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其他人会找些精细但零碎的线索证据,皓沐拍的是整个古堡的构造,以及房间的整体装饰。
“整个建筑基调偏暗,像这些柱子,以及餐厅、阁楼的墙面上,画的是图腾。”
他将图片放大,再放大,图画清晰的印了出来,图腾线条混乱,排序杂乱无章,不像是正经宗教,或是经过正经设计的。
“整个墙面漆刷偏薄,落笔无序,不可能是专业人士的绘画,只有一种可能,墙上的画,是男主人亲自动手。”
“那他为什么会画上这些画?”郑盈问。
“他需要抒发自己的情绪。”皓沐点了点太阳穴,“绘画,是一种抒发情绪的好方法。”
董缚心:“什么意思?”
皓沐又将画面缩小,多张房屋结构相关的照片整齐的排成一排。
“其实进来的第一眼我就觉得,古堡的构造十分奇怪,如果说这是一个经历了丧妻丧子之痛的男人,那这样的布局实在太不合理了。”
“妻子儿女、父母的房间集中在左侧,中间增添回廊,而男主人自己使用的书房、办公场所则集中在右侧,居于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哪怕妻子儿女、父母还活着,他也并不想和他们接触。”
“男主人是一个极度偏执的人,他自我又自私,现实生活中,他渴望物质,而内心世界里,他极度渴望独自一人,因为他病重的父母,因为无法工作的妻子儿女,在物质上,他只能榨干自己,不停工作,可他赚来的钱远远不够一家人支出,他们只能挤在狭小的房子里。”
“他难受啊,他实在太难受了,那他应该如何摆脱这样的困境呢?”
皓沐笑了,额前的发丝垂落。
他的声音能够轻而易举的将人代入所描述的情境之中。
一个偏执自私的人,一个渴望自由的人。
在被拴住,在被打压,在被生活狠狠恶心之后,他会做出什么偏执的举动?
“他会想让他的累赘消失。”
皓沐退出投影,拿起刘如灵找到的病例,一把撕开——在病例之下,居然还藏了另一本病例!而病患名字之上,写的赫然就是男主人!
“他有病,他早就知道自己有病,他也知道自己的邻居有和他一样的病,在平时是正常的,但是,只要经过某种诱导,就会彻底患病!”
他又打开报道当年案件的报纸。
“现场遗留物品,有一款名为糖皮质激素的药物,表面上是治疗哮喘的药物,但,如果对于激素过敏呢?如果,一个精神病人对于这个药物过敏呢?”
“有很大的可能,会导致,致幻。”
“男主人利用过敏产生的致幻反应,诱导邻居发病,将他带进家门,借他的手,杀了妻儿老小,杀了他的所有累赘!”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就连弹幕也一片惊叹号。
【卧槽卧槽卧槽?】
【我刚为男主人哭过,觉得他可怜,就算犯错了也能原谅,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不会吧?案件还能反转?】、
【这期居然这么高能吗?姐妹们,有没有发现皓沐说起来这些的时候整个人都变了啊,好帅啊!】
【我刚刚还说他输不起,现在看起来好像有点意思啊!】
吴小沙也愣了。
还能这样????
“你说的是推测吧,证据呢,强行反转谁不会啊?”吴小沙急了。
董缚心拦住他:“我觉得很有意思,不要打断皓沐,好吗?”
吴小沙不得不噤声。
皓沐向董缚心投去感谢的眼神,不急不缓的继续往下说:“赔偿,男主人要的从来都不是赔偿,他太高兴了,他高兴坏了,只有他一个人,没有拖累,没有累赘,他能做到的事情太多了,短短十几年而已,他什么都有了,可他经历了一场动荡。”
他的生意,他的公司。
那一些记载了他的事迹的报纸,经过紫外探测灯的照亮后,呈现出完全不同的报道。
“他想尽办法也没有办法拯救自己的生意,所以,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他想起了当年的那件事。”
董缚心跟上了皓沐的节奏:“他想利用监.禁事件,让大众关注到当年的事件,用舆论拯救生意?”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事情的真相完全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男主人并不是因为仇恨凶手这一家,而是想让大众关注到他,想要牵出过去的事件,才策划了这么一场惨无人道的监.禁!
