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说也是修士嘛,能感受到这位尸体朋友体内的灵气,所以我第一时间报警了。”丹赋圣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怎么法治社会还会出这样的事?这世上果然从不缺变态,你说这些人到底是什么心理?”
“这尸体是冲你来的。”晨归冷声道,“尸体上保留的术法气息,还有他脖颈上残缺的纹身,纹的是庾国的图腾,你没看到?”
“我看死人干嘛?警察叔叔……”
“您别这么叫我!”小队长吓得一哆嗦。
“抱歉。”丹赋圣垂头,“我年纪大,把你叫老了。”
“没没没!”小队长话都不会说了。
“我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这人真是冲着我来的?”丹赋圣轻声问,“我也不知道,我这稀里糊涂就解开封印了,也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呃,您先回去,这事儿我们调查就行。”小队长在混乱复杂的思绪中依靠过往经验找到了几分理智。
“我不用去警局吗?”
“白专员在您身边,有什么需要您回答的问题我们会上门拜访的。”小队长不想再跟丹赋圣沟通了,他不自在。
“噢,那好。”丹赋圣默默退到晨归和白愉身边。
晨归盯着丹赋圣瞧,他被丹赋圣坑过很多次,他不敢相信丹赋圣。
丹赋圣真的跟这件事没关系?
而丹赋圣拍了一下晨归的手背:“快,给警察先生道歉。”
小队长:什么玩意儿?谁给谁道歉?!!
晨归懵了。
“你听不到警察先生的心跳?你不知道你把我扔出去这个动作吓到人家了?你这不是给人添麻烦么?”
小队长屏住呼吸。
如果这个长发的是魔主,那么旁边那个短发的应该就是耀灵真人了,这……难不成丹赋圣是想折辱耀灵真人?
小队长头脑风暴,而耀灵真人已经捋清了逻辑,朝他鞠躬表示歉意:“抱歉,我不该把这魔头扔出去的。”
小队长脑子暂时停转了:“啊?没事儿。”
耀灵真人道完歉之后就拽着魔主走了,走了几步之后他又停下来,转身重新对小队长说:“给您带来负担了,对不起。”
“真没事儿!”
晨归能探测到小队长的修为深浅,这么一位小修士骤然搂到一个大魔头,心理压力肯定非常大,这确实是他不妥。
晨归开始自我反思了。
熟悉丹赋圣的玉獒忍不住口吐人言:“你是不是心情不好,用膈应耀灵真人的方法来调理自己的情绪?”在看到尸体的瞬间,玉獒感受到了丹赋圣体内瞬间膨胀的魔气。
“怎么会?!他可是我师弟!”丹赋圣皱眉,“玉獒,我们在一起待了这么久,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这次确实有我的问题。”晨归依旧觉得丹赋圣不怀好意,但丹赋圣那糟糕的出发点并不能成为晨归行事鲁莽的理由。
玉獒:……
好得很,活该他被丹赋圣欺负!这苦就该他吃!
“咱们可能还得再在家待一个月。”白愉对丹赋圣说。
“那我跟我的几位老朋友打个电话,让他们早上不要等我。”丹赋圣注视着电脑,没空去看白愉。
“我能问问您在干嘛吗?”白愉感觉自己的生活观又一次受到了冲击。
“你指这个?”丹赋圣指了指电脑屏幕,“我在建模,很难看懂吗?”
“那这位丹赋圣呢?”白愉指向沙发角落用古早纺织机织布的丹赋圣,那是需要修为去催动的纺织机。
“我在织鲛纱啊。”织布的丹赋圣抬起头认真道。
此时他们这小小的房子里有十二个丹赋圣,这群丹赋圣里只有一个是本体,其他的都是血傀。
一般分身傀儡是思维僵化的,他们的神态多少有些麻木,可丹赋圣的血傀却像是把他本人的思维复制了十几遍,相当灵活。
而且丹赋圣这么长的寿命真不白活,他会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既能紧跟潮流玩3D打印,做小零件赚阿宅胶佬的钱。又能绣花帮爱美的客户补衣服,被人夸神仙审美巧夺天工。
卖草编饰品时被人称为技艺高超的老先生;卖鲛纱制品时又被人称为人美心善的小姐姐。十几岁小孩在他这儿买捏捏小玩具,亲切地称他为“宝”;二十几岁的模型佬张嘴便是“哥”。
真不愧他活了两千多年!一天没白活,天天都在学手艺,到哪儿都饿不死他。
“您要是缺钱可以跟我说,没必要弄这么多副业。”而且丹赋圣到底是怎么把名头打出去的啊?
