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胡列纳管着他——威胁他,兔饱饱早就嘤嘤嘤的跑陆鸣沧这儿偷看来了。
他极喜欢这位王后,即便被王拎出来吓个半死,兔饱饱还是不自觉的想要靠近他。
所以兔饱饱格外注意隔壁的情况,也是他第一时间发现王后陷入危险的,当然,胡列纳发现的也不晚,他俩二话不说,直接起身就冲了出来,列文·亚德里斯一脸懵逼,跟着出来,一看到外面一圈整齐划一的护卫队,立刻又缩了回去,堵住门把其他跟着出来的人全都赶了回去。
一边忧心忡忡的想这兰登怎么尽招惹贵族?这次又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看样子不太像好事,一边又庆幸,幸好贝萨在后厨房给两位食量巨大的贵客做饭吃,听不见前面的情况,否则保不准要不管不顾的冲出去,冲撞了贵族。
可列文·亚德里斯又开始纠结了,不管如何,兰登都是帮了他大忙的人,更不用说他背靠的也是一位贵族先生,自己这样缩着不出到时候会不会被那位盔甲贵族先生怪罪?
他更担心勒德尔城之行这件事,兰登或者贵族先生会不会一怒之下收回那两位借他雇佣的实力出众的护卫。
一想到这儿,列文·亚德里斯就满心焦急,咬咬牙就想要也跟着冲出去。
而在他迟疑的时候,胡列纳和兔饱饱已经挡在了陆鸣沧家门口。
胡列纳开口安抚门内的陆鸣沧。
“兰登先生,我是胡列纳,之前跟着猩老来见过您的,您别害怕,我们会保护好您的。”
兔饱饱红着脸,也跟着努力提高声音,磕磕绊绊道。
“王……兰,兰登先生,我是兔饱饱,我……我也会保护您的!”
虽然已经努力鼓起勇气,但兔饱饱的声音还是很轻弱,说完更是满脸通红的似要滴血。
不过陆鸣沧还是听清了,他声音沉稳,并没有一丝恐惧,认真道谢道。
“谢谢你们。”
说完,陆鸣沧看了一眼外面那辆豪华马车,眼中闪过一抹沉思,既而他勾了勾唇,清了清嗓音,提声道。
“不知马车里的这位先生寻我所为何事?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马车毫无动静,陆鸣沧挑眉,轻蔑一笑,继续说道。
“还是说……是关于前段时间……”
这次陆鸣沧的话没有说完,就被一道爽朗的笑声打断了。
马车的车帘晃动间,一个形如水桶,褐发绿眸,下巴蓄着小胡子的男人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他满脸笑容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在护卫的保护下接近了陆鸣沧的小屋,看到破旧的小房子男人的眼中不由得露出了一抹蔑视与嫌恶,不过他收敛的很快,目光微不可寻的扫了一眼门口的两个青年后,他朝着屋子一脸笑眯眯的模样,并不说话。
而他身边的一个护卫则一脸严肃的喊话道。
“这位阁下是上城纳斯卡公爵府的四少爷,帕特·纳斯卡大人,还不尽快跪地接见!”
帕特·纳斯卡唉的一声,斥责道。
“放肆,退下!怎么说话的!兰登先生是我的朋友!”
