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不懂什么白的黑的,我只知道,我亲眼看见了一个红衣女鬼!他不信我,他根本不相信我!老张一把拽起我,说那就一起下去看看,到底有没有我说的那个东西。
刚走到楼梯口,剧烈的爆炸声砰地响起,一股热流从楼梯间涌了出来,玻璃全碎了。
老张一拍裤腿,大喊一声糟了,立马狂奔了下去。
我急忙跟在后面,才下到二楼,就看见一个满身着火的人从配电房冲了出来。
他的皮肉掉在地上拖着,他看见我,忽然大声喊道:“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救命!救命!”
我一听,这不是卫华的声音吗?
老张和我手上根本没有可以用的工具,火势越来越大,我听见一楼有脚步声往上赶,我无力救他,卫华就这么活生生被烧死了。
一整晚,他对着我喊救命的声音一直在脑中徘徊,我连续做了好几个噩梦。
第二天,李科和卫晓龙被转移到了一楼的病房,整层二楼,只有我一个人值班。那间配电房烧焦的臭味弥漫在整个走廊,后来刘姐让我回值班室休息,二楼不需要再留人。
那头的楼梯间已经封闭,我不得不经过病房(9)去三楼。看着漆黑的走廊,我整个人都木了,我不明白为什么发生了火灾还要让我上来,我告诉刘姐撞鬼的事情以后,我就发现科室里的那些人全都有意无意的躲着我。
在他们眼里,我是个异类,跟卫华他们一样。我离病房(9)越来越近,我捏紧了手心,直视着前方,我不敢用余光去看里面。
我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我大喘一口气,越走越快,越走越急,径直朝楼梯间走去。
就在我经过病房(9)的那一刻,我听见有东西在地上刮的嚓嚓声。我的神经绷紧了,五官不由自主地乱抽搐,我抓紧护士服,眼睛往里一看,一个被烧焦的躯体正在朝我移动,而地上拖着一条长长的皮。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吓得惊声尖叫。
那是卫华,是卫华。哈哈哈哈哈,卫华,卫华他死了,他变成鬼来找我了。
我去看医生……她说我生病了。
我不想上班。
雪停了吧,今天是几号了?我在家好像休息了有一周了。
睡醒后我看了看时间,下午五点整。我又倒头睡下了。
他们来看我,给我带了很多药,劝我去医院。我没病!我有什么病?我根本没病!有病的是他们!
我病了吗?我的辞职信呢?怎么还没有答复?
刘姐来看我了,给我带了酥油茶,还有安眠药。我上回求她帮我带药,没想到她同意了。可是我吃了安眠药以后还是睡不着,我感觉卫华,卫华就在门外。不,不!不对!他一直跟着我,我闻见客厅有烧焦的臭味,一定是他!救命,谁来救救我?救救我!
三天过去了,烧焦味并没有减退。我要离开这个地方,刘姐来劝我,让我回去好好工作。她告诉我,自从我走后,雪一直在后门等着谁一样,那只猫见人就咬,谁也不亲近,突然不让碰了。
对了,雪,雪肯定也吓坏了吧。
我决定回去了。
昨晚我睡的很好,不知道是不是安眠药起了作用,早晨起来也闻不见烧焦味了。我来到医院后门,看见了雪。我走上前,小心翼翼地靠近,它竟然愿意让我触碰。
它咕噜咕噜地对我叫,我对上它的眼睛,顿时吓得坐到了雪地里。它的眼睛里竟然有个红衣女人的影子!我慌忙跑进感染科的大楼,刚爬上一楼,只听那嚓嚓声再次响起,一双脚赫然出现在我眼前。
方晓龙死了。
我不再信任何人的话,我不知道有谁能救我,我想到了雪。我把雪藏在了值班室,每到值班的时候,我就会将它从柜子里抱出来。
老张的老婆出了车祸回家了,二楼和三楼除了我以外,只有刘姐。许医生也不常上来,医师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我想我已经麻木了,无论我去到哪里,卫华和方晓龙都会出现。我听刘姐说,楼下的李科病情恶化,皮肤流脓,抢救无效,死了。
楼道里再也没有出现过那个红衣女人的身影,只有他们三个人求我救救他们的声音,每晚如此。
我发觉刘姐看我的眼神变得很奇怪,她现在很少跟我搭话,我终于等到了医院的解聘通知。临走前,我发现刘姐给我的根本不是安眠药,而是治疗精神疾病方面的药。
我一下子就想通了,他们全都当我是疯子,不,是当我们四个人都是精神病患者!为什么没有人相信我?就连老张也不信 ,他分明知道廖群山的目的,他分明什么都知道的!
