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触碰陆时祈，摸过他凌厉深邃的五官, 感受他皮肤的温度。
确定是真实的。
这是活生生的陆时祈，不是假人，不是幻觉。
“真的是你啊……你真的来了……”
内心的震撼再度上升更高等级，沈慢慢又快哭出来了。
还有人会只为他没说清楚的小情绪，大半夜坐着直升机，飞行几个小时，跨越好几个城市来找他吗？
除了陆时祈，还有谁能为他做到这步吗？
陆时祈回抱住沈慢慢，应答的声音柔和，带着可捕捉的心疼：“……嗯，我来了。”
沈慢慢脚步停顿那一下，陆时祈看清了他的模样。
虽然昏暗的光线不明，可足够让他看到沈慢慢的状态并不好。
沾过泪水又被压得乱糟糟的头发，通红浮肿的眼眶，身上凌乱褶皱的睡衣。
最令陆时祈心脏一紧的，还是沈慢慢暂停那下看他的眼神。
双眸里浸泡着明显的湿意，尽管透出了几分激动的喜悦，但更多还是憔悴疲惫。
好像只被丢弃过一回的小猫，再次站在曾经宠溺疼爱他的家门前，却开始变得犹豫胆怯，徘徊着不敢进去了。
沈慢慢不该是这样的。
他们家的小宝贝，不可以这样，不该露出这样的神情。
陆时祈都能想象到，要是父母看到这幕，该有多么不舍跟心疼。
每次通话视频，沈慢慢都说自己过得挺好，结果全是逞强。
突击检查的结果就是他过得不好。
那一刻，陆时祈的情绪也难自控，抱紧沈慢慢，直接在他乱糟糟的脑袋上印下了一个心疼的吻。
不过沈慢慢没发现。
陆时祈也没声张。
陆时祈道：“你突然挂了视频，后来也不理我，我觉得你不好，明显有事的样子，所以来看看你。”
沈慢慢下意识道歉：“对不起……”
因为那时真的太想哭了。
可他不想让陆时祈看到他哭的样子。
陆时祈很快反问：“对不起我什么？”
“我……”
沈慢慢哑然，隔着手机聊天时，只是对不起突然挂断的行为。
但陆时祈亲自过来看他了，一切状态好坏都无法再隐瞒，他的逞强已经不攻自破，对不起的地方一下就变太多了。
沈慢慢说不出口：“……不过我现在，觉得这些不重要了。”
因为陆时祈来了。
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此一件。
沈慢慢从陆时祈的怀里抬头：“……先进去吧，我们进去再说。”
不管怎么样，喜悦大过任何情绪。
能这样见到陆时祈，是做美梦都不敢梦的程度。
既然来了，他希望陆时祈能多留两天——要是留不了两天，多留一晚陪陪他也好。
但陆时祈低头看他，无奈地说：“不了，我就不进去了。”
沈慢慢不解：“……嗯？”
“我只是来看你一眼，确定你没事就好。”
“……”
至少几小时的飞行时长，兴师动众的直升飞机，弄出这么大的声势——结果陆时祈说只是为了来看他一眼，连在这边陪他一晚的打算都没有。
沈慢慢眼睛又睁大了：“……你就要，回去了吗？”
真的不留下来陪陪他吗？
已经特意过来了，陪一晚都不行吗？
陆时祈抱歉地揉揉他脑袋，言简意赅：“我不好留下来的。”
想要过来真的不难。
但为了能让沈慢慢尽快适应这边的生活，所以在沈慢慢主动要求以前，他们不会过来。
怕他们的过多出现影响混淆沈慢慢，让他无法专心跟亲生父母相处，这对他的亲生父母也不公平。
沈慢慢开始还没理解陆时祈的说法。
但稍稍停顿一会儿，便也明白了。
就拿他见到陆时祈的这一刻来说，明显是他这几天来最开心的时刻——可要让父母见到，父母会怎么想呢？
心里肯定很不是滋味。
他们挖空心思，小心对待，结果竟不如陆时祈出现露个面。
虽然心里对这点现实感到抱歉难过，但沈慢慢也不想让沈厉川跟忻艺难受。
“那你也不能，就这么走了……好歹留一会儿，陪我说说话吧……”
“好。”
可陆时祈降落的声响太大了，沈慢慢又那么不管不顾地跑了出来。
沈家父母这几天睡眠本来就浅，无法避免地被这些动静吵醒，很快也走了出来。
