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无情道by比卡比
比卡比  发于:2024年10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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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忽然朝他俯下身来。
美貌猝不及防地在眼前放大,把贺兰熹吓了一跳:“你干嘛!”
贺兰熹的反应让宋玄机有些莫名:“施法疗愈。”
贺兰熹朝门口的方向瞥了眼,提醒宋玄机:“绯月真君会知道。”
宋玄机淡声道:“有必要在乎?”
不用在乎吗?我看你平时也不爱违反宗规院训来着。
贺兰熹正色:“你不是说,十三道院一事,不应该惊动绯月真君等人吗?”
宋玄机略作思索,竟是又转身走了。
这番动作把贺兰熹看得懵懵的——就算不能施法疗愈,也可以扶他先出去啊,笨。
贺兰熹站在原地没有动,想着等宋玄机走远了他再单脚跳出去。不料不过片刻功夫,宋玄机竟又去而复返,重新站在了他面前。
没等贺兰熹想明白宋玄机的意图,他的腰不期然地被环住了,接着脚下一轻,视野随之晃了一晃——他就这样,被宋玄机横抱了起来。
贺兰熹:“!!!”
第一次被同院道友抱在怀里的贺兰熹努力维持着没有表情的表情,力求一个从容不迫,云淡风轻。实际上,他的脑子甚是繁忙,无数个念头在一瞬间飞驰而过。
他先是感觉到了宋玄机指尖微凉的潮意,心想宋玄机刚刚是去洗手了吗?其实没必要的,他的校服也早就被藏书阁里的灰尘弄脏了。
然后,他闻着萦绕在鼻尖的,清冷淡雅的味道,又心想还好他来之前洗澡了。
最后,他想起了自己洗澡用的香露不是这个味道的,他闻到的应该是宋玄机身上的味道。
嗯?宋玄机也在《异兽论》的课上喂了小沙蟒,所以来古藏书阁之前沐浴了吗?
最后的最后,他甚至没有忘记正事。
“等下,宋浔。”贺兰熹搂着宋玄机的脖颈,强作镇定地说:“书还没有拿。”
宋玄机睨了眼放在书架上的《太华十二书》:“抱紧。”
有了一系列前车之鉴的贺兰熹以为自己的耳朵又犯病了:“……什么?”
宋玄机说的是“抱紧”吗?不是什么“宝镜”“宝金”之类的吧。
——抱紧?抱紧什么?
宋玄机却像是听懂了他的疑问:“我。”
贺兰熹低头想了想,听话地抱紧了宋玄机,两只手都抱紧了。这样宋玄机便可以腾出一只手去拿书了。
于是,宋玄机单手将他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拿起了《太华十二书》。
贺兰熹在宋玄机怀里安静地待了一会儿,突然道:“宋浔。”
宋玄机:“嗯?”
贺兰熹:“你不排斥学习双修之法吗?”
宋玄机:“嗯。”
贺兰熹盯着宋玄机脸侧的金簪流苏,问:“为何?”
宋玄机垂眸看了他一眼:“能救命。”
说罢,宋玄机一手他,一手书,抱着他和书一起走出了古藏书阁。

第18章
一走出铃铛可以感知的范围,宋玄机就将贺兰熹放了下来。贺兰熹给自己的脚踝简单施了个法,虽然又可以活蹦乱跳了,但他还是一路迈着端庄稳重的步伐和宋玄机一起回到了无情道院。
贺兰熹:“我们去哪详谈?”
宋玄机:“仙舍。”
贺兰熹倒吸一口寒气——谁的仙舍?不会是他的吧!