那个护卫连忙告饶后退,帕特·纳斯卡这才满脸歉意的对门内道。
“我只是找兰登先生有点事,还请兰登先生出来一见。”
陆鸣沧撇撇嘴,暗道了一句演的好假。
不过既然这位贵族先生已经露面了,他身为一个平民,当然不能踩了“大人”的面子。
陆鸣沧活动了一下面部表情,率先试验了一下假笑的姿势,然后维持着这个姿态,打开了那扇岌岌可危的房门。
人未出声先到。
“既然是贵族大人要求相见,小人岂敢不从,怪我无知,没有提前发现是大人,唉,刚刚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哪个泼皮无赖闹事呢,哈哈哈,误会误会。”
呵,演戏谁不会呢。
第66章
事实证明,陆鸣沧还算有点演技在身上,只是长时间保持着假笑确实吃力,幸好结果还不错。
这褐发绿眸的贵族先生果然是为了陆鸣沧“天选之子”的身份而来。
当然,他并没有对陆鸣沧说实话,只说传言里天选之子可以庇佑人们免遭魔物的侵害。
因为陆鸣沧身份特殊,所以他特地前来拜访,谁知被那混混见了,以为他是来捉拿陆鸣沧的,所以出言不逊,想要狐假虎威。
帕特·纳斯卡朝陆鸣沧解释完后,也不等他说什么,就冷酷的朝手下下令,让他们去处理掉外面那个差点坏事的混混。
陆鸣沧当然知道他这还是在给自己下马威,连忙装作害怕似的连声阻止,抖着声音说把那人赶走就好。
帕特·纳斯卡很满意陆鸣沧的反应,脸上表情依旧是高傲的,不过说出的话语却满含赞叹,称赞陆鸣沧心地善良,有爱心。
着实让陆鸣沧见识到了他对五官的掌控力之强。
表情是不变的傲慢与轻蔑,声音却演绎出了各种情境,闭上眼睛听,满含真情。
帕特·纳斯卡先以担忧的语气告诉陆鸣沧,他这个“天选之子”的身份太特殊了,很容易遭人惦记,可能会让他有生命危险,接着拍着胸脯向陆鸣沧保证道,纳斯卡家族会尽全力保护陆鸣沧,又透露他已经帮陆鸣沧阻止了这一事件的流传,所以陆鸣沧才能生活平静,同时也隐隐告诫陆鸣沧不要向外透露自己的身份。
而似乎为了稳住,安抚陆鸣沧,帕特·纳斯卡还告诉陆鸣沧,他的父亲,纳斯卡公爵已经亲自颁下召令,很快将予以陆鸣沧子爵身份,保他一辈子荣华富贵,且如果陆鸣沧愿意,整个温莱尔小镇以后都将由他来管理。
不得不说,如果陆鸣沧真是这里的土著平民,并且完全不知道密林深处的宝藏与自己这个天选之子身份的联系的话,帕特·纳斯卡的这番话是很有诱惑力的,完全拿捏了大棒加甜枣,恩威并施的策略,能把人忽悠的主动跳进他的陷阱里。
实际上,陆鸣沧现在装的就是无知平民人设,配合着帕特·纳斯卡的话语,时而恐惧时而喜悦,表情可谓是夸张到陆鸣沧自己都觉得有点虚假了,不过对面那个眼高于顶的贵族先生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倒是让陆鸣沧产生了一点对演技的迷之自信。
帕特·纳斯卡拿出来的所有好处,陆鸣沧都“满脸贪婪”的照单全收了,看着帕特·纳斯卡脸上止不住的鄙夷不屑,陆鸣沧只当没看见,反正他是个盲人。
好处给足,帕特·纳斯卡不出所料的开始给陆鸣沧下套。
情绪一转,变得沉重,唉声叹气道。
“其实我来这里也是近日收到了诺克斯先生的求助,过来帮忙的。”
诱饵下来,陆鸣沧贴心的一口咬上去,疑惑而急切道。
“啊,是诺克斯先生出了什么事吗?他的夫人格雷娜女士是我的恩人,如果诺克斯先生发生了什么,请您一定要告诉我。”
帕特·纳斯卡的脸上闪过一抹满意的笑容,继续声音沉沉道。
“诺克斯先生说密林里的魔物虽然危险性大减,但活跃性和攻击性变强了,虽不致死,但也出现了很多伤人事件,他怕出现意外情况,所以想向我借人手趁着魔物实力大减时趁机一举铲除魔物。”
“如果真能一举铲除魔物,那这是天大的好事呀!纳斯卡先生,感谢您的帮忙,如果有需要,兰登义不容辞,一定鼎力相助!”
