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不知道是谁种的,其实茉莉的花期很长, 能开到十一月份。”
她爱好园艺的儿子说着, 揭开压在刚抽了血的小臂上的棉球,确认那出血点已经止住后, 将洇了一点红的东西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女人目光不由落在他还留了一小片青紫的手臂内侧,为了不影响打球, 这孩子住院那段时间也是, 打针一般都用左臂。
察觉到她视线的重量, 幸村精市略显无奈地说:“已经好了。”
他不喜欢把脆弱的地方展露给别人看,是个性格意外要强的人, 前几天的合宿也是,他几乎没有脱下过外套。
要知道他以往这个季节,都是把外套披在肩上的。
部长打球时再怎么奔跑也不会掉的外套,还成了立海网球部的八大怪谈之一。
顺带一提, 还有个怪谈是真田同学无穷的体力究竟是怎样养成的?
关于这个幸村精市也很想知道。
以及他还想了解真田同学更多的事,包括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比如, 那晚他是怎么做到帮他剥离“病魔”的?
原本幸村精市是不信那些鬼神之说的, 说是不信,其实是不在意的。或许存在或许没有, 与他并没有关系不是吗,他只相信每次网球与拍子接触时羊肠线的颤动。
人无法靠自己的力量达到某件事时,就会寄希望于一些虚幻缥缈的东西。
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时,他也向或许就在高天原之上的八百万神明发问了,苦难为何加诸他身?
并没有得到回应。
大概就像他之前那样,高天原上的神也对他这只困囿在水中落叶上的蝼蚁不以为意。
那天晚上幸村精市看到了一些,超出一直以来认知的东西,他之后针对性搜索了一番,了解到原来这个世界除了异能力,还存在不少无法解释的灵异事件。
他猜测自己遭遇的,大概就是某只妖怪、或者诅咒。
而深夜折回的少年,拥有祓除这些东西的能力。
真田鸠见很能打是真的,他昨天毫发无损地单一个照面,就放倒两个绑架犯验证了这点,但平日里经常突然有时离开,倒不一定是去跟人打架抢地盘了。
当然要对方自己开口才好,相信真田鸠见会有愿意跟大家坦白的一天。
而在那之前,他会尽量替他打好掩护。
仁王曾骗赤也说他外套不掉是用了别针,那孩子有段时间为了打败他们,迷信于模仿了他们的外型就能获得增幅,天天把外套别在肩膀上打球。
或许后面这件事的罪魁祸首,也是前者也说不定?
未来另一个人对立海网球部怪谈,说不定会有很不错的反应呢?
幸村精市放下挽起的衣袖,今天不用去网球部,迫于横滨夏天的高温,他穿的是较清凉的便装。
接过母亲递来的保温杯,他忍不住道:“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妈妈你没必要跟过来。”
幸村夫人佯装生气:“我怎么能放心呢,与其一个人在家里胡思乱想,亲耳听医生说了你恢复良好才能安心。”
幸村精市配合母亲,轻笑着把话题转移回去:“出去透口气吧。”
或许是他刚住院时太过沉默,顾及他的心情,又怕他这样沉闷对病情不好,以前总是端庄知性的母亲,逐渐变得爱絮叨起来。
这会又说起从护士那学了按摩手法,回家先在最近也辛苦了的父亲试一下。
因为那场无妄的病灾,很多人在无形中有了变化。
之前被困在病房里的那些日子,让幸村精市也开始讨厌消毒水的味道,这味道仿佛是压在他身上的无形阴影的具象化。
转院到东京综合病院前,突然昏迷在车站的幸村精市,被救护车送进的医院就是这一家。
当时他从急病中醒来后,除了四肢间歇性麻痹,没有什么别的症状。
每天排查病因要做各种检查,他苦闷不已,闲时把院内逛了个遍。
因而幸村精市知道一条近路。
他们穿过较为僻静的医院大楼侧门时,门外正好有两个人发生了争执。
是一个黑发凌乱的少年,脸上口罩戴的歪七扭八,瞪着眼珠子跟与自己差不多高,毫无特色大众脸的西装成年男子对峙。
“我不进去。”
少年浑身上下萦绕着一股恹恹的劲,声音透过口罩又闷又低。
堵住少年去路的男人头疼地摁住额头:“你这小鬼为什么那么犟?”