不行不行,他出来的匆忙,没来得及整理,仙舍现下恐怕还没雪雪肚的狗窝整洁。
贺兰熹镇定道:“去你的仙舍。”
宋玄机没有异议。
贺兰熹跟着宋玄机来到仙舍门口。宋玄机开门的功夫,他看了眼隔壁自己的仙舍,又看了看祝如霜的仙舍,二者都没有灯火。
想到祝如霜锁骨上那枚触目惊心的彼岸印,贺兰熹不由地抱紧了怀中的古籍。
宋玄机道:“进来。”
和祝如霜“认亲”后,贺兰熹一直以为他的初次造访道友仙舍的机会会给祝如霜,没想到最后竟然给了宋玄机。他定了定神,一只脚已经快踏入宋玄机的仙舍了,忽然听见了身后有四只脚的动静。
两个少年同时回头,只见雪雪肚姿态优雅地蹲坐在雪地上,嘴中叼着竹篮,竹篮里放着一个绑着淡蓝色绳子的纸卷。
宋玄机俯身拿起纸卷,打开后是沂厄真君的笔迹:【宋玄机,贺兰时雨,速来归虚谈室——东方既明】
贺兰熹看完纸条,矜贵地对雪雪肚轻一颔首:“有劳。”
雪雪肚看到两个少年一起站在宋玄机仙舍门口的画面,眼神很是高深莫测。
贺兰熹在心中默默叹气,看来今夜他无法首次造访道友仙舍,只能改日了。可是……
贺兰熹踌躇片刻,还是把腿迈进了宋玄机的仙舍,两只腿都迈进去了,而后又立即退了出来,若无其事地对宋玄机道:“走罢。”
两人赶到归虚谈室时,祝如霜也在。沂厄真君正在和祝如霜闲聊,说什么无情道院的冰天雪地看久了会腻,若是能化成一江秋水向东流,那该多有意境啊。
祝如霜:“真君,太善道院的秋水还不够多吗。”
“那怎么能一样。”沂厄真君正欲好好和祝如霜说道说道,便瞧见无情道另外两美来了:“来了?坐吧坐吧。”
无情道三人在沂厄真君面前排排坐好。沂厄真君被三双看似冰冷的眼眸注视着,第一反应不是无情道的弟子真是冷漠,而是难怪宋流纾因为得不到贺兰时雨而耿耿于怀至今。
这个少年即便夹在两个如雪似霜的美人之间,依旧发着光一般的好看,简直如同春光一样耀眼。
沂厄真君收起思绪,道:“江院长闭关期间,无情道院一切事物均有本座代理。此事你们应该都知道了?”
三人齐齐点头。
沂厄真君轻叹一声:“本座与绯月真君商议过了。合欢道的双修之法,你们学一学也没什么。”
宋玄机:“嗯。”
祝如霜:“好。”
贺兰熹:“哦。”
贺兰熹“哦”归“哦”,心里却对沂厄真君小小的失望了一下。
不是吧真君你……?您今日在迷津渡可不是这么说的,您当时多大的阵仗啊!这才过去了几个时辰就屈服了,您不怕江院长出关后找你算账了吗?
“江隐舟出来也不能找本座算账。”沂厄真君也不知是说给他们三人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合欢道的双修之法不仅能精进修为,关键时候还能救死扶伤,这么好的东西谁不想学。实不相瞒,本座自己也学了……”沂厄真君话音一顿,觉得自己的话好像太多了点,又压沉声音道:“总归,本座是为了你们好。”
祝如霜了然道谢:“有劳真君费心。”
沂厄真君负手而立,望着窗外茫茫雪原,静默良晌,忽而释然地闷笑一声,恢复了平日里风趣随和的模样:“不过,你们也无须担心,本座断不会让双修之法影响你们的无情道心。贺兰时雨,宋玄机,本座有一物赠予你们二人。”
沂厄真君从道袍的衣袖中拿出了一个小巧的妆奁。妆奁美而精致,表面装饰着百花盛放缠绕的花纹,自带一股淡淡的花香。
打开妆奁,里头垫着红丝绒,红丝绒上面静静地躺着一对指环。
每个指环以白银为戒,中间镶嵌着火焰般燃烧的赤玉。赤玉璀璨耀眼,表面布满错落有致的纹路,宛若一条条不知所起的情念。
沂厄真君做出“请看”的姿势:“这是什么,抢答开始。”
贺兰熹虽然对玩抢答游戏没兴趣,但快速且正确回答院长提问早就成了刻在他骨子里的本能。
妆奁那么花里胡哨,还自带香味,十有八九是合欢道院的东西。合欢道院有什么宝物是一对戒指的形式呢?
贺兰熹灵光一闪:“【流绪微梦】?”
“答对了!”沂厄真君爽朗一笑,夸赞:“不愧是江隐舟的得意门生,很有我家知谨当年的风范。”
贺兰熹嘴上说着“真君过誉”,心里想着:真君,虽然上官慎是当年的全宗第一,但我觉得我应该比上官慎当年更厉害一点。
【流绪微梦】本是指一种轻忽飘渺的感觉,就如同流动的思绪,细微的梦境*,用此四字命名这对赤玉戒十分贴切。
这对戒指可以捕捉到佩戴者流露出的每一道情绪,无论是爱恨情仇也好,嗔痴贪怨也罢,皆逃不过那一双火红的“赤眼”。理论上来说,他们修无情道的人戴上【流绪微梦】后不该有任何反应。
沂厄真君道:“本座和绯月真君据理力争多时,才为你们暂时借来了这对【流绪微梦】。怎么样,感动吗?”
