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兮云,你别太过分。”玉曜嘴里吐着血,口里骂着脏话,直到看见江兮云要用脚去踩他脸才投降说道:“我说——”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江兮云拍拍手走到了一边,不再看玉曜一眼,而是转身盯向了远处的山峦,歪着头在寻找那九幽他们的身影。
玉曜将身上的骨头复原,进气多出气少地说道:“没…想到你…能变得这么听话?想当初怎么哄都骗不到你。”
“那土精怪对他那些朋友着实是好,他能成人形也是因为他那些朋友的气息烟火感染了他.他做那些泥人,起初的确是为了怀念他们,他不能控制人族生死,便只能用这种方法将他们留在身边。”玉曜撑着树,坐在旁边的石墩上慢慢说道。
“后来呢?”毛守正则往后一倒,睡在了江兮云不知何时拿来的躺椅上。与只能坐冷板凳的玉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甚至还嚣张地嘬了一口茶。
玉曜忍不住说了声幼稚,继续说:“泥人能如此像,不只是因为土精怪对他朋友印象深刻,更重要的是土精怪在用自己的灵气酝酿着这些泥人头。”
“土精怪能有意识是因为这山林间的灵气蕴养着它,而它是能成人形,是因为专属于人族的烟火气息哺育着它。”玉曜突然想到了什么,笑着说,“大概就是家的味道吧!”
毛守正:“你说这话究竟有什么意思?你不会是来给我传播爱的真理吧?”
“自然不是!”玉曜摸了摸身后粗壮的树干,感受上面粗糙的纹理,“这树木除了从土中吸收营养之外,也受人气的滋养。万年前,这片林子僵尸气息实在太浓了,因此这些树木都活不长久,我们种一片便死一片,失望越来越多,便不再想着恢复这片林子葱郁的模样,直到僵尸越来越少,我们才将一批逃难的人族带到了这里,自此他们顺利繁衍生息,才有了现在的土村。”
“人追求好的,树也是如此,人气中的温暖和谐幸福气息让他们更粗壮高大,可若人的怨气怒气被吸了进去,树会开始断根空洞,叶片都生存不了,更何况生出果子呢?”
毛守正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你的意思是那些泥人头是那棵巨树的果子?”
玉曜: “书上曾说过泥之果,树之子。土精怪化为人形,以树为生,以土为食,寻好友解孤寂,人族不长寿,死后以泥人头纪念,吸树根之灵,受人族气息,挂于树间,千千万万年。”
毛守正:“我记起来了!是毛家第一任祖师爷写的《三界杂记》中的一段话是用来介绍土精怪的。后面的是……
玉曜:”树生泥头生,树死泥头碎,土精怪若丢失寄托,则陷入癫狂,失去理智,取活人头祭奠泥人头。”
“这的确是毛道长说的一段话,没想到阿兮你还记得。不愧是小时候背得滚瓜烂熟,抄了三百遍的。”
毛守正听着有些奇怪,“万年前你们与老祖宗相识?”
“这有何奇怪?他与我们族长互称兄弟,是生死之交。”
毛守正:“怎么可能?你们是僵尸,你们……”毛守正摸着给自己捏肩的江兮云的手叹了口气说道:“对啊,你们并非一开始便是僵尸,所以当年老祖宗才会那么快能封印江飞扬,否则魔王出世,万年前必定有一场杀戮,可书中并没有记载,应当是老祖宗及时阻止了的原因。”
玉曜:“毛道长动作的确快,就这样囚禁了我们万年,这人族才得以如此平静,没有变成僵尸的世界。”
“听你这口气,并没什么怨气。”毛守正这来土村的路上想了很多,江飞扬应当不是真的想与自己为敌,但这一路所作所为又无法解释,毕竟水村的事他还记得牢牢的,见了九幽定要扒他三层皮。
魔王不死不灭,强大无敌,自己作为毛道长也不会随便任人欺负,可小僵尸们不一样,就算是魔王之子,也终究只是百年道行的旱魃,若真遇上这些血仆,不被他们玩死才怪。
可怪就怪在除了僵三受伤之外,其他小僵尸皆无任何意外。只能说明一件事,江飞扬他们利用小僵尸带自己来到这土村,来到这囚禁之地。
毛守正说: “囚禁之地已经被打开,江飞扬已经自由了,但天下不可能有两个魔王,你们为何迟迟不动手?究竟在密谋些什么?”
