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湛迟疑一瞬,最后还是闭上了眼睛。
他的手指被人碰了碰,似乎在试探“可以牵手吗”,他没有说话,岑迟握住了他的手。
池湛的手指冰凉,他下意识想要抽回手,却在这时,听到了“滋滋滋”的声音。
池湛睁开了眼睛,岑迟拿着一支仙女棒,只远远拿着,点燃了,在黑夜中燃起了一团簇亮的,带着金色光晕的小烟花。
岑迟注视着那团烟花,又转过脸,看向池湛,眼底有浅浅的笑意,道:“碰触到你时,我第一次知道,烟花是什么颜色。”
池湛并不明白岑迟的意思,他想了想,道:“你是……色盲吗?”
岑迟:“更确切地说,在我的世界里,只有黑白灰,跟红色。”
他举了个例子。
“或许就和你们所看的黑白电影一样。”
池湛诧异,他以前从来没有发现过……不,其实这一切早就有了端倪。
岑迟平日里很少穿带颜色的衣服,他的衣帽间,连同他家里的装潢,主色调都是黑白两色,池湛还以为是因为他喜欢极简风。
但那么清冷的颜色,看久了都会觉得单调,岑迟怎么会……只能看得见红色?
池湛完全想象不出来。
“是天生的吗?”池湛问。
“或许是吧。”岑迟答得很随意,烟花棒快燃尽了,他的眼底透着金色的倒影,现出温和的浅棕色,“这在医学史上从未出现过,也无法用简单的遗传学来说明,但我其实更怀疑一点……”
池湛下意识地问:“什么?”
“因为,从科学的角度来说,肢体接触无法治疗色盲,或者说,肢体接触无法治疗任何一种疾病。”岑迟喃喃道,“可是很奇怪,当我和你牵手,我的世界,就有了色彩。”
“这是为什么呢,阿湛。”
池湛思考良久,虽然他对医学没什么研究,但——
岑迟说的很有道理。
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光是碰触就能治好的病?实在是太不科学了!
但下一秒,池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个世界,本来也不是科学世界。在游戏世界里,一切皆有可能,无论是你有色盲症,读心术,亦或是其他什么超越自然科学的异能或疾病,都只是一种“人设”。
池湛思来想去,只觉得这是系统所设置的,便于玩家攻略岑迟的一种途径。
倘若有一个人可以让岑迟看到颜色,那么他在岑迟心中,肯定就会是特殊的那个,即便最开始对他没有好感,也会不自觉开始关注、探索他,而好奇心则是一段感情开始的最好方式。
可为什么会是他?
池湛感觉不对,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NPC,为什么岑迟碰到他也能看到色彩?
“你尝试过和其他人这么做吗?”池湛道,“或许有人也能够做到,比如跟你相亲的那些人。”
“我找了很久,你知道么。”岑迟道,“只要开始接近你,身边的一切都会像抹上了颜料,从黑白开始逐渐变成其他的颜色,很淡很淡,类似于被水稀释了一百倍的颜色。”
池湛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我找了很久”,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是……
“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有一个人的出现,会改变我的世界,那个人注定是特殊的。”岑迟又笑了笑,“很奇怪,不是么,在我一无所知的时候,就已经这么笃定了。”
“我跟很多人见面,没有一个人能给我这样的感觉。”
“只有你,池湛。”
池湛完全说不出话。
这很明显是个BUG啊!
明明就是给玩家准备的快捷攻略通道,为什么buff会突然落在他的身上?
“你知道为什么。”岑迟道。
池湛条件反射地答:“我不知道。”
他的手指攥紧,却忘记了岑迟还拉着他的手,这一下直接暴露了他的紧张。岑迟却没说什么,只道:“可以再陪我看一次烟花吗?”
池湛除了震惊之外,还有对岑迟的同情。
一辈子只能看到几种颜色,人生该有多无趣,那么多美丽的风景,在他的眼里却只是褪了色的模样。
“好。”池湛道。
给岑迟做这个设定的“造物主”从来没有考虑过游戏里人物的感受,只是为了让他谈恋爱,所以就给了他这样的设定。池湛甚至感觉有些愤怒。
难怪岑迟总是对他很在意,那些莫名其妙的疑惑都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池湛本想说“如果你需要,我随时可以帮你”,但话还没说出口,又觉得这话过于暧昧。
毕竟,如果需要触碰,他总不能一直和岑迟拉着手,两个人什么都不做吧?
