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沧海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感觉心里翻腾起来的情绪，满满的都是难过。
时翡倒是没觉出自己难过来，他只是很茫然。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时间对他来说意义都变得不同起来。
时间对时翡来说一向是没有什么存在意义的，他是块石头，经历了太多的岁月，没有人打扰的话，他可以就那样静静地待在那里，千百万年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他生来就只有自己，也无所谓孤独与否。
但现在一个翡翠在屋子里待着，他就是觉得时间忽然变得很漫长，屋子也很空，空得很碍眼。
时翡在卧室里变回了原形，把整个卧室都给填满了，想着这样会不会自在一点，但好像没什么改善，倒是把整个房间里的东西都挤坏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卧室太小了，原形是缩小版，才会这样感觉不到什么变化。
要不出去走走？找个地方变回去？
可是去哪里呢？东龙市周围可没有什么地方能让他敞开了变回去。
时翡思来想去，也不知道是想了多久，最后鬼使神差地，去到了一个地方。
…………
苏羡看到时翡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在梦里，时翡这是又跑到他梦里来了。
想到上回在梦里见到的情形，苏羡其实有些想笑，嗯，看来是吸取教训了，这回不是原形了！
而且苏羡也是头一回知道，原来在梦里，存真那照妖镜一样的副作用，是不存在的，这算是一个新发现了。
之前刚应付了那么多妖怪导师，苏羡随即就又想到，时翡不会是也来找他唱经的吧？
在苏羡看来时翡救过他两次，还因为担心他的安全送他回拍摄基地来着，怎么看都应该算朋友了，所以态度上也自然了不少。
他走过去，挨着时翡坐下来，问：“你也想听我唱经？”
时翡看了看苏羡，见他态度这样，倒是也没生气，反问：“你不怕我？”
苏羡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也不知道这翡翠到底是想听他说害怕还是不害怕。
时翡看他不吭声，以为他也害怕，就觉得很没意思，站起身来就想走。
结果就听苏羡说：“虽然可能有点不礼貌，但我真的没在怕……”
苏羡觉得这也应该谢谢存真这个宝贝了，他不知道其他道士看到时翡这样的大妖是个什么感觉，但他见时翡第一眼，就被他绿到了，满脑子都是我靠，什么玩意那么绿，根本没心思害怕啊！
然后他们俩就莫名其妙扯上关系了，再然后也没发生什么能让他觉得害怕的事情，他反而被时翡救了两回。
所以真的没有害怕的条件啊！
时翡扭脸看他：“你知不知道我以前……”
苏羡开始时候没想起来，看他说一半顿住了，才想到他想说的大概是之前雪归尘跟自己说过的那件事，然后就笑了，接着摇头：“那我也不怕。”
时翡欲言又止，想问这小道士是不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可又怕一问出来，这人趁机跟他表白怎么办！他好不容易找到个地方静一静！
苏羡看他神色像是有些纠结，以为他要问自己为什么不怕，就又笑着道：“我一个凡人，当然惜命，可惜命不是怕死。”
他目光清澈，声音是那种还带着少年气的清冷的：“道家讲究‘性命双修’，仙道贵生，修道之人只有长生，才能在天地间做更多事，为更多人传道解惑，只是‘命’字之前，还有‘性’，心性品德比长生更重要，只求长生的道，不能称之为道。”
所以，他惜命，却也不怕死。
苏羡看着时翡：“杀身成仁，以身殉道，皆是道，有何可惧？”
时翡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道理来，只愣愣地看着他。
