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鼠和金雕怎么谈恋爱by鹤梓
鹤梓  发于:2024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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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九安走过去,拉开椅子,坐在男人的对面。
“方副院长,好久不见。”
男人过了很久才缓缓抬眼,同乔九安对视。
在对上那双翡翠绿的眼睛时,男人的眼睛里瞬间掠过种种复杂的情绪,但最后都归于深邃浓郁的平静。
他的嗓音微哑,声音听不出半点情绪的起伏:“我不姓方。”
“我姓乔。”
乔九安的瞳孔骤然紧缩。
“我和你没有关系。”男人看向旁边的窗户,窗外是一片花园,阳光明媚,“我的乔,是乔闻语的乔。”
这个本不该这么快苍老的男人发间已经夹杂出银白色,唇角因为常年的习惯下垂出刻薄的弧度。
他转头看着窗户外,但乔九安却注意到对方的视线其实停留在窗户映出来的镜像。
停留在一双,绿色的眼睛上。
“帝国的贵族有一个不成文的习惯,他们会为被列为继承人的孩子组建专属于个人,只听从一个人命令的护卫队。”
“平庸的后辈被家族庇护,接受家族决定的护卫队人选。”
“有能力的继承人却可以自己决定接纳任何人进入自己的护卫队,从此之后,不论那个人之前是什么身份,做过什么事,都会被家族所庇护。他们发誓成为效忠者,成为骑士,从今往后……”
男人的嗓音如同一把薄利的小刀,划开时光落下的纱,窥见已经流逝的属于过去的美好。
少女温柔却坚定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和男人已经苍老疲惫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理想尽在手心,荣耀同在一身』”
男人没有再做自我介绍,更没有说出自己真正的名字。
就仿佛他的一切都只剩下骑士的身份。
一个失去被效忠者的骑士。
“当初,没有人能理解小姐突然想要一个孩子的决定,但只要是小姐决定的事,护卫队最终都不会有任何反对的声音。”
“可就在小姐即将分娩前,原本希望盎然一片生机,只剩下政权正式确立的局势骤转直下。”
“乔元帅意外身亡后的第二个月,你就出生在图拉星球,出生在联邦第三实验室。”
“是我接生的你。”
乔九安就像是被什么无形的锤头迎面击中,一瞬间表情龟裂:“我……”
男人终于看了乔九安一眼,像是猜到乔九安的想法,眉头紧蹙:“不是。”
“你是小姐孕育分娩的,只是你的父辈基因来自精子冷库。”
细胞冷库是帝国和联邦都有的机构,通常会和培育中心建立在一起。
里面保存有一些在不同领域天赋卓绝者的精子或卵子——这和当初人类离开地球时,携带大批量不同种类的基因数据和精卵子样本,以确保物种延续的手段和目的一致。
“乔元帅的离开让当时本就紧绷的局势变得越发晦深,不少人都盯上了一直以来被乔元帅当做继承人带在身边的小姐。在联邦政权宣告成立的前一天,小姐果断决定备份所有实验数据,格式化图拉星球的中央智脑,先一步离开图拉星球。”
“在那之后,有不少势力都在追杀我们,护卫队的人越来越少,我们能逃亡的星域范围也越来越窄。”
和实验体们的身份处境不一样,乔闻语是真正反叛出帝国的反叛军高层,去到当时完全是敌对关系的帝国,对她而言,和被联邦追杀势力带走的结果没有什么区别。
甚至更糟。
而那个时候,联邦才刚刚建立,甚至都没有位于联邦和帝国中间能够让很多人喘口气的混乱三角星域。
“但事情远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
“只要我们还活着一个人,就一定能保护好小姐。”
“哪怕只剩下我,我也一定会死在她的面前。”
“我本该这样。”
男人说到这里时,放在桌下膝盖上的手用力收紧,几乎到了手指僵疼的地步。
“可是,她在我面前,用子弹打穿自己的膝盖,然后用枪指着自己的头,让我带着你离开。”
空气仿佛凝固住了一般,乔九安愣愣看着男人,眼睛里盈满了震惊与无措。
“她托付我、请求我、命令我。”
男人的声音沙哑而绝望,宛如互相摩擦的砂砾,带着无尽而绵延的痛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间艰难挤出来,沉郁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
“只为了你。”
