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揽过晚宁的腰身,将人抱到自己的怀里,晚宁撑着他的胸口小声的喊了一句,“你的腿”
纪承礼蹙眉,“没关系,就算是个废人,我也一样可以抱着你。”
他的语气里有一种近乎执着的固执,脸上神情收敛了不少,垂着眸,让人看不清眼里的情绪。
晚宁微微仰着脸望他,少年的眸光逐渐加深,他伸出手,指尖抚弄着她的唇瓣,“我可以吻你吗”
这是什么操作
晚宁忍不住在心里头翻了个白眼,箭都在弦上了,难道要她说不可以吗还是说,只要她拒绝了,这男人就不会乱来了,假正经
果然啊,没等她开口,眼前的男人就直接吻过来了。
不同于以往的强势,他这一次吻的很温柔,细水长流般,温暖的,小心翼翼的,带着几分以往没有的试探,那双不算瘦弱的手腕悄悄贴着她的后腰,似长了眼睛一般,一寸一寸滑进她的衣服。
晚宁被他吻的有些难受,越往后退他越是霸道,最后演变成了他一个人的独角戏,晚宁乖乖的靠着他,仰着脸,只觉得浑身发软,无法动弹。
“唔阿礼,为什么”
我会这么晕
“因为,我对你用药了。”
纪承礼松开了她,温柔的亲了亲她微颤的眼皮,双手变抱为扶,紧紧的扣在她的肩膀上。
昏迷的前一刻,晚宁微微瞧见了对方抑郁眷恋的神情。
她有些恍惚,男主大人这是把迷涂在了嘴唇上吗就不怕接吻的时候,迷晕的是自己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晚宁终于恢复了知觉。
她蹙了蹙眉,缓缓睁开眼睛。
入目的是一串刺眼的灯光,让她觉得头晕眼花,她微微侧过脸,刚准备坐起身,却发现双手都被绳子束缚住了。
这可不太妙。
男主,把她给绑架了。
想起昏迷前,对方说的那些话,晚宁觉得这家伙大概已经黑化了。
她稍稍扯了一下紧绑在手腕上的绳子,没扯动,反倒是细腕上被磨出了一道瘀痕。
既然逃不掉的话,晚宁便放弃了挣扎,反而淡定的打量起了周围的环境。
眼前是一间很小的地下室,四周没有窗户,只有一扇能出去的铁门,这也就意味着,她只能从门口的位置出去。
她被人平放在一张老式的铁床上,双手被绑在床沿,对方大概是怕她睡的不舒服,还故意在床上垫了两层柔软的被褥,只不过这么狭窄逼仄的空间,无论布置的多么舒适,也总给人一种窒息的感觉。
晚宁微微眯眸,这家伙是打算就这么关着她一辈子吗
“你醒了。”
正在她打量着四周的时候,门口处突然响起了一阵开门声。
坐在轮椅上的少年转动着扶手,缓缓朝着她的位置过来了。
晚宁抬起头,对方眼底毫无绑架她的愧疚和心虚,面色如常的望着她,“我想了很多种杀死你的方法,可是都觉得不够痛苦,不如你告诉我,你想怎么死”
“作为我曾经的恋人,我可以满足你最后一个要求。”
男人神色淡漠的坐在椅子上,那只修长的手指痴迷似的贴在她的颈边,目光深情且温柔的注视着她。
晚宁定定地看着他,“我想要你跟我一起死。”
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吗
置我于死地。
纪承礼贴在她肌肤上的手指一顿,继而勾了勾嘴角,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不继续装了吗”
“也是呢,伪装了这么久,其实心里早就不耐烦了吧真是难为你了,牺牲自己,来勾引我呢。”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是目光有些阴沉幽暗,贴在她脖子上的手掌也在慢慢地收紧。
晚宁有些呼吸不畅,对方的手掌有一瞬间的松动,她仰起脸,眼眸里渐渐弥漫出水雾,“你想让我死,你以为,我就不想让你死吗”
“我没有一刻不希望着你去死。”
她目光轻蔑地望着他。
“你以为是我毁了你,难道你就没有毁了我吗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都是你,是你毁了我,也毁了你自己。”
“你知道我一个人被抛弃的时候有多害怕吗,那时候,我多希望你能在我身边保护我啊,多希望你是真的喜欢我。”
“可是你呢你是怎么做的”
晚宁诡异的笑了,她报复似的望着他,眼神却悲痛至极,“你知不知道我们俩之间曾有过一个孩子啊”
孩、孩子
纪承礼怔了一下。
他轻颤着嘴唇,有些难以置信地重复着她的话,“孩子,我们俩之间有过一个孩子。”声音沙哑的像是被刀割了一样晦涩难听。
晚宁崩溃地盯着他,泪水濡湿了枕头,“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他还那么小,才刚成型就死了,我流了好多血,好多好多血,整个浴缸都染红了,所以我恨你,恨不得亲手杀了你。”
“是你毁了我,所以我也要毁了你。”