陆鸣沧的脸上洋溢着微笑,一脸坚定道。
实际上他已经装累了,所以也不想再等这胖贵族慢吞吞的撒饵,直接主动把活揽在了自己身上。
帕特·纳斯卡明明鼓着脸颊上的两团肉,笑得极其奸诈,却还要推拒假装一番。
“这怎么好意思让兰登先生涉险呢,您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父亲交代。”
陆鸣沧呵呵的假笑。
“能帮上大人的忙,是兰登的荣幸,而且实则我自己也是有点私事要办的,唉,也不瞒着大人了,我想亲自摘一束花送给一个人,那花长在密林里,我自己定是无法摘到,现在有大人相护,这事就有着落了。”
陆鸣沧一边说,一边装得一脸羞涩。
帕特·纳斯卡顿时来了兴趣,他扫视了一眼陆鸣沧,目光中露出一抹淫。邪,调侃道。
“哦,原来兰登先生是有心上人了,竟然让你这么上心,还要亲自摘花相送,哈哈哈,那我就不阻止你的心意了,你放心,我一定好好保护兰登先生的安危。”
两人又相互扯皮恭维了几句,最后一拍即合,定下约定,陆鸣沧将加入到下一次的密林狩猎行动中。
陆鸣沧也提了个小小的要求,他希望这个行动不要进行的太快,最起码两三天后再开始,给出的理由是他还有点害怕,需要一点心里建设。
帕特·纳斯卡虽然皱眉,但还是同意了陆鸣沧的这个要求,不过他也怕陆鸣沧逃跑,便以保护为借口留了几个护卫在陆鸣沧家。
除此以外,帕特·纳斯卡还暗暗的打听了一下门口的胡列纳和兔饱饱的身份。
陆鸣沧只说他俩是隔壁列文·亚德里斯先生请的帮手,因为大家都是年轻人,就成了朋友,其他什么都没说,帕特·纳斯卡虽然怀疑,但也没有多说什么,但陆鸣沧猜测他应该很快就会派人去调查。
帕特·纳斯卡离开后,陆鸣沧将胡列纳和兔饱饱请进了门,那几个说是保护,实际上为眼线的护卫没进门,不过门板简陋,门内说什么都能被听去,陆鸣沧便一边和两人闲谈,一边用手指蘸了水在桌子上写字。
【我想找温余,你们可以帮我联系吗?】
看到字,兔饱饱愣了一下,迟疑的看向身侧的胡列纳。
在心里,兔饱饱一点都不想欺骗王后,但王的事情他拿不了主意,所以只能不吭声朝胡列纳求助。
胡列纳的脸上噙着不变的笑容,一脸的淡定,配合着陆鸣沧说笑,然后动作慢悠悠的也蘸了蘸水,不过好一会儿都没见他写下什么。
陆鸣沧一下子停下了话语,蹙起了眉,目光灼灼的盯着胡列纳,声音沉沉道。
“不行吗?”
