叛亲离了。
“很难得,可惜我当时并不以为意。即便当时察觉到了政事推进有些异常,我依然自负的以为只要说服谢蕴和范显就可以了。”萧琞淡淡说着。
“那肯定的呀,你当时身在局中了。你又不是神,即便你是呀,你也想不到那些人会这么对你吧。”林三春说着,又转开话题,“哎,你明天早上要过来参加祭拜吗?”
萧琞泛红的眼眸微微闪过一抹柔和笑意,大人前头几句在安慰他,随即马上转开话题,可真着实的一点都不遮掩的敷衍……大人总是这般有趣。大概也是知道他不需要任何安慰。
萧琞微微点头,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大人在那,我便在那。”
林三春眨眼,这八个字感觉有些怪怪的,算了,萧琞是天牢重犯,跟着他也对!
“那回去吃饭,对了,淮南的奏报你收到了没有,我这边三日一报都没有收到!”
“晚膳过后,影乙会来禀报,应有淮南救灾的情况才是。”萧琞说着,微微抓紧手里的手腕,发烧这几日,大人瘦弱了一些,“晚膳大人要多用些才是。”
“嗯嗯,我会多吃饭的。”林三春敷衍的点头,想了想,又侧头看向萧琞,认真开口,“萧琞,我吃多少,你就吃多少。”
萧琞低头看着林三春,黄昏的光洒落在林三春的脸上,那一脸认真的模样,明亮莹润的眼眸,他一时间有些目眩,忙垂下眼,掩去快要溢出来的那些繁杂的心绪,一边又忍不住嘴角微微勾起,低声应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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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里,裴老太太的小院子一直都是打开着,来来往往路过的都会对老太太拱手做礼,或者进来喝一杯,聊几句。
这会儿,崔英收了摊子,被老太太叫了进来喝茶。
“今日见到萧公子,我倒是放心了。”裴老太太低声说道。
崔英的眼眶还是红红的,神色却是平静了很多,刚刚她在老太太这里大哭了一场。
“他不是以前的他了。”崔英低声说着。
“那是自然的。”裴老太太低声说着,“他经历了那样惨痛的事,身边亲族几乎死绝,幽山这里他又受了那么多的苦!孙太一说,他当时偷偷爬去天牢的时候,萧公子都不成人样了……他们对他做的那些折磨,你是无法想象的。”
“我知道的。我,我其实挺开心的,他还活着,看着还很好……”崔英声音有些哽咽。
裴老太太抬手拍了拍崔英,柔和说着,“你看他现在和大人一块,平静了很多,这就好了,有大人在,他会慢慢好起来的。你看,他现在就很好了对不对。阿英啊,你也要走出来才是……”
崔英哽咽的重重点头,“我知道……我明白……”
*****
用完晚膳,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星星开始偷偷的一颗一颗的溜了出来,点缀着暗沉的天幕。
林三春坐在前堂回廊下的摇椅,身侧是一张小圆桌,萧琞就坐在他的对面,煮水,泡茶。
用晚膳的时候,林元财跑了回来,禀报了这几日巡视的情况,重点是东边的悬崖,和北边的黑林,之前因着苗国公主从黑林进入了幽山,因此黑林一带也成了看守们重点巡视的地方。林元财说,黑林临近长春镇,而长春镇居民一直都不敢靠近黑林,可最近发现黑林里似乎有人活动的痕迹。但因着距离幽山较远,就没有过去勘查。
林元财就是来请示,是否要过去勘查一下。对此,林三春表示可以勘查,但不管勘查到什么,都必须先行回来禀报,不可擅自动手。
“黑林很大吗?”林三春坐在摇椅里,一晃一晃的问道。
“占地大概有半个长春镇吧。且从赤霞镇也可以进入黑林。”萧琞说着,端起泡好的药茶递给林三春。
林三春接过,喝了一口,嗯,甘甜甘甜的。好喝。
“幽山四面都是死河,黑林就在幽山北面死河上延伸过来,环绕幽山的死河在黑林底下变成了暗河,也成了如今的暗谷的一部分。没有人敢随意进入黑林,不只是因为黑林树木高大,密密麻麻,遮天蔽日,也因着黑林中,还有不少毒物。”萧琞慢慢的说着,“苗国公主进入黑林,是通过长春镇的幽谷,那是黑林唯一的安全的入口,但进入黑林中就会遇到瘴气蔓延的浓雾,因苗国公主有解毒的药物才能通过,但要进入幽山,还要穿过暗河,暗河中有活了很久的鼍,怪鱼,……苗国公主进入黑林有二十几名护卫,到最后就剩她一人了。”
林三春哦了一声,看向萧琞,“你的意思是,若是真的有人在黑林中,那这个人定然也是很厉害的了。”
萧琞语调温和,“也不一定。大人不妨等等看看孔单他们从黑林中勘查的结果。”
林三春点头,嗯,这事不急。
说话间,影乙出现了,跪地伏首恭敬禀报,“拜见大人,拜见主子!”
“说。”萧琞开口,一边又给林三春倒了一杯药茶。
“淮南救灾急报!魏老夫人和唐六姑娘在三天前开始救灾,期间,明家主事曾经前去阻止,府衙那边也阻止她们进入镇州,但最后唐六姑娘带着魏老夫人偷偷进入镇州,浙州护送的商会救灾银两在经过官道的时候,淮南贼寇意欲抢夺,但被赤焰卫队击杀,随后,赤焰卫队护送商会救灾银两直接进入镇州,魏老夫人和唐六姑娘当着镇州百姓的面直接开箱点银,府衙要接手,被魏老夫人直接骂退,赤焰卫队已经留下一千人在镇州协助,其余两千人已经前往淮河!”
“赤焰卫队是以何名出现?”