她一口咬住男人伸过来的手指,恶狠狠地瞪着他,直到手掌出血了也没松口,可眼前男人却跟没了知觉一样,颤抖着,笨手笨脚的去擦她的眼泪。
他有些慌了。
真的慌了。
何曾见过她这么绝望痛苦的一面。
恨不得代她去恨他自己。
“对、对不起,别哭,你别哭了好不好”
“是我错了,我坏,我好坏,你别痛,别痛了”
“都是我不好,我该死,你别哭了”
少年慌乱的解开绳子,小心翼翼地将人搂进怀里,那双手指笨拙的摩挲着她手腕上的那道伤口,他从来都不知道,他们俩之间还有一个孩子。
怪不得她会那么恨他。
恨不得想要杀了他。
是他该死,他该死,太该死了啊。
那么深的伤口,即使愈合了,也还是会留下一道疤痕。
他太坏了,真的太坏了,怎么可以一而再再而三伤害她,这辈子,就只有这么一个唐晚宁而已,他伤了她第一次不够,居然还想着再伤她一次。
他真的太该死了。
第55章 校园篇(28)
纪承礼呆呆看着晚宁, 看着眼泪不断从她眼角滑落, 那双漂亮的眸子逐渐被绝望的神色所覆盖。
他慌乱的, 笨拙的,小心翼翼的, 用手指去擦她的眼泪。
“对不起, 都是我不好”
“是我的错, 你别哭”
晚宁闭上眼, 微微颤着睫毛, 她用力想要推开他的身体,却被人抱得紧紧的。
那力道大的好似要将她融入骨血里去,好像他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了一样。
“你杀了我吧。”
晚宁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漆黑空洞的眸子再没了往日里的神采奕奕,宛如一具行尸走肉般,变得苍白荒凉, 怔怔地望着他。
纪承礼愣了一下。
心口的位置涌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不安和害怕,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失去了,痛到快要窒息, 他用力的将她搂进怀里, 卑微的乞求着,“不要,我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
他慌乱着, 语无伦次的,“我们重新来过吧”
“忘掉以前的一切,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重新开始
晚宁微微抬起眸, 那双染着水雾的眸子定定望着他,忽而露出一个笑。
那笑容温柔干净,一下子就让纪承礼想起了两人初见时的场景,也是那么的,青涩美好。
她伸出手指细细描摹着他的脸庞,一寸一寸的,从上到下,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只是笑着笑着,眼泪便出来了。
“太晚了。”
“如果没有发生今天的事情,我还能欺骗自己和你一直在一起,可是我们俩之间隔的东西太多了,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孩子,那个还没来得及出生的孩子”
晚宁沉默了片刻,缓缓移开了视线,“阿礼,我好累呀,午夜梦回时,我总能听到他在哭泣,算我求你了,你杀了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不要,我不要”
纪承礼死死地捂住心口的位置,眼里雾气缭绕,“你以为我没试过吗,你以为我不想杀了你吗可是不行啊,只要一想到余生没有你的存在,就心痛的不得了”
“所以,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最后一次,我一定会好好守护你,不让你受到一丁点伤害,求你了,别放弃我好不好”
晚宁垂着眸,缓缓移开了手指,“可是,不行啊,我已经不想再这么累了,我永远也忘不了你对我做过的那些事情,放弃我吧,阿礼。”
“也许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活下来的,那样的话,也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令人痛苦的事情了吧因为一场恶作剧而产生的爱情,本身就是一场笑话。”
女孩扯着嘴角,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
纪承礼紧扣在她腰间的手指慢慢松了下来。
他长呼了一口气,声音有些无力,“真的不行了吗”
“放弃吧,阿礼。”她摇摇头。
他何曾不想放弃啊,纪承礼咳嗽着,咳的心肺都快跳出来了,可是真的做不到啊。
第一次深爱一个人,想要守护她一辈子,却再也没了陪在她身边的资格。