苏羡脸上还带着笑，这让他本来显得清冷的气质柔和了不少，那双清澈的眼睛直视着时翡，像是等着他回话一般。
时翡不知道怎么应答，默默又坐了回去，他张了张嘴，最后只说了句：“我只是……没地方去……随便走走……”
说完时翡又觉得这话有些太损颜面，什么叫没地方去啊！听听这说的啥！
时翡瞬间慌成狗，生怕小道士问他，你没地方去你就来我梦里？啊啊啊！他是不是要误会了！
但苏羡只是在片刻的惊讶之后，点头说：“嗯，我梦里很清静。”
时翡闻言不由四下里看看，这个梦境何止是清静，根本就是空荡。
他没有进入过别的凡人的梦境，可想也知道，凡人杂念太多，梦里的世界只会更加混乱，那些白日里被道德和规则束缚的阴暗面，都会在梦境里显现出来，这是凡人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每个人多少都会有一些阴暗面，有时候甚至连自己都不清楚。
但小道士的梦里，什么都没有，天地间都是空白。
时翡看着他：“你梦里怎么什么都没有？”
苏羡将手肘支在膝盖上，手掌撑着下巴，自己也想了一会儿，这里从小就这样，他以前都没想过为什么，这会儿被问起，一时也找不出究竟是为什么，只好厚着脸皮，又有点觉得可能就是这样的小得意地说：“可能是因为我，道心坚定。”
时翡：“……”
呵，小道士，还挺不要脸。
结果他这么想完，苏羡就转过头来，一双眼睛看着他，还带着点笑。
他们是挨着坐的，刚才时翡心思不在这个上，也没察觉出这距离哪里不对，这会儿却觉得好像有些太近了。
近得小道士眼睛里的笑意，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时翡只觉得自己莫名就慌了一下。
然后他听苏羡声音里也像是带着笑，轻声说：“不过，我梦里现在有你啊。”

第38章
明明是很轻的一句话，在时翡耳里却像是炸雷一般，让他觉得天地间，好像只剩下苏羡那带着笑意的声音。
我梦里，现在有你。
这个梦里的世界四处都是空白，时翡看着苏羡，觉得他这话分明是在说——
我梦里，只有你。
这是一份，独一无二的喜欢。
时翡在意识到这点之后, 像是受惊似的脱口而出：“我才不会喜欢你！”
苏羡：“……”
苏羡完全跟不上他的脑回路，怎么了？不是在说他的梦吗？怎么忽然扯到喜欢不喜欢这个问题了？
他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刚才那话，可能是让时翡误会了……
苏羡好汗：“我不是, 我没有……你不要误会……”
时翡还是很警惕, 觉得小道士不过是嘴硬。
苏羡叹了口气，决定换个方向说：“我对你，没有那种感情，只是好奇。”
好奇这个翡翠，到底有什么不同的地方，竟然能完全消除存真的副作用，还有那种灵气刹那间充盈的感觉也着实奇妙，让他很有想要一探究竟的冲动。
可他跟时翡每次碰面的情形要么尴尬要么惊险，之前关系也很僵硬，哪里有他多想的空间。
好在如今他们终于是到了能坐下来一起说说话的地步了, 苏羡觉得照这样发展下去，说不定自己真能研究出个结果来呢。
但苏羡没想到的是，身边这个翡翠脑回路和别人不一样！
苏羡的解释在他听来，根本就跟苏羡自己想的不是一回事！
时翡想，只是好奇？没有爱，哪来的好奇！
然后他就听苏羡试探着问：“我们现在，算朋友了吧？”
时翡：“……”
如果是以前，时翡大概会冷笑，说跟我当朋友，你个小道士也配！
可这会儿，时翡却说不出口，他觉得自己手里正捧着苏羡那份“独一无二的喜欢”，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把这份感情给打碎了似的。
想到这种可能，他竟然有些不忍心。
竟然……有些感同身受。
所以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时翡轻轻地“嗯”了一声。
当朋友，是可以的吧？
时翡没有什么朋友，本来以为归沧海算一个的，可现在，他却有些不确定了，那种忽然落空的茫然还在，让他觉得无处可去。