雪死了。
以上,是聂雨倩的日记。
谢先章合上日记本,气氛异常安静,唯有聂玉倩的母亲偶尔抽泣。
他将日记本递还给她,沉沉开口:“请节哀。”
她用手帕抹了抹眼泪,道:“这本日记对你们破案有用,我希望警官能早日揭开真相。我女儿从不说谎,我相信她。”
送走她,刘警官折返回来。
“日记已经看完,接下来,我要讲的第一件事就是——陈桐岩自首了。”
“刘警官,您……您不是开玩笑的吧?”
“是啊,陈主任自首了?聂雨倩的日记里不是说了么, 他觉得只有陈主任像个好人,再说,我一直觉得这事儿跟廖组长脱不了干系。不过,他死了, 死无对证, 还能查出什么?”
谢先章松开抿着的嘴,问:“他怎么说?”
“他当年确实往卫华他们三个人的糌粑里掺了东西,不过据他说, 是北京带来的口服镇定片, 缓解高压情绪的一种药。并且这事他们都知道, 原先药是他自己吃的。奈何三个人寻死觅活, 他没办法,于是悄悄放了这个药。”
刘警官一面说, 一面倒了杯茶。
“据他自诉, 他承认想过帮廖群山一起隐瞒卫华的家人,而廖群山一直用书信的方式给他们报平安, 后面还动了偷金的念头。”
“所以这七年来, 家属以为他们还在西藏?”
“那也不对啊,安全局上上下下都知道七年前调查组没回来的事,按理来说, 家属不应该早就知道了吗?”
刘警官面色凝重, 点了点头, 道:“是,你说的没错。北京那边的警方深入调查的时候, 他们发现家属根本不相信卫华三人已经死亡的事实,所谓的信,你可以理解为精神寄托。”
“那我有个疑问,他们心里知道了,为什么不选择报警?”
郑清平附和道:“是呀是呀,难道三条鲜活的生命就无人在意吗?”
刘警官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不是不在意,而是……除了卫华的家属尚在,李科和方晓龙的亲人,基本都离世了。家里没有人,谁还记得找这俩孩子呀。”
一听,大家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三个人变成这副模样,显然不愿意再回到北京。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自己不明缘由的衰老,并且还被不干净的东西缠身,他们也不会将这些厄运带回家。
这就是他们宁死也不回家的原因。
廖群山心里一直记着磁带里的东西,陈桐岩是纠结的,他有过这样的念头,但最后看见卫华三个人的遭遇,最终还是没敢那样做,这才有了聂雨倩日记里,两人在楼梯间争吵的一幕。
“那火灾呢?”
“当年的记录里确实写的是电路老化的问题。”刘警官欲言又止。
谢先章当然知道,至于卫华遇见了什么,肯定与聂雨倩看见的东西一样,以至于他精神错乱,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
无论他做出了什么举动,现在都不得而知,唯一可以知晓的是,临死之际,他向聂雨倩求救,他其实不是真的想死。
他和聂雨倩一样绝望,谁也无法救他,他知道聂雨倩肯定看见了和他们一样的东西,才会对聂雨倩说那些事。
谢先章回想起来聂雨倩的日记内容,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得很巧合,聂雨倩就这么恰好听见了磁带内容,然后被廖群山撞见?
知道真相的老张为什么说谎?
他分明就在现场。
顾玉岷扭头看了眼谢先章,唇珠微动,道:“如果,卫华他们是故意将磁带的内容放给聂雨倩听的呢?”
谢先章猛然抬脸,对上顾玉岷的视线。
对!没错!他就是这样想的!他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刘警官眼皮一跳,道:“为什么这么讲?”
“因为老张说过,录音机有一个不需要用磁带就能播放的功能。既然不需要磁带,那他们三个人就是哄骗聂雨倩了。”顾玉岷道。
郑清平问:“为什么?”
