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愿意如此。
陆鸣沧就如死了一般趴在地上,暗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而他的视线从始至终都只投注在血湖中央的那人身上。
在磅礴流转的暗金色黑洞之下,陆鸣沧敏锐的察觉到那具原本毫无气息的残破身躯慢慢的抖动了一下,继而上身支起,一张掩藏在凌乱长发中的苍白脸庞由暗转明,渐渐的印刻在他的视线之中。
那熟悉的面容叫陆鸣沧的心悸动不已,嘴唇张开合拢,那个名字并不能被诉之于口,但陆鸣沧依旧用唇语念出了那个裹挟在他心脏之中,护着,念着,盼着的名字。
我找到你了。
佘九是被这地动山摇的事态震醒的。
他被长久的囚困在这地底,日日承受着煞气阴魂的侵袭撕咬,感受着魔气在那半颗修蛇之心中流转,挤压,继而一寸寸的沁入他的血液、皮肤与骨骼。
那种切肤噬骨的疼痛,从一开始的煎熬、难以忍受的嘶吼哀鸣,到最后的麻木,佘九一点点注视着自己的身体逐渐成为罪恶的载体,灵魂意志不断的消磨,他越来越不像自己,越来越无法控制己身。
除了固守着心中那一点点零星的美好记忆,努力维持着短暂的清明与神志,他什么也做不了。
有时候,佘九疼极痛极了甚至会产生恍惚,脑海中那个温暖的身影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可仅剩这点温柔记忆,佘九舍不得忘记,所以他只能在每个醒着的岁月里,一遍又一遍执拗的回忆着那人身影,脸庞,表情,温暖的怀抱,漂亮的笑容,然后在每一次痛不欲生的时候,咬着牙在心里默念那人的名字。
陆余,陆余,陆余……
他已经放弃了再次与他相见的可能,这样肮脏可怕的自己,被他看见的话,会害怕吧,会厌恶吧,如果自己失去控制的伤害他……
佘九无法想象这样的情况发生,所以他宁愿不再相见。
就这样吧,守着自己的记忆,就这样等待着被黑暗彻底湮灭。
佘九以为,自己的人生便已经如此注定。
可当他再一次见到那个被他珍藏在心中,惦念无数遍的身影之时。
他无法控制那除了惊诧外,冒出的欣喜若狂与思念成疾。
直到此刻,他才真实的确定,即便知道不该奢求,不该触碰,甚至不该相见,可他还是无法控制那股强烈至极的念想。
他想见他!
想到发疯!
漆黑的眼眸紧紧的凝望着一湖之隔的人影,视线一寸寸逡巡,小心翼翼的仿佛幻梦,又努力的想要将对方的模样再次牢牢印刻在心中。
很快,佘九便注意到了那人身上的伤,到这时他才反应过来对方出现的原因。
他被抓了,被伤了!
佘九很清楚,佘庆他们抓来的各种灵兽,人类都会有怎样的结局。
仪式即将成功,佘庆曾说过想要抓个修为高一点的人类修士做最后的血祭。
佘九对这一切早已麻木。
但他怎样都没想到,佘庆抓到的人类修士会是他!
看着那人孱弱的躺在地上,凌乱的衣衫,唇角残留的鲜红血渍,狼狈的模样,佘九空寂无波的情绪几年来第一次产生了极强的波澜。
心疼与愤怒在心头飞快升起,顿时,一股磅礴的阴刹死气从佘九的身上蔓延而出,岌岌可危的血煞阵法内那些四处乱窜的煞气阴魂一下子仿佛全被催发了凶煞之意,一缕缕朦胧的黑红雾气一瞬间变得浓郁如液,漫天遍地,笼成了一个向外疯狂扩散的圈,“噼里啪啦”,血煞阵如碎裂的镜子般,血红色的阵纹一块块破碎,坠落而下,化为齑粉。
他要杀了佘庆!
杀了修蛇族的所有妖!
