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迟疑了半响,褚聿还是伸出了手,手指从池析亭的脸颊轻微蹭过,指尖在脸侧的那一处软肉些微停留了一瞬。
察觉到褚聿动作的池析亭一愣,下意识抬眼看向褚聿。
“别动。”褚聿语气淡淡。
所以说为什么褚聿是领导呢。
池析亭立刻停下了动作,乖乖巧巧地站在原地由着褚聿动作。
池析亭没敢乱动自己的脑袋,但是稍微抬抬眼就能对上褚聿的眸子,那有些太奇怪了。
按捺住自己略微有些杂乱的心跳,池析亭把目光落在旁边的橱柜上,将注意力放在那一小堆还沾着水珠的百合上,努力不去在意褚聿身体近距离下散发出来的体温,也不去在意他干燥微凉的指尖压在脸颊蹭弄出的那点酥麻。
褚聿将沾在池析亭脸上的那一小块百合碎片取了下来,目光落在那一片碎片上,不疾不徐地开口道:“你要是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不用去问别人。”
池析亭的目光微滞。
褚聿将碎片丢进垃圾桶,见池析亭没有说话,又回头看了池析亭一眼。
池析亭低着头,侧脸在厨房的白炽灯光下显得更加冷白,似乎是察觉到了褚聿的目光,抬眼看了过去,黑圆乌亮的眼瞳衔着淡淡的惊愕和困惑。
褚聿默了一会儿又道:“我不介意你对我的家事好奇。”
池析亭的手指蜷了蜷,似乎是觉得自己沉默了太长时间,虽然还是有些不解和想不通,但还是暂且吐出了个“哦”字。
褚聿见此也没再说什么,又侧身洗了个手,继续道:“我以前没有见过他,知道他的存在时还是两年前。”
池析亭眨了眨眼,立刻跟上了褚聿的节奏。
“那你们的关系……”
褚聿:“不熟。”
褚聿言简意赅地概括了自己和褚珣的关系。
池析亭哦了一声,寻思着确实也是,两兄弟之间本来年龄差也大,又从来没有见过面,关系怎么可能会好。
只是细究起来,这种情况也挺让人觉得古怪的。
作为哥哥,竟然还是在弟弟已经五岁的时候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那褚聿的父母在中间是怎么介入的?
虽然褚聿嘴上说着池析亭想知道可以直接问,但是池析亭现在心里都因为刚才的……稍微有些暧昧的互动有些混乱,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问什么,纠结了一会儿正要询问还有什么事能让他做,就见褚聿开了口。
“他是我父母在国外生下的,没有告诉过我。”褚聿语气很冷淡,“生下后便一直带在身边。”
池析亭下意识地回忆了一下原文的内容。
原文里对褚聿父母的描述聊胜于无,更别说褚珣了,只是偶尔几句描写有提到褚聿是由褚聿的祖父带大的,加上褚聿的父亲对商业不感兴趣,褚氏便直接越过了褚聿的父亲,直接由褚聿继承。
褚聿是由祖父带大的,而褚珣却从小就被父母带在身边……
池析亭只是稍微一想便猜出了其中的关窍。
池析亭蓦地失去了再去询问和深思的勇气,原本微蜷的手指也不自觉地揪了揪衣袖,霎时有些后悔和愧疚。
“别想太多。”褚聿扫了池析亭一眼,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又不是你抛弃了我。”
池析亭抬眼看褚聿。
褚聿语气依旧淡薄,镜片后的眼睛黑沉沉的,“我早就接受他们没那么在意我的事实了。”
不管是谁,从小到大都没见过父母几面,饶是再充沛的感情也会消磨殆尽,更何况褚聿本身情感就淡薄。
在小的时候或许还会陷入缺失亲情的漩涡当中,但是现在褚聿已经不在意了所谓父母了。
池析亭深以为然。
承认父母没有那么爱自己才是真正长大和脱离家庭的第一步。
抛开原有的家庭基础,褚聿要比上辈子的他更成功,或许就有清醒的早的原因在。
他上辈子就是太顽固执拗了,觉得能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去改善家庭条件,能改变他糟糕的家人,让他好赌好投资的父亲学会收手,让他圣母心又恋爱脑的母亲能学会自爱,让他那对不懂事的弟妹学会成长。