他逼疯了男人的妻子和儿子,几乎要了那位男人的命。
可他为的,却只是舆论,却只是钱!!
事件的余波的确拯救了他的生意,的确替他走出了困境。
“可是他为什么要失踪?”郑盈想不通。
“他不是失踪。”皓沐说着,再次询问导演,“我们可以边走边说么?”
导演同意,并多派了几个摄影师拍摄皓沐。
直播间的画面变化,跟随所有人走向楼梯,经过了一个极长的回廊之后,进入到了男主人的房间。
“他没有失踪,他当然不可能失踪,那么多钱,他还有那么多想做的事,他还可以好好利用他的舆论,为自己赚更多的钱。”
“那他去哪了?”吴小沙满脸不悦,皓沐简直占尽风头,他现在巴不得皓沐出错。
“死了。”
轻飘飘的两个字。
皓沐来到床边,男主人住得起古堡,自然给自己买的床也是极为华贵的,单单是名贵的丝被就铺了好几层。
皓沐一层层掀开丝被。
然后,冰冷的空气刹那间涌满整个房间。
所有人凝滞了。
——只见那层层丝被之下,床垫被挖出了人形空洞,而那空洞之间,赫然躺了一具干枯的,橡胶尸体!!
“我去!!”孟嘉言冲到床边。
“太可怕了吧!”郑盈捂嘴。
其他人也都面露震惊之色。
导演兴奋的指挥摄像师们将镜头对准每个人的脸,要记录下他们的表情。
皓沐直视镜头,一笑:“所以,我们要找的凶手,不是监.禁事件的凶手,而是杀害男主人的凶手。”
后面的推测皓沐没有继续往下说,接下来都很好猜。
导演组早就给足了提示,只要找到男主人已死这一层,凶手自然而然就揭露了出来——是那位被监.禁的儿子。
【卧槽,简直高能。】
【反转反转再反转!】
【刚刚谁说皓沐不行的?!谁说皓沐输不起玩不起的?都给我道歉!】
【沐沐!!我又爱你多了一点!!】
【天啊各位,有没有觉得皓沐在分析的时候特别帅啊,有点像林森附体啊!!!】
【崽崽,妈妈爱你!!!!】
《无罪之城》第六期直播版圆满结束,另一边,对于这个年轻人,罗从连简直越看越满意,只觉得皓沐同自己心目中“弟弟”的形象愈发接近,原本只是想询问下顾晚洲的意见,这下可好,恨不得直接把皓沐邀请来试镜。
“晚洲啊。”他再次转向顾晚洲,“联系他还得通过经纪人,你知道的,我很怕麻烦,如果你认识他的话,找个时间帮我约出来吧?”
刚决定和皓沐不再联系的顾晚洲:“……”
第六期结束得十分顺利,在结尾,节目组邀请嘉宾们进行一个访谈录制,可以剪辑到之后网络版正片中。
在等待录制时,贺南的电话过来了。
“你今天表现得那么好,不怕你经纪人发现?”贺南正在开车,准备来录制地点接皓沐,也不算是特意过来,就是刚好有路过这边,客户送了不错的水果,打算给皓沐也带一点。
“才不会。”皓沐歪头夹住手机,“我之前智商不太够的形象已经刻在他们脑子里了,偶尔聪明一两回也会被他们找理由圆回去,比如,他们只会认为我找了后援。”
“你啊。”贺南轻笑一声,“我快到了。”
“嗯。”皓沐说,“我也要去录访谈了,我和节目组说过,你直接进来就好,稍微等我一会。”
皓沐说完,挂断电话,便去录制访谈,等他从录制间走出来,又发现编导正焦急的四处找人。
“怎么了?”皓沐问。
“找不到如灵姐,二十分钟前说要去上个厕所,然后人就不见了。”编导说,“下一个就是她了。”
“别急。”皓沐说,“你看看能不能先安排其他人进去录制,我也帮你找找。”
“嗯嗯。”编导十分感谢皓沐,正要打电话通知负责录制的编导临时换人,就听到一声极其尖锐刺耳的尖叫——像是来自节目组新来的实习编导。
皓沐直觉不对,循声来到实习编导所在的地方。
然后,脚步猛的一顿。
这里是古堡的浴室。
空间较大,瓷砖干净。
这本是一间用于参观的古堡,所以很多设施实际上是不能使用的——例如浴缸,浴缸之中并没有排水口。
可是如今,这个浴缸之中蓄满了水。
红色的血液溢了出来,断裂破碎的头发密密麻麻的飘满整个水面。
刘如灵整个人蜷缩在浴缸之中,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失去声息。
而那缸血腥的、飘满头发的水面上,漂浮着一根白羽。
现场十分混乱。
电线和机器像是被人为撞歪似的,杂乱无章,人员似乎都集中在二楼的某个房间外,就连他这么一个陌生人进来了,也没人注意。
走了好一段路,才有工作人员拦住贺南:“你是哪位?”
