纲吉的身体在那一夜几度进入鬼门关,但堪称医学奇迹的是,明明前一天还五脏六腑呈现衰竭征兆的人第二天就健康的不能再健康——这更让中原中也确定那生死之劫是源自于时间逆转的代价。
虽然已经恢复健康,但未来首领的昏迷依旧让伙伴放不下心,一直亲自守在他的病床前。
这一点,太宰治也一样。
但不同于中原中也的无所事事,太宰治从第三天起就被森鸥外送来了一大堆的文件去处理。因为还并未真正加入港口Mafia,赭发少年最开始还专门避开不去看文件的内容,但随着文件越摆越多,他无处安放的眼睛也就干脆瞟向了已经被太宰治处理好的文件。
——良心说,没看懂。
那大概是一份储备清单,中原中也只能大致的看明白是属于港口某地区的武器库,里面大量的文字和数字看的少年眼睛疼。可就是这样一份他看都要看个半天的文件,太宰治只需要八分钟就可以处理好。
这还是他第一天处理文件的速度。
一直到纲吉醒来的今天,对方再处理这种类型的文件只需要一分钟。仿佛只是随意的看了一眼,就能计算出里面的所有数据。
至少现在这个时间段,中原中也真的很讨厌太宰治。天生气场不和是一个方面,各方面的习惯,对伙伴的争抢,还有过于毒辣的嘴巴和不负责任的态度都是赭发少年的雷点。如果可以的话,他祈求上天这辈子都不要让他和太宰治产生半点交集。
但即使是这样讨厌着对方,他也必须承认对方拥有天才般的头脑。
对方方才在两条路中对纲吉做出的承诺,都是可以实现的。
中原中也相信这一点。而且对于他来说,纲吉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他希望伙伴选择第一条路,他愿意做对方爱丽舍门外的看门犬;他也高兴伙伴自己选择的第三条路,他高兴于伙伴的成长,也愿意一直成为陪伴在他左右的护卫。
——但是,胸口一直在燃烧的火焰又是什么呢?
纲吉终于把目光从那些天书一般的文件上移开,退缩道:“中也,我感觉我有点后悔了……我不会以后也要看这些东西吧?我、我完全看不懂啊……”
他转过头下意识的去看自己的伙伴,却不料中原中也突然一条腿跪在床上,带着手套的双手抱住了纲吉的头,探身上来。
下一秒,两个人的额头相贴。
太近了,实在是太近了……过近的距离甚至无法让纲吉看到对方的脸,只有那双宛若大海的钴蓝色眼眸离他那样的近,将他的眼瞳倒映其中。他甚至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对方灼热的气息吹拂在脸上。
“中也……?”
“纲。”他蓝色眼睛的伙伴对他说:“我们一起离开这鬼地方吧。”
“咦?”
“我知道,你选择留下来,一半是因为我——因为荒霸吐的起源在横滨……啊,我很在乎荒霸吐的事情,也一直在追寻着自己的过去。但是这些都比不过你,如果这些追寻只会连累到你,我宁可永远都不知道。”
赭发少年紧紧握住纲吉的脑袋,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身体的本能告诉了他将两颗心无限贴近的方法,相贴的皮肤不仅传达了热度,还有那赤诚的心意。
“我所知晓的泽田纲吉温柔善良胆小怕事,过去只要有冲突,如果只事关你自己,那么退让的那个人一定都是你。这样的你怎么可能会喜欢Mafia这样的地方。”
“那天晚上,我看到了你的火焰。哪怕在那个让你愤怒的时候,那些熊熊燃烧的火焰都不曾带给我一丝伤害,哪怕被情绪支配,你都不愿意伤害任何人。你让我看到了自由的飞鸟,飞鸟应该翱翔于天空,而不是沉落在Mafia的淤泥里。”
“纲,你并不适合这个地方。所以——”
纲吉抱住了伙伴的肩膀。
他笑着说:“但是,这个地方有你们啊。”
“有中也,有太宰君,有兰堂君,有大田君他们组成的助理团……港口Mafia的大家对我都很好,至少对我来说,这里并不是多么恐怖的地方。”
“所以接受这一点,也并不是那么艰难的事情。我也想中也达成自己的希望,也希望我找到自己的过去……最重要的是,你一直都在我身边,我就不会害怕。”
“而且人是会成长的……”他有些不好意思:“说不定,我真的有一天能成为适合当港口Mafia的首领呢?”