看到跟沈慢慢抱在一起的陆时祈，他们脸上的表情挺复杂。
说不上难过，更像是种担忧。
有种被怀疑对沈慢慢不够好的感觉，以至于陆家大少爷要在这个时间点特意过来看看。
而沈慢慢竟然也没睡，一副正等着陆时祈的样子，相貌乱糟糟的，好像真在这边受了什么委屈。
担忧而低落。
因为他们真看到了沈慢慢眼眸里的光亮，不再是在他们面前强颜欢笑的模样，而是拥有了发自内心的快乐。
当然惧怕沈慢慢会被带走。
谁能猜到陆时祈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呢？
万一他开口就要带走沈慢慢，而沈慢慢也愿意跟他走……那他们怎么办？
难道就要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沈慢慢走吗？
忻艺忍不住，先开口问道：“……时祈啊，这个点，你怎么过来了？”
沈慢慢关心则乱，生怕他们误会陆时祈，又怕他们不开心，连忙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是我让哥哥过来的！”
“……”
殊不知他这么一揽，场面就更尴尬了。
两边都想兼顾的结果就是哪边都兼顾不到。
所以这个时间点，他让陆时祈过来是为了什么？
有什么好事是要在这个点进行的？
沈慢慢的回答也直接堵死了陆时祈能发挥的空间。
只能挤着夹缝求生存，努力找补：“……是我跟慢慢说新买了一架直升飞机，所以过来给他看看，没有别的意思。”
“我也快走了，怕之后很难找到合适机会，这个点想到了，就冲动过来了。”
“希望没给叔叔阿姨添麻烦，我等会儿就回去了。”
虽然一听就是明显的借口，可比沈慢慢的说辞也就好了几百倍。
至少知道他们最在意什么，先表明了不会带沈慢慢离开的立场。
沈厉川跟忻艺因此而安心，顺着陆时祈的阶梯下了。
“……既然都过来了，就别着急走了。”
忻艺的心情也很复杂。
害怕沈慢慢被带走，可看到沈慢慢因为陆时祈的出现而高兴，最终还是希望陆时祈能多留一会儿。
忻艺道：“你不嫌弃的话……明天再走吧，家里有干净的客房。”
生怕陆时祈会不答应，沈慢慢立即抢答：“……哥哥不用睡客房，哥哥跟我睡就行了！”
也不顾还当着父母的面。
抱完陆时祈后，又拉扯着陆时祈的手臂，要把他往里面拉。
“……你不嫌弃的，进来吧，明天再走吧！”
陆时祈还能说什么。
内心也是不想拒绝占据更大部分，既然沈家夫妇都看到他来了，再回避也没必要。
“不好意思，给叔叔阿姨添麻烦了。”
沈慢慢又抢答：“……不麻烦的，他们是很大方的爸爸妈妈！”
“……”
又来这么一句。
当着陆时祈的面，沈慢慢头一回承认了他们爸爸妈妈的地位，让他们又高兴又无奈，两颗心七上八下。
最后也没来得及再说什么，沈慢慢已经拉着陆时祈进去了。
沈慢慢全程拉扯着陆时祈，直到进了自己房间才松手。
那股认真看守着陆时祈的架势，就像努力藏起大棒骨的小狗。
确定没人能发现他的藏匿地点后，才得以安心放松。
沈慢慢的房间很大。
不仅空间比之前大一半，床铺也是之前的两倍，躺下四个人都足够。
房间里的东西更多，地上堆着一叠叠书，大大小小的玩偶，光小沙发就有两个，还有秋千吊椅，做成小窝形状的超大睡袋。
说乱不乱，但跟整洁毫无关系。
而且多重风格融合在一起，看得出来，房间主人有很努力地想将房间填满。
视频联系时，沈慢慢只简单展示过自己的房间。
此刻陆时祈真人光临，他挺不好意思地解释：“房间太大了，我睡着不习惯，所以想多塞点东西，看上去才显得乱了……”
陆时祈只能说：“还行。”
沈慢慢可不敢真觉得还行。
陆时祈的房间从小清爽整洁，物品摆放都分门别类，满满的秩序规则感。
要是他敢把陆时祈的房间弄成这样，陆时祈绝对说不出还行，陆时祈只会连夜坐飞机回来把他好好教育一顿。
