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首领的身体不太好,所以才没法亲自来迎接您。”
“啊?”
“……纲吉大人,您有在听在下说吗?”
“啊?”
原谅他只能发出如此单调又愚蠢的音节。
——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说出什么来啊!!!
“纲吉大人,听闻您不记得半年之前的记忆了?”森鸥外也不恼,反而朝着他欠身:“那么您更应该跟着在下走,在港口Mafia,您说不定可以找回自己失去的过去。”
这句话让纲吉忍不住一怔。
他太想要找回自己曾经的记忆了,他知道那一定是非常非常重要的记忆,里面存留着很多重要的人和事。他明明知晓,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起来。这种虚无感让他不止一次从梦中惊醒,陷入更深的茫然和失落中。
——对方没有说谎。或许有所遮掩,但都是真话。
——对方没有恶意。一定要说的话,或许是好奇和探究。
他超乎常人的直觉这样告诉他,而纲吉一直很信任自己的直觉。
……他想找回自己的记忆,哪怕再小的希望也不想放过。
沉默许久,纲吉抖了抖唇:“那个,森先生,请你抬起头来。额……可、可以再等等吗,中也……我的伙伴外出还没有回来,我要和他说一声才行。”
“那位‘羊之王’吗?”森鸥外略微沉吟:“在下当然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您的父亲已经等待您很久了,他从昨日下午知道您的消息开始就一直在等待着您,整宿都未能合眼。他的身体本就不好,前两天才进过ICU抢救,年纪又大了,这样消耗……”
纲吉抿紧了唇没吭声。
森鸥外转变方案提议道:“是在下考虑不周了,纲吉大人没有曾经的记忆,又在对港口Mafia误会很深的‘羊’生活,自然不能放心我说的话的。您看这样如何?您可以带上几个‘羊’的同伴跟在下一起走,以首领对您的珍爱,一定会给予他们最高规格的礼遇。”
纲吉呼吸一滞。
明明对方的态度那么好,但是纲吉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所掌握,寒意不住地上涌——对方在威胁他,用羊的同伴威胁他,威胁他在中原中也赶回来之前跟他们离开。
可是他现在连火焰都无法点燃,根本无力在几十个壮汉的威胁下做出任何反抗。
纲吉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他为难的四处看着,渴望能够看到强大的伙伴突然出现。但现实是残酷的,他只能森鸥外无声的催促中颤抖着声音道:“那、那我进去拿点东西。”
森鸥外微笑:“当然可以。太宰君,麻烦你帮纲吉大人收拾一下吧。”
纲吉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这才注意到在一堆黑衣壮汉身前、森鸥外的右后方,居然还站着一位一身黑的少年。只是这位少年的年纪太小,在一堆壮汉的映衬下硬是没让纲吉发现。
纲吉睁大了眼睛:“啊,你是昨天那个……太宰君,你身体好点了吗,烧退了吗?”
“……”
被绷带包裹住小半张脸的鸢眼少年的脚步有瞬间停顿,随即笑眯眯地走到纲吉身边:“没想到纲吉君还记得我呀,昨天真是多谢了。啊对了,纲吉君不用紧张,我不是港口Mafia的人,只是跟着森先生过来看看你。”
太宰治眨眨眼睛,不得不说,这可爱的样子加上少年天生的好相貌确实有效的安抚了纲吉紧绷的神经。他被对方跟着磨磨蹭蹭地走回“家”,迎面就对上了同伴们充满怀疑的目光。
屋子内沉寂的像是没有人存在一样,只有“羊”此起彼伏的呼吸。他们的目光扎在他的身上,竟是比外面那些黑衣大汉们还要让人难以忍耐。太宰治一脸害怕的朝纲吉身后缩:“哇,好吓人的眼神。纲吉君要带他们谁一起走?”
有人开口问:“泽田,你、你真的是那个港口Mafia的少主?你要带我们一起走吗?你……”
“开什么玩笑,你们难道不知道港口Mafia有多可怕吗!他对这片土地做了多少不能原谅的事情!”为首白濑怒斥道:“泽田纲吉,你要走自己走,不要扯上我们!你本就是被中也强行带进来的,我们可还没有承认你!”
“可、可是白濑,他可是少主啊,是那个首领的亲生儿子,你看外边那些人都低着头呢!”