胡列纳表面上神情平静,心里却有些着急。
之前猩老告诉王后王现在住在温莱尔小镇,而事实上王呆在域界不方便现身,他们也联系不到人,但这个事情又不能明着告诉王后,可王后看起来似乎是有急事要找王,这让胡列纳有些举棋不定,他不确定要不要用秘法呼唤王。
就在这时,他的脑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低沉的声音,说道。
“答应他。”
胡列纳一下子就知道这是王的命令,他本能的想起身行礼,又立马意识到现在的情况,连忙压下动作,转成换了个姿势,既而轻咳一声,面不改色的在桌上写下了解释的话语。
【属下只是不确定少爷有没有出门去寻找祖地,不过既然是您想联系少爷,属下定然为您办到。】
看到他答应下,兔饱饱在一旁悄悄的松了一口气,不过他自以为无人看见,但实则他整个从紧绷到放松的过程都被陆鸣沧看在了眼里。
陆鸣沧眯了眯眼睛,深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道精光,又很快收敛了神情,若无其事的点点头,写了谢谢两个字。
说完这件事,陆鸣沧就起身往隔壁走,他去见了列文·亚德里斯,因为有外人看着,陆鸣沧没多说什么,只闲聊般的暗中提醒列文·亚德里斯尽快出发。
列文·亚德里斯也不是个蠢的,等陆鸣沧离开,就带着胡列纳和兔饱饱乘着马车去了小镇里,想来是去集合人手提前出发了,正好胡列纳也能趁此机会通知温余。
见温余这件事,陆鸣沧也是反复思索了好几遍才确定的,感性大于理性。
实际上从各方面考虑,在这个时间点见温余并不是一件理智的事情。
先不说其他,光他身边这几个盯梢的人,就很难摆脱,如果被帕特·纳斯卡知道温余的身份,肯定又要出现很多事端。
他有很多种方法告诉温余自己的情况,比如让胡列纳他们带一封信去,他可以在信里告诉温余他即将离家一趟,很快就会回来,他也可以厚脸皮的请求温余等他回来,和他一起离开。
可陆鸣沧实在无法压制自己内心的渴望。
他想要见温余。
他想亲口确定温余会等他,即便是不等他回来,也会等他去找他。
想念空前的浓重,以至于他不管不顾的要求胡列纳帮他联系温余。
不知为什么,对于温余,他总有一种看不透,摸不着的恍惚与忧虑,这种感觉很怪异,也极不符合他对感情的态度,就像一根小小的仙人掌刺一样,扎在他的心里,不显眼,但也无法忽视。
其实陆鸣沧也不知道这次见面他想说些什么,也许什么也不会说,也许只是想再确定一遍。
而他不知道,他所思所想的温余正静静的站在后域园的玫瑰花园里,他的身侧立着一棵巨树,树上枝繁叶茂,一朵朵红色艳丽的花朵点缀其间,灼灼盛开。
温余站在树下,手中捏着一株玫瑰花,他的面前漂浮着一面铜镜,铜镜中一遍又一遍回溯着一个画面。
一个浑厚的男声哈哈笑着,语气戏谑。
“到底是哪家姑娘惹得兰登先生如此动心呀,竟让你用心至此,不惜以身犯险,入那密林里摘花相赠,我猜她一定非常美丽吧?”
金发蓝眸的青年满脸羞涩的侧脸面向着一个方向,柔情的话语从他那张嫣红的唇瓣中吐露而出,满含缱绻深情。
“她在我心里当然是最好看的,所以我想自己亲手摘花赠给她,作为定情之礼。”
“你想娶她?”
“当然了,因为我喜欢她啊。”
金发青年笑得灿烂而温柔,坦诚的告诉别人,他热烈的爱着一个人,一个藏在他心里的人。
轻微的“咔擦”声响起,一朵漂亮的玫瑰花从高处摔落而下,扑进一地尘土淤泥中,白皙的指骨紧攥着剩下的花杆,尖锐的利刺扎入皮肉,泛金的鲜红色血液从指缝间滴滴坠落。
血液滴入泥土,嫩芽破土而出,很快长成一地鲜红似血的花朵,花朵极致的绽放,红得糜烂发黑,如同落下的浓重阴影,侵染了周边的一切。
温余毫不在意自己染血的手心,以及周围异常的变化,冰冷的双眸目不转睛的盯着溯洄镜中那金发昳丽的青年。