所以沈慢慢扯开了话题，从衣柜里翻出陆时祈的旧衣服，理所当然地说道：“我这里有你的衣服，勉强当睡衣凑活一下吧。”
陆时祈本人都意外。
停顿起码两秒后，陆时祈才能问出口：“你这里怎么会有我的衣服？”
沈慢慢还以为陆时祈是介意自己偷偷拿了他的衣服，心里也怪害臊的。
张口就先为自己开脱：“……这都是旧衣服了！”
“……”
所以重点是在衣服的新旧程度上吗？
“……之前我问过你能不能穿的，都是你说能穿的衣服！”
“……”
能穿不代表能直接带走啊。
“……你不会这么小气吧？只是几件旧衣服罢了！”
“……”
陆时祈简直哭笑不得。
他只问了句自己的衣服为什么在这，沈慢慢就已经快进到他小气这步了。
至少能看出来沈慢慢很介意这点，陆时祈赶紧住口，乖乖接过自己的衣服当睡衣换上。
但不管是陆时祈的睡衣也好，陆时祈的房间也好，能让沈慢慢感到安全放松的，永远都是陆时祈本人。
身旁有了陆时祈，房间里装的东西多不多便不再重要。
因为心不空了。
两人睡觉没再那么腻歪，只是很单纯地贴在一起。
看着陆时祈发了好几条消息，沈慢慢问：“哥哥，你是在给爸爸妈妈发消息吗……你突然过来，他们知道吗？”
陆泓景跟凌玥不知道。
要是会跟他们报备后再行动，那这个人就不是陆时祈了。
陆时祈只是在跟驾驶员发消息。
大半夜把人家弄起来，说好了只待一会儿就走，结果他突然决定留下，驾驶员很是茫然。
陆时祈当然得跟人家解释一下，又发了个大红包，说明天再走，对面就安静了。
沈慢慢问起，陆时祈也没特意解释。
只觉得有点好笑，难道这小家伙以为直升飞机是他开来的吗——自己在他眼里到底是有多全能啊？
陆时祈放下手机：“好了，发完了。”
然后才问：“你是一直没睡吗，还是我把你吵醒了。”
“是我自己没睡，你没有把我吵醒。”沈慢慢道，“但我没想到你会过来……哥哥，我真的很开心。”
陆时祈压低了点声音：“那你该睡了，先睡吧，熬夜不长个。”
“……”
好恶毒的诅咒。
沈慢慢小声说：“……可睡醒就是明天了，你就要走了。”
“我不想睡，我想跟你多说会儿话。”
相见的时刻越是高兴，就注定了分别的时刻越是不舍。
沈慢慢悲观地说：“虽然我们可以视频通话，可谁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说不定要做很长时间的网友了……”
好一个网友。
精准到令陆时祈难以反驳的程度。
陆时祈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接着开口：“今晚你问我，如果你一直生活在沈家，我们还能不能遇上。”
当时的沈慢慢心情不好，没给陆时祈太多说话的机会。
现在两人面对面了，沈慢慢没有办法躲避，陆时祈也做足了准备。
“我们肯定也会遇上的。”陆时祈说，“虽然我讨厌沈雾深，但绝对不会因为他讨厌你。”
“我应该只会诧异，没想到沈雾深这么讨人厌的家伙，竟然会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弟弟。”
“……”
就算这是用来哄人的假话，这一刻沈慢慢也真会被哄好。
“也许像你说的，我们会因为沈雾深认识……也有可能，我们会在国外度假时认识，或者在哪里的海边认识……但不管怎么认识，我对你的看法只会来自我内心的判断，不会受到外界因素的影响。”
真是很有陆时祈个人风格的一段话。
沈慢慢眨眨眼，心脏像泡进感动的暖流，咚咚咚跳动。
陆时祈特意过来找他，其中应该有很大部分原因，就是想把这些话当面说给他听吧。
“既然命运让我们相遇，就不会只在一种可能性里让我们相遇。”
陆时祈说：“而是无论在哪种可能性里，我们都会遇上。”
沈慢慢用力捏着被子，试图以此转移注意力，强行压住眼眶里的酸意。
他也不想再哭了。