太宰治静静地站在纲吉背后冷眼旁观,身前能够点燃那样绚烂火焰的少年离他那么近,就这么毫无防备的将脆弱的后心展示给他,不用触摸也知道这脊背有多么僵硬。
“小羊羔”……吗?
比起羊羔,更像是包围着兔子的饿犬呢。
他突然笑了:“你们都不知道首领有多么珍惜纲吉君,他一直费尽心思的在全国寻找,哪怕病的神志不清都命令下属一定要找到他最重要的珍宝,做梦都喊着要将纲吉君带回身边。”
“首领可是在所有干部的面前宣布,他的一切都属于纲吉君,也只属于纲吉君。”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中柚杏突然道:“呐,泽田,带我一起去吧。你一个人多危险啊,我想和你一起去。”
少女跑过来亲昵的抱住纲吉的胳膊,将对方身后的太宰治挤到了一边撒娇道:“泽田~”
还不待有别的孩子加入,纲吉就斩钉截铁道:“不可以!”
他小心地扫了眼被撞到一边面无表情的太宰治:“我……我一个人去就好。”
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虽然直觉告诉他没有危险,但若是真的没有危险那个森先生为什么要威胁他?为什么想要赶在中也回来之前带他走?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的话,哪怕真出了事情还能想办法发动异能飞走,但带了人可就麻烦了。
房间内的气氛简直压抑到了极致,这次纲吉不再磨蹭,他快速跑去中原中也的房间顺着直觉的指引拿出宝石指环戴在手上,再用半干不湿的毛线手套包裹住双手。
等出来的时候,便听到太宰治正在那里绘声绘色地讲述着昨天纲吉的壮举:“……天空真是漂亮呢,那么远的距离纲吉君一下子就飞到了,那么高,好像伸出手就可以摸到云朵一样。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再来一次啊~”
“太宰君!”纲吉打断他:“我已经收拾好了,走吧。”
“我、我会尽快回来的。”最后纲吉只能在同伴们的目光下干巴巴地说:“麻烦你们告诉中也一声……”
“你知不知道中也有多讨厌港口Mafia!”白濑压低嗓音怒斥:“你现在就因为对方的一句话就要抛下我们所有人?”
有人着急的问:“真的不让我们陪你吗?”
柚杏伤心地看着他:“泽田,你是……很厉害的异能者吗?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我们不是同伴吗?”
哑口无言。
他无力的想解释什么,又什么也说不出来。踌躇之际突然听到门外森鸥外温和的声音:“纲吉大人,您准备好了吗?”
一瞬间屋子里的大家都不敢说话了。
纲吉干脆写了张纸条放在中原中也屋里,再不犹豫的跟着太宰治回到了森鸥外的面前。虽然留了言,但他还是有点担心:“那个,我担心中也回来找不到我……”
“明明都留下了消息,却还这么不放心,看来那些小羊羔不怎么值得信任呐。”少年略带笑意的嗓音从背后传来,鸢色眼睛的俊秀少年突然伸出手抚摸上纲吉的脸庞:“真可怜,纲吉君简直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纲吉有些不适应这份过度的亲密侧头躲开,但太宰治手指那不正常的热度还是吸引了他的注意。
还没来得及询问,森鸥外单手虚揽住少年的肩头:“您的父亲已经迫不及待了,纲吉大人,请您——”
“把你的脏手给我拿开!!!”
比声音更快的是一道被红光包裹住的身影。
在所有人都未能察觉的刹那,纲吉身侧的森鸥外就已经被来者一脚踹飞出去!
可怕的力道让这具成年人的身体倒飞着直接砸进了身后的黑衣人群中也难消减力道,竟然连带着几个肉盾一直撞到远处的墙壁上才勉强止住势头!
赭发少年在踢飞森鸥外的瞬间整个身体不符合万有引力的停止在半空中,他灵活的身体一个翻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将纲吉另一边的太宰治给踩倒在地。
后脑与地面的撞击让鸢眼少年原本就不算清醒的大脑险些昏厥,然而剧烈的疼痛又强行让他保持清醒。他睁大眼睛,面前重影缓缓重合,组成了一只满面怒容的赭发少年。
——没想到那么多人居然也没能拖住他,真不愧是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港口Mafia的“羊之王”……
所有动作都发生在一秒之内,幸存的黑衣人立刻举枪对准面前的赭发少年,纲吉也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等等中也!他是——”
但是盛怒之中的羊之王却听不进伙伴的解释,他一只脚踏上太宰治的胸口将他定在地面,连目光都不屑分给周围冰冷的枪口,寒声道:“臭小鬼,你们想带纲去哪里?老实交代我可以让你死的痛快点!”