但是转来转去,真正不够成熟的其实还是他。
试图靠自己改变他人才是最愚蠢的行为。
“原有的家庭没办法选择。”池析亭道,“但是之后属于你自己的小家庭是可以由你来选择的嘛。”
既然没办法改变以往的人生,但是可以选择大方地掌控未来的人生。
褚聿回眸看向池析亭。
池析亭也抬着眼看他,薄薄的眼皮被压出一道弯弯的折痕,漆黑眼波里只剩破碎的倒影,清泠泠的,一圈一圈地向外荡漾着水波。
褚聿看着池析亭的目光蓦地沉了沉,在意识到之后眼睫往下微敛,半响后才嗯了一声。
许是两人在厨房里一边聊天一边做饭的原因,一顿饭做下来比褚聿预估的时间要迟了不少。
褚聿稍微调整了一下菜单,但是大多数菜还是按照池析亭想吃的来,剩下的还是增添了几道素菜。
调味也和菜谱分毫不差。
确实是分毫不差。
池析亭这次都全程在厨房里围观褚聿做饭,褚聿完全按照菜谱的步骤进行调味,甚至还用上了厨房秤。
不愧是褚氏的总裁,商界的翘楚精英。
对于细节把控的非常精妙。
池析亭一边吃一边道:“你看菜谱的时候是不是和看策划案的感觉是一样的?”
做饭也需要和策划实施那样一差不差。
褚聿夹菜的动作停了一下,道:“差不多吧。”
“但是做饭是个主观性很强的事。”池析亭想了想后道,“完全按照菜谱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褚聿淡淡:“但是总归不会是一件坏事。”
见池析亭看他,褚聿又道:“就像策划案,我不认为完全按照策划案去实施会出现问题。”
池析亭笑了笑,“可是你要拿策划做类比的话,策划案也有可能会有偏差的呀,策划还是基于预测上的,但是只要是预测,就无法避免地会出现变数。”
池析亭从毕业起就一直在同一个岗位深耕,从来没有跨过行业,从开始工作就在接触写策划,近十年下来写过的方案数不胜数,但是也从来没有保证过自己做的策划绝对是完美的。
变数是不可控的。
不管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中的。
突然从做饭聊到了策划,虽然没有明面上挑开,但是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
褚聿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池析亭,半响后才开口问:“沈之哲应该和你说过了吧。”
池析亭怔了一下后恍然,道:“说过。”
褚聿微微颔了颔首,“我一开始的想法并不是从市场部开始变革。”
褚聿是在七年前正式接手褚氏的,花了三年的时间让略显疲势的褚氏重新焕发生机,机遇和资源逐渐多了起来之后褚聿便着手了新领域的开拓,最先被褚聿捕捉到的就是互联网行业。
褚氏一开始面临的问题和瑞丰差不多,领导层的年纪都较大,思想也比较保守稳健,并不愿意由着褚聿破釜沉舟地将好不容易救起来的褚氏再次放进一艘不稳定的,看不见前景的船上,对褚聿的决策百般阻扰,最后还是褚尧年出面,将褚聿面对的一切内部障碍扫平,褚聿才得以继续自己的计划。
结果也在褚聿的意料当中。
领导层在看到成果后都自觉地噤了声,不敢再对褚聿的规划有所置喙。
这样稳定的规模和运维模式一直持续了四年,褚氏的发展前所未有的迅猛,褚聿目光如炬,高瞻远瞩,也深藏野心,不想一直故步自封地圈守褚氏目前已有的规模和成就。
所以褚聿近些年才开始慢慢接触新的行业和领域,针对内部的改革一开始也是锁定在了技术部。
技术部是他刚接下褚氏的担子时率先接触的部门,对部门的运营和内部情况也相对比较了解,只是还没等褚聿进行下一步的动作,瑞丰的项目以及……
以及池析亭就打乱了他的计划。
或许池析亭对他来说就是所谓的变数。
“那怎么……”池析亭话才说了一半就又倏地停下了,脑子些微转了一圈,一个奇怪却又合理的原因便浮现在了脑海里。
沈之哲说的。
他和褚聿都看中了他。
怎么……
因为他一个人就决定从市场部开始改革了?