这段时间哭得够多了。
再哭就成大哭包，好福气真要被自己哭光了。
沈慢慢眨巴着眼，被这么哄着的时候，就是会退化出幼稚的孩子气，只想到用“找茬”的方式回应。
“……可是，就算真能再遇上，我们也很难像现在这么好了。”
沈慢慢说：“我们没有办法生活在一起，你不会对我这么好的……而你身边也会出现其他对你好的人，你就会跟别人好了。”
陆时祈当然否认：“不会的。”
“怎么不会呢……”沈慢慢小声地说，“现在不就有吗……”
陆时祈觉得很离奇，什么时候冒出了这样的人，他自己竟然不知道？
陆时祈问：“是吗？谁？”
沈慢慢最好是真能说出这么一个人来，可别用想象中的人物对他进行魔法攻击。
而所有看似不经意提起的话语，其实都在内心有过一段时间的介意。
只是潜伏等待着某个恰当的时机说出来。
眼下终于等到陆时祈问是谁了，那沈慢慢立刻快速地说出来。
“你别装，明明就有……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我看到他给你发的消息了。”
“他主动问你要生日祝福，还要跟你分享他做的三明治……还问你能不能提前回去陪他……”
可见沈慢慢的介意程度。
连这些文字内容都还清晰记得。
“你们关系肯定很好……否则他怎么会给你发这样的消息？”

沈慢慢能这么快说出来, 连文字信息都复述如此清楚，陆时祈就更不会忘了。
但他更多是记得当时沈慢慢对这件事的反应。
那天凌晨去看日出，结果看了个寂寞, 回到家后, 沈慢慢在他房间睡觉。
也不知道沈慢慢是什么时候醒的，总总之等自己发现他醒来时，沈慢慢已经在偷看他的手机了。
陆时祈记得沈慢慢当时很在意的反应，不停追问自己的模样更是很可爱。
就是后来被闯入的陆泓景跟沈厉川打断，自己没了反问下去的机会。
还以为就这么遗憾揭过了，没想到沈慢慢又会主动提及。
——看来他是真的很在意啊。
感受到沈慢慢对这件事有着堪称“警戒”程度的在意后，陆时祈的心情很好。
就是很好。
谁知道为什么好呢，反正就是变好了。
明知道应该好好回答沈慢慢的问题, 但就是忍不住想逗一下。
直接问是不是在意显得太刻意了，所以陆时祈问：“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
但想要传递的意思相同。
只不过陆时祈的第二种说法稍微委婉点罢了。
沈慢慢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
……果然哪里不对吧！
他确实记得太清楚了，显得自己很在意的样子！
可他就是很在意啊！
再想想陆时祈都能为他做到今晚这种程度了……他们就是可以这样的兄弟吧？
放在他们特定的关系之间，应该算正常吧？是没关系的吧？
内心给自己找足理由后，沈慢慢趴起上半身。
即便身陷黑暗，也不忘记找点认真的仪式感，对着陆时祈说：“因为我不想——”
不想你对别人那么好。
沈慢慢顿了顿，感觉这么说占有欲太强，表现得也过分直白。
但就算他没说下去，陆时祈也能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
心里就更舒坦了。
陆时祈问：“不想什么？”
“……”
沈慢慢顿了顿, 改说道：“因为我很在意这件事, 所以我记得很牢。”
“我把唯一的哥哥称呼给你了……你在我心里，从小就是特别的。”
陆时祈静静听着, 心底泛起大片极具成就感的爽快。
爽了爽了。
这两句话是真的让他听爽了。
但沈慢慢继续说下去：“……可如果我对你来说不特别，你对别人也可以这么好, 那我也要把这份特别收回来，不让你做唯一的哥哥了！”
陆时祈：“……”
要这么说那就不爽了。
除了他，这个“哥哥”的称呼还能给谁？不明摆着只有沈雾深了吗。