他想，一份喜欢被人放手，落在地上的时候，大约感觉也是这样的。
人有七情六欲，他想起剧本里曾经看到过的那些肝肠寸断的描述，又觉得或许要更疼。
时翡看着苏羡，看着他因为自己轻轻一个“嗯”就笑了起来，一时间心情更加复杂了。
既然已经是朋友了，苏羡感觉可以聊稍微深入一点的话题了，他问时翡：“心情不好吗？”
时翡不知道怎么回答，不是不想回答，而是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他想了很久，才说：“我觉得，我可能是，有些失望。”
话说出口了，时翡才确定了自己的感觉，点点头，肯定道：“嗯，有些失望。”
苏羡看着他，发现他眼底的神采，似乎因为这个答案而更黯淡了几分，两人的关系到底没有多么亲密，苏羡也怕自己问得太深入这翡翠会又跑了，他回想了一下开始时候翡翠的那些话，再想到他刚才说的失望，大约能猜想出个梗概来。
力挽狂澜的一击，最后换来的，是所有人的害怕。
那该是种什么感觉？
苏羡不是时翡，无法深刻地体会，但相似的经历，他也曾经有过。
所以，苏羡轻声说：“不要失望。”
少年人继续道：“这世上心意相通的人才是少数，要是都失望的话，会平白多了很多伤心的。”
他曾经也期待过很多东西，只是一件件落空之后，才明白过来，很多时候这些失落和难过，都是他自己找来的。
苏羡看着时翡的眼睛，声音轻轻的：“时翡，你要相信，这世上总会有个人，能够懂你，能够让你的期望永不落空。”
“只是在这个人出现之前，要把期望都小心收起来，不要给错人。”
时翡听完之后，很是纠结，期期艾艾地问：“要是……没有这个人呢？”
苏羡听了就笑，轻咳了一声，朗声道：“天地万物，相生相克，无下则无上，无低则无高，无苦则无甜。”
他说：“所以说，要是没有这么个人，又怎么会有你？”
时翡觉得好像还挺有道理的样子，可转念又觉得不对，他是天生地养的灵石化形而成，跟有没有那个人有什么关系？他当即就反驳：“你这是什么歪理！”
苏羡眨眨眼：“道经里都有的事情，怎么是歪理？”
时翡又不是学道的，对这个不熟，但总感觉苏羡这个解释有问题，可硬要那么理解，好像也能说通。
所以，最后他憋出来的一句是：“那要是遇不到呢！”
苏羡却忽然胆大包天，伸出两只手，一下子就捧住了时翡的脸！
时翡吓得整个翡翠都僵了，这是要干什么！！！
可小道士只是捧着他的脸，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凡人一世不过百余年，你却有千百年、千万年的时间用来等待、寻找那一个人，总能找到的！”
时翡：“……”
靠！为什么小道士给他灌的鸡汤，听起来那么毒？他听完一点都不觉得时间很充裕，心情很放松啊！只觉得这时间好他妈的长！要找那么久吗！
而且有个很重要的问题啊！
时翡一点不含糊，赶紧就说：“我倒是能扛得住，万一那人短命怎么办！你这理论不行啊！”
这岂不就白瞎了！万一他觉得时间很充裕，还没着急找呢，那人先嗝屁了，岂不是完蛋！
他是石头化形！除非再蹦出来个跟他一样的，不然真的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比他命长的！
苏羡：“……”
苏羡觉得这应该还是凡人的思维局限了他，他仔细思考了一下说：“做鬼也等你怎么样？”
时翡当即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跟鬼在一起，他翡翠都要蒙尘了，灰扑扑的，多难看！他拒绝！
苏羡到底还是经验少，捧着时翡的脸，苦思冥想了一会儿之后，才找到一个□□无缝的说法。
苏羡说：“重来，你听听这个怎么样？”
时翡：“……说来听听。”
苏羡说：“这世上一定有一个人，无论转世投胎了多少次，都在等你，等着遇到你，等着你去找他。”
说完以后，苏羡自己回味了一下，觉得这回答简直完美，毫无漏洞！
这么想着，他又忍不住笑，问：“怎么样？”
时翡这会儿心思却有些飘走了，他忽然想，这小道士怎么做个梦一直笑？是因为自己在他梦里吗？
之后他才思考起了苏羡这个说法，这样想，就好像还不错了。
