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笠上的轻纱拂过,萧然的眼中红色逐渐褪去,露出藏在下面的金黄。
“你看,一切都还好好的,不论你在担心什么,都还没有发生呢。”
“不要这么丧气啊,年轻人不能太现实,还是要有一些理想主义精神的。”
凛岳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劝告道。
而他身后,是万类霜天,是傲游天际的飞鸟,与西陵湖上航行着的精美画舫,其中隐隐传来游人的笑。
温柔的令人心醉。
“……我……抱歉……前辈。”
看着佚名前辈有些狼狈的模样,与周围草地林木上深深的刀痕,恢复正常的萧然瞬间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些什么,连忙低下头不敢去看佚名。
“萧然小友,道歉之前,是不是该先把刀放下呢?”
凛岳有些无奈的声音传来,萧然猛地抬头,这才发现自己手上的绣春刀居然一直架在佚名前辈的颈前。
而他根本没有意识到。
锋利反光的刀尖离那垂下的黑纱只差一点,而佚名前辈手中紧握的长枪却只是虚虚拖在地上,没有半分指向萧然的意思。
少年的刀明明已经锁住对方命门,自己却手颤抖的厉害。
好像被刀指着的是他自己一样。
萧然把绣春刀猛地向后挥去,那把刀瞬间遵循主人的心意化为点点金光真言力量消散,少年暗卫的声音颤抖的厉害,他对于自己刚刚差点伤害到佚名前辈这一事实感到无比恐惧,就连如何解释自己的异常都被他扔到了脑后。
原来自己已经无法自控到如此地步,那么在执夷与赛蕾内拉身边,会不会他的存在对他的友人来说才是最大的危险?
凛岳摇了摇头,也同时向后挥手,长枪化为红色光点散去。
萧然什么话也不敢说,他只是深深低下头,准备迎接这位尊敬前辈的任何怒火。
自己做出了这样的事,对救过他们好几次的佚名前辈出手,甚至差点,差点伤到,或者说杀了佚名前辈,就算是佚名前辈这样温柔的人,也会生气吧?
萧然想到这里,头低的更低了。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像是等待审判的死囚。
但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他没有等来任何斥责,反而得到了一个温暖的拥抱。
“你一定很辛苦吧?一个人承受着那些记忆。麒麟的能力有些特殊,我都看到了。”
佚名前辈用轻柔的动作将他拥入怀中,温暖有力的掌心扣住他的后脑,将他拥在自己肩头,揉了揉他的头发。
掌心传来的是灼热到仿佛火焰燃烧般的信任与温柔。
“佚名前辈……”
萧然的眼睛腾地红了个彻底,他死死抱住佚名前辈的腰,像是即将坠落之人抓住最后一丝希望。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控制不住自己……都是红色的,都是亡魂,在我耳边……在我眼前……”
“我能听到,整个悬海,整个世界,无时无刻不在我的耳边哭泣……”
少年的声音染上了哭腔,他没有疑惑为什么佚名前辈会知道这一切,萧然在湘夫人身边时听说过关于麒麟祝福者能力的知识,麒麟拥有净化的力量,被麒麟祝福的人自然也如此,但净化污染的同时,因为真言力量的纠缠,麒麟祝福者不可避免地会看到被净化者的记忆片段。
“没关系,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你可以不用那么紧绷着了,因为现在……”
“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凛岳意外的很会哄孩子,他轻轻拍着萧然的肩膀,安慰这这个平时沉稳如三好学生,但其实内心早已崩溃的年轻暗卫。
就像在孤儿院的那些灰暗的日日夜夜,凛岳在林白霞姐姐无法顾及的夜晚,抱着情绪崩溃的三个好朋友一样。
凛岳还记得那好像是个初冬的夜晚,冰冷的空气在整个孤儿院里蔓延,而院长许诺的供暖迟迟没有到来,四个小孩子只能挤在一起,勉强互相提供着温暖。
被子是冰冷的,空气是冰冷的,一切都冷的可怕,只有互相握住的掌心是温暖的。
“我看到了,他们又来了……”
那时候年幼的君荧哭的很厉害,她那天白天本来想要送给林白霞姐姐一个惊喜,没想到再次撞上了那些可怕的大人。
她看到林白霞姐姐挡在门口,大喊着:“他们绝不是你们的试验品!你们休想这么做!”但被背后绘着凛氏简化标志的几个大人讽刺嘲笑。
在推攘之间,林白霞姐姐被推倒在地,但她的眼眸在可怕的威压之下化为凝重的血红色,死亡般腐朽的气息吞噬一切。
君荧其实没有看清楚那几个人是被什么吓走的,她只觉得独自坐在那里的林白霞姐姐很难过。
但她根本无法上前去安慰这个一直对他们很好的护工大姐姐。
因为那死亡腐朽的气息一直环绕在林白霞的周身,让君荧失去移动的能力。
“凛哥,我们真的会没事吗?”