把这一幕代入“谈恋爱”也丝毫不违和。
池湛:“……”
或许他应该将这个BUG告诉系统。
岑迟拿着烟花棒,道:“取一下打火机,可以么?在我外套口袋里。”
池湛用另一只空着的手去摸岑迟的上衣,忽然觉得他们俩这姿势有点别扭。
明明岑迟只需要松开他就可以了。
“不想放手。”岑迟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又无奈一笑,“为数不多的可以正大光明牵着你的时间,一秒钟也不想放过。”
池湛换位思考,表示可以理解。他拿出打火机,在仙女棒上一点,再次燃起了金色火花。
池湛正看着,想起来给岑迟的礼物还没有送,他单手从口袋取出盒子,借着光确认了一遍包装信息——
这次可不能再送错了。
然而他刚看向岑迟,却发现岑迟没有看仙女棒,而是看着他,表情很认真。
池湛愣了愣,岑迟却移开了视线,仿佛只是随意看了他一眼。
仙女棒一点一点地燃尽,留下几点橘红色的星星点点间或一闪,最终归为沉寂。
结束了。
“真好看。”池湛道,“岑医生,节日快乐。”
岑迟始终没有松开他的手。
或许他还想再看看风景?
池湛并不习惯和别人牵手,岑迟的手指上有薄茧,偶尔落在他的掌心,似有似无地摩挲两下,又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池湛又挣了挣,示意岑迟放手,岑迟却再次用了一点力,将池湛带到了自己身边。
两人之间的距离再一次拉近。
“岑……岑医生?”池湛不小心把握在手里的包装盒揉皱了,感觉气氛变得有些奇怪,但天色太暗了,加上视线失去了亮光,便看不清岑迟脸上的表情,他有点慌,语气难得仓促,将小盒子递给岑迟。
“节日……礼物,谢谢你前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岑迟垂眸,接过池湛的礼物,并未直接拆开,反而笑了笑,带着些无奈的含义。
“谢谢。”
“可以松手了吗?”池湛道,“这么晚了,该回去休息了。”
“如果我不放手呢?”岑迟忽然问。
池湛完全没预料到岑迟会这么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岑迟在黑暗中用目光描摹池湛的轮廓,他眼中的诧异,与略带紧张的神色尽收眼底。
“什么……意思?”池湛艰难地问。
“你很久没有叫我了,阿湛。”岑迟道,“总是喊我‘岑医生’,就这么想和我拉开距离吗?”
哪怕是质问的话,岑迟的声音依旧温和,平缓,毫无威胁性,却让池湛的神经缓缓绷了起来。
池湛:“我只是……不太习惯。”
那种称呼实在是太亲密了,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何况有些时候,外人在场,池湛就更说不出口了。
反倒是岑迟,每次都能大大方方地喊他“阿湛”。
池湛正在思考,却是忽然偏过头,打了个喷嚏。
夜里吹过了一阵冷风。
岑迟带着池湛,回到了温暖的室内,却仍然牵着他,大厅里仍然灯火通明,不少人分散在各个地方,或打电话,聊天嬉闹,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抱歉,刚才没有注意到,”岑迟带着池湛来到了暖炉旁边的沙发上,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伴随着轻微的“噼里啪啦”声,伴随着悠扬浪漫的轻音乐,令人不自觉放松了下来。
“刚才有点着急了。”岑迟道,“不过,有一件事,如果我不说,你是不是会一直假装没有发现?”
“什么事?”池湛有点迷糊了。
但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池湛的直觉,通常都有九分准,好事不灵坏事灵。
桌上摆着饮品,岑迟拿了一杯燕麦牛奶,递给池湛。
池湛记起来,那次在医院里,他没吃早餐,岑迟也给他泡了一杯燕麦牛奶。
“我在追你。”岑迟开口道,“如果对我也有好感,可以考虑一下我?”