但时翡又觉得就这么承认小道士说得不错，又有点那什么，于是强行找缺点：“咳，那他不是……很辛苦……而且怎么不是他找我啊……”
苏羡因为捧着时翡的脸，能清楚地看到他眼睛里的那点翠色，好像光亮了几分，知道这翡翠的心情大约已经缓和下来了，就语气轻快地回：“好，你们都要用心找对方，这样才对。”
时翡觉得有道理，但是……
时翡：“你手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放下来？”
苏羡：“……”
苏羡把手放下来了，刚才一激动就上手了，感觉在梦里，好像整个人的自制力都有些下降，他现实里那种本来被压抑着的，想要碰一下时翡的渴望，被放大了。
唉，梦这种东西，果然是对道心的一大考验。
而且又有个新发现，梦里碰时翡，并没有那种灵气灌涌的感觉……
时翡摸摸自己的脸，看向苏羡的目光很是怀疑：“你刚才是不是故意摸我？”
苏羡目光飘了一下：“我没有……”
时翡冷笑：“你有本事看着我说！”
苏羡在自己梦里胆子超大，听时翡冷笑，他就很不服气，冲时翡大声嚷嚷：“碰一下怎么了！都是男的！你也摸过我脸呢！”
时翡给他点炸了：“什么叫我摸过你脸！我就碰了一下！”
苏羡立刻就回：“那我也就碰了两下！”
时翡觉得明明是小道士更过分，又翻旧账：“你还拉我手呢！不止一次！”
苏羡忽然露出个高冷的笑来，大约是跟时翡学的，显得有点欠揍。
时翡瞬间觉得要糟糕，然后他就听苏羡说：“也不知道是谁主动抱过我。”
时翡：“……”
啊啊啊！！！这个小道士！！！当时他就应该放他去死！！！
时翡心态崩了，看着苏羡说不出话来。
苏羡也是在说完这话之后，才觉得好像翻旧账翻得有些过了，而且当时时翡抱他是因为要救他来着，自己这么说真的好白眼狼！
现场气氛很尴尬，作为梦境的主人，苏羡决定先一步打破僵局。
苏羡说：“既然已经是朋友了，我们以后还是不要翻旧账了，怎么样？”
时翡心态还没恢复，听了他的话，本来不想搭理的，但仔细一想，他们之间，好像是他发生的丢脸的事情更多，不能翻旧账的话，好像……还挺好的！
但是就这么同意了，是不是有点掉面子？
接下来小道士就给足了翡翠面子，站起身来，对着他一拱手，很是诚恳地行了一礼：“刚才是我不对。”
时翡有了台阶下，就装得不情不愿地同意了，然后小道士就又开开心心地坐他身边来了。
方才被一番开解，又吵了两句，时翡那点茫然空落早就没了，在这空白的梦境里，竟是感觉出了一种少有的自在和放松。
他转头看苏羡，发现小道士也转头看他，还问：“给你唱段经吧？我试试梦里有没有效果。”
时翡无所谓地点点头，心思却根本不在这个上面，小道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字字句句的道家经典却没能入翡翠的耳朵。
他只是在听苏羡的声音，然后想，自己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跟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当朋友什么的……
还在这个只有他们的梦境里停留，甚至因为这个梦里只有自己，而觉得有点开心。
苏羡说的那个人，他也不知道多久才能遇到，可现在有个梦里只有自己的小道士，好像感觉也挺不错的。
这……这种行为，怎么感觉……有点渣呢……
时翡忽然回想起了归沧海之前骂他的话，内心颤抖了一下。
难道……难道他真是个帝王绿茶？？？
嘴上说，我不会喜欢你，结果跟人家做朋友，给人家希望？！
翡翠震惊了，猛地转头看小道士，小道士正闭目唱经。
时翡想，哇，我这样，真的……好特么绿茶，但是……绿茶的感觉……
竟！然！如！此！快！乐！

这一刻, 时翡感觉到了思想的两极分裂。
一方面，他明确地知道这种行为不好, 不应该去做，否则良心上好像有些过不去。
另一方面，他却又从这种被人一心喜欢，被人当作唯一的感觉里，体会到了十二分的快乐。
这种快乐前所未有，一直以来觉得空荡的胸腔仿佛都被这种满足感充斥, 竟是硬生生盖过了自己那点良心，要他就这样放弃，他做不到！