玉曜看着两人警惕的眼神,倒没有任何慌张之色,只是同样起身,往后退了一步,靠在那树桩说:“刚才不还在聊那土精怪吗?怎么又到我们身上了?若毛道长真想知道我们的事,就先解决了土精怪。”说完就手往树上一敲,树上瞬间裂了个大洞,“我们在囚禁之地等你,介时有人会告诉你们所有的真相。”
四周突然又狂风骤起,毛守正伸出手往前想抓玉曜,可只碰到了粗糙的树皮,人已经不见了。
“囚禁之地在哪?”毛守正朝着狂风喊道。
“就在你手下。”
毛守正看向自己的手,已经深入了那黑洞中。树早已干枯空洞,里面皆是腐烂痕迹,随便一摸便化为粉末。
毛守正: “这树早已经死了。”
江兮云望向周围说:“不止这一科,周围的树大多都死了,只不过外面瞧着还好罢了。”
毛守正突然抬头,在四周闻了一圈:“好像有什么味道,好浓的怨气,还有杀气。”
“那土精怪的树也烂了,只不过刚才被他强行遮掩着,因此没有被我们发现。”江兮云王向山顶那棵树歪头皱眉说:“树上的泥人头掉了不少,那土精怪正在发狂呢。”
望向山顶的方向,毛守正发现那股怨气和杀气也是从那传来的,“糟糕,那土精怪想杀人。可是怨气是从何而来?”
江兮云:“这怨气是人族散发出来的。这百年间来,土精怪对人族的压迫,终究是得到了反噬,人族的怨气急剧增长,毁坏了这片林子,也让土精怪自食其果,保不住他的泥人头。”
“所以土精怪慢慢开始癫狂,开始痛恨那些散发怨气的人,甚至最后想杀了他们。”毛守正握紧手中桃木剑叹了口气说:“殊不知这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这家伙隐藏得如此之深,没想到早就开始害人了。看来正如玉曜说的,得先解决它,至于囚禁之地的位置,大概和土精怪有关。”毛守正拉住江兮云的手说,“近乡情怯,老婆不要怕。”
江兮云微笑:“老公保护我!”
毛守正捏了一把江兮云的屁股,好久没摸了,手感还是如此好,“我们出发吧!”
土精怪不停地捧起掉落在地上的泥头,颤颤巍巍地将他们重新挂回树枝间,可没撑多久,便又重新掉回地上,这回是彻底碎成粉末了。
泥沙从指缝间流下,一阵带着怨气的风吹来,所有沙土都飞散了。与此同时,更多的泥头掉到地上,一颗两颗,直到最后全部都不见了,只剩下那几只骷髅头,没了血肉,只剩白骨,仿佛正在嘲笑土精怪的无用功。
“啊——”所有的朋友都没有了,都怪山下那群人,他们的怨气毁了树木,让所有的宝贝都变得如此脆弱。
“我在百年前就应该杀光他们,把他们都挂在这树上陪你们。”土精怪张开双手,身形慢慢变得巨大,獠牙锯齿猩红双眼,背部坚硬厚甲,鳞片层层突出紧紧覆盖住皮肤,尖锐刺耳的声音从喉中吼出,“哈阿~不过没关系,现在杀了他们也不迟。我用他们的血混泥土来捏你们的脸,我的朋友。”
“想法很变态,可惜你做不到了。”
第207章 入囚禁之地
小小土精怪, 毛守正自然不放在眼里,随意动作便将其打败,看着眼前灰飞烟灭的怪物, 毛守正忍不住叹了口气。
“成精成怪本就不容易, 没想到却误入歧途。”土精怪靠人族气息成型,有了感情,有了牵绊, 甚至有了朋友,可最终却死在自己的执念中, 落得如此下场。
江兮云:“对于这些精怪来说, 人族的寿命实在太短了。不能延续他们在自己身边的时间, 他们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
毛守正牵住僵尸先生的手,看着他说:“所以你才拼命将我转化为僵尸。”
江兮云:“这种执念我见过太多,本无所谓的,可遇到你后我竟也生出了这张我本嗤之以鼻的情感,便有了害怕。”
所以僵尸先生当年才会义无反顾的瞒着僵尸太太想要将其转化成旱魃, 幸亏当初成功了,否则还真如紫阳说的那般,天下要大乱。
“呼, 朋友~”
空中传来常人听来毛骨悚然的声音, 一声声朋友是那泥精怪最后的意识,就算是本体消散了, 可心也困在那执念中, 想和朋友在一起。
毛守正伸手将那最后的一丝魂收入坛子中, 封坛净化, “可惜你作孽太多,杀害了无辜之人, 这辈子注定和朋友无缘了。就在这坛中好好反思,说不定万万年后难赎清罪孽,与旧日好友再相见吧!”