房间里一片死寂,乔九安直面着男人毫不掩饰的怒火与恶意,听着当年自己经历过却没有任何记忆的曾经,发不出声音。
男人的嘴唇颤抖着,声音很轻,很慢。
“只为了你。”
沉默蔓延开来,空气里就好像有一双扼住乔九安喉咙的大手,让他怎么都喘不过气来。
“联邦没有放弃追捕,但比起之前下死手的追杀,他们显然改变了想法,想要抓住你来威胁小姐。”
“而只要你一天不出现在小姐面前,联邦就不会苛待小姐,小姐也会因为有所期盼而努力活下去。”
“你不能死,也不能落在他们的手上。”
男人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极度冷静,眼睛里也没有任何的感情波动。
“我没有护卫队中其他人的武力值,更擅长药剂和研究,很难带着你在追捕中安然无恙的活下来。所以,我必须要想办法让你‘死’在联邦追兵的手上。”
“并且,将你还活着的消息通过联邦追兵传递给小姐。”
“被追杀到海边的那一天,我提前给你注射了假死药剂,当着追兵的面将你扔进了海水里,然后在海水的掩护下,将早已经准备好的,整容成和你五官非常相像的尸体推给了联邦追兵。”
“但或许是因为你的精神力正在发育期,被药剂刺激后,身体真的呈现出死亡状态。”
“一连半个月,直到药剂完全代谢干净,都没有睁开眼睛,生命体征虽然恢复了,但非常微弱。”
“我需要大量的药剂和精密的仪器,所以在看到联邦将图拉星球的研究中心更名,重启曾经实验中心研究的消息后,我带着你重新回到了图拉星球。”
“没有人比我更熟悉那片土地,那座研究中心。”
“我顶替了方在京研究员的身份,趁机将你换进实验体里,利用研究中心的极端药剂将你从假死状态中救了回来。”
“曾经数十年如一日没有任何推进的精神力猜想,在拥有实验体后,省去了无数验算验证的过程。”
“凭借着对精神力研究的熟悉,我很快在人体实验中做出成果。”
“等到取得莱恩的信任后,我凭借着没人知道的,在研究中心中央智脑中仅次于创始者的权限,不断改动你的精神力数据和实验数据,借着那些实验,一步一步梳理你混乱的精神力,并且,藏起你遗传自小姐的特殊精神力波动。”
“因为精神力的特殊,这中间有无数次你都险些无法醒来。”
“我并不擅长治疗,但幸运的是,你最终活下来了。”
“这很好。”
“够了!!!”
乔九安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看似冷静平淡中无声无息埋葬无数生命的说法,豁然站起身,声音尖锐的质问:“你曾经和妈妈同在一个实验中心,和她一起进行让拥有精神体的孩子能够选择更好未来的研究!你和她拥有同样的理想!你再清楚不过,图拉星球和那座研究中心,对她而言究竟代表了什么!”
“而且——”
乔九安想起曾经在实验中心看到的一个个失去生命体征的培育箱,一列列熄灭的编号,档案室里数不清的实验体档案,胸膛剧烈起伏着,表情痛苦,声音颤抖。
“对你而言,那些死在研究中心的实验体,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男人就这样坐在这里,身形消瘦,面无表情。
“我只要你活着。”
其他所有的一切——实验体们是否无辜,被保护的乔九安是否痛苦,甚至包括他自己的生命、理想、良心、灵魂,全都不重要。
他没有忘记在学院时面对先辈发誓忠于科学忠于人类的誓言,但却让手术刀插入无辜者的身体,用无辜者的鲜血去书写一行又一行,一页又一页的研究成果。
“对我来说,只有你的命是命。”
因为,那是她的命。

第104章
面前人的话犹如惊雷在耳边炸响,乔九安的手指、唇瓣都在微微发颤,浑身就像是被雷电击中了一样无力地麻木着,脑海中思绪翻涌,想说的话在喉咙间缠绕纠结,最终却化作无形的绳索,再度深深扼紧乔九安的喉咙,让他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站在男人的面前,一桌之隔的距离,宛如沉默的雕像。
男人抬眼,看向那双涌动着风暴的绿眼睛,同样缄默不言。
过了许久,乔九安缓缓坐下来,用自己那双和母亲极度相似的眼睛,不闪不避地看向男人。
这一刻,两人心中的痛苦是可以互相折磨的。
“湖心岛的那一次任务,是你安排的。”
男人沉郁的眼眸第一次浮现出动容,痛苦的色彩翻滚,表情呈现出轻微抽动的扭曲。
“小姐在找我。”
旁人看不出网络中交织着释放出的信息,但他却一眼就认出是出自她的手笔。
但已经面目全非的他却不敢去见她。
他像是献宝一样将乔九安送到她的面前,却在三个月后得知她的死讯。
她永远沉眠在联邦首都星,一个他根本不可能靠近的地方。
“如果我早知道……如果我早知道!我不会送你去见她!!”