官方监控了丹赋圣的各个账号,丹赋圣的业务线很广,他的商品页面的种类也不丰富,一人只能拍一个。拍下的同时商品页面锁定,只有在丹赋圣做完一单成交后,商品才会重新上架。
而丹赋圣每次完成一单,几秒钟之内就能接到第二单,那些人都是预定的。
丹赋圣太受欢迎了。
按理说,修行人的生活是很无聊的,无非就是打坐悟道和练功诵经。尽管白愉已经对丹赋圣的性格有了个大概的认知,但他在收到消息时还是对平静的生活抱有期望的。
“昨天您又跟晨归先生打了一架,您二位就不能克制一下吗?”昨天丹赋圣和晨归忽然原地消失,等他们再出现的时候,衣服也破了,头发也乱了,身上全是血。
“昨天不是我挑事。”丹赋圣们异口同声。
原本背着手站在丹赋圣身后看他建模的晨归一下子就来了火气:“你自己清楚你昨天都说了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大逆不道?!呵,我哪一句骗了人?!”丹赋圣也窝火,“我昨天如果说了一句谎,不必你动手,我自戕!”
“是!你没骗人!你比骗人造谣的还要狠毒!”
“你对我有偏见!”
“是你这个人长偏了!”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窝在笼子里玩手机的玉獒慢悠悠地开口:“昨天有个客户定了一黑一白两套衣服,好像是想扮演魔主和犹清真人。”
白愉大为震惊:“难不成丹先生透露了什么秘密?”那也不对啊,如果丹赋圣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他上级的反应应该会很快。
“没,买衣服的那人估计也相信魔主和犹清真人有点什么故事。丹赋圣为了哄对方,就说自己认真算了这俩人的命数。”玉獒说到这里,忍不住嗤了一声,“他说魔主和犹清真人确实是能钻一个被窝,能搂着睡觉的那种。”
白愉:……
“有什么问题吗?犹清真人把我捡回去的时候我才三岁,我就是和他睡过一个被窝,我就是搂着他睡的。”丹赋圣为自己狡辩。
白愉按压太阳穴:“不对啊,对方只是买个衣服,人家问你这个干嘛?”
“我说我是修士,对面问我会不会看命,我说我会,我为人热情。”丹赋圣两手一摊,“这种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我都不在意,人家听了我说的话之后挺开心的,开心不就成了?”
玉獒又是一声冷笑:“然后别人额外给你发了个小红包。”
“我没有主动讨要红包,我也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这么慷慨。”丹赋圣觉得自己很无辜。
“对方的行为是你引导的。”玉獒了解丹赋圣,丹赋圣不算什么天生坏种,但他也不能被划分到好人行列里去。
“我只是在给对方提供情绪价值。”丹赋圣不满。
“我打断一下。”白愉看着笼子里的玉獒,“我能知道您在干什么吗?”
“嗯?我在看作业。”玉獒翻了个身。
“为什么您看作业不穿衣服?”白愉觉得这个房间里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都是疯子。
“啊?我为什么要穿?”玉獒反问,“学生们又看不到我现在的样子。”
他光溜溜地躺在笼子里,白愉不理解玉獒为什么能接受笼子。就像他不理解作为老古板的晨归在看到玉獒的模样后居然没有任何表示。
这不荒唐吗?!
不过玉獒毕竟是老师,他很快明白了白愉说这段话的意思:“你觉得我的行为很奇怪?”
“不奇怪吗?”白愉反问。
一屋子的丹赋圣同时摇了摇头。
“人的躯壳长得都差不多,露与不露区别不大。”晨归开口道,“修行者观内不观外,脱衣服确实没什么影响。”
白愉懵了,合着这是他的问题?
白愉还是觉得不对劲:“我也没见过大能修士脱了衣服满街跑的。”
“那是顾虑其他人,大多数时候修行者会特立独行。不过衣服就像皮囊一样。”丹赋圣接茬,“魔族漂亮的皮相也是为了蛊惑普通人而生的。”
“不止普通人,还有修士。”晨归提醒丹赋圣。
“确实,不过看不透皮相幻境的修士是很难走远的,一旦路走偏了,那就成了邪道。”正在织布的那位丹赋圣喝了一口汽水,“财欲,生死,病痛,情爱……”
“若是看不透,理不清,就会生心魔,然后就完蛋了。”丹赋圣见白愉脸色不太对劲,他询问,“你是不是在震惊我这个魔主居然不是邪道?”