土精怪死了,那棵树也慢慢地消失了,直到变成空地,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瞧着像一扇门。
江兮云:“阿正,有东西露出来了。”
毛守正警惕地往前走,蹲下身用手将覆盖在上面的土拨到一边,露出了那奇怪东西的模样,的确是一扇门。
“这怎么会有一扇门?而且还是在这树根底下,难不成是那土精怪的宝贝库?”毛守正伸手就要去拉那门环,可怎么使劲都拉不动,像是被锁住了。
“好像需要一把钥匙。”毛守振在附近旁边走了走,始终没有发现什么钥匙形状的东西,忍不住懊悔道:“早知道不急着将那土精怪杀死,先问问这钥匙的事。”
“要不我一刀把他劈了吧!”毛守正又立即摇头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若是下面真有什么宝贝,那岂不是把宝贝给弄坏了。
江兮云盯着那钥匙的孔,觉得有些眼熟,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腰间掏出那把匕首,刀尖对准孔洞插下去,向右一转,“啪嗒”一声,那门便打开了,发出了木头摩擦的声吱呀声,看来很久都没有人打开过了。
“这是一条地洞。”毛守正向底下望去,是无尽深渊,望不到底,将活种子丢下去,刚靠近便被吞噬了,根本瞧不清楚里面的模样,若想找一找里面是否有宝贝,便只能自己下去看。
“这不会是玉曜说的囚禁之地吧?”毛守正心想这囚禁之地也太小了吧。
“下去看看便知。”江兮云话还没说完,地面便开始震动起来,两人远离洞口稳稳站在一边,洞口旁边的地上微微冒出了东西,越来越高,越来越高,直到完全出现才停下。
江家之村四个大字正正地刻在那石碑中间,上头还覆盖着两个手印,一红一黑,刚好在那江字的上头,像两个耳朵一样,瞧着就是孩童做的。
江兮云情不自禁地走过去,伸手去摸那两个掌印,突然笑起来说:“这好像是我……和江飞扬做的。”
毛守正:“那个小一点的是你吧!我记得九幽他们不止一次提起过替你背黑锅,帮助你的事,想来在当时的江家,你是较弱的。”
江兮云点点头,在触碰到手掌印的那一刻,他便想起了小时候发生的一些事:“这石碑是村里的人一起从山上搬下来打磨出来的,字是阿爸凿的,当时弄了好久,应当有个把月了吧?”
幼时的江兮云体弱,多半在家中,但因久未见父亲,便让哥哥带他来村口这找他。父亲虽口中有责怪,但仍开心儿子想他了,抱着兄弟俩玩了好久才回去,继续研究怎么凿破这石碑。
“你跟哥哥在这待一会儿便快些回去吧,这太阳实在是辣,晒伤了便不好啦!”
小江兮云不情愿的点了点头,但心中又有自己的一套小想法,他拉着哥哥半路窜到了一边,竟然忽悠江飞扬玩起了泥巴。
江飞扬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只能玩一会。”
“哥哥你玩这个黑色的,我玩这个红色的。”
江飞扬看起来成熟,但和江兮云一样,始终是个孩子。两人玩的不亦乐乎,甚至最后还偷偷摸摸将掌印印在了那江字上头。
江兮云抹去那掌印上的灰尘,将手覆盖在那红色掌印的上面说:“村里的土都是黑色的,而我玩的这个会是红色,是因为上头有人狼的血。当晚我便发了高烧,江飞扬也被阿爸他们责备。”
“小时候的你和现在的你完全不同。”毛守正想不到僵尸先生竟然还会玩泥巴,还真想象不出那画面。
“我小时候做过的事应当挺多的吧,可我现在记不起。”江兮云走到那黑洞旁说,“这应当就是那囚禁之地的入口,江飞扬就在里面等我们,我闻到了他的气息。”说完双眸变猩红,眼神中皆是杀气,两个魔王的气息终究是正面交锋了。
“两位来得真准时啊!”九幽从空中落下,雯雯站在石碑旁,拍了拍它说:“好久不见了,老朋友!”
