纲吉愣了一下,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方才一直在重复着这一个动作,直到现在右手都还放在右眼眶上不曾放下来。
他眨了眨眼,迟疑道:“应该……没什么事情吧?我并没有感觉有什么异常,中午的时候也能正常的倒转时间……可能就是眼睛有点干涩什么的……”
但是中原中也可不这样认为,强势的重力使直接带着自家首领回到港口Mafia,监督着对方做了一套全身检查,连森鸥外都被惊动了。众人都呆在医疗部等待着最后的结果,别说医疗部的负责人背后冷汗涔涔,纲吉都觉得不太好了:“你们也太夸张了……我完全没有不舒服的感觉,超直感也没有提示,就是单纯的眼睛干……”
“话可不能这么说,纲吉君。”森鸥外坐在沙发上,笑容温和:“你可是我们重于生命的首领,只要是有关于你的,即便是再小的异常也是需要引起我们所有人关注的大事。这一点我十分的支持中也君哦。”
兰波颔首:“我也这样觉得。”
一句话将纲吉堵的哑口无言,只能讪讪闭了嘴不再挣扎。老实的做完了最后一项检查,等待结果期间,一直沉默的太宰治终于开口:“纲君,你下午托我查的那件事……”
“嗯?啊,御津川神社的事情吗?”纲吉也想改变一下现场有些凝重的气氛,便笑着说:“我猜猜,参拜的事情是神社的营销手段,对吗?”
“恭喜纲君,答对了。”恢复男装的太宰治一如既往的对着他最重要的挚友露出浅笑,只是这一次,他的笑意却有些凝重:“但是有人在庙会上看到死去亲人的事情……”
“是真的。”
中原中也坐直了身体,这个传言在学生之间十分的火,作为校园的人气明星,他当然也听说过:“太宰,你认真的?”
“啊,而且异能特务科先我们一步,已经在追查这件事了。不仅如此,他们还故意混淆视听,让我们没用的情报人员将这件事当做年轻人之间的戏言,完全没有当回事。”太宰治沉吟了片刻:“就目前查到了信息来看,异能特务科已经发现了八起有目击证人的‘死而复生’,被复活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从事的职业不同,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关联,一定要说一个共同点,大概就是‘家庭美满’。”
“家庭美满?”
“或者换一种说法,”太宰治打了一个响指,“是有复数的人打从心底强烈的期待逝者可以重返人间。”
兰波缓缓道:“……是和我的‘彩画集’类似的异能力吗?”
“兰波先生的异能力也只可作用在一个人身上,需要用到逝者的身体,并且活动范围不能超出你的异空间。而这一次,所有被复活的人行动都没有限制,并且同时存在,其中大半的人身体都被火化了。”太宰治似笑非笑道:“如果真的是异能力,只怕被称之为‘神迹’也不为过,也无怪官方想方设法也要瞒住我们,希望先一步找到这个始作俑者收入麾下。”
“我相信港口Mafia的情报部门也并不是完全无用,如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事发地点还是在横滨这片土地上,他们不可能知道现在都一无所觉。”森鸥外笑着说:“太宰君,不要再卖关子了,一口气说出来如何?比如——那些复活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唉,果然瞒不过森先生,还真是没意思。”太宰治耸耸肩,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手下的实木桌面,发出短促清脆的声响:“那八个人,全都死了。不仅二度丧命,死前还经历了极大的痛苦,全身溃烂,死状非常凄惨。”
他啧了一声:“简直就是最糟糕的死法,好像丧尸电影似的。”
“这样的缺陷还真是糟糕……”森鸥外沉吟片刻:“太宰君,还有更详细的情报吗?”
“很遗憾,没有了。”太宰治撇撇嘴:“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什么突破,更不用说目前已发现的复生者已经全员死亡。事实上他们复活的时间最长也不超过两日,这也是为什么消息始终停留在怪谈的层面的原因。”
中原中也突然想到了他当时在位于原始森林中的地下研究看到的一些资料,脸色难看地抬头看了兰波一样。长发的异国男人蹙着眉,最后只是摇了摇头:“如果真的是异能实验,我想不到这些复生者会被放归社会的理由。再结合太宰君所说的情报,简直就好像……”
纲吉下意识接了一句:“临终关怀一样。”
看到众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少年首领说出了自己的心底所想:“因为有人强烈的希望他们复活,所以他们重新出现在了亲友们的面前见最后一面……额,排、排除掉死状凄惨这一点,我倒觉得复活这些人的人大概是想做个好事。”
“纲君是这样觉得的吗?确实是你会说出的话。”太宰治没有认可,也没有否认,反而笑着看向了站在纲吉身后几乎毫无存在感的言峰绮礼:“说起死而复生……神父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见解?”
