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来说,藤黄是第三种苦力类的契灵,在这个以灵植灵草为主的秘境里,他的主要工作是种植,规划田块,并将主人提供的种子种好,辛勤侍弄。
不过那都是以前了,自从那个可怕的变故发生后,主人受到重创,不知多少年没再迎来修真者。
而在日复一日的空耗灵力中,主人越来越急切焦躁,一改靠着灵花灵草引动修真者自相残杀的温吞作风,命令藤黄种下无数毒花毒草,打定主意只要修真者上门,直接毒死吃掉,绝不放跑一个。
藤黄也从苦力类契灵,变成了苦力兼杀手型。
他自然依命行事,种毒植,练杀招,做好一切准备,只待猎物上门,可是一直没有人再来。
境中无岁月,此后又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藤黄将整个秘境空间种满了毒植,久到他的主人因力量不足陷入昏睡……
终于某一天,久违的气息再度传来,唤醒了秘境。
是修真者!多少年了,终于又出现了修真者!
主随两个俱是激动万分,坐等修真者到来开餐。可说来也怪,附近的修真者来来去去,有时近到连藤黄都能感知到气息,却愣是无一人靠近秘境入口。
难道是主人力量过弱,锚地萎缩太小的缘故吗?
藤黄也说不清楚,只知道再这么下去,主人可就要饿到吃它了。
不过好在天无绝灵之路,等待多日后,秘境总算迎来了两个修真者,两个一瞧就肥美多灵力的修真者。
主人尚在小睡,藤黄磨刀霍霍,决定亲自上阵,解决掉他们立上一大功。
只是行动并不如预想中的顺利。
藤黄是一个灵体,无法直接接触人类,唯有附身灵植,才能利用那些灵植的能力发动攻击。
而不巧的是,那个话多的修士刚好是名植修,见多识广,熟悉各类灵植特点,总能选择出更安全的路径去走。那个脸上有疤的黑衣修士同样奇特,他似乎拥有超乎常人的敏锐直觉,某次藤黄不过多盯了他一眼,就差点被发现了。
一路磕磕绊绊,藤黄屡次出招失败,最后终于靠着最擅长操纵的嗜血藤,来了一招声东击西、暗布地网——边用分藤假意追击,边将本体藤条掩藏于高草丛中埋伏好,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一举成功擒获两人。
藤条暗红,尖刺漆黑,如同啐了毒,游移缠绕着,将两人捆做两个“大”字,吊于半空。
“呵呵,跑啊,这回看你们再往哪跑!”
一朝得手,藤黄嚣张大笑,但其实两人根本听不到灵体发出的声音,只能感觉出藤条在一点点收紧,绞得他们周身白光直冒——那是徐生丹提供的防御玉符在不断发挥作用。
“怎么会这样呢……”徐生丹尚沉浸在中了灵植陷阱的震惊里,“不应该啊,灵植行事全靠本能,怎么可能设计出如此复杂的圈套?”
“万物皆有灵。”肖避岳垂眸,淡淡道,“未必只有人才能修炼成仙。”
“肖道友你是说这藤条有了灵智?不可能,那都是话本!”
说是万物有灵,但仅限于传说,修真界天劫后的万年来只出过寥寥几个器灵,还都是从一些上古秘境流传出的宝器之灵,修真者自己炼制的法器可没一件开智的,更别提作为耗材的灵植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想办法脱困更要紧。
“这样下去不行,防御符快耗尽了。”肖避岳催动灵力,一柄暗黑色的长刀凭空浮现身前,寒光一闪,便要向着藤条砍去。
“道友且慢!”
徐生丹脸色霎变,急忙制止,“肖道友,不能砍,嗜血藤以嗜饮人血得名,尤好蕴含灵力的修真者之血,它极难对付的一点却是其再生之力。落地而生根,断一生二,断二生四……生生不尽!除掉它们的方法只有两个,或是挖掉它们所有的根,或是用天地灵火灼烧成灰。”
两人都不是火灵根,更没有天地灵火。
至于挖根……
草丛中,无数拇指粗细的藤条虬结缠绕,结成一道细密的藤网,辨不清哪里是根,哪里为茎。而肖避岳的长刀宽且阔,若用之挖根,必然会顺势斩断周边藤茎,造成进一步泛滥。
“嘻嘻,认命吧,我这嗜血藤无往不利,你们挣脱不掉的。”藤黄将两人对话听在耳中,洋洋得意,更加大了收紧藤条的力气。
防御符的灵光连连闪烁,光势一减再减,显然再支撑不了多久。而一旦防御符破,等待两人的唯有被吸血至死的悲惨命运。
危机时刻,肖避岳反而冷静下来,“徐道友,是肖某连累你落进这个秘境,所以无论如何,我也要将你送出去。听好了……”
他顿了一下,“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不要吓到,赶紧逃走,离……离我越远越好。”
“肖道友,你、你要干什么?”徐生丹吓坏了,听这语气怎么像交代后事呢,莫非肖道友想要自爆?