“我来接皓沐。”贺南说。
“哦哦。”皓沐之前吱过声,工作人员做好登记,提醒道,“不过我建议你先别进去。”
“里面发生什么了?”贺南问。
这位工作人员左右环顾,确定周围没有太多人了,压低声音道:“死人了。”
“好,知道了。”贺南应了声,径直往里面走。
“哎哎,都说了死人了,别去。”工作人员在后面叫住他,但贺南并没有停下脚步。
出事的地方很好找,哪人多就是哪。
那是一间浴室,门外围满了人,惊恐的议论声中,糅杂着水滴声。
浴缸的水龙头并没有被关闭,仍在不断溢水,头□□浮在水面上,鲜红血液随着溢出的血一块流了出来,地面沾满斑驳血迹,还有那一支已经被浸湿的、几乎要黏成一片的白羽。
贺南眉心微蹙。
——他在人群中看到了皓沐。
皓沐的状态很不对,肩膀异常坚硬,微颤,胸膛起伏,整个人像极了冬日里忽然被冻住的水,眼神紧紧停留在那支白羽上,一眨不眨。
“不好意思,麻烦让让。”
贺南挤进人群,来到皓沐身边,捂住他的眼睛,轻声:“不要看。”
眼前被温热的触感遮挡,贺南的身上还有股淡淡的女士香水味——很显然,在来之前,贺南应该穿的是女装。
不过这种香味让皓沐很是安心。
“贺南。”皓沐终于从短暂的心悸之中晃过神来,呼吸逐渐变得平稳,“你来了。”
“报警了么?”贺南问周围的工作人员。
直到此刻,他们才发现这里挤进来了一个外人,而这个外人,又似乎和皓沐极为亲近。
但他们根本无暇顾及这些细节。
“报、报了。”编导惊魂未定。
“嗯。”贺南嗓音没有多大变化,淡淡道,“报了就散开,不要破坏现场。”
贺南的气场十足,众人还没有搞清楚他的身份,就被这种淡淡然的气场震得下意识散开了去。
贺南把皓沐拉到一边,找到饮水机,接了杯温水。
皓沐浅浅抿了一口,抬起眼睛,鸦羽似的睫毛轻轻一颤,看起来很乖。
他仔仔细细的观察贺南的表情:“你看起来不开心。”
贺南嘴角微勾,轻嗤一声:“很没品味。”
“嗯。”皓沐同样一声轻笑,指尖微微用力,纸杯皱了,温水溅到他的手上。
贺南抽出纸巾,替皓沐擦干净手,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纸团划出一道直线,准准落入桶中。
“找到凶手。”贺南说。
两人身后忽然响起一阵嘈杂,然后又是一大串脚步声。
回过头,只见董缚心捂着胸口,整个人直直跌坐在地面上。
——先前董缚心一直在楼上,不知道浴室这边发生了什么,如今听到工作人员的议论,忽的便开始胸短气闷,像是被掐住了喉咙似的,整张脸一片煞白,连站立的力气也没了。
“1、120!!”先前被吓蒙的工作人员已经忘了之前培训过的有关董缚心犯病的处理方案,第一反应只是哆哆嗦嗦掏出手机。
“都让开!”