纲吉转过头,正好与言峰绮礼那双死寂的眼眸四目相对。那是一双毫无神采的眸子,只有在看到自己信仰的上帝的荣光时才会有一些鲜活的色彩。可是这一刻,纲吉却恍惚间从那双暗色的眼睛中,看到了滚滚翻涌的黑色泥泞,几乎要将他的灵魂吞没。
“绮礼先生……?”
“……我虽有幸师承御三家之一的远坂家,但本身并不擅长魔术,百貌哈桑也一样,所以不好评价。”言峰绮礼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毫无起伏:“我的情况特殊,几乎不可能复刻。不过……是的,据我所知,如果是能力非凡的魔术师,确实有能力做到这些。但除非似我一般已经死亡,否则不可能有魔术师活着到达这里。”
所以这个世界唯一会使用魔术的,只有言峰绮礼一个人,而他本人的魔术水平,即便加上手臂上的令咒,也是远远达不到这个程度的。
中原中也皱眉:“我也觉得是异能者的可能性更大。”
太宰治耸了耸肩,不再多言:“我会命令那些没用的家伙继续查下去的,现在除了最开始时传出的流言,倒也没发生什么大事情。”
这件事情暂时到此为止,纲吉自然不会反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从听到这个消息开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便在心中翻涌,他甚至无法分辨出这是否是超直感给他的预警。眼睛似乎有些发热,他再度下意识地抚摸上自己的眼睛,揉搓了起来。
手腕突然被握住,抬起头就对上了中原中也担心的眼神:“纲,眼睛又不舒服了?”
“啊,稍稍有些干……”话音未落,房间的门被敲响,走进来的是港口Mafia医疗部的负责人。这位年过半百的珍惜的治愈系异能者不同于方才离开时的惶恐,表情十分放松,几乎所有人都能明白他带来的定然是好消息。
果不其然,森鸥外仔细的审阅了一番少年首领新鲜出炉的提交报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纲吉君的身体一如既往的健康,眼睛方面也没有任何问题——这真是个好消息。”
纲吉大松了一口气,连忙道:“你看吧中也,我真的没什么事情,估计就是昨天晚上没睡好,所以才眼睛不舒服的。”
中原中也自然是相信自家医疗部的医疗水平,这位负责人更是连在医学领域极为成功的外科医都十分尊敬的了不起的人,由他亲自监督出具的报告自然也极有可信度,总算能让他始终悬着的心安放下来:“没事就好,今天早点休息吧,你的工作我会帮你处理的。”
今日的事情到此就算告一段落,在这里的人几乎各个都是大忙人,确定最重要的人没什么事情后就都回到了自己的岗位处理手中未完的工作。纲吉跟着身边的伙伴和挚友一起起身打算返回首领办公室,突然听到了坐在窗边沙发上尚未动作的森鸥外的声音:“纲吉君,今年十二月,你就满十八岁了吧?”
“是的。”纲吉有些莫名:“怎么了吗?”
森鸥外朝着他露出一个愁苦的笑容:“……不,并没有什么。就算是我也会偶尔感叹时光如梭,纲吉君长大了,我自然也老了,唉……”
——这句话,真的只是一个中年男人失落之中的小小抱怨吗?