我们这些,被放弃的孩子……真的还有未来吗?
纵然林白霞姐姐能护住一次又一次,那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
“放心,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凛岳只是靠在黑暗里,拍了拍君荧的脑袋。
真的没事吗?
哪怕敌人是那些看不见的怪物,是一直虎视眈眈不怀好意的凛氏集团?
凛岳听到有谁在质疑,但是当时的他坚定无比。
是的,哪怕敌人是它们。
我们一定会好好长大,成为林白霞姐姐故事中那些闪光的大人的。
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没有体验,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美好没有见证。
绝不会,绝不会就这样,淹没在,沉睡在看不见梦的孤儿院里。
他们要成为很厉害的人,至少……不能再让林白霞姐姐挡在他们前面,为他们而哭泣了。
“这个世界是不一样的。”
凛岳唤回自己的神志,像是孩童时期般,没有理由,但坚定地说。
不知道什么时候,萧然已经死死抱住他,不再需要他提供支点,像是溺水的人,疯狂地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还只是个孩子啊。
迷茫的就像是当年的他们一样。
听着对方重生回来依旧颠三倒四的话,凛岳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位全息游戏主角团成员,只是个十六七岁的高中生年龄而已。
刚刚那些模糊的记忆,他只是通过【吉光片羽】窥得一二,已经足够让人压抑,更何况是亲自经历的萧然?
虽然有完成喜君任务的私心在,但是他说的每一句话,对全息世界里角色们的每一句安慰和劝告,也都是真心的。
毕竟这可是个真实存在于某个时空的世界。
凛岳任由萧然把头埋在他肩头调整情绪,心想。
好在萧然是个坚强的孩子,没过多久便调整好了情绪,除了眼角还微微有些泛红外,已经和平时并无区别。
“多谢前辈再次救命之恩,萧然无以为报,前辈如有需要,定当赴汤蹈火。”
萧然十分严肃地向佚名前辈鞠躬道谢,凛岳摆摆手,表示举手之劳罢了。
“只是……关于萧然的记忆,实在牵扯过多,还请前辈保密。”
萧然局促地思考片刻,最后还是开口请求道。
这位佚名前辈三番两次救下他与执夷几人,已经彻底打消了他的怀疑,麒麟的祝福者果然都是温柔之人,萧然相信佚名前辈,但是自己是重生之人这一事实,最好还是先隐瞒为好。
“当然,放心,前辈的嘴可是很严的。”
凛岳拍了拍萧然的肩膀,声音轻松地笑道。
萧然的问题现在又加了一条,游戏世界观层层叠叠,现在局势并不明确,于情于理凛岳都不会到处乱说,给自己找麻烦。
“那就麻烦前辈了!”
萧然点点头,眼睛终于露出了些光彩,像是一只得到心爱玩具的狼犬。
怪可爱的,凛岳一边心里这么想着,一边狠狠揉了揉萧然的头发,挥挥手表示自己还有事,随着燃烧的火光再次消失。
“前辈还是这么神出鬼没啊。”
萧然看着散去的火光,笑着叹了口气,一回头,却猛然对上两张藏在林子不远处眼巴巴的脸。
“萧然?”“暗卫小哥?”
执夷和赛蕾内拉小心翼翼地凑过来,看到好友的眼睛是正常的金色后,一个飞扑一左一右挂在萧然身上,把从小练武的后者撞的一个踉跄。
“你们小心点!”
萧然不自觉地又带上了操心老妈子的语气,听到熟悉的语气,执夷和赛蕾内拉把萧然抱得更紧了。
“你才是小心点,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把我们吓死了!”