褚聿似乎也猜到池析亭知道了他的意思,不紧不慢地继续道:“市场部和其他部门都不太一样,市场部一早就是由沈之哲负责的,所有的员工部署和内部运维方式我都没有参与。”
褚聿这么一说,池析亭就猜到今天沈之哲来找他的意思了。
沈之哲估计也是开始忧虑自己的实权借着这次改革被褚聿收回,才决定先发制人,猜着褚聿的意思率先开始变革。
说巧不巧的,他的想法确实也和褚聿对上了。
想提拔池析亭。
池析亭虽然年轻,但是工作能力就放在那儿了,不说和那群实习生比,就算是和已经工作了几年的正式员工比也丝毫不差。
更别说加上抗压能力和心理素质这个层面了。
在所有硬件实力都被拉满了的前提下,池析亭的年轻就成了最大的优势。
“你真有收权的想法?”池析亭好奇询问。
这个问题其实有些敏感。
最起码不该是一个实习生问最大领导的问题。
但是池析亭鬼使神差地还是问出了口。
没准儿真受到了褚聿之前说的,有什么事都直接问他的话的影响了。
褚聿抿了抿唇,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凉薄淡漠的模样显得整个人都散发着属于资本家的不近人情的气质。
“没有。”
出乎意料的答案。
池析亭也有些惊讶,眼睛不自觉地睁大了一点,定定地看了褚聿半响后才讷讷道:“但是沈经理好像以为你有这个想法。”
果然啊。
资本家的心思真的不好猜。
尤其还是这种掌了实权的大资本家。
人爬到一定的高位上心思就容易变多,这个理论真是不分古今。
褚聿唇角勾了勾,淡定道:“由他去吧,他也兴不起什么风浪。”
这点褚聿还是挺相信沈之哲的。
沈之哲虽然看上去不靠谱,但是能力确实强,不然当初褚聿也不会花那么多心思聘请他进褚氏。
光是沈之哲的身份,在当初就是不小的阻碍。
沈之哲大可以回自家企业继承家业,没必要在别家公司下工作。
抛开工作能力不谈,沈之哲的人品也可信。
所以褚聿才这么大胆地完全把市场部交给了沈之哲。
既然当初都已经选择相信了沈之哲,现在也不会轻易就把那份信任收回。
反正沈之哲现在的误会对他来说也不是坏事。
显然池析亭也想到这点了,颇有些感慨地摇了摇头,对褚聿肃然起敬。
难怪年纪轻轻就把褚氏做到这么大了,这脑子真的不是盖的。
用人能用到这个份上也是真厉害。
“至于你。”褚聿将筷子放下,又讲回了池析亭身上,“我和沈之哲的想法是一样的,如果我没猜错,他今天和你提起过想提拔你的事。”
池析亭舔了舔下唇,谨慎地开口:“不算正式提吧,就只是点了一下。”
但是大家都不傻,在那个场合下谁会不知道彼此的心思。
所以池析亭拒绝起来也拒绝的非常干脆。
只是如果是褚聿和他提呢?
他会像拒绝沈之哲一样拒绝褚聿吗?