男人脸上悔恨与痛苦交织的神情扭曲狰狞,看在乔九安的眼里,却不受控制地生出折磨对方的快感。
可想到那次见面之后的生死相隔,乔九安心中的那丝快意又像是被冰冻着碎裂的水,尖锐地刺入心脏。
沉默的死寂再度蔓延开来,一直沉重压抑的空气如同海水缓缓淹没两人,充斥着无尽的空虚与心悸。
男人没有问乔闻语在最后的那段时间对乔九安说过什么,因为那个时候的乔闻语,更多的是乔九安的母亲,不再是他的小姐。
更重要的是,他不敢去听或许可能会有的,出自乔闻语口中的斥责。
乔九安也没有主动开口。
乔闻语当然没有提过面前的男人,即使她在见到乔九安之后,听到乔九安所在的地方是哪里之后,聪慧的她怎么可能猜不到真相,但她依旧什么都没有说。
没有人再能猜得到当初乔闻语心中真正的想法,而最后见到她的人是乔九安。
可乔九安不愿意来说这样一个善良的谎言。
男人从空间钮中取出图拉星球中央智脑的服务器残片,放在桌面上。
“这是重启图拉星球中央智脑的核心数据匣,我重置了所有的权限,删除了所有莱恩研究中心研究者的写入内容。”
所有肮脏的血腥的罪孽,都在他身上,和她钟爱的、为之奋斗一生的星球与研究中心,再没有任何瓜葛。
他本想带着这样东西去见她,到时候,不论是忏悔还是诘问,他都甘之如饴。
然而,他却在这之前,看到了乔九安带领实验体占领图拉星球的通缉讯息。
“你拿走吧。”
乔九安沉默着握住那块颜色黑沉的金属块,连同一直捏在手心里的那枚郁金香胸针,死死压在手心,直到刺出尖锐的疼痛。
男人的眼神像是忽然变得空洞起来,他低着头,在桌面的映照下看到这张脸上熟悉却又陌生的五官,扯动了一下嘴角,最后拿出一枚芯片。
“这是所有关于你的研究数据,好的,坏的,所有的实验过程都有录像,没有被篡改过。”
莱恩研究中心的数据被篡改,星河之间,只有男人的手上有这部分数据。
乔九安想要活下去,依赖这部分数据带来的真实。
乔九安扯了下嘴角,在这样互相折磨的扭曲痛苦之后,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我以为,你恨我。”
“我不恨你。”男人的回答也同样平静。
乔九安死死盯着坐在对面的男人,读懂了对方没有说出口的话。
他的灵魂一边痛苦质问“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一边又不惜一切代价手段让乔九安活着。
感情与忠诚分裂开来,人性也同样龟裂成碎片。
乔九安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
他闭了闭眼,站起身的一瞬间,身形轻微摇晃了一下。
但他努力挺直脊背,轻声道:“谢谢。”
在无数的罪孽与血债之外,是面前的人救了当初还是孩童的他,也是面前的人坐在这里,选择将最后的真相告诉他。
他该怎样面对这个人?
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站在被害者的无辜立场,去报复或是仇恨?
可他同样是受益者。
不论他是否愿意,不论这样的利益是否痛苦,他都因此活了下来。
乔九安转身向门外走。
“你和实验体001的精神力是互斥的。”
乔九安的身形一顿,离开的脚步却没有任何迟疑。
“他会害死你,就像当初契合度太低被关在一起的那86组对照试验一样。”
乔九安死死咬住唇瓣,直到咬出血腥气都没有松开力道,往前走的脚步没有停顿。
男人依旧坐在那,注视着乔九安的背影,露出一个类似怜悯又古怪的表情。
“你知道乔这个姓氏,在联邦星河代表了什么吗?”