“九幽,林决在哪里。”江兮云问。
九幽笑说:“我知道你想问的不是林决,而是姑姑吧?放心吧,她很安全。”
“既然都到这了,便下去看看吧。”九幽身后拿出一把伞,又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请毛守正两人下洞,“洞口较小,两位别挤着了,下边就是江家之村了。”
毛守正没有任何犹豫,拉着江熙云便下了洞嘴,又松了口气,也随着两人跳下去了。
入口很小,下边却别有一番洞天,简直黑得离谱。
“呃!”毛守正望着眼前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忍了好久最终开口道:“这儿没有灯吗?能开灯吗?”
九幽的声音从幽幽右侧传来,还带了阵阵回声,显然是个很空旷的地方。“这还须毛道长您帮忙,当年的毛道长将阿扬封印之后,这就变为一片黑暗了。只有明夕咒才能解开这片黑暗,让其恢复光明。”
“明夕咒?”毛守正从包中拿出书,江兮云将脸凑了过来,眼睛发亮,照在那书上浅浅能看清楚上边写着的咒语。
“啊!找到了!”这咒语师傅曾教过他一次,但因练习不勤,使得不太好,也不知这次能不能成功。
拿出符纸默念咒语,将所有的力量聚在指尖,符纸很快便点燃了。
“散!”
将燃尽的符纸洒向空中,砰一声发出闷哄炸响声,笼罩着的黑色立刻便散去了,真正太阳仿佛回来了,重新照耀在这片土地上。
“哈哈哈哈,终于回来了!”九幽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仿佛万年前的事就发生在昨天。看到了熟悉的石墩子,自己当初还在这儿扭伤过脚。
“多谢毛道长!阿兮。”九幽将伞递给江兮云,“欢迎回到家。”
江兮云定位结果预算。毛守正见状后拍了他屁股一下,他才接过。“要这伞何用,这太阳又伤不了我们。”
九幽摇摇头,叹了口气说:“等会儿你就知道。来了。”说完就撑起伞。
江兮云见九幽这样做,便也学着他,一手撑开伞,一手搂住毛守正把他护在怀中警惕地看着周围。
“怎么了?”毛守正努力将脸从僵尸先生拔出来,不解地问道。
“下雨了!是尸雨!”
“什么是尸雨?”毛守正从来没听说过这种雨,下尸体的雨吗?
“也不怪毛道长你没听说过这雨,它向来是只出现在尸气极重的地方,。天下尸雨,水为黑色,污染河流,腐蚀花草,人族触之即死。”
毛守正:“这就是土村常年湿气潮重的原因?”
九幽点头,“坐在地上,这尸气便又回来囚禁之地,只留下了水的潮湿,十分难干。”
“这村子真大,不过也有些空旷。除了个石墩,便什么都没有了?”毛守正问。
“那应该有个屋子的。”江兮云看向石墩旁的空地说。
“那屋子早在万年前便没了,人况且承受不住那场大战,更何况只是一间小小的茅草屋呢,早就烧没了。”九幽伸出手接住那雨水,还是黑色的,“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我们往前走吧。阿西,想不起来没关系,多见见熟悉的东西便好了。我也可以向毛道长介绍介绍这江家村有趣的地方。”
“你们为何一定要让我想起过去?江飞扬在哪?”下了这洞来到这江家之村,江兮云便只觉有些心慌,莫名不想继续往前走,并非害怕面对江飞扬,而是不想面对那未知的真相。
“等到了祠堂,姑姑会告诉你一切的。在那之前还是先逛逛这村子吧。万年身处这黑暗中,我也有些忘了这村子的真实模样了。怕是最后一次看了。”九幽轻声说。
“阿兮, 你确定要这样做吗?四叔会拍烂我们的屁股的。”九幽想起四叔巴掌下来时的疼就忍不住发抖,决定再劝一劝江兮云,“阿兮, 我们去河边钓鱼吧, 不要偷四叔的了。”
江兮云转过头对九幽邪恶一笑,“那可不行,四叔的鱼最好看了, 而且他那里有很多条,少一条他也不会发现的。”
九幽听了这话欲哭无泪, 怎么可能不会被发现?你偷的可是四叔最爱的一条。
“好了九幽, 你在外面看着, 我去里面偷,若是四叔回来了,你自己先跑就好。”江兮云拍了拍九幽的肩膀,说着就往四叔的鱼塘跑去。
九幽赶紧拉住他说:“你不要下水,你上次去林子里摘果子, 吹风后发了热,身体还没好呢!”