少年踢了踢男人小腿:“再说一次我不进去,赶紧把我送回去!”
男人:“。”
男人深呼吸按耐住了对未成年动手的欲望,也毫不退让:“你的情况不能拖下去了,必须马上看医生!”
少年留意到旁边有了观众,丝毫不要脸地出声威胁:“你再不让开,我就在这里躺下睡回笼觉了!”
括弧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
男人无语至极:“那丢人的也是你。”
少年彻底没了办法,杵在原地继续跟男人对峙。
然后在男人礼貌示意路人先走时,真的一屁股坐下了。
系统:[……你还好吗?]
真田鸠见:[还好,就是有点眼冒金——]
系统:[啊不,我是在问候同步率。]
真田鸠见:[……]
系统开始在脑内播放催眠曲,试图安抚旋转跳跃的同步率,配合着现场某人就地仰卧的画面,颇具超前精神状态的艺术风格。
“呃……”
大概是太过震撼,路人中的温婉女士隔了一会才回神。
她留意到少年个子拔挺高但身材很消瘦,像个衣服架子,不只用绷带缠住一只眼,空落落的袖口和领口下面,也透出来的一截白色……
是绷带?
伤得很重的样子,是怎么造成的?实在让人无法不去在意。
这两个人有一定年龄差,长相没什么相似的地方,不像是父子或者兄弟。
幸村夫人看着地上已经闭上双眼的少年,犹豫几秒选择直接问:“先生,这位是你的……”
男人简略回答:“是邻居。”
“邻居家的孩子吗。”幸村夫人不知脑补了些什么,诸如被家暴无人看顾之类的悲惨背景,她神色变了变又问:“这孩子身上的绷带是……”
男人平静又麻木地说:“单纯的中二病。”
幸村夫人:“……”
幸村精市:“呵…咳。”
幸村精市耸肩闷笑几声:“抱歉。”
真田鸠见看向莫名被戳中笑点,掩面别过脸的紫发少年:“……”
说真的他半点也不意外会在这里遇到部长。
这很巧,但也不是特别巧。
因为市立医院全横滨就这么一所,算是当地医疗资源最好的,位于交通便利的市中心,离他们的公寓也最近。
真田鸠见早就通过系统知道幸村精市正在这家医院复查,虽然他现在是伊藤诚,脸上戴了改造人款头套,但以防万一还是不想这个身份跟其他人有接触。
他本来打算错开的,但路上这小孩也一直闹着要下去,他就就近开过来了。
真田鸠见费解地低头,目光像量尺一样,把挺尸的人从头扫到尾,仿佛在观察什么超出认知的外星生物,透出一股子诡异的慎重。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带人进医院看病。]
怎么就带了这么个玩意?
系统提议:[要不顺便挂个精神科的号?]
真田鸠见狠狠认同:[有道理!这小鬼讳疾忌医指不定是有心理问题!]
系统等了半分钟,发现宿主没听出来,它指的是让他给自己挂号。
[……]
见好心的部长他妈蹲下身,开始温声劝少年起来,为了不让这家伙给其他人添麻烦,真田鸠见直接弯腰把人从地上捞了起来。
被抓住衣领的太宰治睁开一只眼,就这么盯着他:“……”
男人很绅士地跟女士保持距离,没跟二人有什么眼神交流,点头示意后,这就拖着脚抻直,只有上半身被拉起来的少年往前走。
为了符合缺乏锻炼的社畜形象,他走到中途还换了只手。
“怎么了,精市?”
见儿子长久注视着那边,幸村夫人出声问。
幸村精市微微摇头,很难形容那种感觉,总觉得有些熟悉……
不是这个场景而是针对某一个人,同样黑发的切原赤也,经常被弦一郎教训,看上去年龄也相仿。
但那个明明没见过面的男人,更加让他在意,真是奇怪。
“我有点在意,还是跟上去看看吧?”