少年红了眼眶,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他说,“好,我放过你”
说完之后,那滴眼泪终究还是忍不住了,顺着眼角慢慢滑落。
“我真的很庆幸呢,这辈子都有你陪着我。”他轻抵着晚宁的额头,手指在她脸颊处轻轻磨蹭着。
“遇见你,大概是我这一生中幸运的事情了,只是好可惜,我亲手毁了曾经属于自己的幸福”
不过已经没关系了,以后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一生一世都陪着你。
纪承礼温柔地看着她,“这么大的痛苦不该你一个人承受的,也许我早就该去赔罪了,向我们未出世的孩子去赔罪”
“如果你不愿意活着的话,那么我就陪你一起死,好不好”
晚宁怔怔地望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说,“好。”
纪承礼顿了顿,听到她说“好”的时候,脸上乍然浮现出一丝温暖干净的微笑,一如两人初见时的单纯美好。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人抱在怀里,脸上的神情满足幸福,真好呀,以后不管去哪儿,都有我陪着你。
在那双毫无留恋的目光下,纪承礼启动了地下室的自毁装置。
“嘭”的一声。
四周发出一阵巨响,强烈的刺鼻味道伴随着一股黑色的浓烟从墙面蹿起。
空气中的温度在不断升高,迅猛的火势顺着线路的方向,很快连成一片火海,肆无忌惮的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地板被热火蒸的起皮,晚宁忍不住咳嗽起来,浓烟熏的她无法呼吸,只能无力的靠在他怀里喘息着。
纪承礼将晚宁半抱在怀里,指尖摩挲着她的脸颊,看到她这副模样,他终究还是后悔了,舍不得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赎罪的事情有他一个人就足够了,她还那么年轻,生活那么美好,没有他的打扰,她未来一定会过的很幸福,这本来就该是他的错,没必要拉着她陪他一起死。
纪承礼目光认真的注视着她,似乎要把这辈子的晚宁一次性看够,“我后悔了,非常后悔,晚晚,活下去吧,赎罪的事情有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你快走,从这里出去,外面有安全通道,你一定可以离开的。”
纪承礼扯开她的手掌,扶着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活下去吧,晚晚。”
死在这里,不该是你的归宿。
晚宁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着,咳的眼泪都出来了,却还是固执的望着他,“我不走。”
男人轻轻揉了一把她的发顶,眸光里是化不开的眷恋之情,“为了我这种人死掉太不值得了,我已经毁了你第一次,绝对不能再拖累你第二次了。”
“乖,走吧,就当是为了我,你也要好好的活着呀。”
晚宁摇着头,“我不要”
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纪承礼猛地推了她一把,从地面席卷而来的火舌将两人分散开来。
她想冲过去牵他,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欣喜的男声,“我终于找到你了,晚晚,快跟我走。”
沈凉从门后钻了出来,头发少还粘着火星,那张脸上沾满了灰尘,可那双眸子却像夜里倒映在深海里的星星,亮的惊人。
在他知道晚宁被绑架的那一刻时,他就已经后悔了,他怎么可以拿她的安全去赌纪承礼的人性。
倘若她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四周的烈火熏的人几乎快要窒息了,沈凉伸长了手臂将女孩守护在自己身下,他死死抓着她,即使肌肤被灼的起皮时也没退缩一步,“别怕,晚晚,我是来带你走的。”
晚宁抬眸对上了少年那双愧疚又欣喜的眼神,星眸微转,最终却落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咳咳阿礼”
沈凉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可是这种情况下,想救他离开,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沉默的垂下了眉眼。
