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被掉包的罪臣之子by大叶湄
大叶湄  发于:2024年11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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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手一伸,“匣子还我。”
幺鸡讪讪的将匣子递还给凌湙,嘴里还挺不服气,“我是不聪明,猜不了别人,但我觉得,我能猜你,主子,你真的没有憋……”
凌湙正颠着匣子估重,晃着里面的东西挺不对劲,然后掀了一角看,匣子里的薯蓣只剩了一小半,登时就炸了,啪一声扣了盖子,竖起鞭子就朝幺鸡打去,“你个嘴谗的憨货,这才多大功夫就给我吃了大半?啊,我抽死你,这是左师傅特意给我炒的。”
幺鸡伏了身体躲开,边躲边叫,“不是我一个人吃的,小杜子他们也吃了。”
一行说一行跑,嗷嗷叫着就冲回了随意府,杜猗和梁鳅几个缩后头不敢动,憋着声气看头前两人打闹的身影,一时都又羡慕又欣慰。
凌湙心情不好,他们后来在跑马的过程中也感受到了,但只有幺鸡,能用这么个浑招引开主子的愁绪,迅速恢复成以往那样,做回万事尽在手中的睿智主上。
府中灯火通明,蛇爷守在门边,一头撞见幺鸡被凌湙追着打的模样,不由瞪着眼睛叫住人,“你个鳖孙,跑啥?主子要打你,就得乖乖的受着,下来,给我跪台阶边去。”
幺鸡鼓着脸一副受气样,跳下马不服气,指着后头的杜猗几人,“那他们也得跟我一道跪,又不是我一个人吃的。”
等凌湙也到了府门前,蛇爷才弄懂他们之间门的债业,一时好气又好笑,上前替凌湙牵了马,觑着凌湙转暖的眉眼,笑出了一脸褶子,“去找左师傅了?他白日遣人送来的药包,我刚叫人煮了,五爷现在就去泡个澡?”
凌湙跳下马,点了把委屈跪在台阶上的幺鸡,声音里透着松快,“行,去泡泡,幺鸡是不是也要泡?去吧,跑了一晚上,回去早点睡。”
蛇爷呵呵笑着随凌湙进门,走至幺鸡身边时踢了他一脚,“滚滚滚,一天天就不知道给你爷爷省点心,去泡药,已经叫人给你送房里去了。”
如此折腾一番,到凌湙沉沉睡去时,已过了丑时,蛇爷守在门外,眯盹着听了一会儿屋里的动静,之后才吩咐虎牙过早不许叫人的话,并让人守住了院子,脚步放轻,话音调小,务使凌湙能一觉睡到自然醒。
只凌湙心里搁着事,卯时刚过就睁了眼,叫了虎牙打水洗漱,之后又去了偏厅旁的小书房,亮了盏小灯,铺了信纸给宁振鸿写信。
一是肯定了宁振鸿的怀疑,但需要他按下此事,不许再与旁人提及,并言明会有被灭口之险,二是让他想办法与在京中的酉二酉五联系,将那两个孩子的大致相似点告诉他们,最后,让他蛰伏,不准再将眼光放在那个孩子身上半分。
凌湙将给宁振鸿的信晾在一旁,另起了一封,却是指示酉二酉五的,告诉他们,得到那两个孩子的方位后,设法将凌家子逮住,将无相蛊的功用和绝命的后招全然告知,若是个聪明的,就该知道酉二酉五对他意味着什么,若肯乖乖配合,他将教导他,如何从肢体语言以及神态上,完全模仿成另外一个人。
相似的容貌体格,凌湙在听到的时候,就闪过了一条计划,那些老大人不会想到,一个四顾无援的孤儿,有敢取人代之的谋算,他以有心算无心,让那两个孩子彻底混淆到,让所有人都分不出真假的地步。