“你不要做傻事啊,还没到绝路呢,咱们再想想其他办法……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让我想想。”
“不用想了,没有别的办法。”
“有的,一定有的,相信我,不就是嗜血藤吗?让我想想它的弱点,我好歹也是植修,有不少专克灵植的法……”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徐生丹忽然感觉屁股一沉,似乎有个圆溜溜的东西凭空出现,顺着他的大腿滑落,“咚”的一声砸到了地上。
他愣了愣,努力挣扎着,垂头向下看去,是一个巴掌大小的白色小球。
那小球分明由石头打造,却仿若活物,一落地便灵活地滚来滚去,在藤网间跳跃穿梭,一会儿绕着这棵草瞧瞧,一会儿围着那株花看看,转着圈蹦跶,尽显激动之态,活像一个正在到处参观的游人。
这、这什么?为什么会从他身上掉出来?徐生丹惊呆了。
而眼睁睁看到这玩意从徐生丹屁股后边掉出来,肖避岳的神情更复杂,他斟酌着语气,“徐道友,你们植修‘亮’法宝的方式还挺……别致的哈。”
徐生丹:“……”
感觉他们植修的风评受到了伤害。
“肖道友你相信我,这东西跟我没关系啊,我一个植修,用什么石球做法宝,能挖……土……”
“唰唰唰!”
那闲逛的石球停了下来,从侧面探出一只小指粗细、长剑模样的细长“手臂”。只见它挥动“手臂”,好似英勇威武的剑修一般,先一手起势,挽了个漂亮利落的剑花,然后一挥长剑,挟着万夫莫敌的凌厉气势,对准一条嗜血藤根,稳且狠地……挖起了土来。
挖了两下后,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它似乎一下子更激动了,又抽出另一只细长手臂,左右开弓,两手快成了残影,一副恨不能挖他个天荒地老的模样。
那挖土动作之流畅,情态之急迫,说它不是专业的也得有人信。
徐生丹:“……”
“不是,”他试图再挣扎下,“就算它‘碰巧’也会挖土,但我真没道理用石球做法宝,我家有千亩灵田,它这么小,靠它一个得挖到什么时……”
“噗……咚……咕噜噜……”
又一个石球从他屁股后面掉了出来。
肖避岳:“……”
徐生丹:“……”
这他师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专门出来跟他作对的不成?
然而徐生丹气,藤黄比他更气。
刚听了半天,以为真出了怪事,现在一看,奸诈狡猾的修真者,什么不是自己的法宝,都已经说啥来啥了,还在那装傻,摆明了是要拖延时间吧。
他藤黄才不上当,且等他会一会这怪模怪气的法宝。
两根藤条蛇行,向两只石球缠去,试图将之绞碎。
然而那两只石球简直滑不溜手,只见它们左翻右滚,前腾后跃,不仅轻松躲开藤条袭击,还在闪避间抓住一切空档连连挥铲,姿态之灵活,身法之矫健,说是战斗经验丰富的剑修也不为过。
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一刻,藤黄发出了跟徐生丹一般无二的疑问。
抽不动,缠不住,不惧毒液,无畏利刺,藤黄试了半天,拿俩石球毫无办法,最终只得收手,放弃那两条被挖的藤根。
还好还好,他安慰自己,虽然难对付,但也只有两颗而已,就算放它们随便挖,又能挖得了多少……少、少……
“噗、噗噗、噗噗噗……”
无数声此起彼伏。
藤黄下意识抬起藤茎,循声望去,接着便看到了此生最恐怖的画面。
一个、一个又一个……数不清的白色石球跳跃着、旋转着,争先恐后地,从徐生丹屁股后头喷薄而出。
天上仿佛下起了石球雨,砸了藤黄满头满脸。
连向来表情稀少的肖避岳也显出震惊之色,他看着源源不断涌出的石球,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
“徐道友,你们植修的法宝真是、是、是……”
徐生丹:“……”
徐生丹呆滞着一张脸,已经不想再解释了,因为现在就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忘了有这样一件法宝。
又或许是师父瞒着他,临行前偷塞到他身上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他精神恍惚又不无悲愤地想。
如果真是这样,待他回去以后,定要找那炼器师好好说道说道,这都什么望文生义瞎搞出来的亮相方式。
他叫徐生丹,不叫徐生蛋!