在纷纷扬扬的粉末与漫天狂散的黑色、红色煞气阴魂之下,陆鸣沧与佘九四目相触。
这一刻,时间被拉长,绵延,一切都仿佛变得缓慢。
陆鸣沧听到了一个暗哑滞涩的声音,因为长时间不开口而仿佛退化,极不熟练,虚幻飘渺,以及小心翼翼的两个字。
一个名字,不是陆鸣沧,但陆鸣沧知道,那就是自己,他在喊他的名字。
虽然看不清晰,但陆鸣沧还是感觉到了温余语气中的颤抖和愤怒,他在为他身上的伤口而愤怒。
陆鸣沧无奈又无比心疼。
这家伙自己身上还陈伤新伤遍布,一塌糊涂,程度比他严重那么多,醒过来第一时间却只关注他,还为他受伤而愤怒难受。
真是个笨家伙。
陆鸣沧很想开口告诉他,自己没事,不要担心,但他心里有着顾虑,身上又没多少力气,思索一瞬还是没有说什么。
没关系,温余很快就可以摆脱这里,而他也会离开这个幻境空间,这次的再见虽然短暂,但陆鸣沧莫名有一种感觉,他们一定还会再次见到。
只是不知道为何,时光穿梭通道竟然还没构建好,温余迟迟没有离开这里。
陆鸣沧心中泛起了一丝不详的感觉。
温余的目光太过炙热,情绪外露的明显,被他的魔气带动的煞气阴魂将在血煞阵内疯狂肆虐,几位维持着阵法的修蛇族长老们很明显能感觉到强烈的负担。
佘庆在发现杀不了佘九后,就暂时加入到了维持血煞阵的行列,然后在脑中飞快思索着对如今情况的处理办法。
他一直有一个很不明白的地方,为什么已经成为半傀儡的佘九会突然发生异变?
直到发现佘九出现情绪外泄,那双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某个地方,佘庆才兀的恍然大悟。
之前一直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关键的地方,现在,他终于想起来了。
一切异变的开始都在他们将那个该死的人族金丹修士拖进来后!
佘庆越想越觉得巧合,虽然他还不知道这该死的人族修士到底做了什么,他明明已经把这人的灵力全部封锁,所有东西都已经除去,手脚捆住,还眼睛不错的盯着就为了以防万一,可为什么还是出现了意外?
这该死的人族修士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会有如此强大的破坏力!
血煞阵的破损越来越严重,已然有煞气阴魂冲出血煞阵冲向他们,现在他们除了维持阵法还要应付这等凶煞之物,如果找不到解决的方法,等血煞阵完全崩溃,一切就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如今,唯有一个办法。
佘庆的尖锐蛇瞳里闪过一道阴狠的锋芒。
他的身影一晃,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瞬间,陆鸣沧便感觉头顶突兀的出现了一道阴影,继而,脖子一紧,一股强大的力量伴随着窒息的感觉陡然袭来。
佘庆出现在陆鸣沧的面前,然后轻而易举的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直直的面向血湖中央,黑洞之下的佘九。
陆鸣沧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脖子处是剧烈的撕裂疼痛,难以呼吸,头晕目眩。
心下暗叹。
果然还是被发现了,只希望时空穿梭能尽快启动,将温余带离这里,不要再横生枝节。
陆鸣沧被卡着脖子,呼吸都困难,更别说开口说话了,体内灵力被封的严严实实,也无法反抗,只能像砧板上的肉一样,任由佘庆宰割。
他对自己的处境毫不在意,只是直直的看着血湖对面的那个身影,目光温柔而心疼,带着忧虑,艰难的一字一字嘶哑的开口。
“别…担心,快……走。”
但他的声音很快就被佘庆爆怒的质问打散,勒着他脖颈的阴冷手掌更用力的掐紧,仿佛要把他掐死一般。
“该死的人类!你做了什么!你到底是谁!”
陆鸣沧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溢着鲜血的唇角勾了勾,并没有理会这个状若疯魔的修蛇族大长老,目光很快就投注到那个让他牵挂的人儿身上。
张了张嘴,剧痛的喉咙却已经发不出声响,陆鸣沧也不在意,只是执着的对那个久久不愿离开的身影,缓慢而不断的说着一句话。
别过来,快走!
因为时空转移卡的作用,让那一方空间成为了凌驾于这个空间之外的存在,所以修蛇族长老们对温余发动的所有攻击都无法奏效,但陆鸣沧无法保证如果温余离开时空穿梭卡的范围,他会不会受到什么伤害。
陆鸣沧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抬头看温余,为什么会引起对方的注意,他无法想象温余再次在他面前受伤的结果。
看着带着满身伤痕,裹挟着浓郁阴魂煞气朝他跌跌撞撞而来的身影,陆鸣沧的内心只剩下一片无奈与丝丝缕缕荡漾开的感动。
这个傻瓜。
一个决定瞬间在陆鸣沧的心中快速的闪过,温柔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坚定与歉意。
他不能放任事态变得无法控制下去,温余一定要立刻离开!