他如此说着。
——就像是在过去遗失的记忆中,他也曾如此下定决心。
“………………”
长久的沉默后,只剩下了赭发少年哭笑不得的长叹:“真是败给你了啊,纲。”
“不过不要紧。”
他也抱住了他的伙伴,他的希望,他的家。
“无论前方是天堂还是地狱,我都会陪你走到尽头。”
“咳咳。”
不知趣的咳嗽声打断了两个少年的对话,中原中也不悦地抬起头冷冷瞪过去:“不知道先敲门吗?”
森鸥外颇为无奈:“中也君,我已经敲过三次了哦?”
中原中也脸上一红,干咳一声:“是、是吗,抱歉。”
纲吉老老实实喊了一声“森君”,顿了顿突然想到:“那个,我是不是可以称呼你为森‘先生’了?”
此话一出,饶是森鸥外都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只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少主大人想叫什么都可以。不过现在,我是以一个医生的身份站在你面前的。”
他的话音落下,一大群医生和护士从他身后鱼贯而入。收拾资料的,整理房间的,给纲吉身上贴各种检测器材的,众人快速有序的做着自己的工作,就好像人偶一样不声不响,是代理首领最忠实的下属。
未来的首领老老实实地听从摆弄,也在这片诡异的氛围中体会到了时间流逝后的变化。
他和森鸥外的交集不算多,印象中是一位温和睿智的成年人,他总是忠诚地陪伴在老首领的身边照顾对方的身体,有的时候甚至会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对他笑的时候感觉有些危险,也充满了成年人的魅力。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森鸥外依旧穿着白大褂,眼下泛着不健康的青紫,下巴胡子都冒出来了许多,整个人都显得十分萎靡——但只要看到那双紫红色眼眸的人,都不会被他展示出的表象欺骗。
虽然还叫着他“少主大人”,但不再使用敬语,面对他时的态度也不再是对待上司的恭谦,更像是看着一个值得培养的孩子的长辈,也有种打量珍宝的锐利危险。
说不上讨厌,但也不算喜欢。
再联想到太宰治方才说的近乎大逆不道的话语,骤然面对正主,纲吉有些尴尬的撇过眼去,和身边的伙伴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背后说人坏话的心虚。
至少现在的他们还无法做到像太宰治一样可以坦然的面对一切。
不过森鸥外不会冷场,他近乎慈爱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反而看的纲吉一个哆嗦:“少主大人决定了吗?一旦下定了决心,可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我可以断言,直到你离开这个世界的前一秒,你的命运都将与鲜血和硝烟为伴。”
说到正题,纲吉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抬头直视森鸥外那双隐藏在慈爱假象下的审视目光,坚定的点了点头:“是的。”
——说不害怕是骗人的。
他很害怕,害怕未知的前路,害怕自己可能面临的一切。但是……又似乎在很早之前就已经下定决心,他要为他重要的人们而战。
他会害怕,却不会后悔。
“我接受。”
“……呵呵,虽说是各取所需,但果然愉快的合作才能让人心情舒畅。”森鸥外亲和地坐在纲吉的病床边,接过护士递过来的检验报告一目十行地看着:“我一直都很中意你,纲吉君。从我听到你在梦中所见证的‘王道’时就非常感兴趣,真正相处后更让我觉得惊喜。”
纲吉刚从对方突然变得亲昵的称呼中反应过来,猛的发现了异常:“等、等等?梦中的王道?我应该只在第一次点燃火焰时对中也说过啊!”
为什么森先生会知道?!
“哦呀,太宰君没有告诉你吗?他一直担心你的安全,长时间在你身上装着监听器呢。”森鸥外没良心的卖掉了自己的弟子:“那孩子经常和我抱怨,纲吉君每次下水阻碍他自杀也不知道保护下这装置,害得他又要装一次,很是麻烦呢。”
泽田纲吉:“…………”那不就是第一次见面就装了?他担心个鬼!