只有这件事，是陆时祈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没想到啊，得意才不过一小会儿，陆时祈就不得不投降。
他叹了声气，将一边的手机摸过来：“你真的很在意这个人是谁？”
“……”
沈慢慢超在意，无敌在意。
刚才他都说了在意，陆时祈却非要再问一遍。
沈慢慢道：“如果你觉得为难，不方便回答的话，你也可以不告诉我……”
再接下去的半句非常小声，却无比坚定：“那我就按照我自己的方式，来理解好了……”
跟贴在陆时祈耳边讲恐怖故事没区别。
陆时祈可不敢让他自己理解，谁知道这小祖宗会脑补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放心，我没什么不方便的。”陆时祈说，“我跟他关系是还可以，没什么不能见人的。”
黑暗中，陆时祈的手机屏幕亮起。
他打开自己的微信，随后找到跟对方的聊天对话框，大大方方将聊天记录展示在沈慢慢面前。
：【早上楼下发生枪击案了，好可怕，吓死我了】
：【还好我那会儿我没下楼】
：【今天好凄惨，家里没食物了，只吃了包泡面】
：【打了会儿游戏，终于把这关通了，我是不是超级厉害！】
：【想到你快回来了，我好开心呀！】
沈慢慢：“……”
光是映入眼帘的几条，就让沈慢慢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这算什么？！
还不如不看呢！
怎么看都是关系很好的样子啊！
对方简直事无巨细想跟陆时祈分享，还能直接大方表达对陆时祈的想念！
简直比他上次看到的内容更加过分！
可陆时祈能大方拿出来让他看，说明他本人问心无愧，并不觉得这些有什么。
而且陆时祈给予对方的回复确实称得上很冷淡。
：【不要怕】
：【没吃的就去买】
：【不错】
：【。】
从对话来看，陆时祈确实没对他人特殊，只是对面看上去很黏他而已。
但足够沈慢慢心里泛酸。
跟之前任何一次想落泪的酸意不同，这回是压着愤怒，不自觉想冒火的酸。
“……你们关系是很好啊。”语气都染上了酸不溜丢的味道，“你对他也是句句有回应啊……”
只有真正了解陆时祈的人，才知道能让他句句回应的含金量有多高。
不过陆时祈看上去丝毫不慌，对沈慢慢道：“你把聊天记录再往上拉。”
沈慢慢就继续往上拉。
：【隔壁白皮猪又开派对了，真烦】
：【买了你常吃的黑麦面包，真是又硬又难啃，你平时都是怎么咽下去的】
沈慢慢知道陆时祈吃东西是什么死样子，但头一次对又硬又难啃的面包产生好奇。
到底是什么味道。
他也想知道。
不喜欢这种好像陆时祈跟别人有了秘密，将他排除在外的感觉。
直到对话框再往上拉，看到对方发了一张小孩照片，仅有十二三岁的模样。
沈慢慢正好奇这是谁，视线往上一瞟。
：【下午买了件新衣服，我穿上酷不酷？】
沈慢慢：……
沈慢慢：？？？？？
如果内心的震惊能直接转换成声音，这一刻陆时祈必将耳聋。
沈慢慢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但手指在这条消息上定住，陆时祈就知道他看懂了。
在沈慢慢开口表达什么前，陆时祈先道：“对，这就是他本人。”
沈慢慢：……
想象力就是这么神奇的东西。
当沈慢慢以为对面应该跟陆时祈年纪相仿时，所有文字在他脑海里自动换上了类似撒娇的配音。
他总觉得对方对陆时祈有其他想法，目的绝对不单纯。
可发现对方是个小孩后，所有语气就自动切换成小男生专属的天真洒脱。
难怪他能大大方方对陆时祈表达想念。
难怪他能跟陆时祈事无巨细地分享日常。
难怪自己脑补的撒娇语气中，偶尔会乱入两句很奇怪的粗话。
因为对方就是个小孩啊！
代入小男生该有的语气后，一切就变得很合理了！
还好房间没开灯，唯一的光线来自手机屏幕。