吴树言也问:“他们骗一个小护士做什么?”
这时,谢先章冷冷的声音响起:“因为只有聂雨倩才能拿到他们想要的东西,阿司匹林,安眠药。”
顾玉岷嗯了声:“是这样没错,如果聂雨倩信了,说不定会同情他们。但是他们没想到,聂雨倩因为雪,竟然看见了跟在他们身边的东西。虽然这样说没有什么科学依据,但……”他苦着脸,续道:“世界上本身就有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存在。聂雨倩完全没有按照他们想的那样去做,她快要被折磨疯了。虽然阿司匹林是消炎药,但是它混合其他东西一起吃就成了毒药,二楼跳不死人,病危了还被送去抢救,这样反反复复,换做谁都受不了。”
刘警官唉了声。
谢先章问:“对了,一连三条命,医院方面当时没有备案吗?”
他摇摇头:“以前不比现在,消息闭塞,护士之间一直说闹鬼了,这种事情对医院本来就比较负面,以后谁还敢来医院看病?也就这么压过去了……至于值班室的老张,我们已经派人过去了。”
说谎的理由,只有他自己知道。
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这样,得知所有的真相后,众人一阵陷入沉思。
郑清平觉得荒唐,他认为没有什么事情能比他们在冰洞里发现的僵尸更离奇恐怖了,没想到人心这么复杂,比那僵尸还可怕。
吴树言连连摇头,直呼世事难料。
他们想来想去,也想不到陈桐岩竟然参与其中。
谢先章皱眉,还有一件事想不通,那就是陈桐岩既然知道,又为什么不阻止他们上雪山。还打着寻找空难真相的幌子,派遣他们来到西藏?
陈桐岩下令停止调查是为了隐瞒当时三个人的死亡原因,七年后重启调查,大概是廖群山贼心不死,还惦记着冰洞里的金,所以想亲自带人去一趟,没想到进去以后,看见那么多的金却搬运不出来。
前往寻找黑匣子的路上,案情小组意外遇上了雪崩,现今只找到了张光明和李广。
谢先章又想,恐怕就算案情小组当时没有遇上雪崩,他们也会因为冰川病毒引起的高烧死在雪山上。
廖群山没有出现症状,大约是因为他之前感染后有了抗体。
一切巧合又歪打正着,谁都没想到会是这样。
这一次,他们应该可以踏上真正寻找空难的原因了吧。
刘警官走前,解答了谢先章的疑惑。
他带着谢先章去到公安局,给北京那边打了一个电话。
座机响起的那一瞬,外头的雪飘了下来。
“这里是东城区公安局,此次来电已记录备案。”
滴,滴,滴。
三声后,刘警官将听筒递给了谢先章。
接过听筒,陈桐岩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谢先章拧着眉,一脸严肃。
“小章,是我,陈桐岩。很抱歉,我应该早点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你。如果不是有人发现了飞机残骸,我想,那些事永远也不会有人再知道。我有劝过群山,可我说服不了他,他一直想去所谓的墓一探究竟。卫华和方晓龙李科的死是我们没想到的,他们当时远比你想的要疯狂。虽然我说的你有可能不信,但我从未想过害人。”
谢先章捏紧了听筒,紧咬着干涩的下唇,想到那些因为廖群山私欲死去的案情队员,又想到自己与郑清平他们在雪山和冰洞经历的种种,质问道:“那张光明和李广的命就不是命吗?清平和树言呢?他们有什么错?我们一心只为找到空难事故发生的原因,不是你们为了探究墓葬偷金的棋子!”
那头,陈桐岩带着沙哑的嗓音,似是痛苦地抽了一声:“我想赎罪的!先章!自从群山死后,我一直很自责。队员们遇难我也很痛心,这回让你们去西藏,就是为了找到他们,查明空难的原因。不是……不是为了墓葬。”
他稍作调整,深吸一口气,道:“我对不起卫华的家人,我不应该骗他的妻子。但当时他妻子怀了孕,如果把卫华死亡的消息告诉她,她万一流产了……我知道,一步错步步错,我会承担一切,七年前的事情我已经悉数交代清楚。小章,对不住了,没有考虑到你和清平他们。”
挂了电话,谢先章心中一阵愤愤不平。
要知道,他们好几次都差点儿没命。
更气的是,因为他们的私欲,所以才导致这么多的人丢了性命。
一句简单的对不起能挽回什么?