【九百九十六,唉,差一点过千,实乃遗憾啊,遗憾。】
【哈哈哈,你们这都不行,还是看老道我的吧,听好了,一千三百二十七粒整!谁能多得过我?】
【啧啧,这位道友你可得了吧,一千三就敢猖狂如斯?也不问问我这一千七的答应不答应?】
【哇,道友们都挖了好多,我只挖得一百二十粒,该是最少的吧?】
【一百零七的在此,没法子,那些透明石头不老实啊,动来动去,忒难搞了。】
【这也算难?说句公道话,那玩意儿不管是速度,力量,还是身法,都比白菜差远了吧。】
【如何能与大白菜比,充其量一个五行迷城暗影怪小头目的实力,胖得很、肉得很。】
【就是嘛,而且这次既非单打独斗,又不是至多五人组队,咱们乌泱泱上千道友,一人一剑连它祖根都能刨出来,何难之有?】
【呸,快别提什么上千道友了,那透明石头确是不足为惧,因为最应该惧的就是你们这群好道友!】
【这位道友似乎颇有冤屈?】
【冤屈什么的倒是谈不上,但是艹他师尊的,哪个使的蓝色月牙铲,不会用别用,往哪儿抡呢?差点铲掉老子的头!】
【哈哈哈,这位道友你消消气,没办法,人太多,实在太挤,误伤也是在所难免的。左右这次活动受伤后不会掉血,铲一下就铲一下呗。】
【有些可不是误伤,就是故意抢石头的!】
【对,尤其是最后快挖完那阵儿,太疯狂了,我前脚挖到一块大的,后脚就被十几个人按在地上,不光石头没了,衣服都差点给扒了。】
【那道友你就反扒回来呗。】
【我自然是反扒……呸,反抢回来了。】
【哈哈哈,这还是头一次上千道友同聚一处,要我说,乱是乱了些,但你抢我,我抢你,倒也很有意思,不然光挖土多无聊。】
【什么?你们后来还搞互抢了?哎呀,真可惜,早知道我也留下来,不去那黑雾里瞎转悠了。】
【黑雾?是周边那些黑雾吗?那里也能进?里面可有什么东西?】
【我也去了,能进是能进,但转半天黑咕隆咚四处碰壁,我怀疑里面有东西,但是没到……嗯,塔灵那话怎么说来着?……对,解锁,没到解锁的时候。】
【后来呢?什么都没拿到就回来了?有点惨啊。】
【比那更惨,回都没回来,我迷路了,乱走一气,走着走着突然石屏一黑,告诉我已退出活动。】
【哈哈,惨是惨,但谁让你们放着辰星砂不挖,到那啥也没有的黑雾里乱跑,都是咋想的?】
【没咋想,既然没挡着不让进,为何不进去看看?】
【是啊,这不是在五行迷城养成的习惯吗?不瞒各位道友,我现在看见个箱子就琢磨着打开,看见堵墙必试着跳一跳,哪怕看见条石头缝,也得想个法子戳几刀。】
【道友你说的这不就是我吗?】
【哈哈哈,这个习惯我也有!】
【嚯,刚进塔,好热闹,道友们都聊什么呢?什么报战果?什么透明石头?是有什么活动吗?】
【活动就是“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劈闪劈闪”。】
【啊?那是什么?】
【是一套上古流传下来的仙法招式,做完后,你将再也不会掉血,不惧受伤,从此无敌。】
【真、真的吗?】
【不了解的道友,别听他们瞎说,不是什么仙法,是五行迷城的一个小活动,在五个试炼场任一地方做这组动作,可以进入一片石田挖掘辰星砂,少则几十,多则上千。】
【怎么是瞎说?活动中就是不会掉血嘛。】
【什么?辰星砂?多则上千?竟有这等好事!我立即去。】
【道友留步,别去了,都给我们挖光了。】
【都挖光了?会不会剩下一星半点?】
【剩?哈哈哈,道友说的哪里话,都是搁五行迷城练出来的,我们出手,你还指望能剩下?】
【就是,剩是不可能剩的,一点渣都不可能剩下。】
“真的是一点草渣都没剩下啊……”
徐生丹和肖避岳瘫坐在地,愣愣环顾四周。
只见方圆数丈之内寸草不生、片叶无存,什么嗜血藤,什么紫翅花,什么迷香草……全没了,整块地皮都被翻了个遍,一粒草籽都没剩下,简直和牛犁得有一拼。