“还行。”贺兰熹诚实地说,“可是,【流绪微梦】三界之内一共只有一对。”
沂厄真君颔首:“对,你和宋玄机一人一只。”
贺兰熹问:“祝如霜没有?”
沂厄真君:“嗯……他暂时不需要。”
贺兰熹眉间微蹙:“为何?”
“绯月真君对祝如霜另有安排。”沂厄真君似乎不愿多谈此事,拿起一枚戒指,向他们讲解:“本座来向你们展示一下如何正确佩戴并使用【流绪微梦】。很简单,你们只需将戒指随便戴在哪个手指上,【流绪微梦】便会自动生效。一旦你们有了可能动摇道心的情愫,它就会有所反应——啊!”
沂厄真君话说到一半,戒指上赤红的玛瑙忽然闪烁了起来,发出一道灼烧的火焰,把堂堂一院院长硬生生地烫了一下。
贺兰熹僵在原地,人有点懵。
这是什么意思?沂厄真君是喜欢他们三人中的哪个吗?!
这时,上官慎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院长,弟子看见一条雪白的狗在门口蹲着,是谁的狗?”
沂厄真君:“。”
无情道三人组恍然大悟——
宋玄机:“?”
祝如霜:“!”
贺兰熹:“!!!”
沂厄真君:“……不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面对一院院长的惊慌失措,贺兰熹等人完全无动于衷,如出一撤的平静目光仿佛在说——
祝如霜:真没想到
宋玄机:您
贺兰熹:竟然是这种人!
在小辈面前如此丢人,沂厄真君恨不能施个隐身术,砰地原地消失。
贺兰熹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他也想忍下来,但没忍住:“原来您喜欢上官知谨吗。”
沂厄真君:“!!!”
不等沂厄真君胡编乱造出解释,无情道其余两人及时就贺兰熹的发言做出补充。
祝如霜委婉道:“他可是您的弟子。”
宋玄机继续补充:“及晚辈。”
沂厄真君:“…………”
沂厄真君被三个小辈说的面红耳赤,硬着头皮解释:“与知谨无关,关键在于那条雪白的狗。”
贺兰熹快绷不住了。真君,您不觉得您这个解释比暗恋爱徒之类的更离谱了吗。
几人说话间,上官慎抱着雪雪肚走了进来,顿时被无情道三人的目光吓了一跳。
上官慎:“怎么了?”无情道三美为何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沂厄真君弱弱地说:“本座一向对毛茸茸的灵兽没有抵抗力,每次一看到它们,心尖就会控制不住地颤抖,恨不能揽入怀中尽情撸之……”
贺兰熹奇道:“既是如此,真君当年为何不在万兽道院修行?”
“你以为本座不想吗?”沂厄真君想到自己当年入宗分道院时的经历,不禁悲从中来:“是万兽道院不要我本座——他们不要本座啊!倒是太善道院,看见本座下雨天给山间小兽撑伞喂食,硬要把本座收入院中。”
所以,没去成排名第五的道院,只能去排名第三的道院,最后还当了院长。真是委屈您了,真君。
贺兰熹和宋玄机将【流绪微梦】收下,三人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仙舍。
深夜,宋玄机仙舍熄了灯,贺兰熹则抱着《太华十二书》敲响了祝如霜仙舍的门。
他之前已和宋玄机商议过,两人一致认为十三道院一事应当告知祝如霜。为了能和祝如霜畅快交流,贺兰熹自告奋勇揽下了任务。
祝如霜把贺兰熹请进仙舍,贺兰熹第一句话便是:“说起来,这是我第二次去别人的仙舍呢。”
“第二次?”祝如霜有些诧异,“那第一次你去的谁的仙舍?”
贺兰熹弯唇笑了一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祝如霜的仙舍干净整洁,却不至于太过单调,他在窗边养了几盆红色的梅花,现在开得正好。
贺兰熹在桌边坐下,问:“绯月真君和沂厄真君有办法处理你身上的彼岸印吗?”
说到正事,祝如霜的神色沉静了不少:“他们只有权宜之策。”
贺兰熹之前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双修?”
祝如霜颇为无奈地点了点头:“绯月真君说,此事不宜声张,所以他才让我们一起去上双修课。”
贺兰熹惊讶万分:“等下,绯月真君和沂厄真君不让你告诉旁人,然后你转头就告诉了我?”