薄唇微动,喃喃低语的复述着那一遍遍钻入耳内的话语,说得缠绵,听得刺耳。
“喜欢她……想娶她……”
嗤笑声响起,温余的脸上却满是阴寒与冷酷。
他的声音低哑而凉薄,带着一种怪异的腔调,却让人有瞬间的恍惚,脊背发冷,只仿佛那声音响起的刹那,便见天色骤暗,万物静寂。
“你是我的。”
第67章
陆鸣沧是在两天后的傍晚见到的温余,这天的天气不太好,从早上开始就一直不停的下雨,天色也阴阴沉沉,还未到夜晚,泥泞的大地就已经被黑暗笼罩,阴涔涔的风在山林间呼嚎,寒冷冻人。
因为和帕特·纳斯卡达成了合作关系,陆鸣沧得到了不少对方“友情赠送”的金银珠宝,当然也少不了各种关怀用品。
再加上温余送来的一批东西,陆鸣沧家现在虽然外表看起来依旧贫穷破烂,实际上内里除了狭小一点,各方面的物品俨然已经是一个小贵族的标准。
帕特·纳斯卡还派人来给陆鸣沧在旁边搭了个小屋棚,用来放置陆鸣沧那些放不下的东西。
实际上帕特·纳斯卡在第一次见陆鸣沧的时候就邀请过他去温莱尔小镇上居住,他如今占据着猎魔公会,住的是温莱尔小镇最豪华的大庄园。
可陆鸣沧拒绝了,说自己还是眷恋着这小地方,暂时不打算换地方,帕特·纳斯卡也没有强逼他,这才留下了几个护卫。
陆鸣沧这几天都没有离开屋子,他一直在等温余的回音,本以为胡列纳他们通知到后,温余就会来找他,可谁知根本一点动静都没有。
连续空等了两天,温余都没有来,连那头白虎也不见踪影,陆鸣沧满心焦急与忧虑,就怕温余是出了什么事情。
白虎他倒没有那么担心,因为那头白虎能化为灵体状态,且灵性十足,很可能是感觉到他周围多了其他人,所以就藏了起来。
但温余是陆鸣沧说想要见的,虽然还没完全确定温余对自己的感情,但陆鸣沧却莫名的有一种自信,不管是否与感情有关,接到他传达的消息后,温余一定会来找他。
可渐渐的,这种信心被忐忑与迟疑吞噬,陆鸣沧的心里一团乱麻,他无法确定温余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或是温余被帕特·纳斯卡的人发现了,挟持了,在或者,是温余根本不打算来见他。
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接踵而至,搅得陆鸣沧做什么事情都没心思。
要不是身边还有帕特·纳斯卡的人盯着,陆鸣沧都想要亲自去找温余了。
尤其今天帕特·纳斯卡还派人过来和陆鸣沧“商量”进入密林的时间,陆鸣沧就知道他是等不及了,这更让陆鸣沧心思沉重。
幸好这两天天气确实不好,今天又一直下着雨,陆鸣沧才有借口把日期又往后推迟了两天。
温余来的时候,陆鸣沧正在坐在靠窗的木桌前编花环,窗户半阖着,有细微的雨丝伴随着冷风吹落进来,掀起一股凉意,但陆鸣沧并没有在意。
因为今天少见的寒冷,房间里烧上了炭火盆,明亮的火光照亮了这间小小的屋子,不同于以前的空阔与破败,如今的小居所物品丰富,焕然一新。
大部分东西都已经换了新装,唯一一件与这些新物显得尤为格格不入的,是陆鸣沧身前的这张靠窗而摆的用母桌子。
说是木桌,实际上是一块破旧的长木板随意搭成,这东西之前被卡窗户的大白虎不小心扒拉到,掉在了地上,后又被陆鸣沧重新收拾了起来。
换新物的时候,陆鸣沧自己也不知道他是基于什么心理,似乎就是一瞬即逝的一个小想法,在其他人奇怪的目光下,他保留下了这张长木板。
现如今,桌子上摆放的东西依旧不少,不过全都被规规整整的收拾进了崭新的金属盒子里。
只有那株白虎衔取过来的玫瑰花还依旧摆在之前的小碗中,放于窗下。
陆鸣沧能看见这枝玫瑰花的模样,它仍然绽放着,散发着微光,似乎被窗外的雨滴打到,花瓣与枝叶小小的颤动着,娇艳而美丽。
陆鸣沧作为一个盲人,在金手指不存在的时候,他能看到的东西很少,除了童话书和那些灵体动物,唯一还能看清的就是这株奇特的玫瑰花。