如果无法让他自己走,那么,他只能逼他离开!
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佘庆惊喜的发现当佘九离开那个诡异暗金色漩涡之后,佘崇等人对他的攻击竟然奏效了,而原本失去联系的子蛊也有了一丝微弱的感应,他那颗原本绝望愤恨的心一下子落回了胸腔。
他手中这个卑劣的人族修士果然有问题!
可不等佘庆开口以此为质要挟佘九,他的掌心处突然传来一股针刺似的的疼痛。
佘庆本能的松开了手,伴随着一股灼热粘。稠的液体从指缝间滴滴滑落,面前的人影一下子飞奔了出去。
决绝而不顾一切。
谁也没有想到,在进入这里之前,陆鸣沧藏匿了一缕很细小的灵气在指尖,很小很小指甲盖那么一点点,毫不引人注意,也维持不了多久,很快就会消散在空气中。
这是陆鸣沧留的一个后手。
这缕灵气杀不死任何人,除了他自己。
他不是没想过这种情况的出现,这个下下之策,虽然本能的避免,却还是不出所料的发生了。
只有他的消失,才能结束的这一切。
似乎都在冥冥之中。
陆鸣沧扯开嘴角,露出了一个充满歉意的安抚笑容,然后加速,奋不顾身的朝着那个狼狈、满脸惊惶、恐慌不堪,仿佛整个人都要碎掉一般的人儿飞扑而去。
带着满身鲜红的血腥,投入那个阴煞四溢,伤痕累累的怀抱。
“噗通”一声。
交颈相拥的两人瞬间沉入了那血气汩汩,凶魂肆虐的血湖之中……
直到眼前的一切如镜子般碎裂开来,陆鸣沧却还是久久的无法从那双惊惧绝望的眼眸中回过神来。
他还记得幻境中的一切,或者说,之前忘记的,被封闭起来的上一次特殊幻境记忆,他全想起来了!
心脏倏的一阵紧缩,疼痛与后悔在心底蔓延开,夹杂着一丝担忧。
他真的做对了吗?
温余到底有没有察觉到他的留言,离开那个魔窟?
陆鸣沧甚至有些恍惚自己最后那一刻到底有没有在温余的背后留字。
他注意到了吗?
他能感觉出那句话写的是什么吗?
他有听话吗?
他离开了吗?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占满陆鸣沧的内心,越来越浓的不确定在心中累积,越想越慌。
【温余回来了吗?】
他焦急的问童话书。
【也许?】
童话书不确定的回答,它飞到陆鸣沧的肩头,碰了碰陆鸣沧的煞白的脸颊,好奇的询问。
【发生了什么?】
唉,每次特殊事件卡开启,宿主都不带它玩,虽然它知道这个不能怪宿主,但它真的太好奇了。
陆鸣沧并没有回答童话书的问题,他快速的朝四周看了一眼,这里是杜府内院,却又不是原本的杜府了,甚至可以说面目全非。
美丽而奢华,引人沉迷的一切应有尽有的在各处展现,景、财、权、欲,充满了人性的全部贪念。
虽然无法叫陆鸣沧陷入,但不可否认,这确实是一场庞大的华丽幻境。
但很可惜,陆鸣沧现在没有一点欣赏的心思,他急于找到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人。
因为着急,以至于陆鸣沧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他快速而暴力的直接用大量灵力碎开了这个幻境,感受着空气中那凌乱肆意的灵气,其中夹杂的丝丝缕缕涌动的魔气,陆鸣沧顿感不妙。
他迅速朝着灵气发散的源头飞跃而去。
第236章
一路上,陆鸣沧看到了不少斜躺在地上的凡人,都是杜府里的下人,分心查看了一下,除了个别被坍塌掉落的砖墙砸伤的,大多并无大碍,只是还陷在幻境的沉睡中,陆鸣沧也没叫醒他们,简单塞了几颗丹药保住他们的性命后,陆鸣沧便继续一路朝着坍塌最严重的中心而去。
跃过几层屋舍,陆鸣沧在湖心亭找到了肆虐的源头。
陆鸣沧能很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越接近那里,压力便越发的沉重,灵气与魔气纠缠冲撞,爆发开的力量就像一次次小型的爆。炸,连荡开的气体碎片都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刃,残酷的绞割着四周的一切,激得空气发出阵阵鸣响,越到中心,越难寸进。
此时的湖心亭已经被肆虐的一片狼藉,浪潮翻涌,夹杂着无数残垣沙石在湖心中央卷起了百丈高的龙卷风暴。
唯一还算庆幸的是,这里有极品法阵结界的气息,堪堪限制住了灾难的发散,所以除了杜府周边等地的几处屋舍遭灾全部坍塌破碎外,倒没让这场灾祸继续扩张,不过这里的失控状况还是掩盖不住,引起了镇里不小的恐慌,相信过不了多久,附近的修士都会陆续赶来。
陆鸣沧有预感,温余就在那风暴的中心,若于平时,闯下这等祸事,赔偿点金银与仙家之物再道个歉倒也能平息,毕竟祸事的起因并非温余,而是那可恶的妖狐,但现在不一样了,温余体内的魔种之力极有可能爆发,一旦被外人知晓,不说那些心存歹念,觊觎之人,魔种的存在对大多数人来说,是魔族的象征,到那时,温余将成为整个修仙界讨伐的对象,几乎可以说人人喊打。
先不说清玄派愿不愿意护着这样一个小辈弟子,即便愿意护着,又如何能对抗这天下众多宗派的问责?