那回摘果子是玉曜带他去的,他也不知道为何那天风特别大, 本想叫人回去, 可看江兮云玩得开心,便心软没阻止他, 于是就有了后面的高烧不止, 两人一起被罚了一个月禁闭。
“我的身体没有那么弱, 吃些药就好了。而且我只是捞鱼, 又不是跳下鱼塘,那小鱼听话得很, 叫两声便过来了,也不知是什么品种。”江兮云边走边挥手让九幽放心。
九幽叹了口气,警惕地看着小路,提防着四叔回来,四叔的巴掌可不是闹着玩的,上个月留下的印子还在呢。
阿兮爱玩的性子也不知道像谁,兄弟俩出生的时间差不多,虽一前一后,但体质却天差地别,阿扬壮如牛,就算是掉入冰水中也从未生过病。阿兮则娇如花,风一吹就挺不住了,从小到大不知吃了多少药,让姑姑流了多少泪。
其实他们本不该带阿兮出来的,可架不住阿兮求他们,小弟弟困在那狭小的房中太久了,若再待下去,怕是会发疯,因此他们几个会偶尔带他出来玩一下。
乐极总会生悲,玩得疯了便就会忘了阿兮的身体,因此闯祸也是难免的,总是弄的阿兮上吐下泻,身体更加虚弱。但怪就怪在姑姑他们并不生气,只是说让他们注意,莫往那些极阴极寒极冷的地方去。
“九幽,辛苦你们了!”
每次他们闯祸后,姑姑总是这句话,没有任何责备,只是心疼地摸着难受发抖的阿兮,为他擦汗,给他喂药。
不过这事姑父本来是不答应的,姑父不愿阿兮冒任何危险,但架不住姑姑愿意,因此没多说什么,只是让他们兄弟几个多看着点。“别让他出事。”
从一开始偷偷地带阿兮出来玩,到最后阿兮主动要求,几人光明正大地到处玩,阿兮的性格也的确越来越活泼,这几年变得越来越开朗了,没有之前去家中看的时候那般阴郁,当然祸也闯了不少,背锅的总是他们几个,还有阿扬。
而且更神奇的是自从出来走动之后,阿兮虽有时仍会生些病,但大多时候都能自己撑过来,没有小时候那般凶险,小小的咳嗽便能让其痛苦不堪。
“臭小子,若不是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才不带你出来玩呢?小时候那么可爱,怎的长大了就越发调皮了,也就阿扬能管住你了。”九幽拿出身上姑姑准备的干果,无聊地啃了起来,心想你不吃我自己吃。
“也不知道阿扬最近在忙些什么,总是见不着他面,玉曜还在禁闭。林决去山上抓蛇了,陆绯这家伙……”像是突然想起的什么,九幽猛得一拍大腿跳了起来,“他不会去骚扰九珠了吧?这个混蛋东西最会花言巧语,九珠可不能被他骗去。”
“小九幽,你在这做什么?”四叔的声音打断了九幽的自言自语,他努力扬起笑容,一脸僵硬地转头看向四叔,“四叔,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辉四是村里的长老,听说村里今天召集了所有长老说要商量要事,一般不到日落西下是不会回来的,可怎么现在才中午便回来了。
“回来拿些东西,不过你小子怎么在这?”辉四奇怪地问,“刚才还在和你叔叔聊你的,最近没少犯错,还有那个阿……你就一个人在这?江兮云呢?”
辉四满脸惊恐地竖起食指,指向屋里池塘方向问道:“他不会在那池塘里吧?”
九幽知道这事儿瞒不过四叔,反正他们几个出现的地方必定有阿兮,于是点头:“他在里面……”
“糊涂呀,那池塘里的木栅栏我刚撤掉,地面滑得很,若阿兮他掉进去可怎么办?我怎么向陈晴她交代。”
辉四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里面传来扑通一声,有人落水了,两人对视一眼,赶紧往里跑去,便见江兮云站在池塘里,水已经淹过了腰,背对着两人,不知道在弄些什么。
“阿兮!”
“江家小子!”
江兮云听见有人喊他,慢慢地转过身来,尽量踩在硬硬的地方,抱着手里的东西,笑着看向两人,兴奋地大喊着:“九幽,四叔,我抓到啦!”
九幽看向江兮云手中的东西,是一条金色的鱼,就是阿兮之前说过想要的那条,嘴巴正哒哒哒地喘着气。
九幽看见江兮云安全,这才松了口气,苦笑着摇摇头。
而辉四在看见江兮云的傻笑后,立刻便红了眼眶,跑着下水揪着他的衣领子将他拉了上来,让他跟在自己身后,边走边骂:“你个兔崽子,又来偷我的鱼,你不要命了!”