左姬燐说了,无相蛊的使用年限越长,所达到的效果越惊人,他要人为的造出两个闵仁遗孤,他要打断那些老大人用闵仁遗孤,完全取代凌家子的机会。
凌家子若想活,就必须照着他教的做,而人随着年龄的增长,知道了利益得失,他会更努力的将自己往另一个人的影子上模仿。
宁侯府是那些老大人为闵仁遗孤找好的中转站,又焉能知道,这里也将成为他们的视野盲区,他们不会想到,蝇营狗苟的宁侯府内,会有人敢顶风作案,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让两个孩子轮换着扰乱旁人认知。
凌湙在信里嘱咐酉二酉五,留在京里,守住那两个孩子常驻地,等凌家子模仿的有了功效后,半夜里暗渡陈仓,再使调包计。
也就是闵仁遗孤在宁侯府时,半夜用凌家子去调,同理,若轮到凌家子在宁侯府时,半夜里也将调一次,如此反复,直到让跟在身边伺候的人,也无法分辨真假的时候,相信那些隔三差五才见孩子一面的老大人们,也将无法辩出真相。
宁振鸿说闵仁遗孤眼透懵懂,比之凌家子天真了许多,那哄他玩个游戏当也不难,小孩子需要伙伴,先取其信任,再哄他开心,最后以谁能骗到大人认不出人后为胜利者,给出奖赏,小孩子玩游戏最为认真,胜负心也最重,为得到小伙伴的承认,会卖力不让自己先输的。
凌湙将计划的步骤一一列明,封在了给酉二酉五的信里,他助凌家子有现于人前的机会,就是不想让他悄没声的死在某一个角落,他得让他像一根刺般,扎在那些老大人的心里,逼他们分出心神,去应对两个一模一样的闵仁遗孤。
只要他们还想让这个遗孤派上用场,就不得不小心应对两张一样的脸,一旦分辨错了,哈,更有的玩了。
信晾干后被一一封进牛皮套内,凌湙嘴角含笑,迈出偏厅时,陡然觉得眼前景如此美好,北境天空如此辽阔,边城百姓日渐活泼,跑操的号子里都带着满溢的希望,而他,将在这里白手起家。
“虎牙,给我把早食用篮子装了,我带去砖窑跟秋老一起吃,告诉蛇爷,桌上的信除了给我娘的那封走驿站,另两封走咱们私线送。”
吩咐完人后,他去了幺鸡几人的住处,秋扎图也领了人在院内扎了营,到凌湙走近北厢院时,一伙人正怼着打木桩练功,全都是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赤着上半身挥洒出满身汗水,凌湙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幺鸡擦了汗凑眼前来,张着眼睛望他,喘吁吁的问,“主子,有事?”
凌湙晃了晃手,扎紧了束膊,伸手要刀,“来,练练。”
幺鸡眼神陡然就亮了起来,忙高声应好,扭着头直唤梁鳅,“小鳅子,快,给我把刀拿来,拿两把,还有,叫他们都过来,主子示刀呢!”
凌湙踢了他一脚,笑骂,“你倒是会指派人,还有,我什么时候说示刀的话了,我就是手痒了。”
幺鸡嘿嘿点头,又摇头,“那也是他们的福气,主子都多久没给咱示刀了。”
凌湙一路最掼使的是鞭子,幺鸡最掼使的是枪,后来有了刀营,就日日与刀为伍,倒减少了摸枪的机会,凌湙便道,“你用枪吧!我试一试刀的韧度,过后可能要重新锻些新刀。”
这下不止幺鸡,就是杜猗、武阔他们眼神都亮了,纷纷围在院子四周,空出中心处一块地来,瞪着牛眼望向朝气蓬勃的少年。
凌湙接过梁鳅递来的长刀,抖手挽了个刀花,颠了颠摇头,这就是他不爱用刀的原因,轻薄的一层铁皮子,拿手上就觉得没有质感,跟他以前看的舞台上的秀人杂耍的刀具一样,没有个刀锋舔血的凌厉感。
幺鸡持着长枪,抖手也挽了个枪花,一脸跃跃欲试的望着凌湙,催促道,“来么?”