池湛正在喝牛奶,闻言不小心呛了一口,咳嗽起来,杯子差点掉下来。
岑迟一手扶稳杯子,又给他拍了拍背,让池湛平静下来。
“我不是因为你的特殊,才喜欢你。”岑迟说,“如果仅仅因此就想让我喜欢一个人,未免太过肤浅。”
“可如果我不是特殊的,你不会注意我,不是吗?”池湛道,“倘若现在,另一个人也有这种能力……”
“只因为是你。”岑迟说,“即使当一个盲人,我也只会喜欢你,虽然现在并没有办法可以验证,我以为你知道。”
池湛:“……”
池湛用力挣脱了岑迟的手,将杯子放在一旁,道:“我说过,我有男朋友了。”
“你指的是,和你网恋的那个人么。”岑迟的神色变得有点淡,他看着池湛,道,“我不介意。”
池湛:“???”
这是介不介意的问题吗?
池湛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把话接下去了。
“只是网恋关系,不能算正式的情侣关系。”岑迟笑了笑,道,“我一直在等你发现,但你实在是太迟钝了……我有点等不及了。”
“阿湛,既然你可以跟褚行宵在一起,为什么不能跟我在一起呢?”
岑迟的话令池湛大脑一片空白,震惊地看着岑迟,他只有一个想法:
池湛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涩道:“你是怎么知道……”
“知道你又多出来一个‘男朋友’?”岑迟善解人意地接了下去,“虽然现在我跟周宴行的关系不太好,但有些事情,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了,想要完全对我封锁信息,还是有些难度的。”
“关于这件事,你的网恋‘男朋友’知道吗?”岑迟问。
池湛脑子里乱糟糟的,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就是:“不行!”
即便只是假男朋友,颂光听到这个消息,绝对会伤心的。
可现在,就连“男朋友”这个最大的谎言都已经摇摇欲坠了,倘若岑迟告诉周宴行,他还有一个“男朋友”,池湛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或者说,你和他的关系……”岑迟慢条斯理地道,“并不是我所以为的那样,是么?”
这些攻略对象简直是一个比一个聪明。
池湛忽然间想到了一个办法。
池湛冷静道:“你怎么知道,我说的男朋友不是褚行宵?”
“很简单。”岑迟道,“我可以去问他,是不是跟你在网上认识的。”
池湛现在反倒是平静下来了。
真说起来,他和X的确是在网上认识的。
而唯一困难的地方,则在于该如何让褚行宵假扮成颂光……完全没有可行性,太容易被戳穿了!
池湛脑海里浮现出N个应急措施,没有一条是有用的。
“要不要和我试试?”岑迟道,“不会让你‘男朋友’知道的,我保证。”
“两个都不会。”
池湛:“……”
攻略对象有道德底线这句话,到底是谁说的?
完完全全就是假话啊!
不等岑迟回复,池湛几乎是落荒而逃。
俗话说得好,只要跑得快,别人就追不上他。何况屋子里还有个周宴行,岑迟应该不会追过来……
池湛终于找到了一点和周宴行同住的好处。
向来哪怕天崩地裂也要维持良好姿态的池秘书,终于在这天破功了,岑迟算是刷新了他的记录。
岑迟仍坐在沙发上,没料到池湛会突然离开,有点无奈地笑了笑。
还是把人吓到了。
明明他已经尽力克制自己了……太快了吗?
岑迟没有起身追池湛,逼得太紧反而会成反效果,以他的猜测,池湛现在开始,大概会开始躲着他。
还需要再谨慎一点……
周宴行正在打电话,看着池湛刷卡冲进房间,火速关上门,仿佛身后有会吃人的怪物在追他,不禁挑起了眉,眼神示意“出什么事了”。
池湛只觉得心跳剧烈地怦怦跳着——被吓出来的,但这事自然不能跟周宴行说,他摇头,倒了一杯冷水,一饮而尽,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但岑迟的话还在他脑海中回荡。
岑迟知道了假男友的事情。
现在该怎么办?
池湛现在只能想到一个办法:躲。
虽然没出息,但池湛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尤其是当他无意间抬眼,跟岑迟对视的时候。
那时岑迟的眼中,蕴藏着深沉且令池湛心惊的情绪,那种眼神,池湛在周宴行的眼中也看到过,他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他想亲他。
周宴行观察池湛的表情,和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几句,快速收尾,随后挂了电话,问池湛:“撞鬼了?”