所以无事可做的时候,他就喜欢看着这朵玫瑰花发发呆,有时候童话书会出来和他聊天谈剧情,除此以外,贝萨也时常来跟他闲谈。
编花环是陆鸣沧找到的,额外打发时间的乐趣。
花环的材料是帕特·纳斯卡的手下摘来的,这些人虽然是帕特·纳斯卡派来盯着陆鸣沧的,但名义上他们被借给了陆鸣沧当护卫,所以最起码表面上,他们是听从陆鸣沧的吩咐的,这些都算是免费劳动力,陆鸣沧当然是不用白不用。
有了帕特·纳斯卡的“帮助”,陆鸣沧一跃从贫民成为了有钱人,虽不至于像大贵族或者富绅那么富有,但也足够他安度一生。
陆鸣沧并不在意钱财,不过有总比没有好,最起码让他和温余的贫富差距变小了那么一点点。
陆鸣沧一边慢悠悠的编着花环,一边随意的想着各种事情,走着神。
耳边突然听到一阵轻微的“叩叩”声,似是手指敲击木窗的声音。
听到这样的动静,陆鸣沧第一个想到的是贝萨,她就喜欢趴在窗户上和陆鸣沧讲话。
列文·亚德里斯是带着他大儿子和二儿子一起走的,留下了三儿子和他的三个女儿,离开前他曾拜托过陆鸣沧,让他帮忙照看一下贝萨,陆鸣沧虽搞不懂他为什么会想到让一个瞎子去照顾他的女儿,但基于贝萨女主的身份,以及贝萨确实性格也很不错,陆鸣沧对她一直印象很好,所以他还是答应了列文·亚德里斯的这个请求。
而从列文·亚德里斯离开后,贝萨前来寻他聊天的次数也变多了,按她的话说是她三哥不允许她随意离开家门去镇上,没了新书籍看,她太过无聊,所以跑来找陆鸣沧玩。
陆鸣沧也没阻止,一直是把她当成自己的小妹妹对待,和她聊聊天,把帕特·纳斯卡送来的小甜点等送给她吃。
今天贝萨也是在他这里吃过下午茶才离开,所以一听到窗口的声音,陆鸣沧下意识就以为是贝萨。
也没注意到原本一直漂浮在他身侧叽叽喳喳的童话书突然不见了踪影,陆鸣沧抬起头就对着窗口笑了笑,声音里夹杂着无奈道。
“怎么又来了?还想吃小蛋糕吗?可这个不能多吃,等会儿晚餐就吃不下了,外面还在下着大雨呢,你这小丫头也不怕生病了。”
意外的窗外并没有声响,陆鸣沧的话并没有得到“贝萨”的反馈。
就在陆鸣沧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窗外没有人时,就听“咔擦”一道像是树枝被折断的声音突然在陆鸣沧面前响了起来。
陆鸣沧听得真切,当他侧耳想要分辨的更清楚时,天上一道巨大的雷声轰鸣而落,动静之大,震耳欲聋,陆鸣沧一个不查,只感觉脑袋嗡嗡而响,他下意识的蹙眉伸手压住了耳朵,吸了口冷气。
这破天气。
而在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轻轻的传了过来,明明陆鸣沧压着耳朵,那声音与话语却清晰的印入了陆鸣沧的脑海。
“你在找谁?”
声音又低又哑,飘飘荡荡,仿佛沾染了空气中的冷意,带着一种压抑的,凛冽的幽暗。
直到这道熟悉的声音与一股夹杂着湿冷的熟悉花香味扑面而来,陆鸣沧才骤然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谁。
意识到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出现了,陆鸣沧呆了一下,既而心中升起了无限的愉悦与激动,这股情绪来的强烈,冲散了心间所有的阴霾,带着势如破竹之势,掌控了陆鸣沧的整个心神。
陆鸣沧骤然感觉整个世界都明亮了,因为太过开心,身体里所有的细胞因子都在欢欣雀跃,以至于他对其他情绪的感知变得迟钝,没注意到面前人语气中所带的沉沉情绪。
陆鸣沧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语气带着欢喜与亲昵,喊道。
“温余,你来了!”