乔九安瞬间停下脚步。
“当初跟随乔元帅反叛帝国的,不仅仅有记载中的第六军团,不仅仅有那些贵族、商人、学者。”
“更多的,是曾经在第六军团管辖下,追随乔元帅义无反顾离开自己居住的星球,跟着他去往承诺会有的乌托邦的平民。”
“他们或许曾经有亲人、爱人、师长、友人,因为精神力而被改写人生,最终惨死在皇室和贵族的利益倾轧下;他们或许信任了乔元帅的承诺,向往那个不会有贵族压迫的,自由的国家政权。”
“但最终,那些记得乔家承诺的人,走投无路去往联邦与帝国的夹缝生存,就像是丧家之犬。”
“他们曾经有多么狂热的追随向往郁金香,现在,他们、他们的后辈,就有多么痛恨它。”
曾经的屡战屡胜,势如破竹,抵不上彻底而致命的一次失败。
“当然,也或许有更多,麻木地生活在联邦星域里。”
“现在的生活,又和从前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就是,换了一批高高在上的掌权者,以自由的联邦为名,更加肆无忌惮的俯视压迫他们而已。”
乔九安猛然转身,他没有开口,剧烈起伏的胸膛却诉说着他的愤怒。
这是对乔昭野的侮辱,也是对乔闻语的讽刺。
可是男人苍白如纸的脸上却第一次展露出笑意,即使那笑容扭曲着,带着尖锐的癫狂。
“雇佣兵,通缉者……你以为你足够潇洒,足够自由,足够强悍?”
“乔家辜负了他们。”
“联邦辜负了他们。”
“而你,还要带着这份辜负,默默无闻地死在星河角落里,让乔这个姓氏沾染上懦弱的意义。”
“多可悲。”
乔九安走出房门,在房门在身后关闭的那一瞬间,双腿几乎失去了全部的力气,整个人背靠着房门缓缓滑下,然后被熟悉温暖的怀抱接住。
疲惫地闭上眼睛,乔九安什么话都不想说,只是静静靠在周林的胸前。
抬起的左手拢在身前,被尖锐边缘划伤的手心不断挤压出鲜血,滴答进他的衣袖里,沾染在周林的衣领处。
周林动作轻柔小心地拢起胸前的爱人,没有半点犹豫,带着乔九安离开了这里。
秦昱谦的身后跟着一名近卫。
近卫有些担心地看了眼房门:“殿下,里面的那位……”
秦昱谦摇了摇头,低声道:“去看看,如果活着,就送他回蓝星空间站,如果死了……处理干净。”
两个月后
秦昱谦得到蓝星空间站传来的,方在京自杀的消息。
他看着光屏上握着枪倒在血泊里的男人,注意到男人和方在京截然不同的面容五官,想了想,只是将消息转发给了周林。

陆九竹拎着手提箱,临走的时候还特别不放心地回头看。
乔九安盘腿坐在椅子上,感觉到陆九竹的视线,自然大方地抬头看她:“怎么了?”
“嗯……也没什么……”
陆九竹拎着手提箱的动作有些扭捏,哼哼唧唧了半天没说出什么话来,索性咔哒一声打开手提箱,黑白花的大老虎迫不及待地蹿出来,朝着乔九安飞扑过去。
“你不准——嘶!”
咣当一声巨响,餐桌边上的乔九安整个人被白老虎扑倒,结结实实地压在身下,只有胳膊腿还支棱在外面。
“嘿嘿。”
陆九竹蹭过来蹲在老虎脑袋旁边,咧嘴笑得十分得意:“抓仓鼠我是抓不到,但是抓D叔我一抓一个准!”