不,那些石球可比牛狠多了,人家耕牛翻地不过数寸而已,它们却是掘地三尺尚不罢休,一副势要拔光每一根草,挖出每一条根的汹汹架势。
也因此,那本是此地一霸的嗜血藤就惨了,前头仅有两个石球时还有一拼之力,待成百上千的石球喷涌而出后,完全是被压着打,又哪里能再顾得上徐、肖二人。
只见它时而被锤烂了藤茎,时而给拔掉了毒刺,时而又被硬刨出根……
甚至有一次,十几个石球盯上了同一根藤条,各自拉着不放,这么一扯二拽,竟生生将那藤条“分尸”成了十几块。那些藤段扭动挣扎着,试图扎根土地施展再生之力,结果让那些石球们往球身上一个“嘴”似的裂口里一扔,就给直接生吞入腹了。
如此凶残之手段,激烈之争抢,真是令徐生丹这个旁观者都心惊胆颤。
不过让他更惊更颤的却还不是那些石球挖灵植时的表现,而是它们清空了方圆数丈的地皮,干掉嗜血藤之后。
徐生丹真是做梦都没想到,那些石球它们竟会突然、突然……
“咳、咳咳!”
咳嗽声打断了徐生丹的回想,将他的注意力拉回了现实。
“肖道友,你怎么样了?你的伤不会又严重了吧?”
“没事,还能撑住。”肖避岳摆摆手,让他不用担心。
“唉……”徐生丹又如何能不担心,“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要继续走吗?前面必然更加凶险。”
“走肯定要走,止步不前如何能找到出口?不过……”肖避岳顿了顿,沉声道,“这个秘境有古怪。”
“是啊,有古怪,同一片土地,长出如此多的毒花毒草,确实大有古怪。”
“不,我指的不是这种古怪。”
徐生丹一愣:“那是?”
肖避岳:“这秘境实在大得古怪。”
秘境是一种小空间、小世界,因此和修真界的百域相似,都是天圆地方的构造。地如圆盘,天似锅盖,一般在“圆盘”边缘就能找到秘境出口。
而既然是小空间,就说明秘境往往不会很大。
“咱们自动身后脚步不停,一直往一个方向奔走,虽未御剑飞行,速度却也不慢。”肖避岳分析道,“换在别的秘境,早该抵达,或是望见秘境边缘了,可在这儿……”
他环视四周,神情严肃,“四下仍是一望无际的灵植,倒好似无穷无尽一般。”
“也许有白雾遮挡的关系?”徐生丹猜说,这个秘境空间到处都弥漫着白雾,天空更是云锁雾绕。
恍如仙境,却也遮蔽视野。
徐生丹:“有没有可能我们已经接近了秘境边缘,只是看不清?”
“不会。”肖避岳指向远方影影绰绰的绿色,“哪怕有白雾遮蔽,灵植林是否到了尽头还是能看出来的。”
不过说起白雾,倒让肖避岳想到了另一个奇怪之处。
两人正式动身前,肖避岳为了更好地拟定路线,曾经御刀飞空试图观察。然而越是升高,白雾越浓,完全无法远望。同时不知为何,越是往上,灵力运转越滞涩,呼吸吐纳也越加困难。
“如此云遮雾障,天上定然有蹊跷,或许与秘境出口相关也未可知,还是得想办法上去再探一探。”肖避岳沉思道。
“可是肖道友你的身体……”之前肖避岳就是因为伤情发作,不敢再向上飞,才只得放弃探查。
“无妨,待我先调息一阵。”肖避岳盘膝坐下,“索性附近这片的毒植都被拔光了,暂时也安全。”
“好吧……唉。”徐生丹叹息一声,“可惜我太没用了,没有能飞的法宝,帮不上忙。”
“徐道友不必如此自谦,适才能脱险,全仰仗了你的法宝。不过说起来,你也快休息一会儿吧,毕竟你们植修‘收’法宝的方式是那么的……”
肖避岳视线向下,眼神复杂地瞥了瞥徐生丹别扭岔开的双腿,语气更复杂:“那么的伤身。”
徐生丹:“……”
徐生丹脸都绿了,被肖避岳这么一说,刚刚回想到一半的惨烈记忆瞬间重归脑海。
在那场石球大战的最后,当那些石球清空地皮、干掉嗜血藤后,它们没有消失,也没有散去,反而突然向徐生丹涌来,直将他扑倒在地,然后成群结队地、连蹦带跳地钻……钻回了他屁股后面!