凌湙点头,右手上左手下的,双手握刀,摆了个挥刀的起手式,只一下,就叫对面的幺鸡感受到了锋利的压迫感,忙收了嬉笑,郑重的提枪防备,马步半蹲,眼睛紧紧攫向凌湙,期待又紧张的等着他动作。
刀锋向阳,折射出刺目的银芒,凌湙目视幺鸡枪杆,点头沉声道,“别硬抗,觉得受不住就躲开。”
幺鸡点头,这时也不敢托大,道,“我知道,来吧!”
凌湙于是提刀斜向前,横扫幺鸡面门,被其用枪格挡开后,凌空悬转半身踢腿,刀从其肩背部陡转数圈,自左绕向右,旋身一周再次回到凌湙手中,灵活的仿如他身体的一部分,叫围观的众人看呆了眼,没料一把杀人刀居然还能这样玩。
却见凌湙仍用双手推刀,气沉山海凌空跃下,怼着幺鸡横挡的枪杆劈下,咣一声响震动整个北厢院,刀气拍向地面,烟灰四起的扑人眼,幺鸡双臂青筋暴起,大喝一声硬接了这一刀,额头已然冒汗。
凌湙却轮圆了胳膊,旋身三连跳,长刀由右换到左,再次持刀贴地横扫,又至腰部平推,最后击向面门,以劈山裂海之势,凌空当头砸下,幺鸡一看这泰山压顶之势,忙倒退数步,贴地滚出刀锋圈,露出身后一截打木桩,凌湙却避也不避,直将刀锋下沉,以无以匹敌的气魄,一举将打木桩劈的四分五裂。
碎木四散里,众人只看到他手中的刀锋,一截一截的断至手柄处,而烟尘里的少年,却浑然未觉。
一时间门,四周寂静,呼吸顿停。
凌湙喘着气收了刀势,看着手里剩下的刀柄,摇摇头,煅刀看来必须排上日程了。
幺鸡抹着汗瞪眼,比旁人更快一步上前追问,“主子,你这是什么刀法?太厉害了。”
凌湙丢了刀柄,舒展了一下手臂,望着他以及周围一圈人,道,“这刀法得配着一种特制的刀才能发挥最大威力,那种刀叫□□。”
□□,顾名思义,就是专门针对骑射一流的族群的,整个刀法没有太多花哨,就是挥和劈,气势大开大合,练至臻境,有挥斥方遒的畅意,可做长至两米,一刀劈下,连马带人对半开,杀伤力极大,也是他最初就想为刀营配备的定制武器。
幺鸡眼睛亮的灼人,盯着凌湙嚷嚷,“教我……教我们?”其他人瞬间门站直,一个个渴望的盯向凌湙,激动的脸都红了。
这刀法太猛了,耍起来威风凛凛的,是个男人都受不了这诱惑。
凌湙笑着点头,又摇头,“这会儿刀不行,得等我把刀打出来,不然你们也看到了,这种刀使不出劲。”
于是幺鸡就拽着凌湙要下铁器房,恨不能当即就将刀打出来,叫凌湙拍了一下,“你将这断刀送去给陈铁匠,让他看看断刀面,回头我找他说话,行了,我心里有数了,你们继续训练吧!”
幺鸡眼巴巴的看着他,却只得到了个背着手离开的身影,虎牙已经将食框准备好,守在院门外等他了。
凌湙才不管幺鸡有多幽怨,提上食框,趁着大家用早食的当口,一人一马奔到了城南砖窑坊,老远的就看见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知看什么。
他声音由远及近,笑呵呵的冲着背对着他的老秋族长道,“怎么了?秋老?”
老秋族长扭头看了他一眼,忙上前两步,脸上是喜忧参半的样子,对着凌湙道,“来的正好,窑开了。”
凌湙挑眉,非常讶异,“这么快?”他以为至少得烧个两三天,结果这才两天不到呢!
老秋族长点头,“窑小砖少,用不了太长时间门,且因为是烧的柴禾,火力不猛,时间门已经增长了,按理一天一夜就该烧好了。”
凌湙点头,提着食框跳下马,将之交给旁边人,自己同老秋族长并列着往砖窑处走,一眼就看见刚熄了火的窑口,整窑洞正扑扑往外冒烟,窑顶处有泅过水的痕迹。
“浇过水了?有炸么?”