一个男人急匆匆扶起董缚心。
男人一身整齐的西装,金边眼镜,发型经过精心打理,哪哪都溢着一股社会精英的气息。
这位社会精英异常熟练的撑住董缚心的肩,取出药喂给他。
董缚心很快缓了过来,靠在他的怀里,男人耐心的轻拍他的后背。
“诶?他是谁来着,刚刚没来吧?”孟嘉言的声音突兀在耳边传来。
接着是郑盈的声音:“董缚心的经纪人,我记得叫……燕祁然。”
孟嘉言盯着那人的脸,琢磨道:“经纪人?这气质不太像啊?”
不怪孟嘉言质疑,燕祁然的气质的确不太像。
郑盈可是圈内八卦通,什么八卦都知道点,包括这位燕祁然:“其实严格意义上不能说是经纪人,燕祁然吧,是UR娱乐的执行总裁,就那个业务领域基本占了我们半片娱乐圈的顶级经济公司。手底下艺人无数,和咱们一起参加综艺的影后就是这个公司的。不过么……这两年燕祁然也不知道怎么了,堂堂一个总裁出来给董缚心当经纪人。”
郑盈说着,压低声音:“不过,我可听说,他应该和董缚心是一对,燕总为爱当经纪人,全程陪伴。”
“嚯。”孟嘉言瞪大眼,“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郑盈什么一笑:“圈内帅哥的八卦都逃不过我的眼睛,我当初还磕过他俩的CP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在皓沐和贺南身后聊起天来。
听得大差不离,皓沐回头:“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
“过来挺久了,但你一直没看到我们呀。”郑盈分明是在和皓沐说话,眼神却直勾勾的落在贺南身上,“这位帅哥,你是皓沐的男朋友?”
孟嘉言也在一旁帮腔:“男朋友?你不是喜欢顾……”
“……”在误会扩大之前,皓沐干脆果断的打断孟嘉言,“贺南,我小叔。”
“郑盈,孟嘉言。”皓沐向贺南介绍,“《猎线》的同事。”
“你们好。”贺南收回视线,礼貌一笑。
郑盈:“啊啊抱歉抱歉,小叔太帅了,小叔你好,你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了吗?你是什么职业的?你怎么一直在看燕祁然呢?你也认识他?”
“……见过,不算太熟。”贺南没有回答郑盈前两个问题,只是简略的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
几人相对轻松的聊天没有进行太久。
警方在十分钟后赶到。
警员们立马疏散人群,拉开警戒线。
红/蓝/两/色灯光映上了墙。
录制现场依旧一片喧杂,人声不断。
郑盈拉住贺南问个不停,孟嘉言时不时插上两句话,慌乱的气氛终于消散了些。
工作人员似是终于从方才的惊惶失措中回过神来,有条不紊的组织人员撤走,帮助警方维持现场秩序。
燕祁然带董缚心离开现场,在和皓沐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回过头——
闪电割裂天际。
紧接着,雷声轰然而至,浓厚云层刹那间盖住了整片天空。
暴雨突至。
皓沐伸出手,雨水滴落在他的掌心之中:“你得先回去了,贺南。”
“嗯?”孟嘉言问,“你不走吗?”
他记得贺南是来接皓沐的。
皓沐摇摇头:“走不了了。”
——在来的警察里,他看到了林初涯。
这个案子被分配到了林初涯手上。那么,暂时还属于市局刑侦支队顾问的他,自然必须要参与案件的调查。
更何况在浴缸里,还被放了一片白羽。
“我今晚大概得熬个夜。”皓沐说。
“嗯。”贺南替他系好衣扣,取下围巾,结结实实围在皓沐脖子上,不让一丝风漏进去,“别太勉强自己。”
“死者刘如灵,二十四岁,死亡时间于17点25分到17点45分之间。”
“尸体从水中捞出时皮肤青紫状,口中出现水渍,呈白色型泡沫状,皮肤收缩,尸斑呈淡红色,耳膜破裂,微量出血,肺部大量积水,她的手腕有一道八厘米刀口,腕动脉破裂,除此之外身上无其他明显外伤,无搏斗或反抗痕迹。”
“据此推测,刘如灵先是割腕,失血过多导致昏厥,最终沉入浴缸水中,溺水身亡。”
市局,刑侦支队的成员正在开会,小黑板上贴满了今日现场勘查的图片。
经过整整一晚的勘查和问讯,终于将当天情况完完整整记录下来。
负责痕检的警员也上前报告:“案发浴室中只提取到死者一人的指纹和死者本人脚印,现场门窗完好,没有人为撬开的痕迹,唯一能打开浴室门的钥匙在管理员手中,案发时管理员具有不在场证明,可以排除管理员动手的可能性。同时,监控只拍到刘如灵独自一人进入浴室的画面,不存在人工剪辑或是拼贴痕迹,没有其他嫌疑人线索。”
吴待在座位上认真做着笔记。
门、窗完好。
无搏斗,除手腕外无其他外伤。
没有监控录像,没有目击者。
吴待抬头问:“这是密室杀人?白鸽干的?”