幸村夫人点头:“这样也好。”
原本往外走不顺路的幸村母子,或许是放心不下造型夸张的太宰治跟了上来,好在之后挂急诊看病都很顺利,也没等多久。
进诊室的当然只有他和太宰治。
医生看到被放在椅子上的少年,刚要站起身,又被身后的大人按住双肩固定:“……”
见多识广的医生扶了下眼镜,淡定道:“啊,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这小鬼的精力简直不像是身上还有个窟窿的样子。]
真田鸠见狠狠腹诽,同时回答医生:“外伤。”
医生擦消毒水戴手套,同时打量造型醒目的少年:“在哪里?”
看上去跟森鸥外差不多年纪,气质也有些相似,但比前者靠谱多了的中年医生,犹豫一下还是没有直言:难道绷带下面全是?
充当监护人角色的男人,把少年连带他身下的转椅,一块转了半圈,而后直接卷起放弃挣扎的少年衣摆,露出被纱布和医用胶布,简单贴盖的部分。
“在背后……”
为了方便换药处理,这边没有缠绷带。
这也是太宰治强烈拒绝出门的原因之一,他说这样他会没有安全感。
男人隐去最开始那部分,简单陈述了一下受伤多久了,和这段时间是怎么处理的。
医生眉头紧蹙,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
想指责什么又闭嘴的医生揭开纱布检查伤口,不大但是很深。
没有相关经验的他并没有认出这是什么造成的,根据少年身上其他地方的绷带,他合理猜测:“这是跟人打架弄的吗?”
伤口已经愈合了一些,能勉强看出来造成损伤的物体,大概是个光滑的圆柱。
结合少年叛逆的表现,医生首先想到的是钢筋,那得打破伤风针啊。
男人的回答却有些含糊:“可能是。”
医生投来愈加不赞同,乃至看人渣的目光:“……”
“……”
真田鸠见也看出医生的想法,立即严谨地询问了系统,被子弹打伤需不需要打破伤风。
男人无辜解释,“我不是他的家长,只是实在看不过去,带他来处理一下伤口。”
医生盯着表情真诚的男人看了几眼, 勉强相信了他的无辜。
破伤风潜伏期一般七天左右,受伤是大约五天前的事,这伤口那么深, 还是接种一针疫苗比较保险。
以及系统也说了中弹后需要打破伤风,以防止伤口感染。
少年在医生开单子前说:“打过了。”
真田鸠见不觉得意外,按在少年肩上的手, 在确认他不会乱动后放下了。
这家伙虽然一直看上去没什么求生欲,也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但绝对不会选择这种离开世界的方式。
子弹在背后他自己处理不了, 但预料到自己可能被原首领党针对受伤, 他公寓的那个药箱里准备的东西,称得上齐全。
真田鸠见找能用的上的药物时, 没看到普通人按理无法弄到的,消炎针和破伤风一类药品, 处理严重外伤必备的东西。
可能是用掉了, 又或者被他放在其他地方。
刚上位的森鸥外没有信任的手下, 能派来保护这个唯一见证人,又或许是出于某种测试能力的意图, 太宰治这段时间只能把自己藏起来。
以及真田鸠见猜测,那晚太宰治原本是在浴缸尝试给自己处理伤口,但几番尝试无果后,只能选择冒险外出去地下诊所。
他之前或许是想把子弹抠出来, 结果反而止不住血,才下电梯就脱力了。
真田鸠见不知道这家伙有没有备麻药, 总之那晚他没用。
他依稀还记得, 指腹下皮肉不易觉察的颤动,那会没有医用手套的条件, 微烫的温度直接传递过来,提醒他这不是超市里货架上的死肉。
毕竟就算是对习惯了非日常的他来说,替人挖子弹,也是足够特殊的记忆。
总之无论太宰治是想要记住这种疼痛,或者不方便在他这个外人面前暴露他真的没那么简单,真田鸠见都觉得蠢透了!