池湛:“……”
周总话不多,总结倒是很精辟。
周宴行原本只是随口说说,但见池湛心有余悸的模样,微微皱眉,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好兄弟说要追我。
还把两个男朋友的信息都扒了个干净。
池湛感觉现在自己就像是在地狱门口摇摇欲坠的无助灵魂,再怎么编借口也想不到合适的了。
如果岑迟把这些消息告诉周宴行……
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周宴行倒了一杯温水,递给池湛:“别喝凉的。”
“谢谢。”池湛捧着水杯,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是否要和周宴行坦白,关于“男朋友”的事情。
“杯子里已经没水了,”周宴行道,“喝什么呢?”
“你该不会是……”周宴行微微眯起眼睛,稍微凑近池湛,池湛下意识身体后仰,却忘了自己身后是空的,险些摔下去,幸好周宴行眼疾手快,将他捞了起来。
“慌慌张张的。”周宴行道,“难不成是又有人跟你告白了?”
池湛:“……”
你是我心里的蛔虫吗,怎么什么都知道!
周宴行冷笑:“否则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你变成这样?上午的事情,你还没跟我解释,现在说吧。”
这下好了,池湛一个头两个大,先前的问题还没想明白,周宴行又给他抛了个新问题。
池湛起身,若无其事道:“已经很晚了,该睡觉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逃避可耻,但有用。
池湛来到卫生间洗漱,正在洗脸,忽然间意识到,或许周宴行只是看他太过焦虑,故意说出那种话,借机分散他的注意力。
霸总的心思千回百转,如果不仔细想,还真领悟不到话里真实的含义。
但紧接着,池湛意识到一件现在必须面对的问题:
他还得跟周宴行睡一张床。
介于周宴行时而发疯时而不发疯的行为,池湛有点想去睡沙发。池湛思考了一会,该如何委婉地跟上司表示他想去睡沙发,整理了半天措辞,最后却觉得怎么说都很奇怪。
做人好难。
周宴行已经靠在床上,换上了黑睡衣,见池湛出来,道:“我以为你要在卫生间里住一晚上。”
池湛:“呃……周总,我觉得……”
“快睡。”周宴行冲池湛指了指表,“几点了,池秘书,有事明天再说。”
周宴行只用了两句话,池湛接下来的话彻底胎死腹中。
昨天晚上打牌打到半夜,池湛实在太困了,稀里糊涂跟周宴行睡了一晚,似乎也没什么事,或许只是他想多了。
可两人刚刚才亲过……这样真的合适吗?
池湛对此表示怀疑,周宴行却是表现得无比自然,仿佛只是单纯跟下属住一间屋子,丝毫没什么可避讳的。
池湛打量着床,这张床躺三个成年男子都绰绰有余,两人各盖一床被子,中间犹如楚河汉街,还是很安全的。
池湛稍作犹豫,周宴行则是低头看手机,没有再看他,池湛的压力小了点,于是掀开被子躺在了床上。
这张床的确是挺舒服的。池湛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一下,周宴行却是放下手机,朝池湛压了过来,一手按在他的枕头旁边,另一手则搭在床头,混合着男性肌肤的清爽气息扑面而来。
池湛没想到周宴行会突然凑过来,直到被阴影笼罩,才后知后觉生出些迟钝的危机感。
“……周总,还有事吗?”池湛试图用公私分明的称呼提醒周宴行,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周宴行穿的是一件黑丝绸睡衣,质地非常轻薄,从领口到胸口的纽扣都没有系,锁骨线与结实有力的肌肉轮廓在薄薄的衣料后面若隐若现,十分性感。
池湛眨了眨眼。
……他为什么会觉得周宴行“性感”?