中原中也:“…………”他的拳头已经饥渴难耐了!
森鸥外仿佛没看到两位少年扭曲的脸,笑眯眯道:“说起来中也君以前也被称作‘王’呢,脱离了羊群之后,有什么新的感悟吗?”
中原中也强忍下对太宰治的浓烈杀意,皱着眉头:“我一直都不是什么王,不过是拿了张好牌罢了。”
虽然被外人叫做“羊之王”,但羊群的大家都没把他当做王过,包括他自己,也包括一直将他当做伙伴的纲吉。
“我活了三十多年,上过战场当过军医,见过无数异能者,中也君的强大也能名列前茅,说是好牌太谦虚了,简直就是‘王牌’。”
森鸥外接过最后一张检验报告,所有医护人员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病房。新任的代理首领似乎很满意报告展示的内容,眉宇间带着淡淡的笑意。
“恭喜纲吉君,身体十分健康哦,真让我这个上了年纪的人羡慕呢。”森鸥外半真半假地说了一句,又转回了话题:“这个世上,存在着天生的王者。但是这样的存在太稀少了,甚至比‘王牌’的存在还要稀少。更多的王者都是经过后天不断的打磨,才能拥有璀璨的光辉。”
“在我眼中,纲吉君和中也君都是好孩子,可惜你们都生存在擂钵街,那个完全不讲道理的神弃之地。在那里,迷失的幽魂们寻找着与自己相似的存在,他们渴望着温暖,但比起温暖,他们更需要前进的道标。残酷的现实剥夺了他们的全部精力,绝大多数的弱者没有思考能力,所以他们更需要一个可以盲目跟随的对象。”
“中也君,我观察过你为‘羊’作下的每一个决定,虽然不完美,但很有天赋。如果我是中也君,我会从一开始就用强大的力量教会他们什么是服从,盲目的服从。他们不喜欢思考,我也不需要他们思考,只要服从我,他们定能过上比现在更轻松美好的人生。”
中原中也阴着脸色,却并没有反驳。
“如果我是纲吉君,面对已经扭曲的团队,我会选择找到那只出头的小羊,然后断掉他的几根指头用以震慑,让他们更好的服从中也君的决意。只是不过是牺牲一个最不听话的下属的几根手指,就能换取整个团队的安宁,我认为是非常划算的事情——而结局,也是让他们过上比现在更好的生活。”
“因为唾手可得,所以不知感恩;若生活在地狱,自然向往光明。”
他低头看着面前的少年,明明在笑着,却让未来的首领不寒而栗:“纲吉君,你们都是善良的孩子,你们不愿对身边的人展露出任何獠牙,殊不知正是这份温柔,成为摧毁他们的兵刃。”
“你们让没有思考能力的愚者去思考,本就是场笑话。”
“你们两个人都看出了深藏的祸根,甚至不是不明白未来会出现的局面。拥有着决胜的武器,却依旧无法狠下手剜掉病灶——然后让所有羊羔们都病入膏肓。”
“纲吉君,兰堂君对你说过吧?”森鸥外轻笑:“『弱小时的谦虚并不会得到别人的好意,只会获得更多的轻视』——现在你觉得这句话有道理吗?”