最后医生专业地处理了太宰治的伤口,重新包扎开了药,并提醒近几天每天都要换药,倒不用天天往医院跑,这个药店诊所之类的都能做。
随后,敬业的医生目光徘徊在其他绷带包裹的部位:“……”
“只有这里受伤了。”男人道。
“……”显然不信的医生,不肯把取药的单子递过来。
“真的。”男人强调。
“……”
真田鸠见有点崩溃地,一把揭开这会跟个乖巧木偶似的少年盖住眼睛的绷带,露出其下忽闪的眼睛,证明这家伙裹那么多绷带真的只是个人爱好。
医生这才满脸莫名其妙地放人。
走出诊室后,见太宰治有点木楞地,一直盯着自己手里刚揭下来的绷带。
男人回忆起刚才余光扫到的,少年闪烁的鸢色眼瞳,和其中纯粹的诧异。
真田鸠见不知道太宰治平时怎么样,今天被他从家里带出来后,一直情绪挺丰富的,但或许是有点太夸张了,反而显得不真实。
只有刚才……
少年的反应真实又普通。
真田鸠见把过长拖曳到地上的东西,对折几下递还回去,少年没有接,仍旧只是木讷地看着。
“……”
他不由怀疑自己揭开的不是绷带,而是什么了不得的封印。
少年没有接,微微歪过头,视线顺着指甲修剪整齐的手往上,第一次用两只眼凝视面前的人。
或许是四十五度角更利于思考。
哺乳动物陷入思考,或者遇到新鲜的、不理解的事物时,总是下意识歪脑袋。
太宰治对终于解决了悬在心里的一件事,而长舒一口气的男人说:“无视我意愿硬把我拉过来,别指望从我嘴里听到感谢的话哦。”
“我也不差你那声谢谢。”
确认这家伙不要了,真田鸠见往前走几步,把那团布塞进垃圾桶。
他对熊孩子的容忍度增高,身后又传来对方添把火的声音:“大叔你原本就没有立场管我吧,明明不耐烦得要命……”
“我不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付出时间精力照顾你——”
真田鸠见叹了口气,回头看向倔强杵在原地的少年:“是因为你受伤了需要治疗,而我看到了,没法转身就走,只是那么简单。”
太宰治撇了撇嘴:“烂好人。”
真田鸠见无奈道:“去拿药吧,还是你就坐在这里等我?”
太宰治默默挪动脚步跟上了,他伤在背后不影响走路。
前面的人刚回过身,没走出几步,听到一个细微的像是错觉的声音:“那我好了以后呢?”
在前面的人回头时,少年一副什么都没说的正常表情。
要不是真田鸠见听力好,大概真的听不到。
这少年显然不是居无定所,求庇护收留的幼犬,问这个问题,是想得到什么答案?
但有一点真田鸠见很肯定:[这家伙眼里写着好孤单呢。]
系统:[……我怎么没看出来?]
真的不是你自己同理心太强吗?
[因为我能看到灵魂吧,他的灵魂一整个偷偷哭泣的阴暗小鬼。]
戴美瞳容易被近距离的人发现,男人唯一没有伪装的眼睛,映出慢悠悠缀在身后的黑发少年:“快点,不然中午的螃蟹没有了。”
太宰治假意哼哼两声:“伤口疼,走不快。”
旁边传来一道有些迟疑的女声,是幸村夫人提醒。
“因为我家孩子之前生过一场病,特意研究了食疗,螃蟹不利于伤口愈合,外伤严重最好不要吃。”
“……嗯,我记住了。”
真田鸠见与部长他妈没说两句话,正想着怎么样不突兀地结束对话,一转头就见太宰治完全不见刚才的磨蹭样,已经快走没影了,迫不及待跟人道别。
他刚追上竞走的太宰治,对方二话不说又踢了一脚他的小腿。
不痛不痒没什么感觉,但这家伙表达抗议的这种方式,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你什么毛病?”
真田鸠见没忍住提高声音,又按按发胀的眉心:“会给你点的,但你不能多吃。话说我出差这几天,你根本没有好好吃饭吧?”
太宰治不搭腔了,当没听到男人的后半句质问。
二人背影很快隐没在医院往来的人流中。
幸村精市收回看向那边的视线,跟上母亲离开,去取化验单了。
是错觉吧。
幸村精市缓慢眨了下眼睫,想起刚才几乎只与母亲交流的男子,他为什么会觉得那个男人像……或者说就是鸠见?
明明是声音、外型、身份年龄都不同的人。
啊、重点聚焦到男人的上半张脸,幸村精市恍然意识到是因为眼睛。
眼型不一样,但那瞳色是较为罕见的。
真的只是因为眼睛颜色相似吗。
幸村精市沉吟着,他为什么觉得更像是真田鸠见的灵魂,住进了那具陌生的皮囊里?