“太宰君不是港口Mafia的人,而且他们是接我去找我父、父亲的!”纲吉扯住中原中也的胳膊:“我、我好像是港口Mafia首领的……儿子?总之你先放开脚……”
太宰治对他一直都是又温柔又礼貌的,虽然隐隐感觉对方有自己的心思,确实也没对他做什么。中原中也的力气有多大他可清楚的很,太宰治这个小身板可遭不住对方踹两脚。还有森先生……
“哈?!”
中原中也显然也被这条爆炸性的消息雷了个七荤八素,但他没有相信,反而更重地踩了下去:“故意阻止我回来再‘请’你去吗?喂臭小鬼,说话,你们又想搞什么事情?!”
“啊……明明是臭小鬼你自己没本事帮同伴找到家人,怎么还怪起我来了?”太宰治慢悠悠道:“不过,你是真的找不到信息,还是故意找不到?嘛……毕竟是‘狗群’中唯一可以互相取暖的兔子……唔!”
险些被踩断的肋骨让他闷哼了声:“要杀就快点,我最讨厌疼痛了。”
“……原来是个喜欢自杀的臭小鬼。哼,纲,这里交给我就好,你进去。”
中原中也冷冷地看着对自己伙伴不怀好意的独眼少年,一脚将对方的头踹的偏了过去又重新踏回胸口:“我最后重复一次,把你们的阴谋老实交代出来。”
鲜红的血慢慢从太宰治包裹着右眼的绷带下渗了上来,这一刻,鸢眼少年那只露出的独眼中蕴含的冷意,足以让所有人心中一寒。
但是中原中也不可能被吓到,他冷笑一声正准备让对方吃点苦头,始终拉不住伙伴的纲吉忍无可忍,从后面一把抱住他的腰将赭发少年整个提了起来!
需要好朋友哄的那种。
中原中也仿佛天生就适合战斗,理论上来说,正常状态的纲吉那可怜的战斗力根本不可能阻止他,更别说将他抱起。但现实是——被抱住的瞬间自己下意识就僵直了身体完全反抗不了,就这么顺其自然的被举起放到了一边。
他很羞耻,很不高兴!
被几十把枪对着都面不改色的“羊之王”,在这一刻羞愤欲死。
更气的是自己的好伙伴压根没打算来哄自己,反而一脸歉意就差痛哭道歉地将那不怀好意的鸢眼小鬼从地上扶了起来,嘘寒问暖关心备至,像只鹦鹉似的重复着“你没事吧”。
……鸟吗?和兔子相比,纲确实也很像小鸟……
赭发少年有点出神,直到听到了不远处地痛呼声才不爽地转过头:“我刚刚用了五分力气去踢,居然还活着吗?哼,异能救了你的命啊。”
虽然他的异能及时做了防御又有人肉护垫挡着,森鸥外还是不可避免的受了伤。他擦掉嘴角的鲜血,一身狼狈的从废墟中爬起。
一边示意周围众人放下枪,一边苦笑着说:“就是因为害怕发生这种事情才不敢让你回来啊……初次见面,‘羊之王’,我的名字是森鸥外,你身边那位是我的弟子太宰治,细算下来我们都不是港口Mafia的人呢。”
“不要用这个称呼叫我。”中原中也不耐道:“……你就是那个黑医?不管怎么说,你身边那些人是港口Mafia的人就足够我出手了。”
“现在,给我好好解释一下你们的目的。”
纲吉主动将当前情况都说了出来,赭发少年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开什么玩笑……”
“但这就是事实哦,中原中也君。”森鸥外道:“而且我也有证据。”
这还是纲吉第一次听对方说:“证据?”
“本来打算在路上再告诉纲吉大人的。”森鸥外指了指纲吉被毛线手套覆盖的右手:“您这里,有一枚指环吧?首领告诉我,它的名字叫做‘彭格列大空指环’,不知您是否有点什么印象?”
【彭格列大空指环】
——多么,多么,多么熟悉的名字啊。
熟悉的仿佛眼泪在下一秒就要掉下来了。
“啊……对……我想起来了……”纲吉颤抖着手抚摸着手套下的指环:“对,它的名字,它的名字是彭格列大空指环!”