最开始,池湛看到周宴行赤|裸上身,也只会觉得他身材练得不错,自己也想练成那样,仅此而已。
“池秘书。”周宴行同样用很正经严肃的称呼,但在两人气息交错,彼此之间的距离只需要稍稍低头或抬头就能碰到的距离之下,反而更像是某种不正经的情趣,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池湛困惑道:“什么事?”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周宴行离他实在太近了,他甚至能够感觉到周宴行有力的心跳,与灼热的体温。
“我的礼物呢,没了?”周宴行的语气颇为不满,道,“送错了就当没送,没有你这样做事的。”
池湛:“……”
“没准备礼物,就拿其他东西来换。”周宴行道,“否则我要发脾气的。”
他这句话不像是发脾气,更像是某种暧昧的前兆,但池湛只理解到了字面意思,道:“我准备了,现在去拿。那你……先让开点?”
池湛伸手,试图推开周宴行,手指刚碰触到周宴行的肩膀,便被他反手握住,牢牢拽紧了,不让他有离开的可能性。
“晚了,我现在不要其他礼物了。”周宴行盯着他,缓缓道,“我只要一样东西。”
双手被缚住,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姿势,呼吸则绵长地喷洒在皮肤上,激起一阵颤栗。池湛竭力冷静下来:“周总,是你自己说的,有事情明天再说。”
“我要一个晚安吻。”周宴行犹如深夜里终于露出凶狠面目的狼,目光紧紧锁着池湛,道,“亲完就睡。”
池湛简直被周总明目张胆的说话不算话给震惊到了。
男人心,海底针原本池湛只是稍微认同,现在真想把这句话打在周宴行的脸上。
原本只是用在商业场合的套路方式,居然用在他身上。
“包括你之前骗过我的事情,全都一笔勾销。”周宴行道,“这样划算么?”
“真的?”池湛竟然心动了,但下一秒,他的理智又回来了,在和他的心动不断拉扯,最后,池湛终于艰难地说出了一句拒绝的话,“我们这样是不对的。”
但这话刚说出口,池湛就觉得不对劲,这语气就没什么气势,而且听起来很奇怪。
果不其然,周宴行挑了挑眉,道:“池秘书,你想哪儿去了?”
“不会被你‘男朋友’知道的。”周宴行慢悠悠地道,“除非你想告诉他。”
“……”池湛的脸都开始热了。
明明他跟周宴行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为什么被周宴行一说,突然就变得这么奇怪?!
但是——
“包括你之前骗我的事情”。
这句话的诱惑力真的太大了。
“真的吗?”池湛再三确认道,“一笔勾销。”
周宴行:“我会骗你吗?”
池湛试图和他讲道理:“刚才不就……”
周宴行突然不说话了,径直低下头,手指拂过池湛蓬松柔软的刘海,在他的眉心间亲了一下,池湛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呆住了。
周宴行看起来很想再亲他一下,但看着池湛,总觉得再刺激下去,可能会被打,只得放弃,将卧室的灯关了。
室内顿时沉入了黑夜。
池湛仍然在呆滞当中。
半晌,他才动了动手指,心底传来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就在刚才,他好像知道,周宴行有多喜欢他了。
池湛慢吞吞地转身,背对着周宴行,并且将被子拉到了头顶,试图把自己整个藏进被子里。
周宴行转过身,便看到池湛整个人都不见了,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池秘书为什么那么可爱。
池湛迷迷糊糊地入睡了,睡前似乎有一件事忘记做,但他思来想去,怎么也想不起来,索性放弃了。
周宴行则仍然用手机处理紧急事情,处理了一会,池湛从被子里出来了,脸上带着些红晕,似乎是裹着被子喘不过气,又过了一会,转过身,朝周宴行的方向移了移,再次缠在了他的身上。
以后不能让池湛和其他人睡一张床,真黏人。
实在是太危险了。
周宴行这么想着,任由池湛埋在他的怀里,安然入睡。
池湛是被渴醒的,他迷迷糊糊的,房间里依然黑沉静谧,显然还没到天亮时候,只觉得旁边抱枕真好摸,高度正合适,方便他把一条腿跨在……嗯?
池湛闭着眼睛对着抱枕蹭了半天,才觉得不太对劲,抱枕为什么会有体温?