老秋族长嘴角又抽动了下,沉声点头,“有小范围的炸裂声,但另外两窑没有。”
他一共烧了三个窑,是一夜没敢离开,守在这里看着等着,头一窑泅水还是没有经验,浇的时候过于集中,导致一面窑有倾塌之相,另两窑则要好些,一头泅的轻一头泅的重,就看开窑之后砖体的颜色分辨了。
凌湙于是安慰他,“没事,咱这也是才刚开始,反正泥多的是,一窑不成再烧一窑,总能烧出来的,怎么样?现在开?”
老秋族长心里这才松了口气,皱着脸点头,“开。”
是连早食都不大想用的样子,凌湙招手从食框里拿了两个饼子,一个自己啃一个递了给他,“咱边吃边看,反正已经这样了,那个不是谁说的么?失败乃成功之母,万事无绝对嘛!”
老秋族长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想了想也对,堂堂城主都不急,他急又有什么用?于是,干脆接了饼,一老一小往窑边凑,看着人开始拿铁锹起窑砖。
随着一声“开窑咯!”的号子声起,第一块窑砖被撬了出来,然后一大波热浪从窑口内喷出,凌湙敢紧拉着老秋族长避开,却只听内里的砖块相继传来崩裂声,咔嚓咔嚓声不间门断的传出,围成一圈的人同时大惊失色,瞪着烟雾四散的窑口,竟有些不敢凑了眼睛往里细看。
凌湙心里也咯噔一声,心道:坏了,这一窑砖大体是没了。
果然,等热浪过后,再使人上前扒开窑顶,却只见内里码的整整齐齐的砖块,已经碎成了一堆渣,青红交加,间门或着白点相印其间门,一看就是没烧好的样子。
老秋族长涨红了脸,手里的饼也不吃了,喉咙里嗬嗬了半天,愣没挤出一个字来,凌湙也抿了嘴伸头看,最后叹息一声,“这砖好难烧啊!”
果然,就是人们常说的,眼睛会了,动手就废的典型。
一行熬了两天一个大夜的人,俱都沮丧的垂了头,凌湙往四周看了看,举着饼子啃了口,细细嚼着咽了下去,最后在一片安静里道,“没事,不就才碎了一窑么?咱不还有两个窑没开?走,去开下一个。”
众人看着他,以为他该要生气或该甩出个罚人的条例来,结果,并没有听到贵人常见的愤怒感,甚至连个借火撒气的举动都没有,顿时一个个的大松了口气,束手束脚的跟后头往另一个窑移动。
凌湙搀着老秋族长安慰,“都说了没事,秋老,得失心别太重嘛!万事开头难,我都不失望,你也别自责,这窑是我们大家的心血,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听我的,马上把残窑清了,咱再继续砌新窑开烧,不就费点子泥巴和柴禾么?咱现在有的是人,做起来快的很。”
老秋族长嘴巴动了动,终是没忍住,“费了不少钱,这么些人管吃还管发工钱的,一窑烧毁,得损失很多钱啊!”
凌湙就哈哈笑着拍了拍他,指着城北自己住的地方,“您忘了?咱现在有豆油,每天那边小作坊能榨个百多斤,供了咱们吃喝后,还有余,这两天听说往四周村落卖的老好了,每天都有人守在村口等咱们的马队去,没事,别担心,我有钱,您尽管烧,烧塌多少窑我都不怪你。”
老秋族长张了张嘴,把你一斤油才卖十几文钱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依然是先撬开窑顶往里觑,可这窑却没有热浪喷涌出来,大家等了半天,窑里静悄悄的没有动静,一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凌湙也跟着紧张道,“这是成了?快,把窑门撬了看看。”
回过神的众人七手八脚上前,排成长龙接力似的将砌窑的岩石碎块挪开,扒了糊在上面的泥巴壳,终于在一片期待的眼神里,码的整整齐齐的砖块露了出来。
有人情不自禁的喊了声,“没碎。”
是没碎,但颜色很斑驳杂乱,青红白三色交加,青的少,红的多,白的间门隔在青红之间门。
老族长喃喃道,“这是泅水少的一窑,看来确实是水没泅到位的问题。”
凌湙捻着一块砖细看,跟着点头,“确实,应该是水没泅透,秋老,你这水量当时放了多少,有记么?”