执夷松开萧然,和赛蕾内拉一起上上下下地将他打量一番,确认好友没有受伤后,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暗卫小哥你的运气还真是差,怎么那魍魉怪物偏偏找你下诅咒……”
赛蕾内拉碎碎念道,一看就是愤愤不平。
细菌分出来的魍魉怪物倒是很好地帮萧然转移了视线,毕竟所有人都因为之前的清荷将军知道那位新生细菌的诅咒有多恐怖,根本不会以为他的异样与萧然自己的经历有关,只会认为那完全是细菌诅咒的影响,倒是省了萧然的解释。
“好了,我这不是没事了吗。”
萧然讪笑着安抚两个一看就急得要死的同伴,连忙转移话题。
“倒是你,执夷,你需要在锁钥找的那位司命得到确认了吗?祂真的不在锁钥边区?”
执夷很轻易地就被转移了话题,他摇了摇头。
因为从天而降摔得太惨,其实他已经不太记得自己到底为什么离开云上之国,赶来悬海,大概是常命天轮(命运之轮)的要求,否则侍奉命运之轮的云客一生都绝不会离开云上的王国。
不光不记得始末,他只知道自己要去找一位司命等级的伟大存在,然后将自己身上的某样东西交给那位司命。
那是一个,造型简单古朴的西洲风格怀表。
执夷不知道这怀表是什么,有着什么样的作用,又为什么要交给那位无名的司命,那些记忆都随着不明原因的坠落消失于天际,他只知道那位司命应该在锁钥,而自己必须完成这一使命。
“不在,我问过清荷将军,常驻锁钥的少司命只有已经陨落的真鹿瑶光药王,但药王瑶光应该不是我要找的那位司命。”
执夷蔫蔫地摇摇头:“我要找的司命应该在生长着大片幽灵水晶兰的地方,虽然我的直觉告诉我它应该在锁钥,但是清荷将军的话比无数典籍都靠谱……”
“大片幽灵水晶兰……”
赛蕾内拉有些犹豫,“如果说是大片自然生长的幽灵水晶兰的话,东洲五大边区里,那应该只有玉门边区有可能会有这样的盛景了吧?”
她当时从西洲逃到东洲时便曾经路过玉门,无边沙海中绿洲畔生长着无数半透明的晶莹白色水晶兰花海,在月色下,是世间少有的绝景,被觉法寺那些为了修工程到处跑的偃师行者称为悬海十大此生必看绝景之一。
“看来我们真的必须要去玉门一趟了。”
执夷摊了摊手,之前他与同伴们说“出发,去玉门!”的时候其实是带着些开玩笑的心态,没想到这几天的调查再加上赛蕾内拉的亲身经历之下,一时的玩笑变成了现实。
“玉门多风沙,几位少侠可要好好做好准备。”
清荷的身形从林中转出,杨少言跟在她身后,向执夷几人眨了眨眼睛。
执夷和赛蕾内拉本来不想麻烦因为魍魉怪物再次出现而多出一堆事忙碌的清荷将军,但奈何清荷实在不放心,这几个少年年轻又心善,还帮了她大忙,让她不免生出几分心底的母性,再加上茶友湘夫人之前的拜托,清荷已经自比这三个少年通缉犯的监护人,最终还是赶了过来。
至于杨少言,虽然嘴比谁都硬,但是跑的时候可是比谁都快。
好在一来就看到三个年轻人又聚在一起商量着接下来的旅途,看样子佚名已经将萧然身上的诅咒处理的干干净净。
清荷松了口气。
“虽然我知道你们并非恶徒,更何况……但是通缉令由东洲最高内阁发出,就算是五大镇关将军也必须遵守,少侠们此去玉门,可还要当心才对。”
清荷想起那封不明不白的通缉令,感觉自己又开始头疼。
谁知道内阁里的那帮家伙又在搞些什么,这三位少年明明特殊到就连陛下也曾经亲自过问,如今居然成了东洲的通缉犯,还令刑部部长亲自派传令使来催促。
清荷从未如此庆幸过自己早在这三个家伙在藏书阁出现时便封锁了消息。
毕竟……
她叹了口气,看向萧然。
那孩子可是,她那位深陷居庸未央城的茶友湘夫人,唯一的托付,绝不可能是背叛陛下的所谓叛徒。
“清荷将军,我能问一下,玉门边区的镇关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执夷好奇的询问将清荷的思路拉回,她回过神来似乎有些怔然。
说到那位玉门边区的新任镇关将军,所有同僚都对其知之甚少,就连清荷一时也无法概括,只能通过五大边区之间的联系听到些许传言。
大都是非常负面的传言。
“是一个……”
她顿了顿,那些负面的评价被年轻人明亮的冰蓝眸子取代,记忆中的凛岳眸中带着朝气与上位者的完美沉稳,怎么也不像是那些传言中权力熏心,陷入癫狂的杀神疯子。
“很年轻,但很有能力的将军。”
清荷看着游人如织的西陵湖,视线仿佛落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落到不久前的那次第一光屏会议上款款而谈亳不怯场的年轻将军身上。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想还是你们自己去体会比较真实,他人所言,终究只是他人的态度罢了。”
清荷闭上眼睛,轻笑道。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至少那位玉门的镇关将军,绝对比内阁里的那帮老古板可爱。
“喜君,不给个解释吗?”