两天焦急的等待与忧虑化为绵绵的情意,陆鸣沧像个刚陷入热恋又与爱人短暂分离,刚重聚的小年轻一样,带着满心喜悦,直接不管不顾的倏的站了起来,踮着脚向前倾身,将身体探出了窗户,抬起双臂朝窗外的青年环抱而去。
冰凉的雨水一瞬间淋湿了他半面的身体,他却一点都不在意,指尖触碰到面前人的一点衣衫后,直接勾手将人拽了过来,然后将自己湿漉漉的脸颊用力的撞入了对方的怀抱。
隔着一层石墙,一扇狭小的窗户,陆鸣沧与温余在漫天大雨中紧紧相拥。
心脏跳得剧烈,融入噼里啪啦的雨声才不至于显得太过明显。
不知是恍惚还是真实,陆鸣沧突然感觉身上滴滴答答流淌在皮肤上的冰凉突然消失了,周围所有的声音仿佛也在一瞬间静寂下来,只有彼此悦动的心跳和隔着一层柔软布料紧贴的胸膛散发的灼热温度。
“噗通,噗通”
是与自己心脏的节奏相应和的心跳声,却比雷鸣还要震响。
这一刻,无人言语,他们只是安静而紧紧的贴着彼此的身体拥抱着,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密网将他们与这个世界分割开来,在这一方小小的角落,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独属于他和温余彼此的天地。
似乎已经无需再确定什么了。
陆鸣沧发出一声轻轻的喟叹。
他喜欢温余。
热烈且疯狂。
他们拥抱了仿佛有一个世纪之久,直到陆鸣沧感觉自己腿都垫酸了,他才终于从飘飘然的情绪中回过神来,不过还是勾着唇边的笑意,在黑暗中摸索着用脑袋亲昵的蹭了蹭温余的颈窝,声音里带着一些小小的似埋怨更像撒娇的意味,软声道。
“我还以为你不想见我呢,差点伤心死。”
温余没有回答他,垂着眸静静的看着怀里金发青年昳丽漂亮的脸庞。
外面漆黑一片,四周安静异常,只有淅淅沥沥的雨水从天而降,但当雨滴淋到陆鸣沧头顶时,却仿佛被一道力度阻碍了住,水滴自动滑开落向四周,一点都沾不到陆鸣沧的身体。
陆鸣沧看不到这个景象,他只以为是温余撑了伞,而实际上,这是温余用神力拢起的一个保护罩。
为此,温余本就不稳定的神力更加的岌岌可危,反噬的痛苦在身体中肆虐。
他紧咬着牙关,控制着身体不至于溃散,置于窗框之上的那只手下意识的绷紧,手掌下断裂的木窗框断口处的刺尖却不小心划破了他的掌心,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
可温余却并没有抽走手,他稳稳的维持着固定的动作,将陆鸣沧抵来的小腹阻隔在自己的手背之上。
粘。稠的血液缓缓的流失,带着晶莹的暗光,在流落之处生根发芽,却又很快被控制了生长。
嫩芽在木窗,石壁上招摇着晃动着身体,想要生出颓靡的艳花,却无法逃脱主人的压制,只能蔫蔫的维持着柔软嫩芽的形态。
这一幕奇特而惊人,却无声无息,连温余自己都不曾在意。
他所有的目光与注意力都在怀中的漂亮青年身上。
身体被陆鸣沧的手臂禁锢,隔着衣服传递着灼热的温度,脖颈间有流动的气息掠过,激起一阵酥麻的痒意,而这股令人颤栗的悸动,连通心脏,混入奔流的血液,传遍了温余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也侵染了他的思绪。
听见他喊他的名字,那喜悦兴奋的模样,那直白的表露与紧密的拥抱,仿佛他真的是他放在心尖上,日思夜想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