池析亭短暂地晃了下神,霎时有些紧张,捏着筷子的手也不自觉地紧了紧,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在紧张褚聿会不会现在就提,还是在紧张自己竟然会去犹豫该不该拒绝褚聿的问题。
褚聿垂眸看向池析亭。
池析亭垂着眼,鸦黑的眼睫长长密密的,圆钝的眼型与黑白分明的眼瞳衬得更加无辜又纯情,微微蹙起的眉显得有些为难和紧张。
“现在不提那么远的事。”褚聿收回目光,又拿起了筷子,语气稍微放松了一点。
池析亭都还没有毕业。
在褚氏也只是一个实习生的身份。
甚至都还没有转正,谈提拔也有些太早了。
只是这样的话,池析亭的不稳定因素也增加了。
许是对池析亭未来的归属有些不确定,褚聿沉默了一会儿后又开了口。
“但是不管是基于公司的情况还是基于……”褚聿突然一顿。
池析亭抬眸看了过来。
褚聿蓦地与池析亭撞上了视线。
落地窗前的窗帘没有拉上,月光清泠泠地洒了进来。
池析亭的眉眼在窗外月光的晕染下变得朦胧柔和,瞳眸乌亮,内里水润的白露仿若横亘着浩瀚星河,一半面容没入夜幕暗处,另一半镀着皎洁银辉。
他看人的时候总是很专注,瞳眸水润,像是一颗透明澄澈的玻璃珠子,清澈的眼波里仿佛荡漾着细碎的光影。
纷杂喧嚣的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按下了休止符。
褚聿心里蓦地落了半拍,像是被关进了一个真空的玻璃罩子里,低温沸腾,迟缓而沉实的心跳声一声接着一声,被无限地扩大,张扬舞爪地提醒着他。
——他在心动。
褚聿捏着筷子的手轻微地紧了一瞬。
半响后,褚聿才继续道:“还是基于我个人,我都希望你能顺利转正。”
然后留在褚氏。
留在他身边。
池析亭其实很长时间没有去考虑过转正的问题了。
上次想起还有转正这回事还是和傅宁见面那次,傅宁问起他的工作,他才短暂地分了点心思想了想转正的问题。
池析亭的心态其实一直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他现在对工作看的很开,工作对他来说只是一个谋生的手段罢了。
谋生谋生,重点落在了生上。
池析亭上辈子也偶尔会看见员工在上班过程中猝死的新闻,当时也只是感到唏嘘,但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不过幸运的是,他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对于工作,他的选择标准也就完全变成了不要影响到他的生命和生活。
听起来挺讽刺和幽默的,但是现在社会的工作强度似乎就是在不断地挑战着这一点,996,007,加班好像成了每个公司固有的状态,还美其名曰为弹性工作制,谁家弹性工作能弹到晚上十一二点呀。
拿着勉强够果腹的工资干着牛马的活,每天自费买着咖啡提神为公司为领导鞠躬尽瘁。
这种生活池析亭体验过一次就够了。
褚氏是个不错的公司。
池析亭在实习过程中也习惯性地会去观察公司的运作和企业内部的情况以及工作环境。
非常标准的大企业。
运作稳定有序,完全不用去担心公司倒闭的问题,公司程序正规,工作环境和文化氛围好,基本的保障都有,六险二金,双休,年终奖,年底三薪,定期体检,甚至一些隐形福利也给到了。
公司福利好,员工的流动性也稳定,基本上没有出现过员工主动离职的情况。
只是毕竟是私企,定期的员工优化也不出意外地存在,优化的标准自然也就会和业绩和工作能力以及工作态度挂钩。
池析亭有些头疼地往后仰了仰,把整个人都埋进了沙发里,抬头盯着天花板发呆。
他是个相对来说比较理智冷静的人,虽然他现在的身份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未毕业的大学生,但是他依旧想要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当了这么多年的职场老油条了,当然明白该自己去挑工作,而不是由工作来挑他。
池析亭掏出手机,又默默地刷了一会儿Boss不聘,智联失联,前程堪忧,劣聘,然后有些心塞地叹了口气。
小公司逼事多不稳定工资低,大公司人员多程序复杂组织结构繁琐,真比较起来还没褚氏强呢。
池析亭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理智和工作经验不断地提醒和警告着他不要不给自己留退路,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但是另一边又一直有个声音在重复着褚聿的那句话。
“不管是基于公司还是基于我个人,我都希望你能转正。”
池析亭有花时间分析过这句话,但是绞尽脑汁也没有想通公司和褚聿为什么会是分开的两个个体。
他可以理解,基于他的工作能力,公司希望留下他很合理。
但是褚聿呢?
褚聿的希望他转正是基于他褚总的身份还是基于他本人?
池析亭胡思乱想了一通,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被他越来越乱,最后搅的连线头都完全找不到了。
不要为难自己。
池析亭闭了下眼,把所有混乱的念头全部清空,才终于有精力和兴致去消磨掉这个晚上。
池析亭刷了会儿视频,见傅宁上线了,随手给人打了个招呼。
【傅宁】:为什么不回我消息,是因为我没发吗?疑惑/
【池析亭】:……
【池析亭】:因为我不识字。
傅宁在屏幕另一头咯吱笑出了声,继续骚扰池析亭。
【傅宁】:感觉我都要感冒了。
【池析亭】:?