纪承礼嘴角微微翘了翘,他朝着少女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干净清爽,像是要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印在她的脑海里一样,“好好活下去。”
“不要”
沈凉半抱着晚宁朝着出口跑去,少女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束缚,在对面,巨大的吊灯因为线路的燃烧彻底坠落,而纪承礼却因为轮椅的缘故而无法躲开
“阿礼――”
少女心急的大喊。
那一刻,她像是拼了命一样冲了过去,不顾一切的扑到他的身上,死死挡在他的身前。
纪承礼从来都不知道一个女人也有这么大的爆发力,他怔住了,一旁的沈凉也怔住了。
人都有一种本能,在遇到危险时,会下意识地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所以,他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
当沈凉意识到的时候,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冲出去了,挡在了女孩的身前,将她死死抱在怀里,而她则挡在另一个男人身前,将对方死死抱在怀里,巨大的吊灯砸的他喉口腥热,尖锐的玻璃刺进了背上的肌肤,强烈的烧灼感痛的他几乎失去了知觉。
可身体的痛远比不上心里的痛
可悲的永远只有他一个人呐。
他早就知道的不是吗
她最爱的人一直都不是他,造成今天这个局面,也是他自找的不是吗
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看到她哭了,豆大的泪水顺着那双美丽的眼睛一颗一颗的滑落到他的脸颊上,他剧烈的喘息着,心里有些满足,却又有些心疼。
这大概是她唯一一次为他真心哭泣的时候了,只是好舍不得啊。
舍不得她伤心,舍不得她为他掉眼泪。
他抡起手臂,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着泪水,“别、别哭了”
“我不疼的真的不疼的”
看着那张脏兮兮的脸,沈凉有些满足的笑了,他最终还是在她心底留下了一份位置不是吗
只是好可惜啊,他还是没能替她擦完最后一滴泪水。
如果真有来世的话,他希望自己能够早一点遇见她,比纪承礼早一点就行了,在她还没有动心之前,跟她谈一场从校服到婚纱的恋爱。
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误会,也没有欺骗,一次恋爱就是一生。
斑驳的树影间, 夕阳西下。
落日的余晖漫不经心地洒向地面, 街角的许愿池旁, 站着几对亲密的情侣。
年轻的男人有条不紊的收起了架在路边的画板,转动着轮椅朝着榆树下的女人走过去。
女人穿着一件青色及踝长裙, 脸上挂着一抹温柔动人的微笑, 她低着头, 乌黑的长发遮住了秀美的容颜, 美丽的女人拢了拢耳畔的发丝, 朝着他微微一笑。
像落入平静湖面里的小石子一样,翩跹的裙摆在微风中荡漾出一道浅浅的弧度,顷刻间勾住了他的心。
男人握紧了手中的画笔,加快了朝她前进的速度。
“唰――”
画板落到地面的声音,倚着沙发睡着的男人瞬间被惊醒了。
有人走过来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
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对面的同事好心提醒了他一句,“承礼, 到你上课的时间了。”
男人神情淡淡地回了她一声,“知道了。”
似有些埋怨她惊扰了他的美梦。
明明只差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 他就可以走到她面前, 紧紧抓住她的手了。
男人沉默了半晌,收拾好了画具朝着教室的位置走了过去。
透过那扇明亮的窗户,他似乎又瞧见了榆树下站着的女孩, 一如从前那般明艳动人。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已经过了十年了,可他还是无法忘记她啊。
十年前, 那场大火烧掉了很多东西,却让他侥幸活了下来,病房里苏醒的时候,他庆幸自己活了下来,却又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所幸的是,他们俩都活了下来,他欣喜坏了,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见她,却被她拒绝了。
她说她不想见他了。