一想起当时的情景,徐生丹就羞愤交加。
他师尊的,到底是哪个炼器师做了此等逆天法宝,亮法宝要“生蛋”已经够丢人了,收法宝时居然还会原路塞回去!
那可是成百上千的石球啊,他这屁股都疼成了八瓣。
这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炼器思路吗?不,这是人能想出来的炼器思路吗?
最好别让我知道你是谁,徐生丹揉着屁股,呲牙咧嘴地想,不然我徐某人定要把你也打成一颗蛋。
羊小球全然不知自己被人记了好大一笔,他正忙着将玩家挖来的灵植从一个个化身球空间格里倒出。
“这些是嗜血藤……紫色的是紫翅花……那些叶子又细又长的,嗯,那个人类修士说叫什么来着?迷、迷……迷香草?对,就是迷香草!”
数不清的灵植被分门别类,堆成数座小山。
羊小球得意极了,忍不住感叹,“嘿嘿,我可真是聪明。”
“哦?聪明在哪儿?”忽地,旁边有个冷嗖嗖的声音问他。
“当然是聪明在想出这样一个……”
羊小球顺嘴答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循着问话声望去,一下子蹦了起来,“哥哥?”
幽幽悬浮于一旁的黑色光球可不正是陆垣么。
“哥哥,你出关啦!”羊小球飞上前去,“快来,你一定猜不出我干了什么大事!”
“是啊,真是猜都猜不出你能干出这样一件‘大’事。”
“嘿嘿,其实也没那么大啦,不过你如果非要夸我,我也不是……诶?哥哥你怎么在冒黑光?哇,你的触手在乱窜唉,身体也在打晃……哥哥,你怎么了?”
“你觉得我怎么了?”
“嗯……”羊小球眨了眨白光,“闭关出岔子了?丹田破碎?灵台崩塌?呀!不会是经脉错乱……呃……不对啊,咱们秘境有经脉吗?”
陆垣:“……”
这糟心孩子,就不能给他安几句好词?
陆垣没好气道:“幸好没有,有的话早晚也得让你气错乱!”
不久前陆垣出关后,先是到囚牢区见了邪修三号,问过几个问题,佐证了一些猜想,才开始查看秘境情况。
起初,见玩家区人声鼎沸,留影壁热闹非凡,陆垣还挺欣慰,感觉自己白担心了,小球弟弟虽贪玩跳脱,但在大事上还是靠谱的。结果等他再一细看各项数据,知晓了玩家为何兴奋,顿时气了个仰倒。
辰星砂是卡进度的关键资源,能随便乱发吗?向来PVE游戏都是这样,在新内容出来前,用一些稀有资源卡住进度,玩家才能忍住枯燥,每天上线刷资源,保持活跃。否则谁乐意反复做一些早就烂熟于心的任务。
给羊小球这么一搞可倒好,什么稀缺资源,直接烂大街了,数值平衡打破,游戏进程都要重算。
“我早强调过吧,绝不能让玩家轻易得到奖励,尤其是珍贵奖励。”
“可我设计的不轻易啊。”羊小球还在狡辩,“哥哥你听我说,就从活动开启来说吧,一点也不轻易。玩家必须先找到一个隐蔽石门,然后要想办法打开,打完了也不行,他们必须领悟石壁秘密,学会一整套动作,再……”
“行了行了。”陆垣打断他,“还领悟?你确定是玩家自己领悟,不是你开小号发到留影壁上的?”
“那、那个……”羊小球心虚一瞬,但想到什么,振振有词地还嘴道,“那还不是跟哥哥你学的嘛!”