【傅宁】:被你冷漠的态度冻住了。
【池析亭】:谢谢你的土,我家又多了两亩田。擦汗/
傅宁又被逗笑了,笑着笑着又后知后觉地发现池析亭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以前的池析亭可没有现在这么活泼又有梗。
或许真的是被上班磨砺了。
整个人都没有棱角了,淡淡的,死死的。
【傅宁】:咋啦这是?隔着屏幕都感觉到你的身上的尸斑又重了,上班上的不开心?
池析亭撇了撇嘴,回了消息。
【池析亭】:上班哪有开心的呀。
许是终于有了个可以倾诉烦恼的人,池析亭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又窜了出来,几经纠结之下,池析亭还是和傅宁说了一嘴转正的事。
话语间有稍微润色。
最起码将褚聿在其中的存在给模糊掉了。
傅宁有些不解地摸了摸下巴。
许是工作性质不同,他还真不太清楚为什么池析亭要因为转不转正的事情纠结。
那难道不就是正常工作,如果能转正就转正,不能转正就滚蛋吗?
脑子里虽然这么想,但是基于池析亭过分敏感的内心,傅宁还是斟酌着语句宽慰池析亭。
【傅宁】:这有啥好纠结的呀?反正条条大路通牛马,你在哪儿上班不都是上班吗?你会因为改变一个环境就爱上上班吗?
池析亭:“……”
条条大路通牛马。
话糙理不糙。
【池析亭】:不会。
稍微想了想,池析亭又补充了一句。
【池析亭】:但是工作环境也确实比较重要。
傅宁又开始了正能量的倾注。
【傅宁】:强者从来不会抱怨环境。握拳/
池析亭泼冷水。
【池析亭】:但是我不是强者,我可以抱怨。
他不但抱怨环境,他还抱怨强者。
没办法。
他是纯恨战士。
活着全靠一腔热恨。
【傅宁】:fine……那就更不用想那么多了,环境又不是一成不变的,你现在在褚氏待的不舒服?
池析亭蓦地陷入了沉思。
不舒服吗?
好像还行。
又不用加班,每天五点钟他就准点跑路,伙食好福利强,人身也自由,还能上班时间去外边买咖啡,领导虽然老push他,但是基本上也都不会在下班时间来骚扰他。
双休不加班,人身很自由,领导不傻逼。
他的要求其实确实就这么简单,但是这么多年下来好像就褚氏实现了。
【池析亭】:还可以。
【傅宁】:那不就是了,现在开心就好了,之后的事之后再说,有句话咋说来着,先苦后甜,先苦不一定会后甜,但是先甜就真的甜了。
傅宁倒是隐约猜出了池析亭的顾虑,是担心转正之后工作环境和实习期发生变化,现在过的轻松,但是转正成正式员工就不一样了。
毕竟是褚氏。
是卷生卷死的大厂。
任务量和工作压力都不是盖的。
傅宁也有朋友在国内知名的互联网大厂当程序员,因为是在大城市,通勤时间长,每天五点就起床去公司,晚上十一点多才下班回家,回家之后还不算完,还要继续对软件进行监控和写材料,周末还时不时得去趟公司开部门会议。
短短几个月,整个人就已经像是被班吸干了精气,每天机械地只有起床,上班,下班,开会。
虽然压力大,但是工资也高啊。
这都是有取舍的,只是看个人的选择而已。
所以傅宁也只是稍微劝上一嘴,并不想干涉池析亭自己的意愿。
作为朋友,只要池析亭生活的开心就足够了。
池析亭盯着傅宁的话看了好半响,才轻微地叹了口气。
当局者迷。
他一开始确实是想岔了。
想那么多转正不转正的事干嘛,能转正就转,不能转正就算了,转正之后的事就更不需要现在的他来忧愁。
如果真的再一次处于他上辈子的工作状态,他直接大大方方地提离职走人不就行了吗?