“没……”
“他行事乖张,可是他的根基很稳。”晨归说到这里,斜瞥了一眼丹赋圣,“越来越稳了。”他不清楚丹赋圣流放的那一千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次见面后,他发觉丹赋圣过去的那些小阻塞都消失了。
丹赋圣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呃,您也渡过情劫吗?”白愉的修行还不到家,他对丹赋圣这类有名大佬的私生活很感兴趣。
丹赋圣抿唇。
晨归替丹赋圣回答:“没有,虽然不是所有情都会被归类为‘劫’,但他这个人跟爱情二字沾不上边。”
丹赋圣不服:“我都被流放了一千年了!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渡过情劫?”
“那你渡情劫了吗?”
“没有,我工作很忙的。”丹赋圣有些遗憾。
修为越高的修士就越难心动,丹赋圣认识的那些成对修行的修士基本是悟道前就认识的青梅竹马。
丹赋圣也好奇过那些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可他从未体验过那种特殊的心动。
“你在忙什么?”晨归随口问。
“忙着做皇帝。”丹赋圣如实回答。
晨归没有回应,白愉睁大了双眼,就连笼子里的玉獒都默默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干嘛?”丹赋圣不解,“这件事我没说?”
白愉摇摇头。
“哦,那可能是我忘了,不过影响不大。”丹赋圣继续手里的活计。
“您等等!这个是得登记的!您在那个世界干了什么?!您之前的打扮又是怎么回事?”
“我没干什么,我去那个世界的时候,那个世界还是一片混沌。”丹赋圣的血傀儡消失,坐在电脑前的正牌丹赋圣伸了个懒腰,“我当了493年的统治者,然后我跑了。”
“那个世界发展得很不错吗?”
“还算行吧。”
白愉按住额头,他的思维开始混乱。
而笼子里的玉獒探出了头:“你居然真做成了魔皇?!”
“魔皇……不,我只是不眠不休地上了493年的班而已。”丹赋圣不太想回忆那段时光,“不过那个世界和这个世界的同频发展倒是印证了我的猜测。”
“那个世界和我们这个世界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白愉问。
“联系不大。”丹赋圣摇头,“我只是觉得,个人能影响世界,却很难真正地掌控一切。”
“当时的我试图证明自己的观念,可我后来发现自己有些想法很不切实际。”丹赋圣难得正经:“我强势地统御了那里的人,我结束了他们的混乱,可我也被推着走。”
丹赋圣有着强悍的修为,漫长的寿命,作为修行者,他比普通人更冷静。
他是一个优秀的最高决策人,那个世界的人类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制定了大部分的规则,但他发现他变得呆板僵化了。
这不是丹赋圣得到权势后不愿意动脑子了,他的呆板恰恰源于他动了太多的脑子。
在他手下的每个人都是某一类观念的输出者,也许他们没修过心,也许他们只是普通人,他们的思想被时间和信息茧房拘束着,可他们的思维往往比丹赋圣更灵活,更难以捉摸。
丹赋圣只能尽可能地去平衡那些观念,那些职业,维系秩序,分配资源。
丹赋圣的强悍使那个世界的混乱消失了,可他总觉得那个世界的发展与他本人的关系不太大。
或者说,后期的发展与他本人的关系不大。
那是无数平凡人在这个世界来来去去摸索出来的道理和规则,无数次地试错,解决问题。
丹赋圣是个自傲的人,可他认为那个世界后期的规则不是他推动的。
那个规则凌驾于皇帝之上,那是无数自由的观念碰撞出来的产物。
那个时候丹赋圣莫名参透了一部分“道”,他觉得自己摸到了“道”的边角,也看清了自己作为个人修行者和真正大道之间的差距。
所以丹赋圣跑了,他把自己手中的权势分散,随后死遁溜了。
“我感觉自己像一条特立独行的鱼,体格大,牙尖皮厚。”丹赋圣解释,“我太厉害了,我试图通过观察那些小鱼的争斗去琢磨那些小鱼无暇顾及的‘道’和‘理’,但我忘了我和他们一样身在海中。”
他很不一样,但细细想来,他也没多特殊。
丹赋圣解释完后,房子里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丹赋圣不管他们,他依旧起身做饭,维持自己规律的生活。
只是这次晨归和玉獒坐上了桌。
丹赋圣看到这一幕后,满脸纠结:“狗上桌……不太好吧。”
“丹赋圣你个王八蛋!你不是悟道了吗?!你他妈悟了还能这么刻薄?!”玉獒骂骂咧咧。
“我试过温和待人,我努力憋了四百九十多年。”丹赋圣还是给玉獒摆上了碗,“实在是憋不住啊。”
晨归陷入沉思。
“你是不是又在琢磨修行那点事了?”丹赋圣问他。
“嗯。”晨归老实承认,“你的变化很大,可是我之前没能看出来,我也被表象迷惑了。”这实在是不应该。
晨归又想起丹赋圣对师父的造谣,以前的丹赋圣是不会干这种事的,他敬重师父。
“你是无惧无畏了吗?”晨归又问。
没有敬,也没有畏。对丹赋圣来说,师父已经是个普通人了?