这几乎是一个显而易见的推测。
只有白鸽,才会在杀人之后,还在案发现场留下一片白羽。
其他警员显然心中也是有此想法。
但是他们并不敢让这样的预设在脑中多做停留。
办案本来就是一种用证据还原事实的过程,警方搜集的真相,推测的证据,以此为基础撰写的起诉意见书,都有可能影响到之后对于案件的审查和判决,所以必须要公正,脑中不可以多做过多预设。
哪怕往白鸽身上联想,那也只能是一种办案方向,而不是办案答案。
即使真的往白鸽的方向靠,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想不明白。
刘如灵,一个追星的富二代,履历清白,为什么会成为白鸽的目标?
“不。”皓沐的声音在会议室中响起,“我认为这个案件,和白鸽没有关系。”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皓沐身上。
他靠在座椅上,神情严肃,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他的眼神一张张扫过小黑板上张贴的现场照片,脑海中回忆起今天的案发浴室,以及白鸽曾经犯过的案件。
过去多年,白鸽多地流窜,犯下一起又一起令人发指的杀人案件。
而在五年前,有一起几乎能和刘如灵的死亡一模一样的浴室密室杀人。
死者是一位女性,死亡地点在浴室,死因是割腕后失血过多造成昏厥导致的溺水而亡。
——刘如灵的死亡,简直和当年的案件如出一辙。
皓沐连接投影仪,将当年的案件投屏:“白鸽是个内心缺乏同理心的变态,以杀人为乐,把逃脱警方追捕当做游戏,这样的人,不可能会重复当年用过的手法。比起认为是白鸽所为,我更认同,这是一场模仿作案。”
皓沐这么说着,可他的眉心却始终拧着。
“傍晚五点,《无罪之城》直播版录制完毕,之后便开始录制访谈,监控显示,五点十分,刘如灵进入了浴室,之后没人再路过,也没人再出来,而监控录像没有被篡改,我能想到的只有一种可能性。”
皓沐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林初涯懂了。
案发地点的确是一个密室。
但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密室。
“刘如灵是自杀。”林初涯说。
众人诧异的顿住动作。
“自杀?!”吴待难以置信。
“对,自杀,只有这样一种可能性。”皓沐在回答吴待,也在回答他自己。
皓沐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时,他似乎又回到了刘如灵死亡之前。
他站在那间浴室门口——
刘如灵结束了录制,又见到了偶像,她是极其兴奋的,一边走,一边和小姐妹打着电话,回复粉丝群里粉丝们的信息,向她们道晚安,然后,推门走进了浴室之中。
浴室门关上的那一刻,刘如灵的神情一定变了,从兴奋雀跃变得呆滞又空洞。
她应该是看到了什么?
皓沐在大脑中俯瞰整间浴室。
平平无奇的装饰,除了欧式复古的风格之外,没有过多可能刺激到人的地方。
浴室里有窗户,可窗户外,只能看到辽远的北城高楼,要说唯一显眼的,也只有在全北城最引人注目的LED上,属于董缚心的海报。
刘如灵在窗户旁站了一会。
终于,她深吸一口气,坐进了浴缸中,开始放置温水,取出了藏在口袋里的小刀,还有一管可吸入式麻/醉/剂。
——在她的尸检报告中,检测出了麻/醉/剂成分。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自杀。
刘如灵一早就想好要以如今这种姿态死去。
为了让自己不那么痛苦,她甚至准备了麻/醉/剂,屏蔽自己的痛觉。
她割开了自己的手腕,感受着血液一点点流出体内,亲眼看着浴缸中的水被血染红,再一点点感受自己失去意识,沉进浴缸之中。
“自杀”——这两个字就像滴入深不见底的泉潭一样般,会议室顿时变得一片寂静。
这答案实在是有些出人意料。
目前已知信息太少,就连皓沐也有很多问题没有头绪。
刘如灵为什么要自杀?