这辈子的他又没有家庭的桎梏。
池析亭想通了。
除了褚聿那一part。
但是这一部分就没法和傅宁分享了。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池析亭和傅宁道了声谢,然后被傅宁痛斥了一顿和他生疏了之后才彻底把工作上的事丢到了脑后。
褚聿只是在家吃了个饭,没有待太久就接了个电话离开了。
池析亭把褚聿送走后又一个人独占了整层楼,在准备去洗漱的时候池析亭才想起碗筷是不是还没洗。
脚步一拐,池析亭就踏进厨房看了一眼。
厨房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几乎都看不到什么使用过的痕迹,只有水池里还残留着些许水珠。
碗筷都已经洗好了。
估计是走之前被褚聿收拾的。
上次和褚聿出差的那股子“小废物”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池析亭在原地挠了挠下巴,又自然地转过了身,继续去浴室冲了个澡,然后又舒舒服服地躺进了床里。
熬夜是池析亭改不掉的习惯。
没办法。
上辈子熬了十几年了,一时半会儿真改不了。
规律的作息固然健康,但玩命的熬夜实属精彩。
尤其是在工作日的时候,也就只有晚上的时间才是完全属于自己的。
只是毕竟明天还要早起上班,池析亭还是稍微克制了一点,没有通宵,稍微玩到了一两点钟就关灯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池析亭就再一次搭乘上了打工人的“千万坐骑”,直奔公司打卡。
这次也要稍微早了几分钟。
没有踩点的下场就是电梯里的人很满,池析亭被挤在角落,也没有什么动作的空间了,只能老老实实地看着电梯的显示屏幕发呆。
耳畔还是传来了细细碎碎的聊天声。
八卦的内容还是褚聿的事。
褚聿在褚氏所有员工的心里几乎都是一个无关风月,没有什么世俗的欲望的先天领导圣体,脾性冷,气场强,洁身自好又绅士自持,从来没有染上过什么八卦绯闻在身上。
这次突然来那么一下,几乎没人能忍住不去探求绯闻的真实性。
谣言也越传越离谱。
什么白月光,青梅竹马,带球跑的剧情也都被编造了出来。
池析亭听了一耳朵,又百无聊赖地偏过脑袋,对这些略显荒唐的八卦已经丧失了兴趣。
他其实能够理解捕风捉影的魅力,他上辈子那家公司一个部门百来号人,少说能有几十个群。
虽然他没有亲身参与进去,但是也大概清楚不谈工作的群都会谈些什么。
无非就是同事的小道消息。
谁失恋了,谁劈腿了,谁和谁背着公司谈起了地下恋了。
有些胆子大的,别说同事的八卦了,连领导都敢在背后议论。
毕竟职场如道场,除了阴阳就是八卦。
只是这么大范围的传谣言终究是不太好。
现在只是在员工层里传一传,万一传进了领导层,传进了褚聿的耳朵里,估计下场都不会太美丽。
池析亭一边想一边走出了电梯。
C组办公室的人员基本上都已经到齐了,池析亭回工位时经过了另外几个实习生的工位。
黎漾还是笑着和他打招呼,任佳佳和李欣都没什么反应,只是在池析亭坐回工位抬头时,敏锐地注意到李欣回头看了他一眼。
在触及到池析亭的目光时,李欣触电似的抖了一下,然后飞快地收回视线,盯着电脑屏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池析亭撑着下巴收回目光,虽然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但也不太想为了这点人际关系去耗费自己的心神,清理干净掉了琐碎的心思后便打开了电脑,又审阅了一遍自己之前写好的瑞丰的策划书。
已经很完备了。
池析亭一连检查了几天也觉得没有什么大问题。
昨天和褚聿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两人也聊到了瑞丰的项目。
褚聿的想法和池析亭的想法在某个层面上是一致的。
就是不能提交策划提交的太早。
毕竟是合作项目,产品也是别的公司的产品,褚氏在一定程度上也变成了乙方,虽然褚氏为合作主导,但是策划书交上去出于情理也需要瑞丰的管理层进行审阅。
交的太早难免会被挑刺。
只是时间确实也不是池析亭能够把握的,褚聿便直接说如果做完了可以先发给他,由他来把控时间。
见褚聿都这么说了,池析亭就满口答应了。
褚聿提前把他的邮箱发给了池析亭,池析亭找出来后便给褚聿发了一封邮件,附上了自己做好的策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