……直到最后离开,纲吉也没有从森鸥外的口中得到对方的真意。
时间就这样平淡的过去了半个月,不知不觉间,五月都走过了三分之一。
今年的梅雨季来的格外的早,往年一般都是六月份左右才会雨水频频,但这次才不过刚刚迈入五月,雨水就似乎没有断过,不是下雨就是正在下雨的路上,一周之间有六天的时间都在下雨,不下的那一天也是阴沉沉的,潮湿的让人觉得喘不上气来。
大海也因此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几乎所有与海有关的生意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麻烦,甚至不久前出现了中型渔船被海浪打翻,出海的渔民全部死亡的悲痛消息。横滨一直都被誉为是本国连接东西方交流的重要港口城市,其重要程度甚至比东京港海有过之而无不及。而港口Mafia作为横滨黑暗面的主人,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生意都或多或少与大海相关,受此影响,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别说是掌握港口Mafia经济命脉的太宰治,就算是中原中也都不得不向学校请假,步入加班地狱。
纲吉本来也想回去帮忙,但所有人、包括魏尔伦在内都一致认为应该让他好好享受来之不易的校园时光,坚定的将他拒之门外。
想到这里,少年首领觉得十分的歉疚。
“希望梅雨季能够早点过去就好了……”结束了一天的课程,纲吉走到窗户边看着大雨喃喃着,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右眼:“可恶,眼睛又有点不舒服了……”
可是最先进的医疗仪器也没能检查出问题,太宰治也摸过他的眼睛避免异能作祟,而他也在私下里拜托过医疗部的负责人给他用治愈异能悄悄治疗过……在这个多事之秋,他已经不想再给大家添麻烦了。
“唉,都放学了这雨还没停,果然又是全降水的一天,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今天都不想参加不部活了……”中村奈奈走了过来,站在纲吉的身边一起看进昏暗的雨幕中,唉声叹气:“衣服洗完后怎么晾都晾不干不说,我就一时没注意居然都长霉斑了!可恶,再这样下去我都没衣服穿了……泽田同学也这么想吧?”
“咦……咦?”
“我看你愁眉苦脸地说希望梅雨季过去,还以为你和我一样发愁这件事情呢。”中村奈奈眯起眼睛盯了少年首领半响,突然道:“泽田同学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吧?”
“为、为什么这么说?”
“我说起衣服发霉的事情可以引起几乎所有同学的共鸣,不分男女。可是泽田同学却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我知道的哦,前天在社团大家都在抱怨道具服发润穿着难受,你却开口问了一句‘为什么’。”中村奈奈一脸“我可是名侦探”的骄傲表情:“你和中原同学、太宰同学还有涩泽同学他们一样都不带便当,但是从来都没有人在小卖铺见过你们,甚至有人看到过有神父打扮的人在校门口给你送餐……气质也好,谈吐也好,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人呢,特别是手套,你们四个人除了太宰同学是绑着绷带,其他全部戴手套!正常学生谁上学戴手套啊!”
纲吉连连告饶:“不愧是社长。”
“真是的,居然一直瞒着我,也太不够朋友了吧。”中村奈奈佯怒道:“亏我前段时间一直担心雨田前辈会报复你们,结果是我自作多情了。”
纲吉愣了一下,才想起来那个差点被魏尔伦的重力碾成肉酱的倒霉蛋。
“据说雨田前辈请了一周的假才来上课呢。”女孩压低了声音,小声八卦:“是不是你们家给了他什么教训?”
纲吉赶紧摇头:“没有,真的没有。”最近忙得要死,哪有这个空闲。
“可惜,我还和寻子打了赌来着。”中村奈奈异常惋惜:“难得你的三大护法今天都不在,我还以为能得到什么好消息的说。”
纲吉:“……”三大护法是什么鬼。
正想反驳一下,门外突然起了一阵骚动,走廊上学生们议论纷纷的声音甚至传到了教室里。纲吉与中村奈奈一起看了过去,竟是巧合地看到了他们方才才刚刚讨论过的人。
“泽田!你今天不许走,跟我来体育馆!”雨田学长穿着一身剑道训练时的专用衣服,胸前带着比赛用的护具,手上甚至还握着一把竹剑。见少年首领看了过来,直接举起剑指向对方,隔着整间教室大喝道:“我要和你比试剑道,一洗前耻!只有打败你,我才能重新找回属于我的自信和骄傲!”
纲吉的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一瞬间,眼前的场景似乎与什么场景重合,竟让他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眼睛突然变得无比灼热,就像是要燃烧起来一样。他呻||吟着捂住自己的右眼,但是隔着手套所感觉到的只有正常的体温。
纲吉的状态吓了身边的中村奈奈一跳,女孩挡在比他高一个头的少年首领身前,朝着班级门口的雨田学长不平道:“就算你是学长,这样也太过分了吧!泽田同学根本不会剑道,而你是拿过全神奈川县级剑道比赛季军的剑道部主将,你和他比试剑道不是欺负人吗?!”