“……纲,你冷静一点。”看到伙伴这个样子,中原中也再也说不出否定的话。事情的真假暂且不论,港口Mafia一定有纲吉重要的记忆线索,他知道那对伙伴来说有多么重要,也相信对方超乎常人的直觉:“唉,你等等我,我陪你一起去——”
站在一边一脸无趣地太宰治扯了扯纲吉的衣角,在少年不解的目光中抬首示意对方朝那边看。
“……中也,我一个人去就好了。”纲吉有些笨拙的想要好友放宽心:“我没事的,我会尽快查清我的记忆赶回来,那边可能是我的‘父亲’呢。森先生他们都说对方一直在等我。”
赭发少年也顺着目光看到了躲在房屋里一脸不安的“羊”的同伴,声音卡在了嗓子里上不来下不去,他烦躁地跺脚,大地都在他的异能下四分五裂:“只是一会儿的话没事的,我们快去快回——”
“诶——小矮子还真是过分啊。”太宰治在一边拉长了嗓子:“人家父子团圆,小矮子却着急让‘少主’赶紧回到这破地方呢。”
“你这家伙——”
“好了好了,太宰君,你也少说几句。”森鸥外拿出了手机:“我先将自己的电话借给你,中原中也君。每天都能保持联系的话,距离也就没有那么难忍了吧?”
“现在,首领已经等不及了。”
…………
………………
目送着好友彻底离开视线,中原中也才回到了“家”里,面对着大家几乎控诉的目光,他心里烦躁,但嗓音依旧很温柔:“不用担心,纲只是去寻找他的记忆,肯定会回来的。”
“谁在乎泽田回不回来!中也,你在说什么啊,他可是港口Mafia的人,你最讨厌的港口Mafia啊!想想他们的首领当初杀了多少了擂钵街的红发孩子,杀了我们的同伴!”白濑难以置信:“你放跑了他不说,居然还希望他回来?回来报复我们吗?!”
“当年的事情和纲无关,而且,他不是那种人……说到底,他是大家的同伴,做什么要报复我们?”“羊之王”向同伴据理力争:“就算你们不愿意相信纲,也应该相信我,拜托了。”
“可他连自己是异能者的事情都不告诉我们!这让我们怎么信任他!”
“……纲的异能是昨天才觉醒的,也是我不让他说的。我一个人足以保护你们,不需要再多一个人。”中原中也诚恳道:“抱歉,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不关纲的事情。”
“纲!纲!纲!纲!你什么时候都想着那个小鬼!”有人不满:“他走的时候都不愿意带我们一起,你还这么想着他做什么?”
“别忘了,你还是被我们捡回来的,如果不是‘羊’你早就饿死在街头了!我们才应该是你最重要的伙伴不是吗?!”
“泽田说不定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
“够了。”中原中也沉下了声音:“我说了,纲是我们的同伴,他不会背叛我们,也一定会回来找我们。这件事到此为止。”
没有人敢真的招惹已经有明显怒意的中原中也,只有白濑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问:“中也,你想要跟着泽田一起去港口Mafia吗?你不会背叛我们吧?”
“羊之王”理所当然的颔首:“啊,不会,我会保护你们的。”
他插在口袋中的手下意识的握紧手机,随即又赶紧松手,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捏碎了这脆弱的东西。
他已经开始担心他的伙伴了。
………………
…………
一路走出了擂钵街的深坑,行动就变得轻松多了。
街口停了十数辆黑色轿车,为首那个更是高档豪华。森鸥外优雅的示意对方上车,却见纲吉一脸不安地看着站在原处的太宰治:“那个,太宰君呢?他能跟我坐一起吗?”
“太宰君不是港口Mafia的人,会跟来也只是想去看看自己的救命恩人而已,看完了就该回去了。当然——”森鸥外格外善解人意:“如果是纲吉大人您的邀请,想必太宰君也会很高兴吧?”