怎么会这样！！！
时翡在意识到自己竟然是这样的翡翠的时候, 真是三观炸裂。
他不禁问自己, 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 还是人性的缺失！
苦思冥想一阵之后，时翡猛地回神，不对啊！他是翡翠啊！本来就没有道德，没有人性啊！既然如此，又哪里来的良心？
时翡简直要为自己得出的结论鼓掌了，觉得这样没毛病, 路子相当对。
《大妖守则》里对这种事情，也没有什么详细规定来着！至于当个帝王绿茶，会不会在其他妖怪那里风评变差之类的……
时翡在心里冷笑，他本来风评就不好！所以，根本就没什么好怕的！他完全可以毫无顾忌地当个帝王绿茶啊！
就在他这样想的下一秒, 苏羡的声音停了。
时翡一惊，转头看苏羡，对上他一双清澈通透的眼，瞬间觉得自己的心思仿佛被看破了似的，很是慌张。
结果小道士只是含笑问他：“怎么样？什么感觉？”
时翡看他神色，知道小道士应该是没发现自己那点小心思的，于是含糊地应了句：“感觉……心情挺好……”
苏羡点点头，继续问道：“只有心情吗？”
时翡想到从归沧海手机上看到的那些消息，仔细感觉了一下，点点头，表示除了心情之外，没有什么变化了。
苏羡就有些失望，看来这个梦的世界，除了感官感受到的这些算是比较真实之外，还是有很多局限的。
于是苏羡问：“你有收到什么消息吗？关于我唱经的。”
时翡知道他大约还蒙在鼓里，所以才在梦里也想要试试他唱经究竟有些什么效果，于是答道：“他们说听你唱经，能催动体内灵力，提升修为。”
苏羡惊了一下，眼睛都瞪圆了：“怎么可能！”
虽然他知道肯定是有好处的，但时翡的这个答案，苏羡还是觉得有些太夸张了！
时翡想起来自己因为这事受了多少非议，心情又不是很好了，所以回话语气也很生硬：“他们说的！我又没真听过！”
苏羡点点头，倒是没把时翡的语气变化放在心上，主要是认识到现在，这翡翠好像也没什么语气好的时候。
所以苏羡只自己思考了片刻之后，问：“那后天第二场公演，你来看吗？”
时翡没想到话题跳得那么快，倒是不好继续生气了，但小道士这问题，分明是在邀请他啊！
时翡直觉就不能说自己早就订了票了，感觉怪没面子的，于是故作高冷，自以为很矜持地哼了一声，才说：“想我去看就直说。”
结果苏羡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嗯，我想你来看。”
时翡想不到小道士竟然如此坦荡，一时间竟是噎住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回。
苏羡是这么想的，经过前两次的事情，他感觉时翡跟他在这个事情上已经有了默契了，所以才只是问他来不来。
那背地里搞事情的邪法师还没抓到，公演的时候凡人又太多，时翡要是还来，安全上面就更有保障了，所以他是真的很想时翡能来，邪法师不搞事情当然好，但要是搞的话，有这么个实力强横的大妖镇场子，心里也有底不少。
那厢时翡在纠结半晌之后，终于小声地说：“既然你那么想我去，我勉强看一看也行。”
苏羡听了就笑，还态度特别真诚地说：“谢谢你。”
时翡：“……”
听到我能去，就那么高兴？
时翡虽然已经知道自己是个没有良心的翡翠了，但此刻还是情不自禁地将话问出了口：“我不会喜欢你，你不难过吗？”
苏羡：“……”
不是，大哥，合着我之前说的话，你一点都没听进去吗？？？
苏羡闭了闭眼睛，觉得跟翡翠沟通真的好难，他深吸一口气，才睁眼，特别认真地重新解释道：“我真的没有那种意思，跟你只当朋友就挺好的！”
时翡缓缓地点头，心想，他无怨无悔地爱我，觉得只当朋友就满足了……
如此这般，时翡偷眼去看苏羡还未彻底褪去少年模样的脸，又想到自己的绿茶行径，竟是对小道士有些心生怜爱……
于是乎，时翡的语气少有地温和，他轻声道：“嗯，我和你当朋友。”
苏羡：“……”
为什么总觉得不对劲？？？