出来了。
真田鸠见拎着装药的袋子,走出医院正门,还有些不真实感。
其实他全程都有点心惊胆战,怕遭遇点什么突发事件,毕竟这偶遇看起来很适合发生些什么被幸运E迫害的事,比如惊险掉马之类的。
系统吐槽他精神过敏还杞人忧天:[你部长在楼上跟医生说话呢。]
以及警告他怕什么来什么,不要假设不存在的问题。
真田鸠见从兜里摸出车钥匙,正要往停车场那走。
听到脑内电子音一声[啊],他就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只见一个两手揣在兜里的男人,从前方走过来,步伐快速又坚定。
与他们擦身而过时,真田鸠见看到对方厚重刘海下一双充血,满是狠厉的恨意的眼睛。
[啊……他想干……]
真田鸠见顿了下的功夫,那男人暴起挟持了一个路过的医护人员,而后叫嚣着让哪个医生出来见他。
很明显了。
真田鸠见眼角抽搐:[是医闹啊。]
系统附上事情的起因,他看着面前正发生的经过,苦恼思索要怎么让这件事结束。
如果没有太宰治他可以直接上前制服失控的人,见对方越来越激动,场面越来越失控,真田鸠见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伊藤诚这个身份随时可以消失。
“喂。”
男人才表现出要上前的动作,手臂就被拉住了。
黑发少年眸光沉沉,手上抓得很用力,指节泛起清晰的白,不像会随便放开或是被挣脱。
“你不会是要过去吧,那个人口袋里有刀。”
“我…”
不等男人说什么,斜后方突然有个红发青年,越过医院大厅门口站在看热闹人堆里的他们,看准男人刚才被同伴拉住而错过的时机,偷袭背对向这边的医闹者。
被撞到向真田鸠见这边偏了偏的少年,嘴角溢出一丝闷哼。
真田鸠见扶住少年,同时看向那道矫捷的背影。
对方的身手显然不是简单的练过,很轻易就一扣一扭,卸掉了男人挥过来的胳膊。
男人脸色骤白,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甩开碍事的人质,发狠从兜里摸出一把匕首就劈过去。
面对划向喉咙的攻击,青年本来是可以后退躲避的,真田鸠见也确实捕捉到了,他本能要这样做的意图,但下一秒他不知看到了什么,反而迎了上去。
利刃划破了袖口,皮肉紧随其后绽开,血管里的红色涌出。
刀上沾到的血珠,随惯性飞了出去。
失焦背景里的一切仿佛都变成了慢动作,在血滴溅落在,医院雪白的地砖上时,战斗已经结束了。
[好身手啊!]
真田鸠见呼吸有些急促,盯紧那个几秒放倒男人,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混乱中,就这样想要无声退出人群的青年。
[他做什么工作的?]
系统:[……已隐退的职业杀手。]
真田鸠见:[?]
真田鸠见难以置信,犹有不甘:[他怎么就……]
电子音冷淡道:[别想了,人有案底考不了公。]
真田鸠见:[。]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可以确定是在喊他的声音,走得好像格外艰难。
织田作之助不想面对警方, 所以很果断地,在放倒那个男人救出人质的第一时间,就挤出人群离开。
虽然有一段时间不干那些游走于黑暗中的工作了, 但他没有疏于锻炼, 反跟踪能力应当没有退步,那个人能跟上他并不容易。
甚至称得上艰难。
织田作之助回头, 完全是出于好奇。
因为跟上他的好像不止一个人,有另一个更年轻的声音在喊叫阻止:“你追他干嘛!”