但是这一次森鸥外确实猜错了,纲吉并不是因为寂寞或害怕:“太宰君从昨天中午开始就一直在发烧,现在还没退烧,头上还受了伤,不能让他一个人呆着。”
森鸥外显得有些意外,但很快就满足了纲吉的希望:“太宰君,听到了吗?和纲吉大人坐在一起吧,一会儿我给你开点药,啊伤口也要好好包扎下才行。”
太宰治慢吞吞地上了第一辆车的后排,纲吉才肯跟着进去。森鸥外则跟着司机坐在前方,车辆缓缓发动,周围荒凉的景色开始倒退。
“那个……太宰君,伤口还痛吗?”纲吉小心翼翼地和身边的少年道歉:“对不起,如果我早一点反应过来的话——”
太宰治看着窗外,就是不看纲吉:“就算道歉,不是应该替那个小矮子道歉吗?”
“……中也是为了保护我才这么着急的,我没有资格替他道歉。本来就是我的错,如果我反应快一点早点看到他,解释一下的话,你和森先生还有其他几位先生就不会受伤了。”
森鸥外闻言露出一个可怜的表情:“真的好痛啊纲吉大人,如果不是身后有人接着,我的骨头都铁定要断几根呢,中原中也君也太狠了一点。你看,太宰君的头都破了。”
——唔唔,无法反驳……
“对、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太宰治淡淡道:“纲吉君还真是有意思呐。”
——怎么听都不是夸奖的话啊喂!
车内的气氛一瞬间就冷了下来,太宰治不吭声也不看他,纲吉不好意思插嘴,森鸥外则是背对着二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跨过大桥后,窗外的景色越来越繁华,但是这份繁华对于纲吉来说显得那么陌生,那屹立在远方地标一般的五栋港口Mafia大楼就像是怪兽一样,等待着他落入口中。
正出神的想着,突然有什么灼热的东西随着车辆的转弯倒在了他的身上。
纲吉愣住了,回过头就看到绷带染血的少年呼吸急促,漂亮的眼睛无神地半睁着,明显已经神智不清了。
“太宰君?太宰君!”纲吉连忙扶着对方躺倒在自己腿上,脱了手套探过去,太宰治额头的高热吓了他一跳:“好烫!森先生,太宰君他——”
“啊,不用担心,这孩子的生命力相当顽强,这种程度还要不了他的命。”森鸥外的目光划过纲吉手指上的大空指环和手背的奇异花纹,温声安慰:“马上就到总部了,那里有最好的医疗团队,会妥善处理太宰君的伤势的。”
纲吉心里还是十分担心,他本就对目前身边唯一的同龄人很是在意,更不用说还有昨日结下的因缘。将另一只手的手套也脱下,他两手并用徒劳却努力的轮番按上太宰治的额头,希望能帮对方降低一点点温度。
“太宰君,醒醒,别睡过去。”
“好啰嗦啊……”没想到太宰治还存留有意识:“这种感觉很不错呢,快要飞起来了……如果能这样死掉……也太奢侈了……”
“别说这种可怕的话啊!”纲吉一只手避开额头的伤口帮忙降温,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抓紧了太宰治肩膀的衣服。像是在给予少年力量,也像是在给自己勇气:“马上就到了,你再坚持下千万别睡!”
“吵……死……了……”
“太宰君!”
虽然森鸥外很想说这种程度的发烧不算大事,如果不是中原中也那一脚造成的脑震荡,太宰治不至于狼狈成这副模样。
不过这个画面实在是太有意思了,让他也忍不住选择保持沉默,看着兔子般的少年像小鸟一样叽里呱啦地刺激着太宰治不要睡,而他此时“身娇体弱”的弟子明明烦得要死却反抗不能连话都说不清楚的模样实在让人心情愉悦。
明明睡一觉就好了。
怀着这样隐秘的愉悦心情,让路人畏惧的车辆组成的黑色长龙驶入了港口Mafia的总部。
太宰治再醒过来已经是两天后的黄昏了。
连日的高烧加上中原中也毫不留情的两脚让这个身体瘦弱的少年直接住进了医院。当再度看到白色天花板的时候,鸢眼少年失落的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没能死成吗,难得感觉不错。”
“啊,太宰君,你终于醒了!”耳边传来熟悉的聒噪声响,下一秒那双宛若晴空一般双眸就猝不及防地印入他的双眼:“渴不渴?饿不饿?现在感觉怎么样?还认识我吗?啊我现在就去叫人!”