“嘿嘿,别以为我猜不出来,教玩家收集辰星砂的‘三天不打’就是哥哥你吧!你能用这种方法,我为什么不能?”
陆垣:“……”
见他不说话,羊小球自以为狡辩成功,炸着毛毛又得瑟起来,直到听见陆垣发出一阵低沉轻笑。
“呵,呵呵……”
“哥哥你笑什么?”
“我的好弟弟——”陆垣拉长声音,慢条斯理,“你知道‘三天不打’是我,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起这样一个名字吗?”
“呃……”羊小球眨巴着白光,“奇怪,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耳熟?”
“接下来你还会眼熟呢!”
陆垣说着探出一只触手,从地上卷起一块巨石,三两下就削成一根石棒。那石棒一人长,缸口粗,在羊小球身周投下一片阴影。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古人诚不欺我。”
陆垣挥动石棒,一点点逼近。
“你也瞧过那位苏小少爷是怎么被他哥管教的,所以哥哥今天也不跟你废话,你就说认不认错?以后还敢不敢胡来吧?”
羊小球:“……”
但羊小球可不是苏以泽,一吓就晕不敢反抗,威压之下反倒豪气陡生,“我、我不认,我没错!”
只听他嗷的一声,白光大涨,“是哥哥你让我观察的,我挖灵植就是为了仔细观察,哪里有错?再说辰星砂,你闭关前又没跟我说过,我怎么知道它重要?还有那传送盘,如果不是你做得太简单,我会乱用吗?”
陆垣:“……这么说来,一切都是我的错咯?”
“我、我可没那么说,不过你要是认错,我也不拦着你。”羊小球小心绕过石棒,远远飘开,色厉内荏道,“当然了,我不是那样不讲理的秘境,不用你认错我也原谅你,这事就算过去了,哈哈,过去了。”
陆垣:“……”
好家伙,这死不悔改的态度、这颠倒黑白的口才、这熟练的甩锅技术,他这个弟弟可真是……可真是天生一块干策划的好材料啊!
陆垣一时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了。
他想了想,忽然扔掉石棒,转身往回飘去。
“诶?哥哥,你、你不打我啦?”
“不是错都在我,你一点错也没有吗?我为何打你?”陆垣故作叹息,“唉,你说的也对,其实都怪我,是我没教好你,应该打的是我自己……”
这一下羊小球倒是不好意思了,巴巴凑过去,“我、我也不是一点错没有,都怪我平时不认真学习,你教我的全没听进去,以为策划很简单,就、就乱来。”
“哥哥你别叹气,我早知错了,只是不知道怎么改。要不、要不我把发出去的辰星砂再收回来?”
陆垣:“……发出去的奖励收回来?怎么想的?玩家不撕了你才怪。”
“那就再发个全塔通告道歉嘛。”羊小球主意一个接一个,“就说是一个新生塔灵,因为不熟悉通天塔情况,把奖励全搞没了,找不回来了。玩家如果生气,就用幻境做一个新生塔灵,当着他们的面撕碎了祭天,看他们还能再说什么。”
陆垣:“……”
“哥哥,你觉得我这个主意怎么样?”
“我觉得……不怎么样。道歉公告是随便发的吗?”
“弟弟啊,你要记住,有句行话说得好,这道歉公告呢,相当于策划的最后一张脸皮,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能贴出去的。”
“好吧,我再想想其他办法……不过哥哥……”羊小球挠了挠头,忽闪着白光,天真问,“为什么是最后一张?难道策划都有很多张脸皮吗?”
陆策划:“……”
“哥哥,你怎么不说话了?”
还不是你太会抓重点了。
“咳,那什么,不用再说了,就这样吧,这事揭过。”陆策划轻咳一声,及时转移话题,“辰星砂的事你不用担心,好解决,调高材料损耗、添入随机元素、设置新卡点……方法多的是,无非动动手,调一调数值而已。真正棘手的是另一个问题。”
羊小球一愣,“另一个问题是哪一个问题?”
陆垣扫了眼收集来的灵植,又调出后台,对接参与过活动的化身球,开始一一检查。
“还哪个问题?你啊,为了挖几株灵植,搞出这么大阵势,那边只要不傻总会有所察觉……嗯,还行,倒是没怎么损坏……不过怎么漏了五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