……那他晨归呢?
“嗯哼,那是当然。”丹赋圣挑眉,看起来相当得意。
晨归继续思考丹赋圣所说的“悟道”,他没做过什么最高领导者,没办法与丹赋圣感同身受,他只能尽力去理解。
晨归琢磨了一整天,跟着丹赋圣吃,跟着丹赋圣洗碗拖地。
他甚至还想学习丹赋圣的手艺。
但是丹赋圣以商业机密为由,拒绝了晨归的学艺请求。
晨归只能自己琢磨。
他琢磨到晚上十二点。
最后他怀疑自己被丹赋圣骗了。
因为口口声声说自己无惧无畏的丹赋圣忽然半夜惊醒,抱着他不撒手。
“那群混蛋!他们用魇魔来我梦里找我了!!”丹赋圣嚷嚷,“他们念叨着什么魔族至上,什么魔界尊严……他们想拉我回去做魔主啊!”
“太歹毒了!用心险恶!”丹赋圣声音在颤抖,“他们为什么还没去坐牢?!”
“他们是你的下属。”
“我都被流放一千年了,我也没给他们发工资,他们凭什么做我的下属?”丹赋圣嗤了一声,“魔主这工作谁爱做谁做,反正轮不到我。”
晨归:……
“师弟啊!!”
他是不是做最高决策人做烦了才跑的?他真的有悟到东西吗?
晨归摁着丹赋圣的肩膀,迫使他老实坐在椅子上。
晨归不允许丹赋圣逃避问题,必须把那场梦说清楚,方便官方追查。
丹赋圣没有反抗,他把梦境的背景,发生的时间,都交代了。
他似乎真不准备管他的下属了。
“那时候我还很年轻,才561岁。”丹赋圣追忆往昔。
一百多岁的白愉听到这儿就有些忍不住了,五百多岁的修士放到现在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大能,这能算年轻吗?
“我知道你们把那段混乱的时间称为‘千年之乱’,不过我发动这场混乱时已经860岁了。”
好吧,五百多岁确实挺年轻的。
“那时候的我刚深入南境没多久。”南境就是如今魔妖两族的地界。
“那场梦的场景我记得,那个孩子是我从死人堆里挖出来的……”
那时候人与魔族妖族的关系是水火不容的。
很难分清这类针对是由哪方挑起的,因为双方都有自己的说法。
但有一点是明确的——人族赢了。
丹赋圣所在的宗门对魔与妖并不排斥,可是每年能收入宗门的魔族和妖族弟子都是有定数的。
而这已经是人族最开明的宗门了,这个宗门所在的国度也是对妖魔二族最温和的。
至于其他的……
好一些的将魔妖二族卖为家奴或玩物,严苛一些的国度不允许妖族和魔族进入,一经发现,就地格杀。
哪怕丹赋圣带着师门信物,哪怕他从小就生活在人类宗门,他也经历了无数次埋伏。
埋伏他的有人有魔。
当时的魔族和妖族也很混乱,他们没有人类的秩序,强者圈地为王,行事偏激。
那时候的丹赋圣被山下的生活震撼到了,他理解不了这场争斗。
他甚至问过师父,明明魔族和人族是能够结合的,他们甚至能孕育出混血的后代,可为什么魔不算人呢。
师父说魔就是人,人也是魔。
而那个孩子,就是被人创造出来的魔。
“丹烈。”丹赋圣说,“我捡到他的时候他十二岁,他自己硬要改姓。”
“是您手下的统领之一?!”白愉记得这个名字。
玉獒就更熟了:“那个死人脸啊!”