“我没偷鱼啊,我来抓鱼!”江兮云摸了摸怀中不停蹦哒的鱼,踉跄了一步,只觉得四叔抓他衣领的手越来越紧了,勒得有点疼。
“早就说过,谁都不能来我这池塘抓鱼,可你偏偏不听,三番四次的来抓。之前那几条鱼被你养死喂鸭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辉四两人终于走到了泥地上,他松开手,不停地喘着气,年纪大了果然不行,之前还能窜到水里游上几圈,现在下水抓个人都快被累死了。
“我现在已经找到养鱼的诀窍了。”江兮云将怀中的鱼搂紧,一副不管对方怎么说都不愿意还的模样。
辉四看着眼前已经完全长大的江兮云,突然想起了初见时那孱弱的还没有巴掌大的小东西,也不知是怎么活下来的。
江家两兄弟是足月出生的,但性子和身体皆是天差地别。江家大子是所有人接触一次后都要夸赞的好孩子,品性外貌皆为第一。而江家二子在别人口中被提及皆是可惜,可怜他身体弱,可能活不长。小时候瘦得跟那竹虫一般,多亏江家人不放弃,生生熬过了那几个揪心的夜晚。
现在的江兮云和江飞扬已经长得差不多高大了,性子也活泼了,江家夫妇的优点也显现了出来,容貌身形都和阿扬一样了,完全瞧不出小时候那虚弱模样。或许陈晴的决定是对的,一味的关着照顾着,如那笼中鸟一般,还不如海阔天空,多受些伤,多磕些来得好。
“四叔,对不起!”江兮云虽然想养手中的鱼,但是看着辉四满身的泥和红红的眼眶,心中十分内疚,“鱼我不能养,那就不养了。我去山上抓几只兔子,哥哥和阿爸他们整日不在家,我一个人无聊死了。”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就别去山上祸害那些野兽了。你若想养这条鱼,那便养去吧。你陆绯大哥可受不了他阿爸的第二次竹鞭啦。”
九幽一脸惊讶,啊?“陆绯在家?”原来陆绯没去追九珠,而是在家里养伤呢,看来得去嘲笑嘲笑他。之前为了收拾阿兮弄乱的鸡窝,自己不小心扭伤了脚,被这小子笑了好几天呢。
“是呀!前天刚被他阿爸揍了一顿!”辉四还是第一次见陆贵如此生气,直接给陆绯关了禁闭。
“不过阿兮你这臭小子和陆绯去干什么了?”九幽知道不应该去问别人的尴尬事,可实在忍不住好奇,便问江兮云道。
“呃……”江兮云刚把鱼放进木桶中,听见九幽问他便有些尴尬诶挠了挠头说,“我真不是故意让陆绯被贵叔责备的,我已经同贵叔解释过了,贵叔答应放陆绯出来。那天真是一个意外。”
江兮云幼时不能从家中出来,因此只能在屋子里看看书,通过书上文字了解外面的世界。而有本书上刚好描述了孩童爬树掏鸟蛋的有趣事,因此他便迫不及待地去实践一番。
因为这事儿有些危险,因此江兮云便没有叫任何人来帮忙,决定自己实践。而他爬了好多棵树后,才好不容易发现一棵做了鸟窝的树,正伸手去掏里面的蛋呢,谁知就听见一声大吼。
“江兮云,你干嘛呢?”
若声音稍微小些,不那么吓人,或许江兮云不会被吓到,也就更不会从树上掉下来。可惜陆绯的声儿实在太大了,吓得江兮云一激灵脚没站稳,手里握着两颗鸟蛋,直直地从树上摔了下来。
据后来陆绯在九幽看似探望,实则嘲笑的时候同他说道,“那时我的心都飞起来了,整个人甚至都僵硬得不能动,生怕阿兮出事。”而这也导致了之后陆绯说话不敢太大声,彻底改了这大嗓门的习惯。
但因平日里江飞扬教过江兮云一些强身健体的动作,且每日睡前与他坚持训练,让他学会自保。所以那时候江兮云掉下树动作比幼时迅速灵敏了很多,在掉下的瞬间做出了防御的姿势,在地上滚了一圈后稳稳地站在了地上,倒没受多大的伤,只是手臂划了个口子,流了些血,瞧着有些严重。
其实伤口只有指甲盖大小,但血染在白色衣服上,吓人得很,又刚好被路过的陆贵看见,这才发生了后边的事情,陆绯也因心中内疚朋友弟弟受伤,就没同父亲说出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