走出公安局,谢先章拢了拢衣裳,看着满天飞雪,他的鼻头被冻得通红。
这么大的雪,走回去的话,够呛。
他的心情有些低落,刚出大门,就看见揣着手靠在墙边的顾玉岷。
他卷翘的睫毛上挂满雪,眸子一闪一闪的,看他的眼神格外深邃。
他怎么来了?谢先章走过去,也懒得抽出手跟他打招呼。
实在是太冷了。
“你怎么来了?”
顾玉岷微微弯唇:“接你。”
“哦。”谢先章也靠在他旁边的墙上,踩了踩地上的雪,道:“你走来的?”
顾玉岷摇头:“坐车。”
他小声地又哦了一下,差点儿被感动了,还以为他冒着大雪来接自己回去呢。
谢先章左右看了眼:“那车呢?”
顾玉岷道:“一会就过来。”
两人就这么站着,谢先章偶尔动了动,冷得直发抖。顾玉岷忽然从口袋里伸出手,一把拉住他的手,准备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谢先章一个激灵,大喊:“你干嘛?”
顾玉岷把手伸到他面前:“给你捂捂。”
谢先章不可思议地盯着他,又看着他袖口露出的一截白,舔了舔唇,有些不知所措。
他往他这边靠了靠,示意谢先章把手放上来。
“真捂啊?”谢先章问。
顾玉岷点头:“嗯。”
谢先章心说,行吧,那就捂捂呗,暖暖手也行。刚准备放上去,轮胎在雪地上打滑的声音传了过来。
郑清平摇下车窗,朝他招手:“组长!我们来接你们了!组长!你看,我给你买的热牛奶和鸡蛋!”
车停稳,他推开车门,往里挤了挤:“快,组长,上车了!”
开车的人是许算心,不知在哪里搞了一套藏服,穿得还挺拉风。回头看了眼他俩,道:“上车,带你们去个地方。”
副驾驶还空着,他准备坐上去,没想到顾玉岷走过来,一把将郑清平拽了下来,最后把他推进去。
“清平坐前面。”
郑清平啊了声,顿时狂喜:“真的吗?”
上了车,顾玉岷和吴树言将他夹在中间,谢先章个头儿大,顾玉岷比他还高,俩人挤得吴树言有苦难言。
许算心一脚踩了油门儿,道:“坐稳了。”
咻地一下,车像是要飘起来了。谢先章猛地倒在顾玉岷肩上,随后一脸尴尬地坐正,问:“你们哪儿来的车?”
郑清平抢答道:“许叔朋友的,还给我们送了好多干粮和登山装备,说到时候带我们重新登山,咱们有真正的向导了。”
谢先章点点头,尽量不去看顾玉岷的表情,又问:“咱们这是去哪儿呢?”
许算心道:“去普渡寺,给降初祈福。顺便,大伙儿也拜一拜佛。”
听后,谢先章赶紧摸了摸脖颈。那块吊坠还在,他以为被自己弄丢了,心里直松一口气。
第52章 52
前半程, 郑清平跟打了鸡血似的,后半程,车内鸦雀无声。谢先章一瞧, 郑清平已经在前头呼呼大睡。再看吴树言,也是闭目养神。
但后座实在是太挤,谢先章屁股坐的有些麻木,这时, 顾玉岷往旁边腾出空间, 眉梢一挑,小声道:“坐过来。”
这语气,跟命令似的。
谢先章挪过去一点儿, 忽地一愣, 这是顾老二?
他不确定, 试探性地往他身上压了压, 不想,看见他的臭脸上挂着一抹不明的笑。谢先章赶紧缩了回来, 听见他在一旁轻哼:“他捂得, 我挨不得?”
谢先章顿住,立马凑回去:“行行行, 这也争, 你俩也不嫌累。”
话说回来,到底哪副面孔才是真正的他?
抵达寺庙脚下,众人从车里出来, 谢先章瞟了眼车身, 不禁骂了声:“丫的!仅载四人?”怪不得觉得挤呢。“许叔, 这,这超载了!”