“回主子的话,以‘明正峰义军’之名!”
林三春侧头看向萧琞,“明正峰?”
“冯典冯文书的外祖父,明正峰,明家嫡系一脉最后活着的人。”萧琞语调淡淡的说着,“三十年前,明家两房争夺掌事权,明家是寇贼发家,族中两房每隔三十年就争夺一次掌事权,争夺的过程极为惨烈,你死我亡,不死不休。明正峰为人刚烈暴戾,却缺了耐心和智谋,又不屑阴诡计谋,他失败了,唯一的女儿被投入幽山,他带着五千兵马潜逃到了北地昆仑山。十五年前,我在昆仑找到了他,他的五千兵马变成流寇,在北地一带,协助大周击杀夷族。他人已经半疯了。”
林三春怔了怔,低声开口,“人半疯了,却还记得守卫边疆?”
萧琞看向林三春,微微点头,“是,他也不记得他还有一个女儿被困幽山了。”
林三春忍不住长叹一声。
“此事可告知冯典。”萧琞说着,语调淡淡,“八年前,我将我父亲留给我的一千卫士交给了他,让他帮我练兵,他答应了,就有了如今的赤焰卫队。”
林三春皱眉问道,“明正峰知道冯典的存在吗?”
萧琞摇头,“不知道。”连女儿都不记得了,又怎会记得外孙?
“那就还是等等再说吧。”林三春想了想,低声说道。
萧琞不置可否,看向影乙,问道,“明家对明正峰这三个字有何反应?”
“魏老夫人有些激动,她一直追问明正峰的下落,至于明家主事和府衙那边,都有些慌乱和惊恐。”
“留意上京的消息。特别是明城玉那边的。”萧琞说道。
“是!”影乙恭敬拱手应下。
待影乙退下,萧琞将影甲和林大福恭敬呈递的糕点和药膳放到林三春跟前。
林三春嫌弃的瞥了眼药膳,再次强调,“我吃药丸子就可以了,孙太一都说我好了八成了!”
“嗯,大人,喝吧。”萧琞赞成点头,却将药膳端起,一边问着,“要不,我喂大人喝?”
“不用!”林三春再次嫌弃了萧琞一眼,他现在算是明白了,在他吃药的问题上,萧琞就是打算贯彻“你说什么都是对的,但我就是只做我觉得正确的事”理念了!
林三春接过药膳,深吸一口气,一口,干了!
还好,这次没有咳嗽了。
林三春苦着脸,接过萧琞递过来的糕点,慢慢的咬着,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着,“明天就不要整药膳了吧。这东西是人喝的嘛?”狗都不吃好嘛!
萧琞忍不住抬手轻轻的抚了抚林三春的头,只轻抚了一下,就马上收回手,一边语调低沉的说着,“待明日,孙太一再次把脉了,他说可以了,我们就不吃了。”
林三春吸吸鼻子,可以吃药丸子啊!!!药丸子多好!一颗,吞了就成了!但依据过往浙州的经验,还有他对萧琞的了解,算了,不说了,没用的,他这个当事人说的话没用的!
吃完糕点,林三春打着呵欠去睡觉了。
萧琞在林三春沉沉睡去后,才离开司监所,慢慢的走回幽山天牢。
幽山半腰的青石板小径上,影乙跟在萧琞身后,一边低声禀报着各地传来的奏报,“……北地铁矿奏报,矿工中已经有人惨死矿洞之中,骚乱已起……西南柳州学子被抓入狱,柳州已经有人奔赴上京告御状了……北地裴年光将军奏报,长风军的底子一万人已经有了,但若是要训练出主子所要求的神风营,他认为他做不到……”,
萧琞背负双手慢步走着,眉眼平静一条一条的说着,“传信北地,因势引导,铁矿之难可告知于天下……西南柳州学子之变,静观其变,传信影九,做好恩科暴动的准备……告知孔单,命神策军做好准备,派出五百军士前往北地,与一万长风军比一比,好让裴年光明白,他做不到,不代表其他人做不到。”
影乙恭敬一一拱手应下,随后便迟疑了起来,还有一条消息,他还没有禀报。
萧琞此时微微侧身看向身后的影乙,眉眼冷凝起来,“说!还有什么事!”
影乙心头默默泪流,面上立即跪地拱手,“主子,浙州回禀,陶明德已经开始一月一次合欢笑,另外,影七在浙州细查陶明德时,意外发现陶明德藏有少主子的画像,且这几年,陶明德养了不少男倌,面容都和少主子有几分相像之处!”
随着影乙的禀报,萧琞本来冷凝的眉眼越加阴沉,本来森寒可怖的气息越加明显,但神色却是更加平静!
而这种平静却也是影乙心头恐惧的!
气息凝滞森寒,威压越加沉重,影乙不得不跪地伏首!
周遭气息森寒可怖,萧琞却是嗤笑一声,语调缓慢平静,却也透着阴冷狠厉,“每月两次合欢笑,另,将陶家在浙州的生意一一拿走,将陶家这几年所作所为告知于陶源直,务必要人证物证俱全!”
影乙恭敬应下,偷偷抬眼,看着背对着他朝幽山天牢走去的萧琞,在他禀报完毕后,主子平和的气息瞬间暴戾了起来,但很快压制了下去,还好还好,只是气息吓人了点,若是以往的话,若是听到这样的让主子愤怒的禀报,主子必定是要见血的。
——不过主子对陶家的这般处置,也没有好多少!
每月两次合欢笑,陶明德怕是用不了两个月就得废了!而将陶家的生意一一拿走,陶家剩下的上京的那点东西能够支撑上京中宫皇后的挥霍吗?最为重要的一点,陶家的门面——耿直忠诚的陶源直怕是要崩溃了吧,若是让陶家的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暴露在他面前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