陆鸣沧很确定自己一定会选择和温余站在一起,但他同时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护不住温余,届时带着温余,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所以温余一定不能现在暴露,最起码现在还不是时候,剧情再次发生了重大的偏差,陆鸣沧隐隐清楚哪里出现了问题,似乎从那神秘的特殊事件卡出现,他和温余一起经历过那一次次特殊幻境后,剧情就开始朝着不知名的地方一去不返。
系统没有出现提示问题,童话书也只是简单的用温余是世界之子,主角拥有改变的力量来搪塞这个情况。
可明明卡牌的出现是系统给予的,特殊事件卡的存在也与系统脱不开关系,可为什么童话书却说它无法控制?
迷雾越多,陆鸣沧却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一切冥冥之中似乎被一只大手牵引着,指引着他走向某个方向,只是到底去往何处,结局如何,陆鸣沧依旧毫无头绪。
他能做的,仅仅是抓牢眼前的一切,护住他想保护的人。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其他修士到来发现这一切之前,将温余安全的带走。
保险起见,陆鸣沧用了一张金色卡牌“迷雾”,再次悄无声息的在杜府周围制造了一个幻境,十分钟的卡牌时效,坚持不了太久,而且只能抵御金丹初期以下的修士,不过若无意外,应该也足够了。
在湖心亭看到一个熟悉的人,陆鸣沧也没有感到意外,与其说对方是人,其实更准确的说,是一只妖。
雪白的狐狸耳朵以及四条毛茸茸的,飘荡在空气中的大尾巴,看着赏心悦目,那人的容貌也极其赏心悦目,融合了狐族的特质,妖异而魅惑,夹杂着此人特有的那种吊儿郎当的浪荡气质,极其吸引人心。
不过这些吸睛奇异的艳色却被此刻对方脸上的狼狈与郁闷之色压下去了三分,显得无比焦躁愤懑,看得陆鸣沧想杀对方的心都散去了一小半。
令狐修,他果然还在这里,他之图谋,恐怕也是温余体内的魔种,早在一开始,他估计就用某种秘法探测到了魔种的存在,甚至不仅如此,他也许还知道陆鸣沧的身份,否则就陆鸣沧对外的身份,一个区区小门派弟子,杀了便了事,何须费心思的将他调离开才行动,只是陆鸣沧还不清楚对方到底是如何得知的一切,最大的猜想还是那个藏匿在清玄派的,与魔族勾结的叛徒——太上三长老莫道言。
如果对方真的是从莫道言那里得到的消息,那事态就更加紧急了,因为很有可能莫道言就在这清泉镇不远处。
他可不相信莫道言会放弃独吞魔种的想法,所以极有可能莫道言是想借妖狐的手困住甚至杀死自己,莫道言则渔翁得利,不仅获得了想要的,还能借刀杀人除去自己这个眼中钉,简直是一箭双雕,绝好的计谋。
想到这儿,陆鸣沧往前闯的动作更急迫了几分,甚至已经懒得理会那苦苦支撑着结界阵法的令狐修了。
他虽万死难辞,但身为被人类排斥憎恨的妖修,等同魔族的存在,竟然是他控制了阵法结界,限制了风暴的扩张,避免了清泉镇的毁灭,不管他是何用意,最起码呈现的结果还算是好的,而且陆鸣沧也确实需要他继续控制这极品阵法结界。
陆鸣沧的到来不出意外也引起了令狐修的注意,漂亮妖异的妖狐青年现如今狼狈不堪,华丽的服饰被风刃划得破破烂烂,浑身也是伤痕不少,血迹斑斑,连好看的脸蛋上都挂着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横跨鼻梁,直逼那金黄色的狐狸眼瞳,不过带伤的妖狐也还是狐狸精,另有一番别样的风情,唯有对方脸上的苦闷郁气与扭曲破坏了那一份勾人的艳丽,才不叫人沉迷进去。