回到工作正堂后,凛岳挑了挑眉,看向一直在工作正堂转来转去,像个找不到方向的漏气气球一样的喜君团子。
【呼,主角终于没事了,多亏你——】
喜君欢快的声音瞬间被凛岳的话堵死,面前年轻人甚至依旧是在笑着的,但是不由自主流露出来的威压依旧让它都一瞬间感到畏缩。
喜君刷地一下想要溜走,被凛岳用越来越熟练的真言能力组成的火网轻而易举扯了过来。
【别别别,乙方大人,咱们有事好说,别烧我!】
喜君一改之前的高傲戏谑,被麒麟火焰吓得嗷嗷直叫。
“那就先回答问题啊,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东西吗?我亲爱的甲方?”
凛岳皮笑肉不笑,亲切地将喜君抱在怀里,但喜君只感觉自己全身上下开始流冷汗。
【乙方大人,真的不是我不想说,我是真说不了啊!!!】
喜君听上去快崩溃了,它继续开口:【不信我示范给你看:萧然来自另一个shhwvsjiwned——】
它明明开口了,声音也的确传到了凛岳的耳朵里,但是那些信息就是突兀地变得乱七八糟,像是有高于一切的伟大力量将那些信息尽数在概念上抹除。
【悬海世界自有悬海世界的规则,有些触及到规则的东西,就算是我也是说不出口的,除非乙方大人强大到不受规则影响的地步,但是乙方大人放心,这绝对对我们之间的合同没有任何影响!】
喜君看到凛岳骤然沉思的面容,选词斟句地解释道,生怕这位颇有能力的“销冠”撂挑子不干。
“陨落的天规玄机……”
凛岳眉头皱的很紧,看来萧然的确是来自另一个已经全灭be的世界线,而不是因为其他真言力量影响之类的理由,否则悬海世界观中的世界规则——天规玄机不会出手干扰他获取那些信息。
看喜君这样的样子,这家伙应该并不是故意隐瞒,而是真的说不出来。
凛岳在随身光屏的备忘录里打下目前已知的疑点,顺便更新了主角团萧然个人的资料,在后面多加了一条:【另一世界线的重生者】备注。
留给他的时间从来不多,接下来没有多少闲暇,他就必须去迎接来自居庸未央城刑部的通信使——他们与之前在锁钥打断清荷与主角团谈话的通信使是一样的目的。
告诉五位镇关将军,内阁对执夷三人的态度,寻求配合。
凛岳没再管喜君,他把喜君往身后一扔,一键换上将军军装制服后,便动身前往事务府的会议大厅,工作正堂相当于将军的私人办公室,讨论的多为日常事务,而会议大厅,则是事务所的正式会议场所,用来接待各项玉门之外的事务。
不久前户部主司玉离也正是在会议大厅与圣火琉璃教的圣女进行商路贸易事宜的决策。
凛岳揉着脑袋,走在无数石榴树盛开的事务府街道上,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萧然为什么会重生,重生前的世界线与现在的世界线又究竟是什么关系,执夷离开云上之国的任务是什么,赛蕾内拉的西洲身份又是什么……
主角团乱七八糟的各种麻烦像是被猫玩乱的毛线团般纠缠在一起,让人一时窥不清头绪。更不必说麻烦的居庸未央城那些内阁老古板与高高在上的大司命。
凛岳却没有任何撂挑子不干的想法,带着好友们一起回家的意识实在是过于坚定,就算是如此,他也依旧在认认真真地,试图理清目前的状况,找到最好的,护住主角团,救下更多人,完成任务的方法。
“将军阁下。”
一个好听的如同吟游诗人般带着乐调的声音响起,也许是因为思考的过于入迷,凛岳居然没有注意到面前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位身着古老西洲繁复服装的陌生人。
陌生人只是右手放在胸口,长发垂下,作为对镇关将军的敬意。
淡绿发白的发丝极为特殊,其中夹杂着或银或金的枝条,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像树?