“就是就是!”纲吉的好人缘让周围的同班同学们都替他说话,壮着胆子向门口全副武装还带着跟班的雨田学长喊道:“学长也太卑鄙了吧!”
“都给我闭嘴!”雨田学长挥剑一下子敲在门上,甚至打碎了挂在门上的装饰相框。玻璃的破碎声吓到了不少人,一片鸦雀无声中,雨田学长的精神状态明显不是很好,持剑的手甚至都在微微发颤,却依旧紧盯着纲吉的眼睛:“你必须和我比一场,泽田,现在就跟我走!”
方才惊鸿一现的痛苦仿佛只是错觉,纲吉已经从中缓了过来。他反手将中村奈奈挡在身后,看着对面即便带着护具面罩也显得格外憔悴的雨田学长,少年首领叹了口气,摇头道:“我觉得前辈你现在更需要的是好好休息。”
魏尔伦所施加的痛苦带来的影响比他想的还要大,那种整条手臂的骨肉经络全部被一寸寸碾碎的痛楚,即便是意志坚定的军人都难以承受,更不用说是这样长在温室中的花朵,哪怕倒转的时间治愈了他的肉||体,却无法反转他被冲击的精神。虽然并不知道具体的细节,但纲吉已经多少可以猜测到,面前曾经意气风发的剑道部部长兼主将,现在恐怕连持剑与人较量都变得困难了,受伤的恐惧始终徘徊在他的心底,让他无法发挥自己的实力,甚至影响他已经动摇的自尊。
可惜的是,纲吉的劝说只让雨田学长更觉侮辱,他冷笑一声:“怎么,你不敢和我比吗?你怕输给我吗?!”
纲吉自知多说无用,他摇了摇头对着身后的中村奈奈说:“抱歉社长,今天的社团活动我就不参加,先回家去了。”
女孩连忙道:“嗯嗯,我同意了,你快走吧!”
眼见他拿着书包就要走,雨田学长上前两步,大喝道:“胆小鬼!你是怕输给我吗?你害怕输掉太宰酱吗!”
纲吉停住了脚步。
此时是放学时间,走廊上几乎挤满了各个年级的吃瓜群众。见一句话再度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他得意一笑:“既然是比试,当然应该有奖品!泽田,如果这场比赛我赢了,太宰酱就是我的了!”
“太差劲了吧!”便是缩在角落里的女生们都愤愤不平起来:“竟然擅自把女孩子当做奖品,亏我之前还觉得雨田学长很帅,简直烂透了!”
少年首领转过了身,他对着面前的少年,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冷下了脸:“没有人能让太宰君成为所谓的奖品,学长,请你道歉。”
见纲吉动怒,雨田反而更加高兴起来:“那就来打败我吧!否则我有的是方法能让太宰酱乖乖做我的奖品。”
少年首领深深呼吸,他知道对面的人是在故意激怒他,但是听到对方对太宰治近乎侮辱的言论,胸口的怒火便不受控制的升腾而上,连眼睛都在忍不住的发烫。
他缓缓说:“好——我接受你的挑战。”
…………
纲吉当然不会剑道。
他擅长远距离的爆发式攻击,和芥川龙之介一样属于远程。即便是近战,也主要以超高的飞行速度产生的冲击力应战。剑道并不适合他,或者说,即便适合,身为港口Mafia的少年首领,他学习的也一定是真刀实剑的实战技巧、杀人之术,而非这种更多用于比赛的技术。
——在这个年龄段的学生中,雨田学长确实很强,却远远达不到可以走上战场的地步。
那么,作为一个被不用异能力、武力也傲视所有人的中原中也手把手教了近四年的少年首领,即使他大脑有疾,也不可能在这种比赛中输给对方。
剑道部的人在雨田学长的授意下并没有给纲吉穿护具,他身上只有一身校服。宽松的白色衬衫遮挡住了少年首领紧实的腰腹,身上的书卷气让他看上去怎么都不像是和体育运动沾上边的文艺少年。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用错误的姿势握着一把破旧的淘汰竹剑,半垂着头,围观的众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似乎是因为害怕而一直小口喘息着,便是连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这下便是三年级的围观学生都看不下去了,指着全副武装的雨田大骂他不要脸,但是没有人真敢上去得罪家里有钱有势还剑道能力不凡的雨田学长,只能劝说对面的少年首领放弃这场不公平的比赛,避免受伤。