由于他们已经走出了风波中心, 织田作之助一眼看到了喊住他的人。
那是个年龄大约二十五六上下, 一眼找不到特色的男人。
穿着西装打着领带, 像刚从办公室出来的职业男,他打扮是板正的, 除了领口最上面的那颗扣子松了。
松了的原因大概是……
他身后拖着一个,满脸写着抗拒的拖油瓶,在跟胳膊死死圈在自己腰间的小孩角力时弄松的。
织田作之助观察的功夫,那二人已经来到他跟前。
这边好巧不巧, 就是不久前遇到部长和他母亲的医院侧门,此刻人群都聚集在前面更是没什么人。
男人做了自我介绍:“你看上去不是很想留下姓名, 抱歉喊住了你。”
他的拖油瓶充满怨气地说:“这家伙刚才撞疼我了!你不帮我找场子也就算了……”
太宰治不善地盯着青年, 但对方的反应让他感觉踢到了棉花。
织田作之助想起自己的确撞到过对方,真诚地道了歉:“对不起。”
男人便用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替你找场子的目光看向身边, 带两分揶揄打趣他。
不知不觉他们的关系,似乎亲近了不少,之前他们除了换药的时候没什么肢体接触,今天强行带这小孩来医院,也大都是他主动。
所以刚才这小鬼直接上手拽他时,真田鸠见还愣了一下。
有种被捡回家的戒备流浪猫主动蹭了的即视感。
以及太宰治的异能是被动的,睡梦中也无意识发动着。
真田鸠见在电梯门口捡到他时,尝试性的触碰就没有什么异能触发时的特效,之后几次接触也是一样,据观察拥有消除能力的本人应该觉察不到,什么时候能力被触发了。
真田鸠见继承自上周目的强大灵魂,天然对这能力有了抵抗。
被消除的只有刮痧似的一点。
加上庞大的咒力基数摆在这,损耗可以忽略不计。
虽然但是,跟「人间失格」亲密触碰的感觉,真的很像在不断掉发,那咒力消耗微乎其微,但接触面积增大让他感觉自己脱发严重。
真田鸠见把腰间的手拨下去,简直越看面前的红发青年越满意,尤其在得知对方生平之后。
[这个人分明挺拔极了啊!]
一个过去没有选择,但在找到人生目标后,果断弃暗投明的杀手。
刚才青年是大可以避开袭击的,但他没有这样做,反而用胳膊挡了一下,此刻小臂已经晕开一片血迹。
真田鸠见原本还奇怪,直到看到资料里对方原来有异能力。
「天衣无缝」——可以在视野里预知到短暂的未来,在紧迫的战斗中,是个相当可怕又实用的能力。
以及……
刚才没有注意,细看青年外套下微微鼓起的前胸,不只有饱满的肌肉。
他眸光微凝便看到,他外套内口袋的位置,有个散发光晕的微小灵魂。
人质当时已经被推开了,跌倒在一边,本来就是想找医生同归于尽的歹徒,意识到自己大概无法如愿后,很大概率出于愤怒,会继续对阻止自己的人展开攻击。
真田鸠见推测如果织田作之助躲开那次攻击,之后歹徒顺势一刀划下去……
他快要泪目了:[还这么有爱心!]
系统:[……]
太宰治这家伙还在咄咄逼人:“不是一句道歉就能粉饰的,我背后的伤说不定又裂开了诶?”
虽然真田鸠见确信他被撞到的只是肩膀。
青年并不知道,更加自责了:“对不起。”
他想了想又道:“我会负责的。”
太宰治:“……”
黑发少年被噎住的表情很少见,刚要再说什么,青年胸口传来一阵细微的叫声:“咪。”
太宰治后退半步,挑眉盯着他蠕动的胸口:“什么动静?”
“是猫。”
织田作之助揭开外套展示,顺便低头确认探出个脑袋,还未足月断奶的幼小生命状态,好在刚才它似乎睡着了,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惊险刺激的场面。
他想到了什么,见男人注视小动物的眼神并不抗拒,问道:“你要领养它吗?”
织田作之助身体健康,不是自己有就医需要。
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当然不是带猫来看病。只是他在附近捡到了,在母亲干瘪尸体旁无助叫唤的它后,于心不忍想给它找个有能力的领养人。
而刚好这边人流量大,他想来碰碰运气,结果留意到有个跟自己顺路的人行迹诡异,便一路跟了进去。
太宰治马上出声呛他:“你那么宝贝,自己怎么不养?”
少年捏着鼻子,嫌弃那脏兮兮的小动物。
不知道他指的是织田作之助把它放怀里的行为,还是刚才对方为了护这玩意,甘愿自己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