凛岳不确定地想,又看了面前的陌生人两眼。
这下他确定了面前之人的身份了。
因为经常要与魍魉怪物战斗,大梁服饰有些类似现实世界的新中式风格,运用许多水墨,书法,与自然元素,颜色饱和度都较低,富有设计感的同时足够轻盈易活动的制服才是东洲的风格,少有华丽的宽袍叠袖拖尾,装饰品也都精巧细致,比如手串,胸针等小型配饰,通俗来讲就是低调奢华有内涵,因此同款单品在现实世界也有不少人买爆之后通勤搭配。
而身在大梁,外形却如面前之人如此骚包华丽的,整个《苒苒物华休》也就一个。
尤加·特拉希,来自西洲的外交使者,不知为何并未留在外交人员聚集的繁华居庸未央城,反而向内阁申请,留守玉门。
“我听闻尤加先生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怎么现在来到事务府来了?”
凛岳摆出温和又不失威严的态度,开口问道。
尤加的居所距离事务府并不远,但是事务府公务繁多,这位尤加先生在账号记忆和游戏文本里可是著名的不喜欢繁忙之地,现在却出现在事务府里,肯定又有什么事。
“我只是太闲了,于是就来事务府逛逛,瞧瞧喽。”
尤加摊摊手,看上去颇为潇洒,差点把凛岳气笑。
“原来如此,那尤加先生知不知道事务府可是玉门最高管理机关,您的行为……可是相当无礼。”
作为西洲的使节跑到东洲五大边区之一的最高管理机关来,说句不好听的,都能以间谍罪直接抓起来。
悲云带领的暗卫可时刻监护着整个事务府,这位西洲使者居然能从密不透风的巡逻网中潜进暗卫府,某种意义上还真是厉害。
“不不不,我绝无冒犯之意,只是想来提醒将军一句。”
尤加看上去有些心虚,像是也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对劲,连忙摆摆手。
【凛岳将军,不论你看到了什么,你一定要相信,悬海世界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世界线。】
下一秒,凛岳感到自己耳畔突然响起尤加如歌唱般吟诵的声音,其中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让人脊背发凉。
“如果将军阁下需要帮忙,我非常乐意效劳。”
尤加眨了眨眼睛,下一秒,化为纠缠的枝条散去,那只是他用真言力量捏的分身。
只有一个世界线……
凛岳微微皱眉,难道……萧然记忆中那些场景,是真实的,曾经在悬海发生过的事情?
但是尤加又为什么跑来告诉他这个?