事实上,纲吉当然不可能害怕。
——他只是……觉得无比熟悉。
熟悉的他的身体似乎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燃烧,熟悉的他的右眼一阵阵的发胀,熟悉的他头脑都开始混沌,意识似乎也不甚清晰。
熟悉的……他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着对方来到体育馆,又为什么站在这里,站在对方的面前。
因为太过于熟悉了,熟悉的他甚至看到了幻觉。
似乎,似乎就在不久前,他也是这样手握着一把破旧竹剑,他的对面站着比他大的、擅长剑道的学长,对方也是这样拿剑指着他,向他宣战,肆意的将一个对他而言十分重要的人当做物品,毫无尊重的摆上展示台,宣布其的归属。
但是,还是有不同的地方。
那个时候的他,内心应该充满了恐惧,他想要道歉,希望对方放过自己,他讨厌疼痛,害怕自己受到对方的霸凌与伤害。
那个时候,对方看着胆小没用的他,大声嘲笑着对他说——
“别担心,泽田,我知道你是外行人。”雨田学长站在他的对方,明明全副武装的面对着他,却偏要刻意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的大度:“所以,只要你在十分钟内从我身上拿到‘一本’,这次比赛就算你赢!”
对于不懂得剑道规则的少年首领而言,即便他的力气再怎么大,雨田学长也有自信不会在之后的战斗中做好防护,不让对方拿到一个有效分数。更不用说裁判还是他的跟班,即便出了意外,也不会将分数给到对方头上。
不择手段阴险龌蹉又怎样?能赢才能正理!这才是这个世界的规则!他的父母从小都是这般教育他,而他也一直是这样做的。从小到大的经历都证明了,他的父母说的没错。
“……‘一根’?”*
回应他的,是少年首领的喃喃。对方的气息很混乱,无比的粗重,声音发哑:“啊,对……没错,是‘一根’。”
纲吉抬起眼,有些浑浊的双眼看向对方。但是雨田学长带着防护面罩,他看不到对方的眼睛,也看不到对方的头发。
——不过没关系,因为现在的他,很强。
战斗……不,这场家家酒一般的比赛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悬念。在双方不使用任何异能的情况下,即便和擅长近身搏击的魏尔伦对战他也能坚持二十分钟不败,而言峰绮礼来了之后,中国的八极拳也被提上了他的战斗课程。
时间只用了一瞬,在连眨眼都不到的一瞬间,纲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雨田学长没有被护具保护起来的上臂,轻松一拧就将对方整个人翻转过来正面朝下按倒在木地板上。另一只手一把拽掉了对方脸上的面罩,在所有人始料未及的目光下抓住了对方乌黑油亮的头发,用力——
——扯了下来!
“一根!我拿到手了!”
随着少年首领举起手臂的高喝,几十根黑色的碎发顺着万有引力的指引缓缓飘落在地,原本因为过于震惊而寂静无声的体育场骤然爆发出学生们的欢呼。
男生们发出解气的大笑:
“哈哈哈哈就是就是,这何止‘一根’!这都有一百根了!”
“喂裁判,还不快点断输赢!”
女生们为帅气的胜者欢呼:
“泽田同学好帅!”