看到陆鸣沧,令狐修的眼中并没有出现意外的神色,不过郁闷无奈之意倒是更浓了几分。
“陆真人,您果然来了。”
他果然是知道自己身份的,陆鸣沧盯着他看了几秒,眯了眯眼睛,没说话,但危险的气息瞬间在四周浓郁了起来。
令狐修倒是毫不在意陆鸣沧对他爆发出的杀意,扯了扯嘴角,脸上愤懑的情绪消散了一些,显得轻松了不少,像是憋久了不吐不快似的,带着一种自嘲的散漫,叹了口气道。
“唉,一招落败,满盘皆输,既然您来了,那看来我是带不走他了,不过也无妨,我本来也就是想试试罢了,毕竟魔种之子实在千年难见。”
说着又有点不甘心的叹了口气,眼中却也没太多的贪欲,更多的像是傲气被挫的不满。
但陆鸣沧并没有放下戒心,这妖狐虽然表现的亦正亦邪,不似寻常魔修,但他身上有太多秘密,又似与莫道言这个叛徒有瓜葛,最重要的是,温余现在这个不正常的状态没准也与这小子有关!
想到这里,陆鸣沧的目光不由得凶神恶煞起来,杀意凛凛,如果他伤了温余,那他必然是要灭了他的,只是不是现在。
就在陆鸣沧考虑着给这小妖狐下个标记以便以后上门寻仇的时候,像是感知到了危险降临一般,令狐修突然开口解释起来,语气急促。
“哎,真人莫怪,也千万别想岔了!小妖是绝不会伤害魔种之子的!您不知道,魔种之子于我妖族是圣子大人,地位就像是你们人类宗门的下一任宗主,尊贵至极,小妖万不敢伤其半分,所以我只是用妖术把他迷晕了过去而已……”
令狐修话语中姿态摆的很低,虽然他脸上的表情并不是那么回事,并不见得什么阿谀奉承之色,但语气听起来倒是诚恳真实,就是面对面前这个风暴怒卷的情形显得异常苍白。
令狐修很尴尬,而且他很快发现自己现在越来越难以支持阵法的维系了,身上被风刃划开的伤口也越来越多,更显得处境凄凉。
他有点羞耻,声音都下意识的轻了一些,夹杂着纠结与茫然。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本来想带着圣子从湖底的法阵离开的,可不知道怎么的,突然间就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他的身上爆发开来,魔气夹杂着灵力,甚至还有阴刹死气,要不是我有狐族至宝护身,怕是顷刻间就魂飞魄散了……”
令狐修越说越恼怒,更多的是无语,当时情况太出乎他的意料,根本就毫无预兆,就这么乍然间,事故就发生了,那股阴寒恐怖的力量,那种充斥极致的疯狂、愤怒、绝望与杀意,现在想想都令令狐修感到心惊胆战。
幸好只是一瞬间,也幸好自己身带保命法宝,不然真是死都不能瞑目。
令狐修的话陆鸣沧虽然不想尽信,但他话语中透露的讯息还是让陆鸣沧的心触动了几分。
阴刹死气,太过巧合的一个东西,不能不让陆鸣沧想多。
难道说……
想到某种可能,陆鸣沧感到震惊又不敢置信,眼瞳都不由得紧缩了一下,心中想要见到温余的迫切感更深重了。
风暴席卷的力量很强,到处肆虐的气体成分驳杂,越往内排斥感越强烈,连陆鸣沧都被阻挡的很严重,因为这里充斥着各种力量,不同的能量之间会相互碰撞吞噬,导致陆鸣沧不能使用灵力去抵御,只能靠肉身力量一步步迈进去,所以没走几步,陆鸣沧的身上就被裹挟而来的风刃划开了不少的口子,只不过他肉身强悍,所以还并未见血。
陆鸣沧并不在意暴虐的能量对他的侵袭,他只是一步一步坚定的朝着风暴最中心的方向而去。
令狐修都要吐血了,虽然他有法宝护住心脉,也没有离风暴中心太近,不至于受伤严重,但维持这极品阵法结界也极费气力,还要承受风刃的袭击,体内的妖力都快见底了,这样下去没准还是会伤及根本,到现在他可以说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要不是怕事情搞得太大失了控,被族内长老们知道后,把他丢到七情域去受难,他早就丢下一切跑路了,这魔子太诡异了,谁想把他带走那就谁爱来谁来,反正他短暂时间内是不想见到这人了。