“对喽。那时候他家36口人全死在了庾国修士的手里。”丹赋圣耸肩,“因为他的小叔叔爱上了人类……这对人类来说是奇耻大辱。”
“丹烈恨人类,恨爱上人类的那位小叔叔。在他眼里,人才是魔。”
“可丹烈在记录上已经是死人了,您手下那十一位统领都死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但我觉得那场梦的背后是他。他记得……太清楚了。”
白愉低头把丹赋圣说的话写成报告,一字不漏。
写完之后他又问:“您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屠杀庾国皇室的吗?”
古庾国的修行者就是庾国最高统治者,规则的制定人。
“啊?不是。”丹赋圣靠在椅背上,“虽然我说这种话有些奇怪,但我其实能明白他们为什么这样做。”
白愉微微挑眉。
“庾国紧挨南境,南境还有个名称,叫死地。”丹赋圣轻轻叹了一声,“人族与魔妖二族积怨已久,庾国的严法之下,是无数的血债。”
白愉沉默了。
“对于魔妖两族也是,不断地摩擦,从未停止的杀戮。无数走偏的修士针锋相对。”丹赋圣指了指白愉,“你是人魔混血对吗?”
白愉下意识点头。
“你看,都能生出后代来,我们本来该是一样的东西。”丹赋圣看着白愉的双眼,“可是当时的人与妖魔,正怀抱着彼此滚向深渊。”
“我曾经也认为,只要整合了魔族与妖族内部混乱的势力就能结束这一切,我们就能和人类面对面坐下来解决这个问题。”丹赋圣勾了勾唇角,“你猜我成功了吗?”
当然没有,不然千年之乱哪里来的?庾国怎么消失的?
白愉背脊发凉。
“如果你们找到了丹烈的位置,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我可以帮忙处理,算是善后。”丹赋圣笑着说,“他既然不准备改,那就死吧,抱着他的怨念进坟里去。”
“也许是他解开了你的封印。”玉獒说,“把他关起来呗,干嘛下杀手?”
“杀了比较稳妥。”丹赋圣摸了摸玉獒的狐狸脑袋,“怎么了?狗儿你舍不得了?”
“你不觉得你太冷血了吗?”玉獒和丹烈的关系不怎么样,他知道丹烈也是丹赋圣养大的,可丹赋圣说杀的时候都没纠结一下,他甚至懒得表演。
“我是舍不得啊,可是我觉得现在挺好的,那些小孩说话也有意思,我还能打工挣钱。”丹赋圣猛搓玉獒的狐狸脑袋,“我不想回去,他如果想把我带回去,我就只能杀他了。”
丹赋圣松开玉獒的脑袋,他可怜巴巴地看向晨归:“我都交代了,师弟你能放我回去工作了不?”
晨归表情复杂:“这些事,师父知道多少?”
“师父啊……”丹赋圣拖长了音调。
【你想做好人?你想仁德?想原谅……呵呵,好啊,那你就等着亡族灭种吧。】
【人只会听人说话,很遗憾,徒儿你现在不算人呐。】
“难说。”丹赋圣摇摇头,“太难说了。”
晨归垂眸,丹赋圣见他状态不好,伸手捧了下他的脸:“别想太多,想太多也容易走弯路。”
“哦对了!”丹赋圣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他伸手指向玉獒,“他知道有旧人会来找我!他可能和那些人有联系。”
默默靠在丹赋圣腿上的玉獒僵住了。
他花了两秒时间用来反应,等他反应过来后便一个大跳远离了丹赋圣:“你这个王八蛋!!活王八!!”
“我们知道跟玉獒先生沟通的是哪些人。”白愉尴尬地笑了笑。
玉獒还在骂:“你真是想也不想就出卖我了!丹赋圣!你让我觉得恶心!”
他越想越气,张嘴就要给丹赋圣来上一口。
丹赋圣跑,玉獒追,最后丹赋圣挂在晨归身上了。
玉獒站在晨归身边,冲丹赋圣汪汪直叫。
起初白愉没有意识到不对劲,等他把工作汇报完,他终于想起了一件事——玉獒不是狐狸吗?他为什么在狗叫啊?!