少年一股脑的跑了出去,任谁都可以看出那份发自真心的喜悦。太宰治缓缓伸手覆盖上自己的右眼,那里的绷带已经被拆掉了,改成了贴在额头上的纱布。
明明没有点燃火焰……
那双眼,太明亮了。
他慢吞吞地坐起身,骨头仿佛都在呻||吟着嘎吱作响,不过片刻的功夫他又听到了那充满活力的脚步声,还有那过度聒噪的嗓音:“森先生——啊不森君,这里,这里!”
“少主大人,您跑慢一点,我可不像年轻人。”一身白大褂的森鸥外跟着纲吉走进病房,语气中带着调笑:“我身娇体弱的弟子啊,现在感觉如何?”
“……真恶心。”太宰治斜眼看他:“‘少主大人’?”
“啊,首领一看到少主大人就确认了身份,DNA报告也证明少主大人确实是首领的亲子。”森鸥外跟着一脸不好意思的纲吉走到病床边:“昨天首领就已经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少主大人的身份,他将会是港口Mafia唯一的继承人,未来的首领。”
“太宰君交了一个好朋友呢,少主大人这两天只要得了空就会来看你哦,也拖了他的福,医疗部的大家都十分珍视太宰君呢。”
“只不过有一面之缘、恰巧同龄还因为我被那个小矮子同伙踹了两脚踩了两脚造成脑震荡额头上还破个口他心里愧疚才这么关心我。”太宰治毫不客气的一口气说完:“不过我很感谢纲吉君的好意哦,所以一点都不记仇呢。”
未来的首领:“……”
——你这不是记得清清楚楚吗?!
太宰治突然转过头来:“纲吉君好像在吐槽我呢。”
“没、没有啊。”纲吉眼神乱瞟:“我都没有说话!”
太宰治也不争论,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港口Mafia几乎是铁板钉钉的未来继承人:“诶……”
“好了,太宰君,可不能欺负人。”森鸥外出声解围:“少主大人,我方才上来的时候看到兰堂君在门口站着,应该是首领有事找您。”
“兰堂君?在外面应该会很冷吧……我这就去找他。”听到森鸥外的后半句话,未来的首领明显情绪变得低落了:“首领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森鸥外抱歉地说:“这就不是我一个小小的私人医生能知道的了。”
话说到这里,哪怕心里再多的不愿意,纲吉也只能告别的太宰治磨磨蹭蹭地去找首领拨给他的奶爸……啊不,助理兰堂。
师徒两个人在病房中沉默了许久,太宰治率先开口:“森先生的自称从‘在下’变成‘我’……好意外,你居然喜欢这一款吗?”
“……”饶是森鸥外都无语了一瞬:“请不要乱说太宰君,我的喜好范围是十二岁以下的幼女哦,少主大人无论从哪个点都不符合呢。啊不过,的确是个可爱的孩子,特别是有太宰君做对比的情况下。”
“还有余裕在意这些吗……”太宰治病恹恹道:“那份检测报告果然是假的。”
“啊,负责DNA检测的医生已经被首领亲手处决了,不出意外,我就是他下一个目标。”森鸥外耸肩:“真是无情的人呐,我为他兢兢业业工作这么久,这么简单就要处理我了。我‘应该’什么都不知道才是,一如既往的小心谨慎呢。”
“计划毁于一旦,我都不知道原来森先生是乐天派。”
“如果是那个孩子做首领,也不一定全是坏事。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傀儡挡在前面,某种意义上会更方便我行动。”森鸥外坐在床边,饶有兴致:“更何况纲吉君说的三种王道很是有趣,如果可以,我很想见见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太宰君,你就不好奇吗,纲吉君若有王道,又会是什么样的?”
“和我无关。”太宰治无聊地重新躺回被褥里:“那种天真蠢笨又直觉系的麻烦家伙,他会有王道这种东西?”
顿了顿,他抬眼看向森鸥外:“不过我倒是真的没想到,那个老头在大脑清醒后居然真的当众发誓让那只兔子成了‘少主’?还那么迫不及待,简直就像是有什么人拿着柴刀在背后追着他一样。”
“确实太着急了,就算是首领派系的人都因为这太过突然的命令有所怀疑。不过,在港口Mafia‘首领的命令是绝对的’,暂时还没有人敢当出头鸟。”森鸥外耸肩长叹:“果然人手还是不足啊,就算我有太宰君这样聪明的孩子帮我,在战斗方面毕竟差了些,我只是个医生,可不擅长战斗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