祝如霜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坚决地点了点头:“是的。”
贺兰熹感动得快哭了:“祝云……可是,你能和谁双修呢?”
祝如霜:“我自己。”
贺兰熹:“啊?!”一时之间,他竟然又分辨不出此事和与灵兽双修哪个更离谱。
“绯月真君给你们的是【流绪微梦】,给我的则是……”祝如霜拿出一物,递给贺兰熹:“【风月宝匣】。”
贺兰熹略有耳闻。【风月宝匣】,看似只是一枚平平无奇的铜镜,镜中却是一处依照对镜之人喜好创造而成的风月宝地。
贺兰熹好奇地对镜照个不停,隐约觉得自己最近好像长大了一些,眉眼间没去年那般青涩稚嫩了:“你进去过里面吗?”
祝如霜:“绯月真君带我进去了一次。”
贺兰熹:“你看到了什么?”
祝如霜:“一个戴有傩面具的人,看不清容貌,但……应该是个女子吧?绯月真君说,因为我心中无所爱之人,故而‘它’不会有确切的形象。‘它’是我心中所念所化,我若与‘它’双修,四舍五入便是与自己双修了。在幻境双修,虽然比不上在现世,但或许也能消除我身上的彼岸印。”
贺兰熹:“彼岸印究竟是什么?绯月真君有告诉你吗,他会对你产生什么影响?”
祝如霜:“没有,我感觉他似乎对此事有些讳莫如深。”
宋玄机果然预料的不错,哪怕绯月真君真的知道彼岸印的来源,也不会告诉他们。
贺兰熹心不在焉地照着镜子,突发奇想:“那绯月真君呢?他的心仪之人又是谁,你在【风月宝匣】中瞧见了吗?”
“瞧见了。”祝如霜稍作回忆,道:“一名身形清隽的青年,但他一直背对着我,我也看不清他的容貌,只知道他穿着一袭白衣。”
贺兰熹挑了挑眉:“哦,又搞断袖啊。”
祝如霜奇道:“你为何要说‘又’?还有谁在搞断袖吗。”
“我和你说,”虽然只有他们两人,贺兰熹还是凑了过去,压低声音偷偷道:“合欢道院好多人是断袖,我亲耳听见他们叫自己道友‘宝贝’来着。”
祝如霜:“不会吧?真的假的……”
两人说了一些合欢道院的“坏话”。祝如霜见贺兰熹似乎对【风月宝匣】很有兴趣的样子,问:“时雨,你要不要进去瞧瞧?”
“我?”贺兰熹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八成和你一样,也只能见到戴面具的人吧。对了祝云,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贺兰熹将自己和宋玄机在古藏书阁的发现一一说给祝如霜听。祝如霜盯着《太华十二书》中的彼岸印,神色再次严肃了起来。
说到最后,贺兰熹控制不住地和好朋友分享:“还有就是,今日宋浔抱我了。”
祝如霜一怔,大惊失色:“怎么会?!”
宋玄机抱他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吗,都快把祝如霜惊得跳起来了。贺兰熹解释道:“因为我扭伤了脚,绯月真君又不允许我们在古藏书阁用术法。”
祝如霜恍然:“原来如此。”
贺兰熹眼帘一眨:“你现在不惊讶啦?”
祝如霜笑道:“这有什么可惊讶的。事出有因,换成是我,我也会抱你呀。”
贺兰熹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说回这第十三道院,你可有什么头绪?”
祝如霜沉吟道:“我和你们一样,从未听闻太华宗有第十三座道院,也没有在宗内其他地方见过彼岸印。”
贺兰熹耸耸肩:“你当然没见过,我们三人根本没机会在太华宗内乱逛嘛。”
祝如霜提议:“或许我们应该问问其他道院的人。”
“其他道院?”贺兰熹不太确定地说,“可有哪个道院的人喜欢在宗内乱逛,又勉强值得我们信任的?”