为什么要以白鸽在的方式自杀?
是她的主观意志,还是他人幕后操纵?
“你有头绪吗?”林初涯问皓沐。
皓沐摇摇头。
录制过程中,刘如灵都十分正常。
如果一个人心理状态出现异常,她的身体、行动都是会有反应的,但是刘如灵没有。
“又是自杀。”皓沐想不通,刑侦队的前辈也没想通,吴待一个还在备考的辅警更想不通,他咬着笔头,嘟囔,“楚溪是自杀,刘如灵也是,两个人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他这句话一出来,林初涯和皓沐同时抬起头看他,目光如柱,看得吴待一脸懵逼,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林初涯的脸色更是严肃到无以复加。
“遭了。”皓沐和林初涯异口同声。
楚溪和刘如灵死亡时,身边都有白羽。
假设两者的死具有相似性。
那么——
“也许会有其他人死亡。”
“马上会出现新的自杀者。”
林初涯和皓沐同时说。
当晚23点。
吴小沙在结束录制之后,又去完成了广告拍摄,这才驱车回家。
他挺讨厌在夜晚独自开车的,便拨打了林途的电话,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路。
“我说,你给我的情报完全就是假的吧?”吴小沙抱怨,“皓沐哪里傻了?我就试图拿他当了一下对照组,差点没被喷死。”
“你运气不好吧。”林途说,“他应该是去找外援了,我前些天还看到他从市公安局里出来,和那些警察关系可好了。”
吴小沙驶入隧道之中,这个点路上已经没多少车,隧道惨白的灯光显得格外阴森,幸好听筒里时不时传来林途的声音,让他安心一些。
车辆在靠右的驾驶道行驶着:“确实和警察关系不错,诶,你看新闻没,今天我们综艺出事,警察过来把周围人都挡外边,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把皓沐放进去了,让他进去干什么,看什么热闹啊!关系好也不是这么用的吧。”
吴小沙嘴里正嘟囔着,这时,车身忽的一颤,猛然一抖,窗外“哐哐”两声——车轮应该是驶过那个休整路面时铺着的钢板上了。
吴小沙原本没在意,直到听到车轮传来漏气的声音。
吴小沙连忙停下车:“卧槽,先不说了,我车轮好像漏气了,我下去看看。”
挂断电话,吴小沙下车查看。
果不其然,左边轮胎直接憋了下去,轮胎被钢板的尖角划开了一道肉眼可见的豁口。
“晦气。”吴小沙踹了一脚车轮,正想去后备箱取工具换上备胎,忽然听到极其明显的“嘀嗒”一声。
似乎有液体从极高的地方滴了下来,砸在车玻璃上。
“嘀嗒”。
又是一滴。
这一回,滴在了吴小沙的头上。
“哪来的水?”他往头发上一薅,再拿下来时,却是满手的血渍。
吴小沙整个人一怔。
直到这时候,他才注意到,滴在车玻璃上的,不是水,而是鲜红的血滴。
又是一滴冰冷的血液滴落头顶,然后,一片沾了血的白羽也飘飘落下。
吴小沙僵硬的抬起头。
只见隧道顶部,悬挂换气扇的地方,赫然倒吊着一具男人的尸体!
与此同时。
北城市郊街道,刚竣工的高楼之上。
身着红裙的女孩一跃而下,重重砸在马路之上,骨骼扭曲,身体四分五裂,鲜血炸开,而她紧闭的嘴里,衔着一片白羽。
吴小沙几乎要抱住来询问他的警员。
在深夜的隧道中看到尸体这种体验实在太惊悚,吴小沙整整愣了三分钟,和尸体大眼瞪小眼瞪软了脚,才终于连滚带爬的想起要报警。
如今,警方及时赶到,隧道右侧道路被封锁,警员们各司其职,有序清理现场。
负责询问情况的警察小哥很高,一米八八,看起来很令人安心,吴小沙抱着他抖了七八分钟,才终于能好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