老族长点头,“记了,记了,三窑不同的泅水量,我都记的实实的。”
凌湙捏了一下,笑道,“这也不算全无所获,这些烧坏了的砖可以用来铺地嘛!刚好,把这些碎砖铺个走人的道出来,省得下雨沾一脚泥的,废物利用。”
他这心态,让好些人跟着松了口气,纷纷笑着赞他,“还是城主想的周到,这砖铺地刚好,也不算浪费,呵呵!”
接着大家又去开了最后一窑,而耽误的这些时间门里,最后一个窑上已经完全失了热气,人手就能触上窑壁,却只能感受到些许温热,凌湙记下了三个窑之间门的时间门差,以及窑壁撬起时的温差,心里默默估算着砖窑内外的温度对比。
可能已经有过两窑开的经验,这最后一窑开的时候就非常麻利快速,又有凌湙这态度摆着,众人也没了一开始的提心吊胆,俱都平静的等着看结果。
窑门一开,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排排品相完好的青色砖墙,码进去是什么样,开出来还是什么样,众人静默一瞬,突然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来,一叠声的互相击掌相告,“成了,成了,烧成了,这是青砖?是青砖,绝对就是青砖。”
凌湙笑着点头,拿过递到眼前的青砖细看,又对着地上磕了磕硬度,在众人眼巴巴的注视里宣布,“是青砖,咱们烧出来了。”
人群一下子鼓噪了起来,喜悦染满了眉眼,激动的互相拥抱在一起,就连老族长也忍不住湿润了眼眶,扭着头抻了一下,也跟着咧了嘴。
凌湙最后总结,这最后一窑开的时机当是最对的,没有趁热开,水泅的也到了位,整个窑的内外温差当是持平,少了热涨冷缩的爆率。
老族长不懂他说的啥内外温差热涨冷缩的,只用最简洁的话总结道,“趁热泅水,浸透满窑,然后等窑自然冷却,之后再开。”
有了一窑的成功,接下来,就是加大人工投入,老秋族长为了能让油坊早日开工,直接开了十个窑口,拉了全族老少进砖窑坊帮忙。
凌湙这下彻底从砖窑坊脱离了出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斩-马刀
北境的冬天格外漫长, 明明已经打了春,却转头又开始落雪, 冰冻的土地因为有了铁锹铁犁耙的帮助, 无论是开荒,还是挖土拍砖,都变得简单了些。
屋外的寒冷抵不住边城百姓的热情, 因为凌湙,他们整个冬季没有再受过食不裹腹的困扰, 哪怕外面的天再冷雪再大,也挡不住他们上工挣钱的心, 而且,自有了煤炉子之后,连最可怕的夜幕都变得可期了起来,因为大家都知道, 隔了一道门的内外,是冷暖两个季。
钟楼那边已经贴出了告示,开荒出来的田亩归他们个人所有,原城南城东的百姓是没有土地的, 被拉去开荒时也都以为, 所有土地将归为城主名下, 这告示一张贴,当即引起了两门百姓的震动,围在钟楼那边, 一遍遍的听着书吏宣读上面的条款,直听到各人都会背了,才终于相信了这份告示的真实性,哪怕后面附加了一条, 开春后粮食将不再免费供应的话,也没人提出一点意见。
够了,这新来的城主已经为他们做的够多了,即使是最混账的二流子也知道,在拥有绝对力量的城主面前,能得到这犹如天上掉馅饼的待遇,该知道满足。
于是,开荒的热情只增不减。