他震惊的表情太过明显,晨归意识到了他的疑惑,他解释:“丹赋圣捡到玉獒的时候,玉獒还很小。”
“嗯?”
“据说是当时丹赋圣发现玉獒不会狗叫,急坏了,他怕自己养的小妖怪长大之后被同类排挤,他就努力了一下。”
“努力什么?”
“帮玉獒纠正发音,最后玉獒能熟练地汪汪叫了。”晨归重重地叹了一声。
玉獒很长一段时间里也认为自己是犬,后来他遇到狐族之后才发现不对劲,他好像跑偏了。
白愉想起了官方调查出来的一些东西。
玉獒的学生们对玉獒的评价颇高,他们认为玉獒清冷疏离,他们猜测过玉獒的原型,有猜鸟的,有猜蛇的。
就是没人往狗和狐狸的方向去想。
玉獒很儒雅,而一般的犬族都是热情的。他拒人于千里之外,没有狐族的妖媚。
妖族多少会受原型性格的影响,所以玉獒不可能是狗和狐狸的。
现在看来……玉獒只是一开始跑偏了,后来又没法彻底扳正过来,于是卡在中间不上不下,再加上他担心自己成为学生的情劫,他的气质便开始往高冷的方向偏移。
“啊!”丹赋圣忽然痛呼一声,玉獒跳起来咬住了他的胳膊。
然而玉獒很快就松口了,他被丹赋圣的呼喊吓到了。
玉獒惊疑不定地盯着丹赋圣:“不至于吧,你不可能被我咬疼吧?”
“确实不至于。”丹赋圣拍了拍被玉獒咬到的地方。
“那你叫个屁!”
“你好凶啊。”丹赋圣把晨归搂得更紧。
晨归在颤抖,丹赋圣知道晨归想把自己扔出去,但晨归又怕上次的事件重演,毕竟白愉还在这儿,白愉不会放任丹赋圣摔地上的。
“师弟!我害怕!”丹赋圣哽咽,“我都说了我不想回去,他们硬要绑架我继续做魔主,我害怕。”
晨归默默打开了结界。
丹赋圣看着消失的玉獒和白愉,他哽咽了一下:“谢谢你师弟,你真好。”
“我思考了一下。”一柄小剑从晨归的袖口飞出,小剑的体型慢慢变大,最后飞入晨归手中。
“嗯?”丹赋圣松了些力道。
“我果然还是该杀了你。”晨归一剑刺向身后,他刺到了丹赋圣的身体,可下一刻丹赋圣就化为黑色烟尘消散。
“你对你师兄太残忍了。”烟雾消散,又在不远处聚拢。
丹赋圣摸了摸被剑刺到的部位,尽管那里并没有伤口:“师兄也是会难过的哦。”
晨归用剑尖指着丹赋圣:“你说得对,丹烈如果放不下,他就不该活着。”
“嗯哼。”
“那你呢?你真的放下了?”晨归皱眉。
“你一直以为你师兄在撒谎吗?”丹赋圣看起来很受伤。
“不然呢?!”晨归知道自己的思维不够灵活,以前师父和大师姐在的时候,他们都能戳穿丹赋圣的谎言。
晨归不行,他看不出丹赋圣什么时候在撒谎。丹赋圣忽悠晨归那真是一忽悠一个准。
丹赋圣所谓的悟道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难怪师父让他杀了丹赋圣,如果说丹烈留不得,那丹赋圣就更不该存在了。
“这次就算我拼上自己这条命也得杀了你!”晨归握紧剑柄。
“你一定要杀我?”丹赋圣问。
“一定!”晨归咬牙。
“那行,你杀吧。”丹赋圣叹了一口气,他确实不在意生或者死。他没有求死的欲望,他不喜欢找死,但真死了他也没招。
“拿起你的武器!”晨归指着他。
“我才不跟你死斗。”丹赋圣觉得没必要,他和这个脑子缺根筋的师弟没什么深仇大恨。
晨归不动了,他只是狠狠地瞪着丹赋圣。
丹赋圣等了一会儿,晨归还是没有动弹。
丹赋圣嘶了一声:“你接受不了我不反抗?”
“你有毛病吧,我不反抗不是正好吗?你都不会受伤。”丹赋圣见晨归身体僵了一下,他知道自己猜对了,“你要跟我拼命?你不能接受单方面的屠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