“我们爱你哦泽田同学~”
一片混乱之中,无数嘈杂的声音充斥在纲吉的耳膜,间接包含着雨田学长崩溃的叫喊。少年首领茫然的低下头,看着白色手套上还残留着的些许黑色发丝,无数记忆碎片不断的在大脑中翻涌,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也无法追寻到一丝半缕。
身体越来越热,呼吸也越发的粗重,那汹涌澎湃的热意从身体顺着血液也包裹住了他的脑袋,眼睛在痛,脑袋在痛,全身都在痛。
他的视线越发模糊,周围的人连同脑海中的记忆一样化作了斑驳的黑点,终于,他再也抵抗不住脑海中的热意,眼睛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不知是否是错觉,他似乎还听到了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声音。
…………
再睁开眼,他所处的地方并非学校的医务室,也不是港口Mafia的医疗部,也并非他自己的首领室。
他站在黑白组成的世界里,漂亮的雌雄莫辩的孩子晃着腿坐在他面前的高台上,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好久不见了,泽田纲吉。”
纲吉抬起头,遥望着上首的男孩。
黑白的世界中,只有他和男孩二人是有色彩的。穿着一身英伦装的小男孩用那双蔚蓝色的眼睛看着他,审视着他,似乎深爱着他,又似乎厌恶着他。
他们二人一如初见,男孩依旧是过去瓷娃娃一般的精致模样。但是泽田纲吉,却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懵懂无知,只能软弱的看着自己的“家”分崩离析的无力少年。
“好久不见……布克。”纲吉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微笑:“有三年了吧。”
“和你们这些无情的人类不一样,我可是一直在看着你,我亲爱的灯火。”布克坐在黑白的高台之上,就像是坐在王座上的国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心心念念的契约者:“我说过,我与你同在。”
纲吉静默片刻,开玩笑说:“我这是又陷入濒死状态了吗?”
“不哦,你是刚好触发了一个奇异的节点呢。”少年首领的右臂突然被一双小手抓住,他意料之中地看过去,一脸羞涩表情的布克抓着他,不好意思地看他,垂着眸子细声细气地说:“泽田纲吉可是我们都承认的天选之子,我们怎么都没有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与你再度相遇……我很高兴呢!”
纲吉的左手猛地被一双冰冷的毫无温度的小手握住,表情沉稳的布克用那双蔚蓝色的眼眸盯着少年首领,就像是呕着气的孩子,却又不想对喜欢的人发脾气,忧郁地垂着眸子解释:“除了陷入濒死状态外,照理说,你会出现在我的世界,只有两种可能。”
小猫一般的布克跪坐在纲吉的脚边,他靠着他的左腿,眷恋的用脸颊磨蹭着,细声细气说:“第一种,是你彻底完成神性的过度,成为这个世界的基石。”
怒气冲冲地布克猛地一脚踩上少年首领的右脚,咬牙切齿说:“一种是你违背诺言,找回自己的记忆,彻底离开我。”
——这毫无疑问是一场极其诡异的画面,明明长着一模一样的精致脸蛋,性格、动作甚至嗓音都大相径庭的四个布克控制住了纲吉的四肢。而他面前的高台上,如同王者一般的第一位布克依旧用那双暗沉的眼眸审视着他,缓缓说:“可是现在却正好处于一个平衡。你找到了记忆的一角,却只是破碎的一角;你即将彻底成为神祇,成为这个脆弱世界的支柱,可你却强行停在那条界限之外,不愿越进分毫。”
三年前的纲吉被这恐怖片似的一幕吓得肝胆俱裂,头脑发昏。但是现在的少年首领却已经不会为此而动摇。不同于过去,这一次,他专注地直视着高台上的布克,从那双蔚蓝色的冷酷眼眸中,看到了掩藏的悲伤。
“我本想学习太宰治,从一开始就不给你选择的机会,让你可以自我安慰,理所当然的留在这个世界。但是……”
“世界被天之锁贯穿了一个洞,我已经无力弥补。吉尔伽美什打破了空间与时间的分界线,他切开了无数迷瘴,彻底将这个特殊的‘点’暴露出来。”
“我没有任何方法可以再阻挡那些疯狂之人的入侵。”
“恭喜你,泽田纲吉,如你所愿,你心心念念的过去即将来找到你,哪怕引发这个世界的混乱,哪怕让无数人葬身天灾,你的家族也在不惜一切代价的找到你,即便会与整个世界为敌。”
“延绵不断的大雨只是开始,你的眼睛在向你示警。但它所预示的灾难,究竟是来自于你的‘过去’,还是来自于你的‘现在’,又或是即将到来的‘未来’。这一点,只能你自己去探寻。”
对方一如既往的像个谜语人。
纲吉似乎听懂了,又似乎并没有听懂。他不知道是否是神性的加深,再见到布克,近距离与他的分||身接触,过去那种朦胧的感觉变得清晰,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名为“爱”的温馨。那并非是感情或身体上的,如果用一种抽象的方法去表示……是了,那是“灵魂”的连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