数日后,迷津渡。
“……总而言之,男男双修的确会比男女双修麻烦一些,事先要多做一道准备。不过,断袖的同学也不必担心,只需一瓶香膏,这等小麻烦便能迎刃而解。”
绯月真君懒洋洋地坐在讲堂上,手中轻摇着一把精致玉扇,姿态随意的完全不像是在授课,而像是在民间坐满小美人的教坊司吟诗作对,纵酒长歌。
几堂绯月真君的课学下来,贺兰熹不仅在双修之法上“受益良多”,脸皮也比从前足足厚了一倍。此刻,他竟然能面不改色地坐在宋玄机身边,认认真真地写下注释:男男双修的小麻烦,可用合欢道院的香膏解决。
笔落,贺兰熹忍不住看了眼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面已经多了一枚【流绪微梦】。
他从来不佩戴首饰之类的东西,一开始戴上戒指很不习惯,总觉得哪哪都不舒服。没想到不过几日的功夫,他就很好地接受了【流绪微梦】的存在。
宋玄机……想必也是如此吧。
贺兰熹又用余光瞥了眼宋玄机的左手。少年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赤红的【流绪微梦】落于其上,就像冰天雪地中唯一的红梅,和宋玄机的金簪流苏一起,成为了他身上唯二的艳色。
“此香膏名叫【请君留】,配方在这里。”绯月真君的声音将贺兰熹的思绪拉了回去。他执扇的手腕微微一抬,几道浅粉色的光华凭空而现,在诸多弟子眼前化成一列列清晰的文字:“今日功课:每人根据配方调配出一瓶【请君留】,下堂课由本座亲自检验。好了,下课。”
众弟子起身行礼:“恭送真君。”
贺兰熹重新坐下后,开始抄写【请君留】的配方。这香膏的名字乍一听很文雅,但一旦联系到它的用处……贺兰熹有种自己在抄写《春宫图》的错觉。
不用想,这肯定又是绯月真君的恶趣味之一。
贺兰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宋玄机说:“这个时辰,长孙经略应该在食肆,我们去找他?”
和宋玄机说话的时候,贺兰熹的目光一直寄托在面前的笔墨纸砚上。不仅仅是现在,一整堂男男双修的课上他都没有直视过宋玄机。
宋玄机的声音在贺兰熹身侧响起:“好。”
得到肯定的答复,贺兰熹忽然有些感慨。
最近他和两个道友走得越来越近了。祝如霜无需多言,前几日他差点就在仙舍和祝如霜闲聊到天亮。至于宋玄机,虽然他们还是说不了几句话,但他已经去过宋玄机的仙舍,马上还要和宋玄机一起去食肆!
他一直希望有朝一日能像其他道院的弟子一样,和道友们在食肆边吃饭边聊天。今日,他们虽然不是去食肆吃饭的,但四舍五入也算得偿所愿了。
真不错啊,去年刚入宗时,他哪里敢想象自己能过上这种好日子。
贺兰熹收拾好东西,正要叫上祝如霜三人一起走,就听见绯月真君道:“玄机,有劳你和观宁一同去【槛花笼】取配制【请君留】的药材,晚些再分发给如霜和时雨。”
宋玄机:“好。”
白观宁走了过来,对宋玄机道:“宋同学,我们一起走罢?”
贺兰熹:“。”
绯月真君一个转身,就瞧见贺兰时雨正看着自己,一向无波无澜的目光中似乎含着几分……幽怨?
“怎么了时雨?”绯月真君扬了扬眉,笑眯眯道:“怎么突然垮起了一张小猫脸?可是本座哪里让你不开心了。”
是的,弟子很不开心,您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把宋玄机叫走当搬运工呢?食肆之旅都被您毁了——被您毁了!
内心发疯的贺兰熹端着冷漠脸:“弟子不敢。”
食肆之旅由三人行变成了他和祝如霜的双人行。路过后花园时,他看到了两个因头一日双修到太晚导致今日上课迟到的合欢道弟子。绯月真君罚他们打扫后花园,当然也是不准他们使用术法。
贺兰熹虽然有点小郁闷,但还是偷偷施了个法,顺手替他们除了一大片较难处理的落叶。
贺兰熹本想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却冷不丁感觉到一股强烈到无法忽视的视线打在了自己身上。
他微微蹙眉,回头一看,竟然是张悟言。
自上回被白观宁在古藏书阁狠狠凌辱后,张悟言日渐消瘦,再无往日意气风发之态。但见他眼下乌青,神色萎顿,唯有一双望着贺兰熹的眼眸仅存一丝零星的亮光。
对上贺兰熹的视线,张悟言目光下移,来到了那枚赤红的戒指上。张悟言踌躇片刻,哑声道:“贺兰时雨……”
祝如霜将贺兰熹护在身后,冷声道:“你欲如何?”