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了。
因为另一个男人死了。
死了呀。
那,还能怎么办呢
他亲眼看着那个男人为她不顾一切挡下了致命一击,其实他想说,他也可以为她做到这一切的。
但是啊,偏偏他活下来了。
真是可笑。
活人该怎么和死人争呢
所以就到此为止吧,以后也不要再见面了。
他还记的她说这番话的时候的神情,平静温柔,好像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沈凉的死,终究是在她心里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纵使他们俩都活下来了,却再也无法在一起了。
出院后,唐晚宁直接离开了。
他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找了她很久,漫无目的的找,却始终没有她的消息,汹涌的思念像裹在一起的线团,随着时间的消逝越缠越紧,午夜梦回时,他只能在梦里拥她入怀。
刚开始的那几年,他很不习惯没有她的陪伴,但后来,他慢慢地隐藏起了自己的心思,装作一副已经释然的样子,重拾了少年时的梦想,让自己变得忙碌起来。
因为这样,他就可以减少一点思念她的时间了。
在这里,他成了当地一所私立学校的美术教师,生活逐渐平静下来,他也想过要离开这座城市出去找她,但他总害怕自己离开之后,她回来的时候会找不到他。
如果俩人错过了,那岂不是很可惜吗
所以他就一直守在这里,守着他们初遇时的地方,坚信着,总有一天,她会回来见他的。
然而这一等,就是十年。
十年的时光说长很长,说短也很短,人生一共才几个十年呢,只是命都给她了,等个十年又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
纪承礼眯着眸,轻笑着将画架支好,周围的学生们老老实实的听讲着,他翻开书本,印在书页的主题是回忆。
男人恍惚回忆起了两人初见时的场景。
细碎的阳光下,树影朦胧,美丽的少女手执一本烂漫的诗集,安静的坐在校园内的长椅上,他悄悄走了过去,温柔地向着她告白,少女含羞带怯地同意了
如果从那时起,他就喜欢上了她该有多好,那样的话,也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令人难过的事情了吧。
脑海中回忆了无数次的场景,最终被他定格了一张白纸上,画中的女人与记忆中的面孔逐渐重合
有好奇的学生走了上来,盯着那副画中的女人疑惑地问道,“老师,画里的漂亮姐姐是你的喜欢的女孩子吗”
小家伙胖乎乎的脸蛋红红的,两颗黑宝石一样眼睛正眨巴着瞧他。
纪承礼伸出手轻轻揉了一把小胖子的脑袋,“猜对了啊,真聪明,画里的漂亮姐姐是老师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呐,所以老师才会用一生去思念她。”
“可是这个漂亮姐姐长的很像小晚的麻麻诶”小胖子歪了歪头,脸上露出一副似懂非懂的神情。
“小晚的妈妈”
纪承礼微微一愣,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某个他已经等了太久的女人。
他跟着呢喃了一声,手中的画笔突然有些抓不住了,他伸手扶住小家伙的肩膀,似惊喜又似激动的看着他。
“乖,你告诉老师,小晚是谁她的妈妈又是谁”
小胖子不明白老师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激动,但想了一圈,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小晚是我们家新搬来的邻居哦,她麻麻是个很漂亮很温柔的阿姨,和老师画里的漂亮姐姐长的一模一样哦”
长的一模一样
纪承礼手中的画笔“啪嗒”一声掉在了地板上,听着小胖子说的话,他久久没回过神来。
这世上怎么会有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呢。
所以,应该是她回来了吧。
他嘴角扯出一丝笑容,茫然地揪紧了手中的画板。
他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等不到她了。
却没想到,老天还是厚爱他的,她终究还是回来了。
十年之后,兜兜转转回到原点,这一次,她能否再给他一次照顾她一生一世的机会呢
街道上的车辆来来往往,路过一处红绿灯的时候,纪承礼终于瞧见了那道令自己魂牵梦绕的身影,一如十年前那般美丽动人。
他曾不止一次幻想过两人会在什么样的场景下重逢,唯独没想过这一种,所以,当梦里的女人出现在他视线里的时候,他再次失控了。