所有百姓都知道,城主搞出了豆油,他们不必辛苦的再去种黍粟这等难伺候的庄稼,钟楼上的告示写了,油坊建好之后,将敞开了收菽豆,城主鼓励大家伙种菽豆。
至于城西那片较为肥沃的土地,则被拿来种了应季的蔬菜,边城一年四季供应给百姓的蔬菜,只有蕹菜和白菜,且一入冬后,就只有干巴巴的腌菜,新鲜菜是不可能有的。
凌湙入城多日,每日餐桌上能见的蔬菜属这两种最多,蛇爷知道他不喜胡萝卜,是半根也不敢给他上,这就导致凌湙整个冬季都缺少维生素的补充,又加之他本身火力旺,嘴巴溃疡上火简直三天两头的来。
蛇爷和幺鸡也一样,他们都是从京畿过来的,不说水土不服,就是饮食习惯也都非常将就,路上讲究不来,到了边城却没条件讲究,都是能填饱肚子就算完的性子。
后来一日日的观察里,凌湙才知道,边城里生活的百姓,其实也因为缺少蔬菜的补充上火烂嘴角,只是他们到了季节,都会去药铺抓点降火的药熬了喝,最便宜的黄连解毒汤,几乎家家熬煮,在最干燥上火的那段时日,满城荡着扑鼻的苦气。
蛇爷叮嘱出城收菽豆的马队买水果,就是因为凌湙天天喊嘴巴苦,两种蔬菜吃腻到看见就反胃,偏又不能天天吃肉,最后逼的没办法,为了不喝黄连汤,凌湙开始生啃胡萝卜。
这倒霉的胡萝卜,偏偏是个维生素大户,蛇爷和殷、齐二位不上火,概因他们三人都不讨厌它,一天三顿里必有一顿吃一盘,幺鸡和凌湙口味差不多,但见凌湙都开始生啃这玩意了,也只能陪着一起啃,练完功就带着人满荒野里找能入口的野菜,只可惜收获甚小。
到凌湙终于从砖窑坊里抽身时,他已经对这种满碟不见绿的餐食忍到了极限,骑着马溜着城内各角落旮旯走了一圈,发现家家户户的煤炉子上都吊着一壶降火汤,大人小孩都被那股味呛的直皱眉,然而却不得不捏着鼻子硬灌。
陇西府里的百姓据说也在喝降火汤,便是府台大人到了这个季节也得灌两碗,整个北境在这个青黄不接的节气里,都没有能上桌的绿菜,就是顶尖的那波子将军老爷家里,也只隔三差五的上些金花菜和波椰菜,还都是从关内过来的,价钱奇高。
武大帅简朴,似江州那边为了吃食,想着法的搞小棚绿菜,在北境是没有的,你可以自家搞了解谗,但想用种粮的土地大面积搞小棚绿菜搂钱,会被罚。
能用一把汤药解决的事,他不能允许手下人为了口腹之欲,耽误到军粮的储备,如此,喝降火汤竟成了北境特有的习俗,到了季不管有没有上火,喝就完事了。
凌湙苦巴巴的将大棚蔬菜计划给摁了下来,转着眼珠子想能不能先盘条火炕培育点东西出来,结果窝在书房闷头想了两天,发现他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储备,通俗点就是,他不会。
笑死,火炕这东西,他也只是听人讲过,自己没见过,更没躺过,只知道床底下有个火膛,具体怎么砌,两眼一抹黑。
蛇爷见他闷书房里两天不开怀,每顿饭也吃的不香,着急的薅着幺鸡捶,幺鸡也苦巴巴的没滋味,虽然肉食管够吧,可也不能天天吃,他已经好几天不碰烧鸡烤肉了。
便秘,眼睛想吃,嘴巴不敢,左姬燐那药,一碗下去,两天食欲不振。
边城方圆二十里的土老鼠、野灰兔,冬眠的大蛇,觅食的野猪,这个冬季可算是完了,被他们这一波新来的人,掘地三尺的从窝里扒拉出来,便是远处的狼群都嗅到了这里的危机,没敢像往年那样游荡到边城周围来,但零散的小股狼群,也叫幺鸡带人打了不少,所以,这个冬季,边城不缺肉。