就是这陆鹤洲与温余之间……情况看着也挺怪异,不像是纯洁的师徒关系啊……
令狐修的脑海中中飞速的闪过之前见到的一幅画面,原本陷入幻境昏睡的青年脸上突然出现极其强烈的情绪反应,那颗从眼角滴落的泪珠,以及那句嘤咛散逸出的,充斥着浓烈深情与悲伤的“师尊”。
短短两个字,其中包含的情意却浓重的让人心惊,以至于令狐修震惊的没第一时间来得及反抗那股爆裂而出的横行肆虐,霸道杀伐的力量,差点被撕裂开。
除了郁闷之外,其实占据令狐修心神更多的就是对这对师徒关系的好奇,这也可以说是他坚持到现在还维持着阵法结界的另一个原因。
他确实知道张苍就是清玄派的陆鹤洲,金丹中期的陆真人,清玄派掌门之徒。
这事说来也巧,他不过是顺手灭了一个魔修,谁知对方身上竟然有一道还未启封的秘法传信,这谁能忍住不看,花了点时间破了封印后,他看到的就是这个消息,清玄派掌门亲传弟子陆鹤洲秘密下山,前往青泉镇,这传信者欲与魔族联手,击杀这位掌门爱徒。
青泉镇,有点耳熟,然后令狐修就想起了这是狐露那些族人被囚困之处,顿时心念一动就转道来了此处,谁知竟然会让他发现了魔族妖族都在寻找的魔种之子!
其实他确实欺瞒了陆鹤洲一点事情,这圣子之事虽然确有此事,但此妖族却并非彼妖族。
不少人都知道妖族并非全族现世,有一部分妖族其实是隐世的,而鲜少有人知道,其实整个妖族早就分为了两支,以修蛇族为主的万妖宗与天魔门同流合污,才是为人类熟知的魔族,他们一直自称为皇族,毕竟那传说中的魔主便是出自修蛇族,所以他们追寻的是重回旧日辉煌,而另一支妖族,则主张与人共存,另寻出路,他们令狐一脉便归于此。
魔种之子是魔族的魔子,也是万妖宗的圣子,虽然这妖魔两宗相互合作,但也并非毫无间隙,私下的小动作不在少数,而关于魔种,就是几方都欲夺取之物,天魔门和万妖宗也不例外。
而他们这一支,虽被世人遗忘,但令狐修敢拍胸。脯说,他们才是妖族原本的皇族,万妖宗的根本就是一些冒充皇族的土鸡瓦狗!
族内对魔种之子倒是并没有特别的吩咐,只不过带回去研究一下也未尝不可,而且既然都遇到了,说明这就是天意,那他做这些有什么错!
只不过是出了一点点差错,失败了而已,问题不大?
令狐修有些心虚的眯了眯发疼的眼睛,瞥到陆鸣沧快要走远,他连忙轻咳一声,出声道。
“陆真人,看您的样子,一点也不惊讶于我知道您的身份,想来也是知道贵宗里有些身份不干净的人在,我们彼此间虽然有误会,但本人也一一说明了,而且您看我也一直守护在这里没有离开,也算投诚了吧,那不知……真人能否救小子一命?”
说着,令狐修“嘶”的一声痛呼,装作一副痛苦虚弱的样子,支撑的阵法结界也晃晃悠悠,似是即将崩散的模样。
清玄派前些时间的宗门大比可是出了名的,他知道眼前这位陆真人是多么“富有”,极品地品宝物肯定不缺,随便给他一件虽不至于让他大赚,最起码也能补偿一些损失,有一点是一点,他不挑。
本以为叫住对方的可能性很小,没想到陆鸣沧竟然真的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了他,这让令狐修内心不由得一喜。
就听对方淡淡开口道。
“我可以救你,甚至予你一些额外的补偿。”
令狐修并没有喜形于色,本能觉得对方没那么好心,果然,陆鸣沧接下去的话验证了他心里的猜想。
“不过你要帮我带走温余。”
“您的意思是……”
“我带他走,你处理接下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