原本以为十年的时光,可以让他理智面对曾经的恋人,却没想到,她的一个回眸,一个侧影,便再次让他方寸大乱。
细碎的阳光下,美丽的女人拢着乌黑的秀发,右手牵着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女孩,笑容满面的跟人交谈着。
那女孩扎着两根羊角辫,手里拽着一根棒棒糖,笑的眉眼弯弯,像月牙一样精致漂亮的小人儿,容貌上总与她有几分神似。
他知道自己不该去打扰她的,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了,而且过的很幸福,他的出现只会给她带来麻烦
可是做不到啊,他等了一辈子的女孩儿,就这么离开了他的世界,他做不到就这么看着她远离
纪承礼追了上去,推着自己的轮椅疯狂的追了上去,过往的车辆被他不要命的举动吓到了,纷纷鸣着喇叭破口大骂。
“有病吧,不要命了啊你。”
可是――
他还是追不上她。
纵使他拼劲全力,也不能在另一个男人牵起她的手时到达她的面前,卑微乞盼地对她说一句,“我思念你,求求你回到我的身边吧。”
视线里,那个男人举着两根冰激凌走到女人身边,笑的有些温柔,“贺小晚,你今年都七岁了,不能再缠着麻麻要抱抱了。”
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撅起嘴,委屈巴巴的抱紧麻麻的大腿,“粑粑真小气,粑粑自己还不是每天晚上缠着麻麻要亲亲”
男人轻咳了两声,红了一张俊脸,被女儿看到自己对着老婆撒娇,好像是有点难为情,“那还不都怪你每天缠着要跟麻麻睡。”
女儿气势汹汹地咬了一口棒棒糖,“粑粑不要脸,麻麻是我的。”
男人笑眯眯的咬了一口冰激凌,仗着身高的优势,抱着女人用力亲了她嘴唇一口,挑衅似的揉了揉小丫头的脸,“看见了没有,你麻麻是我的。”
“粑粑是坏人”
小女孩气的嘴角一撇,背过身,委屈巴巴的朝着公园里走去。
晚宁在一旁掐了掐男人的后腰,笑的有些温柔,“真是能耐了呀,贺小嘉,自己女儿的醋也能吃的下去。”
贺小嘉将人抱进怀里,红着一张俊脸将脑袋埋进了老婆的颈窝,“我不管,我不管,自从有了小晚以后,你都不疼我了,趁着她不在,你快亲亲我好不好嘛”
撒娇委屈的模样跟远处生闷气的女儿简直如出一辙,晚宁对他这副无赖的模样见怪不怪了,含笑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畔呵着气,“乖,别闹,孩子都走远了。”
贺小嘉被女妖精撩的心痒难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根子有些发热,“那你亲我一下嘛,亲一下就不闹了。”
晚宁被他缠的有些无奈,抵着额头在他唇角处轻轻磨蹭着,“就一下。”
好,就一下。
路口处的那道身影慢慢停了下来,手掌紧紧扣着轮椅,浑身颤抖着,似是控制不住自己,眼泪顺着脸庞颗颗滑落。
终究还是走到了尽头。
纵是不肯相信这结局,却也无法改变了。
就这样吧。
这一生,就躲在暗处,看着她幸福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
男人压抑的哭出声来,像个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悲伤,绝望
找到贺小晚的时候,小姑娘似乎受到了一点惊吓,揉着眼睛坐在地上哭的惹人心疼,她旁边站着一个陌生男人,穿着一身黑色外套,戴着宽大的帽子和厚厚的口罩,明明是夏天,却将自己裹得紧紧的。
晚宁立刻冲了上去,将女孩抱进怀里,“不哭不哭,小晚怎么了”
那男人却像是被她被吓到了一样,急得用手挡住自己的脸,随后又像是响起了什么似的,匆匆背过身,将露在外面的肌肤用外套挡了起来。
贺小晚委屈巴巴的搂紧了晚宁的脖子,“麻麻,有魔鬼”
听到“魔鬼”两个字,身旁的男人浑身一顿,随后将自己裹得更紧了一些,余光扫到一旁的女人,他畏手畏脚的说了一声,“对不起,是我吓到她了。”
沙哑声音仿佛锯子割过一样,粗噶难听。
晚宁也被男人陡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抱着女儿后退了一步。
男人被她的动作怔住,僵在原地愣了几秒,然后局促不安的裹紧了外套,低着头朝着远处的小道走去。
他一低头,晚宁便瞧见了男人脖子上遍布的伤痕,青红交加,很严重的烧伤,不止是脖子,衣服挡起来的地方都是烧伤,应该有不少年头了。
晚宁松了一口气,微微抬眸,朝着匆忙的男人说了句,“对不起,应该是我女儿冒犯了你,希望你别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