书房里的桌上堆满了草稿纸,是凌湙这两天画的□□解构图,刀把与刀锋的比例是他犹豫的关键,一米五到两米之间,他想取个更称手的长度,为此还让铁匠陈师傅打了几根铁棍,拿去给幺鸡,让他和其他人颠着长度份量试手感,取各人最适宜的中间值,他自己而言,更倾向一米六到一米八之间,借助弹跳之力,能发挥出两米二的威力。
幺鸡知道煅刀被提上了日程,更加紧了队伍的训练,每日晨起的打木桩延长了半个时辰,因为凌湙给他的铁棍,是按整刀成型的重量打的,比他们先前用的制式军刀重了近十斤,没有足够的臂力,根本挥不动□□,如此,整个刀营在卯初的跑操环节里,各人腿上开始绑沙袋,如凌湙早前训练幺鸡时那样,幺鸡也这样替手下人加训,腿上手上腰上渐次加重,直练到能负重还健步如飞时止。
齐葙那边一直在关注着刀营的训练,他管着幺鸡这些人的军事素养,培养他们为将的基本常识,但日常的基本体能训练,是幺鸡在照着凌湙训他时的方式负责,对于他们突然弃刀改铁棍的举动,自然是知道的,也因此,凌湙要煅一种新刀的事,他也从幺鸡嘴里听说了。
若非怕打扰了凌湙,他都恨不得住在偏厅里,就幺鸡嘴里形容的那种斩\马\刀,让齐葙整个失眠了两晚,便是左姬燐来告诉他,为他找到了另一种治腿方式,也没叫他激动起来,眼巴巴的守在垂拱堂里,盼着凌湙能从门外进来。
一张张图画出来,又进行修改,涂加细节,直到最后定稿,凌湙用了差不多一个星期,齐葙好容易等到凌湙拿着画稿进垂拱堂,结果接到手上一看,眉头就纠结上了。
刀身很长,宽且厚,最终确定在了一米八,扣去四十公分的刀把手,整刀仍有一米四的刃锋,且标注的含铁量重达二十六斤,上下还标示了浮动数,稿纸下方有特注一把重三十五斤的,不用猜,这应该是幺鸡的。
齐葙指着刀尖处,问凌湙,“刀开直刃乃常识,你这刀头上的刀尖处,怎开的是反刃?有什么讲究么?”
凌湙拍了拍稿纸,神秘笑道,“讲究个出其不意?”
齐葙就望着他,凌湙想了想,便从他旁边的刀架上取了一把刀在手,甩了个刀花直取他面门,齐葙张手接刀,惯性避锋刃,却没料,凌湙悬腕抖手,没如常理那般抽刃另寻机会进攻,而是蛮力挺进,翻转刀柄直怼着他胸膛而去,刀尖抵在胸前,凌湙张目与齐葙对视,问他,“理解了么?”
直刃被阻,格挡着便无法破甲,反刃则会在直刃的惯性思维力被低估,即使近了身也不会被重视,破甲的杀伤力近乎突袭,确有出其不意之效。
齐葙看着胸前的长刀,又望了望了凌湙,眼神瞬间明亮,大掌拍向藤椅扶手,喝一声叫道,“好想法。”
凌湙摇头收了刀,道,“也不算新奇,只是借了暗卫的刺刀启发。”
刺刀小而短,正反刃都开,取的就是速杀人命之意,长刀走势开合都在人眼范围里,胜者凭的都是个人实力,难有偷袭之功,开反刃就是跳出思维外的反向操作,一般少有用在长柄宽刀上的,就是整个工艺要求,也比单刃刀复杂,就是比开双刃的剑,也具有十足挑战性,凌湙稿纸是画出来了,但具体什么时候能煅出来,得看铁匠师傅的手艺。
果然,稿纸送去给陈铁匠看后,他一张被风沙吹皱裂的脸当时就愣住了,来回看了好几遍,那眼神直直的透出个“这是不是画错了的”意思,但嘴巴动了动,硬是没敢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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