凛岳叹了口气,尤加莫名其妙的提示没有其他信息佐证,还是暂时存疑,当务之急,是赶快忽悠完那帮来自居庸未央城的刑部部长派来的使者。
当凛岳赶到的时候,玉门事务府会议大厅中玉门的四部主司其三已经全部落座。
户部主司玉离笑意盈盈,依旧温和,不过眸子锐利清晰可见。
真雨年轻,藏不住太多的锋芒,沉着脸只说自己身体不适。
浮白更是冷着一张脸,盯着刑部部长,或者说内阁的通信使,神情严肃。
工部的主司因为正在修理加固玉门的魍魉防御工程,锁钥的魍魉疫潮让全东洲陷入备战状态,这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但内阁的这位使者居然大言不惭,上来就将事实扔到一边,明里暗里讽刺四部未到齐是不给内阁面子。
“不过在下也无意纠结这些小小问题,正事要紧,内阁各位大人们此番遣使而来,是为了拜托凛将军,将追捕执夷,萧然,赛蕾内拉三人的优先级提到最高,一切之上的最高。”
内阁使者是个中年男子,张口就是让人感到厌烦的,居高临下的语气。
凛岳一进来就听到对方与当时在锁钥差不多的话术,他甚至感觉不到愤怒,只是感到好笑。
也不知道这位使者代表的是内阁里哪位大人,居然如此急切,急切到没有脑子,甚至跑到五位油盐不进的镇关将军面前居高临下,态度高傲地要求配合,像是再抓不到执夷三人便要命陨的鱼死网破。
凛岳对遣使的幕后之人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大概与午门之乱脱不了干系,所以现在才摆出这副狗急跳墙的样子。
以为抓住了最后见到湘夫人,极有可能知道午门之乱真相的萧然等人就能高枕无忧。
而且大概率并非刑部部长,毕竟没有任何高位之人会如此愚蠢,做出这种得罪五位镇关将军的事情,还亳不隐瞒,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荒谬——”
真雨差点没忍住,荒谬两个字刚刚冲出口,便被她自己吞声,变成气音。
玉离在一旁安抚般拍了拍小姑娘的手,刚想开口,却被刚刚坐下的凛岳抢先。
“哦,使者如此说,难道是暗指你口中的通缉犯,比五大边关之一玉门的防御工程还要重要?”
“凛将军何出此言?”
内阁使者看到这位传闻中杀意昂然的玉门将军,有些退缩,但想起背后大人的要求,还是硬着头皮对上了这位五大镇关将军里最可怕的凛岳。
“使者刚刚关注完未到场的工部主司,现在所谓的怕被延误的正事……只是几个通缉犯?”
凛岳话锋一转,刻意换了声调,声音虽然听不出半分异样,但是话中的讽刺意味十足。
颇有些:“把大家都叫起来就这?”的味道。
“凛,凛将军有所不知。”
使者讪笑两声,这位镇关将军的威压实在是过于压迫感十足,与清荷完全温和的类型完全不一样,笑里藏刀,让他有些后悔接下这活。
“这三位罪人对陛下,内阁,以及全东洲的危害可不比魍魉疫潮低,如果凛将军将在下的话放在心上,说不定在陛下眼里其他镇关将军都不及……”
使者已经开始发慌,他只想着尽可能说服这位杀神,甚至有些胡言乱语。
浮白猛地捂住脸,说实话,他还真没见过这么没脑子的人,居然连这种话都能说出来。
凛岳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只是弯起的眉眼里,蕴含着可怕的威压,如同遮天蔽日的塞北黄沙:“真是对不起,凛岳只是个俗之又俗的贪昧之徒,从不欲损同袍于任何人,任何目的,劝大人不要妄想煎水作冰,做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说的是劝“大人”,而非使者,这是直接对使者背后之人警告的意思了。
使者被玉门将军罕见的威势压的说不出话来,额头已经冒出冷汗,心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倒霉要替发癫的上司来放狠话。
第45章 旅途的开始
未央城来的使者实在是没有水平,尤加随口一句话的重要度都比这群乌合之众要高,凛岳三言两语便打发走了那帮色厉内荏的家伙,回到工作正堂继续996。
好在那群使者似乎被吓到了,再也没多说什么,当天便告辞润去剑门。
凛岳想了想剑门那位笑面虎将军江风,无奈地摇了摇头。
就这脑子的使者,在剑门怕不是要被江风玩的更惨。
他嗤笑一声,突然有些想要跑去剑门看热闹的想法了。
也许是听到了内阁使者赶到玉门的消息,当晚君荧就直接借助传送点杀到了玉门事务府的工作正堂,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凛岳!你没事吧?那帮家伙没有为难你吧?”
君荧只知道那些使者是东洲最高权力机构内阁的使者,并不知道其实只是未央城某个疯狂寻找掩盖自己罪孽之人的最后努力,根本无法代表整个内阁的意思。
“小问题,在公司处理这种情况处理的多了。”
凛岳摇摇头,先安抚了君荧几句。
“也是,毕竟你这只狡猾的狐狸可是从来不会吃亏的……但是内阁可聚集了全东洲的大人物,什么四部部长,内阁负责人太傅……可都是东洲的实权人物——”
君荧心道也是,刚刚自己安抚好自己,转念一想内阁的含金量,又开始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