但时翡心态已经和之前大不相同，他觉得他都问过小道士了，也是小道士主动要和他当朋友的，那自己根本就没必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最重要的是，时翡给自己的定位与众不同，他就算要当绿茶，那也是帝王级的！不能太小家子气，反正就是，他要绿得坦荡！
所以时翡一伸手，摸了摸小道士的头顶，用一种高人前辈的姿态说：“你先好好休息，睡醒以后好好练习，到时候我会来看，因为我们是朋友。”
时翡想自己这么说一定对小道士十分有鼓励作用，于是心满意足地走了。
苏羡看着时翡消失在自己面前，再怎么觉得不对劲，也是没办法了，只能像时翡说的那样，先好好休息。
他梦境中都是空白，没了时翡之后，思绪很快就平静下来，人也沉入了睡眠。
时翡那边在现实里，也从翡翠变成了人形，看着被自己原形挤得一片狼藉的卧室，他想了想，准备去找归沧海收拾，却是没想到，一开门，就看到本来应该在隔壁的归沧海搬了个小马扎坐在他卧室门口。
时翡：“？”
归沧海在他门前等了大半宿了，这会儿看时翡出来，赶紧就解释：“时翡！你听我说！之前，是我不对！”
时翡一摆手，大方道：“无所谓！”
反正他现在觉得，做个帝王绿茶超级快乐！所以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归沧海却以为他说自己怎么想无所谓，顿时更急了：“时翡！”
时翡打断他，说：“我现在心态不同了，只是我要声明一点，我跟小道士只是朋友，你不要误会。”
归沧海一愣，什么？什么心态不同了？还有怎么忽然又跟小道士是朋友了？为什么翡翠的世界变化那么快？
时翡却忽然笑了下，说：“沧海，我也有朋友了。”
虽然是自己绿来的，但他还是忍不住觉得很开心。
归沧海回了神，只觉得心中大恸，他张了张嘴，想说难道我们之前不是朋友？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这问题着实有些无耻，他之前那样，哪里像是朋友能做出来的事情！
归沧海越想越觉得，自己简直没脸见翡翠，可时翡却只是又说：“帮我把卧室收拾一下，东西都挤坏了。”
归沧海闻言，探头去看他卧室里面的情形，发现所有东西都被挤到了角落，当中空出来好大一块，不用问就知道时翡刚才都干吗了。
所以，时翡刚才就是一个翡翠关在卧室里，静静地自我疗伤吗？
归沧海简直要心疼哭了，他一把抓住时翡的手，咬牙道：“我不会再那样了！”
时翡想要抽回手的，想说没有必要了，他已经变了，可动作做到一半，还是停住了。
他想了想，说：“我现在想法跟以前不一样了，我觉得，当你说的帝王绿茶也挺好的。”
归沧海觉得自己真的太坏了，看看把孩子都逼成什么样了！都开始说胡话了！
他只能强忍难过，说：“只要你开心……”
时翡看着他，其实他也不是很懂归沧海此刻脸上的纠结代表了什么，他觉得该说的好像也说完了，可归沧海却还不肯放手。
他仔细琢磨了一下刚才归沧海说的话，问：“你是要跟我和好？”
归沧海点头：“嗯……我们和好吧。”
时翡眉头皱了起来，他想到了小道士之前的那些毒鸡汤，下意识就不想把这份期待分出去，他已经知道期待落空的滋味，不想再尝试，可是……
他看着蔫头蔫脑的归沧海，终究还是松了口：“那就分给你一点，我们和好，再多就没有了。”
归沧海虽然不懂他这话的全部意思，但和好和下不为例的意思他是听出来了！
归沧海特开心，还准备投喂翡翠以示友好：“我这有块老松树送的极品大琥珀！你吃不吃！”
时翡一脸嫌弃地甩开他的手：“松树油裹虫子！有什么好吃的！”
这什么品味！他只吃天然大宝石的！
时翡强调：“去给我辟谣！然后把我卧室收拾一下！”
然后翡翠就自己去阳台，抓紧最后的时间晒月亮，吸收太阴丨精华，不管怎么说，修炼最重要。
转念他又想起妖怪们说的，小道士唱经对修炼有好处的话来，当时又在心里乐了一下，觉得这波朋友交得不亏，回头见面一定要让小道士当面给他唱个三五百遍的。
翡翠这边想得美滋滋，那边归沧海忙断腿，他心里愧疚啊，真是恨不能全世界买广告给时翡辟谣，但这真的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