池湛睁开眼睛,整个人几乎是埋在了对方的怀里,一手揽着他的腰,一腿跨着,这个姿势只有池湛主动才能做得出来。池湛一抬头,周宴行睡得正沉。
池湛:“……”
这下完全不能用周宴行故意引诱他的借口了,毕竟昨天晚上他把自己裹在被子里,除了他自己,谁也不可能让他出来,否则一定会被吵醒的。
但池湛仍然难以置信。
原来周宴行说他睡相差,居然是真的?!
睡着睡着就会不自觉滚进对方的怀里去……光是想想,池湛就已经要石化了。
池湛小心翼翼地从周宴行的怀里退出来,胳膊伸回去,腿收回来,随后才悄无声息地穿鞋,离开了卧室。
池湛离开后,周宴行睁开眼睛,片刻后,池湛喝了水,又回来了。
现在才四点半,池湛本想在客厅坐一会,但因为靠山临海,又是冬天,这个点实在太冷了,还是被窝比较暖和。池湛纠结了一秒钟,最后还是决定选择再睡一会。
反正周宴行不会知道。
池湛再次钻进被窝里,并且和周宴行保持着一个人的距离,反复告诫自己,睡姿不能太狂放,千万不能再埋人家怀里了!
池湛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这次果然很老实,一动不动。
但睡了一会,有点冷了。
池湛的体温偏低,而周宴行则像个火炉,源源不断地向四周散发热量。池湛闭着眼睛,微微皱眉,似乎有点纠结。
周宴行往池湛的方向靠了靠。
池湛一点点朝周宴行的方向挪动。
周宴行又往自己原来的地方挪,仿佛是在池湛面前放了一个会移动的胡萝卜,就等池湛上钩了。
池湛根本拒绝不了这么暖和的怀抱,一点点从被子里挪出来,钻进了周宴行的怀里。
终于拥有了一个勾引池秘书的好办法。
周宴行心想。
只不过冬天合适,夏天还需另找办法。
池湛不安分地动了动,周宴行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池湛很快又安静下来了。
次日是返程日,因为是周日,不需要上班,所以特地选择了比较晚的大巴回去。
大家都收拾好了行李,池湛跟陶然到的时候,车上已经快坐满了。
陶然:“这家旅店的床好舒服哇,下次还想来这里住!”
提到床,池湛忍不住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不过周宴行似乎没发现,早上吃饭时一字未提,如果发现了,估计又要拿出来嘲讽他了。
陶然这次是直接跟着池湛回A省,顺便休息休息,下周看完比赛再回去。池湛道:“住我家里吧。”
“你家里不是住了个小奶狗吗?”陶然笑嘻嘻的,冲池湛挤眉弄眼,“我就不打扰小情侣啦,免得总吃狗粮。”
“我跟他只是……”池湛正要解释,忽然想起来,昨天晚上忘掉的事情是什么了。
岑迟昨天那一番话让他方寸大乱,直接把跟褚行宵的约定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池湛打开手机,果然,褚行宵给他发了不少信息,一直撑到昨晚三点半,最后一条消息是:
“哥哥,我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如果来了给我打电话好吗?”
昨晚这个点,池湛睡得正香。
池秘书第一次放了别人鸽子,内心满是愧疚,连带着原本因为褚行宵瞒着他的生气情绪都减弱了不少。
池湛给褚行宵回了消息,透过车窗,看到戴着棒球帽的褚行宵从旅店门口出来,穿着一件黑色T恤,身形颀长,靠着一根柱子打哈欠,摸出手机看了眼,又抬头,四处望望,看到了已经在车上的池湛。
池湛的手机一震。
褚行宵:想跟你坐在一起。
池湛本想拒绝,想到褚行宵几乎等了他大半夜,心情又有些复杂,回道:我和朋友坐在一起,不介意的话就上来吧。
褚行宵果然没有犹豫,径直上了车,看到陶然,冲他礼貌点头,坐在了池湛的前排座位上。
陶然想起身给褚行宵让座,池湛摇摇头,示意他坐着。
陶然道:“哎呀,你这是干什么,我想坐那边看风景!不要打扰我。小帅哥,你坐我这儿吧。”
陶然撮合他俩的心思简直不要太明显。池湛哭笑不得,褚行宵却很乖,让陶然继续坐着,两人谦让来谦让去,直到周宴行上车,径直坐在了池湛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