沈慢慢真是太尴尬了，恨不得当场把脑袋埋进被子里去。
但他必须假装镇定，看似若无其事地问道：“……他，他多大年纪？”
“十二岁。”
“……”
“不对，前段日子过了生日，十三岁了。”
“……”
回忆起对方讨要生日祝福的文字信息，当时还觉得这语气很像想要引起陆时祈注意的缠人怪，现在则自动变成了理所当然的小孩语气。
他真该死啊。
竟然这样误会一个小孩。
再开口，沈慢慢语气里都有了愧疚的罪恶感：“……他，他也是，你同学吗？”
“嗯，天才小孩哥，十一岁就出来上大学了。”
“……”
“比我十一岁的时候厉害多了。”
“……”
“他家庭情况复杂。”陆时祈说，“父母离异，没人管他，就直接把他发配国外了。”
“有几个保姆照顾他，但也不是那么上心，当时班里就我们两个中国人，所以他跟我走得比较近。”
“……”
听完这位小朋友的身世，沈慢慢更觉得自己该死了。
所有想要质问的理直气壮，都变成了恨不得时光倒流把自己敲晕的后悔。
沈慢慢憋了半天，最后也只能憋出一句：“嗯，挺不容易的……那你是该多照顾人家一点……别对人家这么冷淡……”
什么句句有回应。
什么含金量。
沈慢慢只想狂戳自己的良心，一旦知道对方的真实年龄，他只觉得陆时祈对小孩哥的态度冷漠到过分。
哪里特殊对待了。
陆时祈还是他一贯常有的模样，连小孩都没放过。
陆时祈笑了笑：“那不好吧。”
“……什么不好？”
“我对他这么冷淡你都吃醋，我要是对他好点，你岂不是要闹翻天了？”
“……”
听着这两个字从陆时祈嘴里飘出来，沈慢慢感觉两颊在那一颗瞬间高温加热到沸腾状态。
这才是真正地，毫不留情地，直接将他不敢表现出来的小心思戳破。
陆时祈要在坦白之前卖关子，沈慢慢肯定生气，心里更加不爽，说不定还能占点嘴皮子的上风。
可一切真相大白后，即便陆时祈这么故意调侃，沈慢慢也只能受着，根本没有底气反驳。
他能做的就是将手机屏幕一锁。
光亮暗去，房间内重回黑暗。
随后人往被子里一缩，将整个脸完全遮起来：“……好了，现在开始我没有脸再见你了。”
陆时祈也见好就收，没真敢占太多便宜，轻笑着说：“但你这样，我其实挺开心，难得这么直观感受到你对我的在乎。”
“……”
陆时祈没强行将沈慢慢从被窝里拉出来，而是主动凑近上前。
隔着薄薄的被子，沈慢慢好像感受到了陆时祈身体压下的重量，似乎还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嘴巴更像是直接贴在他耳边。
开口时的距离很贴近，陆时祈又说了一遍：“真的，我很开心。”
沈慢慢在黑漆漆的被窝里睁着眼睛眨巴，两颊的温度未减反增，心跳更是加速剧烈跳动。
咚咚——
咚咚咚——
有股陌生怪异的情绪冲击着心脏，随后竟从底部生出一种令他害怕紧张的感觉？
沈慢慢睁着眼，感受着陆时祈的重量跟温度，这应该是最让他感到安心的元素啊，怎么突然会觉得害怕？
是因为太暧昧了吗？
这两个字眼从脑海里浮现时，沈慢慢自己都被吓到。
并且下一秒，恩熙跟俊熙又牵着手从面前跑过，他赶紧闭眼打断。
不不不——
什么暧昧不暧昧的，他跟陆时祈从来都是这样，没什么稀奇的。
但是，可是——
可这样的对话，这样的姿势，这样的氛围……任谁看了都说不出清白吧？
直到陆时祈重新跟他拉开距离，小声地说：“好了，睡吧，不逗你了。”
肢体接触消失，沈慢慢这才喘出了气，脸上的温度渐渐退下，心跳也趋于平稳。
一定是他想多了。
一定全部都是他的乱想。
对，没错。
肯定就是这样。
他跟陆时祈从小就是这么相处的。
这就是独属于他们二人的专属模式，对他们而言就是正常的。
但不管抱着如何复杂的心情睡去，等到第二天醒来时，分离不舍的情绪又大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