“算了,没必要,正事要紧。”贺兰熹带着祝如霜,加快步伐离开了迷津渡。
太华宗一共有十二座食肆,不要天真地以为一个道院配一个食肆。无情道院没有食肆,万兽道院却有两座——是的,万兽道院有一个专门供灵兽进食的食肆。
贺兰熹和祝如霜都是第一次来混天道院的地盘,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多穿着黑金色校服的弟子混在一起。
混天道的校服是极为轻便灵活的束腰劲装,穿在身上英姿飒爽,气宇轩昂。两个无情道的飘逸纯白身影混在其中,宛若黑石白雪,显眼得不得了。
在混天道弟子的围观中,贺兰熹很快找到了长孙策的身影。那家伙正一边啃着煎饼,一边眉飞色舞地和道友吹牛。
不得不说,长孙策不愧是混天道院本届首席弟子,除了百武精通这个极大的优势外,他长得也的确比他的同院道友们英挺俊朗多了。
“时雨,你去把长孙经略叫过来吧。”祝如霜抿了抿唇,有些想笑,又有些无奈:“若是我去,他恐怕会急得一蹦三尺高。”
贺兰熹:“这么夸张吗?”
祝如霜:“不信?那你且看着罢。”
祝如霜朝长孙策走去。长孙策还没看到祝如霜,坐在他身边的道友先有了反应,打趣道:“长孙经略,你在西洲抢来的道侣来了。”
“!!!”长孙策差点没被煎饼噎死,猛地咳了起来:“咳咳咳——”
贺兰熹:“……噗。”
祝如霜方才说的属实夸张,长孙策这一蹦最多只有一尺半的高度。
祝如霜在长孙策身旁停下:“长孙经略。”
长孙策如临大敌,用吃剩下的煎饼挡在自己脸前:“你不要过来啊!”
祝如霜淡道:“你冷静点。”
“我冷静不了!现在整个混天道院——不,整个太华宗都在传我和你有一腿!”长孙策连连后退,避祝如霜如同洪水猛兽:“避嫌!避嫌你懂不懂?你怎么还能专门跑到混天道院来找我呢!”
“‘整个太华宗都在传’?”贺兰熹走了过来,好奇地问:“我为何从来没听说过。”
长孙策见祝如霜不是单独来找自己的,稍微冷静了一点,冷哼道:“整个除无情道院以外的太华宗。就凭你们的“嗯”“哦”“好”,你们觉得有人会愿意和你们说八卦吗?”
祝如霜道:“我们有话问你。”
长孙策一愣,抬手指向自己:“问我?”
贺兰熹点点头:“嗯。”
“哈,真是稀罕事啊。”长孙策有了底气,煎饼一放,盛气凌人道:“事先说明,你们如果想和我说话,必须先每人各饮一杯话多多辣椒水,否则我是不会理你们的。”
不久前,长孙策在无情道院待了一天一夜,也静了一天一夜。在茫茫冰原中,他突然顿悟了,原来沉默寡言的心是如此平静,如此祥和。他以往整日忙忙碌碌,力争上游,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然后,他怀着平静祥和的心态回到了混天道院。再然后,他被道友们驱了一波邪,又被自家院长痛骂了一顿,这才恢复了正常。
和无情道院走得太近很危险,非常容易被他们同化,他可不想重蹈覆辙。
贺兰熹和祝如霜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道:“我们已经饮过了。”
长孙策满意地一挑眉:“算你们有自知之明。说吧,你们想问什么?”
祝如霜看了眼长孙策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道友。长孙策心领神会,对道友道:“你可以滚了。”
“你小子见色忘友,我定要将此事大肆宣扬,广而告之!”道友骂归骂,还是骂骂咧咧地端着午膳走了。
贺兰熹和祝如霜分别在长孙策的旁边和对面坐下。贺兰熹设下结界,确保他们的对话不会被人看见听见。
祝如霜拿出事先临摹好的彼岸印,问:“长孙经略,你认识这个印记吗?”
长孙策接过印记仔细端详,脸上渐渐露出了正在动脑子的表情,虽然看起来仍然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但贺兰熹觉得他们找对人了。
长孙经略非常热衷于探索太华宗各类隐秘之地。不夸张地说,他十次违反宗规戒律,其中至少有六次是因为他去了不该去的禁地。
西洲小霸王在入宗的第一日,就起了为太华宗绘制一版详细又绝密的地图的念头。一年过去了,地图的轮廓已经有了个大概,上回的无情道院之旅更让他粗略地补充了一大片区域。
良晌,长孙策拧成团的剑眉一松,开口道:“你们别说,你们还真别说,我似乎真的在哪里见过这个印记,有点眼熟啊——这朵花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你们为什么要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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