许算心笑了声, 伸了个懒腰,突然对着寺庙朝拜,道:“仅此一回,下不为例。”
郑清平一呆,问:“您……跪下来是……”
许算心道:“跪着上去,显得诚心一点。”
吴树言走上前一步,语气生硬:“那咱们这一路开车,是……”
许算心接着话道:“佛祖不会计较这些的。”
众人:“……”
群山环绕,经幡随风飘动,祈福的香火升起,天边露出一丝光,照亮了寺院的白墙。
远处翱翔在天空的秃鹫停了下来,醒目的大殿上,众人虔诚跪拜。
休整两日后,汇集了专业搜救小队,一行人重回希夏邦马峰的大本营。
再次登山,天气异常晴朗。蓝天白云,阳光刺得眼睛生疼。谢先章带上护目镜,顾玉岷依旧走在他的身后。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回,再也没有出现案情小组队员的身影。山上一片通透,连风都温柔了许多。
待到此前冰塔林矗立的位置,随着搜救小队指去的方向,谢先章一行人发现了两具抱作一团已经被冻僵的尸体。
郑清平眉头紧皱,在他们旁边垒砌石头,什么话也没说,继续往前进。这是张光明和李广,两人像是睡着了一样。
对于全程读完张光明手册的谢先章来说,心底不由一紧,字里行间,除了恐惧的东西以外,只能通过他描写李广得到一丝温情。
剩下的只是绝望。
如果当初他们选择先去公安局报警,那结局又会如何呢?
天气越好,可见的区域就越宽广。虽然没有找到其他队员的尸体,但大致的位置他们已经知道,等一切结束后,再由其他团队搜查。晚上,雪无声地下了起来。
没有怪异的声音,帐篷外很安静。
谢先章突然问:“等回了北京,你准备去哪儿?”
顾玉岷睁开眼睛,转过身盯着他,道:“暂时没有计划,你呢?”
谢先章想了想:“如果能找到黑匣子,第一时间肯定是先做数据分析。”
他嗯了声:“然后呢?”
谢先章道:“给办公室装个空调?”
老办公楼闷得很,那边热的厉害,这边又冷的不行。
顾玉岷轻轻一笑:“好。”
清晨,有人急匆匆地过来拍他们的帐篷,说是他们在攀登者发现飞机残骸的北坡找到了一颗发光的珠子。
大家急忙起来,还没来得及洗漱,就往北坡去了。许算心一见那珠子,神色立马一怔,他拿着珠子左右看了看,对着空气哈哈笑了两声,又停下细看,跟着疯了似的狂笑。
“这是驻颜珠!这是驻颜珠!这就是那具是女尸口中的驻颜珠!”
一听,郑清平和吴树言赶紧围了上去。
“叔,您可别骗我们,真的是驻颜珠吗?”
“这玩意儿还能发光呢! ”谢先章盯着他手中的驻颜珠,恍惚道:“这是不是说明……那个洋人也在这附近?不对,或者是,他随着飞机失事,应该化为汽水了吧?”
顾玉岷点头:“很有可能。”
能带着驻颜珠走的人,只有消失的那个美国人。看来,他真的走出了塔图,只不过没想到坠机了。
“不过,我瞧那驻颜珠看起来像夜明珠……”
顾玉岷道:“没错,是夜明珠。一种能在夜晚发光的萤石,不可多见的一件宝物。”
话落,那边在残骸挖掘的人传来消息,黑匣子,找到了。
谢先章仔细观察了飞机残骸,郑清平抄起笔开始记录数据,吴树言拿出测量工具量取数据,一忙就是好几个小时。
暮色下,山巅泛着橘色的光。
顾玉岷朝人群中的谢先章盯了会,许算心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道:“差不多后天早上就到大本营了,到时候老马来接咱,东西就让小章交给公安局,我们直接回北京。”
他默了默,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许算心凑过脑袋,问:“好小子,看什么呢?这么专注?”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谢先章正在给郑清平安排工作,于是道:“对了,走前你记得跟人打声招呼。”
那头,察觉到视线的谢先章本能地看向顾玉岷,两人互相一打量,又迅速别开目光。
顾玉岷侧过身,坐在石头上,道:“我觉得我有点……”
他顿了一下。
许算心啊了声:“有点什么?”