乔九安从大老虎沉甸甸的脑袋下面好不容易露出脸,无语又无奈地看着陆九竹,揉着大猫敦实厚重的皮毛,在大猫舒服地直呼噜的时候,瞬间捏提住了白老虎的后脖颈。
陆九竹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一僵,白老虎的猫瞳也立刻变得清澈无比。
乔九安提溜着五百多斤的白老虎坐起身体,就着坐在地板上的动作,背靠餐桌腿,将虎头放在自己膝盖上,用力呼噜着老虎毛。
刚才还眼神讨好谄媚的白老虎顿时又开始呼噜呼噜,毛乎乎的白山竹虎爪张开又合拢,在乔九安的腿面上无意识地踩啊踩的。
乔九安都不用看,猜都能猜到等会儿送走了老虎撸起裤腿,一准满腿的大梅花爪印。
老虎小的时候这么亲昵的踩踩踩着实可爱又依恋,让人心软软,乔九安这个养老虎的家长哪里忍心阻止,结果这样的习惯延续到老虎长大之后,乔九安每次被踩这么一通,腿上的梅花爪印得红个四五天。
“好了好了,腻歪一下就行了。”乔九安揪着白老虎的耳朵,没好气道,“你这么大一只,撒娇起来又热又重。”
蹲在旁边的陆九竹不服气地叭叭:“才没有,我还是小老虎呢……”
乔九安无语,两只手掌夹住面前的毛脑袋,让还在哼哼唧唧装小老虎的硕大虎头面对陆九竹。
——小老虎?哪个?这个吗?
——你要不然好好正视一下自己呢?
陆九竹眨眨眼。
“D叔,你之后是和周叔一起离开,还是会在这边住一阵子呀?”
现在这个房子并不大,在寸土寸金的帝都星里算的上小康但并不显眼,而且当时买这里的时候,乔九安用的还是陆九竹的名字,也算是给了陆九竹一个,学院放假或是偶尔不方便回学院宿舍住时,能自由落脚的地方。
比起周林转移话题的本事,陆九竹就太嫩了,但乔九安并没有戳穿自家爱面子的白老虎,而是轻笑着回答:“还不太确定,或许会留一阵子,也或许会到处去看看。”
“唉?”陆九竹的表情有些诧异,“不回图拉吗?”
“会回一趟,不过那边需要慢慢建设发展,只要解决了能源问题,以后会有很多时间,不用着急一天两天的。”乔九安耸耸肩,语气轻松明快,“而且,我在那也没有什么事情。”
“一个个的,看见仓鼠就要过来叨一口,烦死了。”
陆九竹仔细观察了一阵乔九安,见自家老师完完全全像是从前段时间那种自闭少言、不听不看的状态下挣脱出来,一直隐隐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她没忍住凑过去,将自己的脑袋伸到乔九安手底下。
乔九安挑眉,像是撸老虎一样,也撸了两把少女的脑袋。
陆九竹状似无意地瞅了乔九安一眼,嘟嘟囔囔着告状:“唉,这几天都没见到周叔,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都不和我道别的……哼!”
乔九安曲指敲了陆九竹的脑门一下:“但凡你眼睛不是落在那个小皇子身上,一准能发现你周叔和人家掺和在一起不知道在搞什么坏事。”
“哎呀,我和小哭包还没那么熟,哪里看他了!”陆九竹立刻挺直腰背,表情娇憨,“你们大人的事我才不管呢!”
说完,像是怕乔九安在这个问题上再说什么,陆九竹张开双臂用力抱了抱乔九安,拽着自己的精神体塞回手提箱,意气风发地站起身,脑后的短发被低低扎了一个小揪揪支棱着。
走到门口时,陆九竹似有所觉地转身,朝着乔九安摆摆手。
“那……D叔,我走啦!”
乔九安站起身,眸光深深地看着逆光站在门边的少女,顿了顿,弯起眉眼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去吧。”
陆九竹离开后,乔九安揉了揉果不其然被踩出一排大梅花印的腿面,无奈摇头,然后转身,却没有上楼,而是在餐厅背面的一处墙面轻点几下拉出光屏,输入密码。
地板伴随着咔哒声陷落出一圈通往地下的台阶,乔九安的身边悬浮着撒发着柔和光芒的亮光球,照亮了这个看痕迹就知道挖出来已经有不少时间的地道。
这间位于地下的房间并不阴暗潮湿,正相反,墙壁被刷成了很浅淡的暖米色,天花板上垂坠着暖光的小夜灯,暗处隐约能看到铺设着闪烁的星星,地面铺着柔软的长毛地毯,是仓鼠D掉进去都要扒拉着长绒毛往外探头的程度。
能横躺的柔软沙发上有些凌乱地搭着一条长绒巾,旁边茶几上铺着的碎花桌布很有情调,桌面的花瓶里甚至还错落有致地插着花,颜色鲜艳的花朵灿烂绽放着,散发出幽幽的花香气。
仓鼠D趴在金雕坚硬的鸟喙上,捂热了一个地方就有点嫌弃地翻了个面蹭到旁边。
时不时还从精神力空间里捞两串宝石项链出来,比比划划着给大金雕戴上,硬生生把原本压迫感十足的金雕打扮成了雕毛滑亮的站立移动宝石架。
乔九安走进这个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的小黑屋,抬手将跟在身边的光源拍进旁边的凹槽里继续照明,长腿交叠,肩膀靠在墙壁间,笑吟吟地看向坐在床头屈膝看书的金发男人。
周林手指下的纸张翻过去一页,了然开口:“送她走了?”