“有点不习惯。”他道。
许算心跟着坐下,笑了声:“我老早就跟你讲了,平时多交朋友,你看,这生死患难见真情,舍不得小章了不是?要分开了就开始难过了?赶紧问问人家有没有联系方式,等回去聚一聚呗?”
顾玉岷立马站起来,走向谢先章。
谢先章有点在意刚才的对视,见人来了,更不自在了。顾玉岷也不说话,就站着盯着他们工作。
这一看,把郑清平都给看别扭了。
谢先章问:“什么事?”
顾玉岷不自然地眨了眨眼,摇头,又回去了。这种奇怪的情绪一直延续到队伍抵达大本营。
接许算心和顾玉岷的车来了,老马催促两人赶紧上车,顾玉岷放下背包,冲进人群一把抱住谢先章,语气微沉:“北京见。”
谢先章一愣:“你不跟我们一起回?”
他点点头:“嗯。”
谢先章压根儿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要离开,心里一紧,不是滋味,对着顾玉岷强颜欢笑:“北京见,一路平安。”
顾玉岷问:“可以有你的联系方式吗?比如座机什么的。”
谢先章哦了声,将家里电话告诉了他。
顾玉岷离开时,晨曦微微刚露。
三个月后,北京迎来了春节。
谢先章裹着厚厚的棉服蹲在院儿里逗猫,屋檐挂着冰柱,四处银装素裹。
看似宽敞的院子也没个落脚的地儿,那些瓶瓶罐罐的都是谢必怀不知道从哪儿淘来的古董。
谢先章吐了口白雾,冻得手通红,他忽地想起顾玉岷要给他捂手,扔了手上逗猫的东西,低语骂了一句。
“操,真没劲儿。”
那头,谢必怀从屋里急匆匆赶了出来,说有他的电话。
谢先章淡淡应了,起身去接电话。
捡起听筒,懒洋洋地“喂”了声:“我是谢先章。”
电话那边,长达十多秒的沉默后,谢先章已经没有耐心等了,准备挂电话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
“好久不见,我是顾玉岷。”
谢先章冻僵的手一抖,抓紧听筒,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了。
半响,那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事故调查的原因,有结果了吗?”
“嗯。”谢先章道:“EMB-120坠毁的原因是,发动机推进器控制单元故障。再加上当天天气恶劣,以及……”
以及突然有人闯进驾驶舱。
谢先章突然转移话题,问:“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博物馆展览夜明珠,我想邀请你一起去参观,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谢先章默了一瞬。
“之前赶着去下一个地区考察,前晚刚从云南雨林回到北京。”
原来他急着回北京是因为工作。
谢先章看了眼墙上的日历,问:“现在不是春节吗?”
“我怕春节后你忙……”
“也不是特别忙。”
一周后,谢先章回到安全局上班。
李羡从值班室出来,叫住他:“哎,谢组长。”中午又喝了酒,这会儿人摇摇晃晃的,迷了眼,压低声音道:“我听说你们要搬去新的大楼,去市区,不在这儿了?”
谢先章点点头:“嗯,等天气暖和了点再搬。”
李羡咂了咂嘴:“搬了也好,搬了也好啊。”他叹了声,道:“往后主任这个位置空着,您是不是得顶上啊?”
这哪能他顶上?谢先章摆摆手:“没有的事儿,您别瞎说了。”
“谦虚,谢组长您也太谦虚了。这回去西藏您是功臣,单位里的人都知道。升官儿就最近了,我都听说了。哦,对了,外头有个男人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人嘛,倒是长得很端正,就是看起来没什么呆呆的。”
谢先章一挑眉,问:“在哪儿呢,我去看看。”
说时,两人走到门口。
顾玉岷站在马路对面,一旁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李羡瞅了瞅两人:“你们认识?”
谢先章点头。
顾玉岷走过来打招呼:“我以为今天你不在。”
“这不是还没到约定的时间吗?”
顾玉岷微抬了眸子,道:“我闲着没事,顺道过来看看。”
谢先章点点头,朝他打量。
他的头发长了很多,清瘦不少。
“不打紧,走,我带你去下馆子。”谢先章心想,还是先把人喂饱再说,看他这样儿估计没少在雨林遭罪。回头问李羡:“李叔,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