“嗯哼。”乔九安应了句,然后甩掉鞋子走进这片软绵绵的地毯里,一瞬间就像是被云朵包裹的感觉让他长长喟叹了一声,“走之前还在嘟囔你不去送她呢。”
“我假设,”周林抬起右手晃了晃,禁锢在手腕处连接着金属链条的手铐发出叮呤咣啷的清脆碰撞声,“做这些的人有替我好好解释?”
“有的有的。”乔九安敷衍摆手,“我说你和小白脸皇子去干坏事了。”
被仓鼠大声诽谤的周林:“?”
他几乎是被气笑了:“干坏事?”
乔九安趴在床边,手指勾了冰凉的金属锁链在指腹间摩挲,然后顺着某人的漂亮腹肌一路向上,撩起一缕金色的长发在指间轻轻揉捏着。
“这间‘大坏事’,难道不是你干的?”乔九安轻笑着反问周林。
“宝贝,你讲讲道理。”周林叹了口气,“这个地方的确是我做的没错,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乔九安唔了一声:“然后这么多年一直藏着掖着,害怕我找到,还用石磊的账户来交租金?”
理亏的男人噎了一下,然后不知想通了什么,十分大方坦然地承认:“是啊,我有病。”
周林的手抚上乔九安的脸颊,低下身轻轻吻了吻乔九安的额头。
“你知道的。”
乔九安嘴角一抽:“知道是一码事,看到这么一间仓鼠郁闷笼就是另一个恐怖故事了。”
天知道他只是顺手看到周林和石磊的一次转账,下意识觉得有些奇怪,顺着摸过去就发现帝都星这间房子下的猫腻,足足愣了一天才反应过来。
这座地下室,活脱脱一个大型养鼠笼,工程项目负责人显然是某只大金雕,筑巢藏鼠的心思一目了然。
乔九安面对墙壁思考了整整一个晚上。
之后,他背地里用陆九竹的身份买下了这座房子,趁着周林不注意,下药迷晕了金发大美人,将雕哥拖进了柔软且疯狂的巢穴里。
“唔,我错了。”周林道歉道得特别自然果断。
乔九安瞪了周林一眼,挪挪身体,伸手抽走周林膝盖上的书丢到一边,自己找了个舒服的角度软软趴了上去。
“看什么书,”乔九安哼哼唧唧,“看我。”
这样子,谁看了不能说一句,某只大白老虎深得卷毛仓鼠的真传。
周林就这样靠坐在床头,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抚摸着乔九安的头发,一下又一下。
乔九安安静地趴着,不发一言。
过了好一阵,乔九安将脸迈进周林被他压在脑袋下的手心里,闷声道:“……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些道理我都懂,他是个疯子我也明白,可是……我这里,怎么也过不去。”
乔九安微微蜷缩着身体,手心压在心脏处。
周林的手心一点点晕开湿润,温度烫得这个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慌乱的男人心脏抽疼。
方在京自杀的消息周林接到之后一直没有告诉乔九安。
或许在乔九安看来,这个姑且现在被人叫做方在京的男人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但周林在听过乔九安录下的全程谈话后,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那个男人的行为目的。
他一直都没有真正释怀当年乔闻语伤害自己拖住联邦追兵,让骑士离开公主逃亡的决定。
在往后的那些年里,面对乔九安,他更是移情与愤恨混杂,怀恋和痛苦交织,所以他折磨乔九安,不想让乔九安在乔闻语身陷囹圄的时候活得快乐,却又在看到乔九安的眼睛和五官时,恍惚看到牵挂着乔九安的乔闻语,所以倾尽所学拼尽一切去救乔九安。
周林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一下又一下抚摸乔九安发丝的节奏让乔九安身体的颤抖稍稍平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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