纲吉的沉默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对于森鸥外来说,这些羊羔们唯一的价值就是与纲吉和中原中也的连系,他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解决掉小小的“羊”,有比实际实行的计划更残忍的,当然也有非常温和的——只是他和太宰治都不屑在这些迷途的愚者身上浪费时间精力,理智的选择了最有价值的一种。
让这些小羊们发挥最后的用途,用他们的背叛给了泽田纲吉和中原中也一个惨痛的教训,警示他们不再心存侥幸。
“纲吉君,我最深爱的就是这美丽的横滨,胜过一切的爱着。”森鸥外站起身,双手插在口袋里:“我早已无法忍受她千疮百孔的惨状,所以我会用最快的方法,竭尽全力重新建立起秩序,恢复她曾经的荣光。这是我绝不会让步的底线——呵呵,纲吉君,希望我们今后也合作愉快。”
他并不需要少年的回答。
“啊对了,我们二人的继承式在二十天后,纲吉君最近可要好好注意身体,千万不要缺席了。”
“……”
在森鸥外的手刚刚搭上门把手时,听到了未来首领的声音。
“森先生,正如你所说,我什么都不懂,我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现在的我没有资格干扰你的决定,也不会去干扰。”
他回过头,坐在病床上的少年身型纤瘦,额头的火焰却熊熊燃烧着,亦如少年内心最深处的不可退步的觉悟。
“但我也有想要守护的人和坚持,也有我的底线——我会去寻找,黑与白之间的那条灰色之路。”
少年被火焰染成金橘色的双眼与森鸥外紫红色的眼眸对视着:“我不会永远都躲在你们身后。”
森鸥外怔愣片刻,蓦地笑了。他单手将额前散乱的碎发拨到脑后,愉悦道:“那么我会好好期待的,纲吉君。”
随着病房门的关闭,纲吉额头上的火焰渐渐熄灭。未来的首领整个人瘫倒在病床上,明明一直坐着不动,这会儿却出了一身的汗,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吓、吓死我了!森先生也太可怕了吧!我被吓的不自觉就点燃了火焰啊!”令咒都自动构筑出手套了!
喘了会儿,他在伙伴含笑的目光中不好意思地坐了起来,挠着头:“中也是不是也觉得我好没用,如果不点燃火焰,我连回答都没法好好说出口。”
明明森鸥外的态度从头到尾都十分温和,但他的超直感警报一直没有停息过,精神紧绷到了极限。
“怎么会,我觉得的纲很厉害。”中原中也单手撑着床一跳坐上来:“那个大叔绝不是什么普通的角色,不愧是敢觊觎整个港口Mafia的家伙。”
他钴蓝色的双眼遥望窗外蔚蓝色的大海,神色复杂:“……真是敢说啊,被贬低的一无是处。”
纲吉也有些低落:“羊的大家,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这个世上已经没有‘羊’了,我可以原谅他们想要杀我,但我不会原谅他们伤害你的。”中原中也打断了他的追忆:“我不是一个合格的首领,无法带领好大家,但是纲,我相信你可以。”
纲吉无语:“我们刚刚好像一起被数落了吧?”
“这次信我!”中原中也笑起来:“我可是很期待你二十天后成为首领,到时候我就发誓效忠你,成为你的部下。”
“哇,中也你别再说了!太羞耻了!”
赭发少年朗笑着欺负尴尬到面红耳赤的伙伴,将对方柔软的额发揉成一团。嬉笑间病房的门突然被拉开,露出了太宰治阴郁的眼。
“哦……纲吉君和小矮子的感情真好呢。”
“你叫我什么?!”
纲吉:“……”
所以为什么冷汗会直接流出来啊!
“哈,说起来,我还少和你算一笔账啊,太宰。”中原中也捏着指骨,隔着手套都听到清脆的响声,证明了对方究竟有多愤怒:“让我们算算你到底给纲装了多少次监听定位吧,一次就是一拳如何?放心,我戴着手套,不会把你打死的。”
太宰治:“…………”森鸥外!!!
他不就是打散了爱丽丝,居然阴他!!!
鸢眼少年再不犹豫转身就想跑,却见一个柜子比他更快地摔了过来直接把门砸变形拉不开了。
“…………”太宰治一脸可怜地看向病床上的未来首领:“纲吉君……人家为了你已经十天没好好休息了……”
纲吉:“……”
想想自己很可能两个月来都过着毫无隐私的生活,私下里的阴暗吐槽都被听了个清清楚楚……
未来的首领默默转过了头,看向窗外美丽的城市。
“纲吉君!!!”
“受死吧,混蛋太宰!!”
第27章
通往首领室的路上,金发幼女蹦蹦跳跳地走在森鸥外的身边,漂亮的眼睛审视着身边的主人:“真罕见,林太郎居然这么高兴。”
“毕竟看到了三颗如此美丽的宝石,我当然心情愉悦啦。”森鸥外爱怜地看着身边的幼女:“小爱丽丝不是也很喜欢纲吉君吗,不过可不能太欺负人家哦,纲吉君会很可怜的。”
“哼,明明林太郎也想欺负小兔子,刚刚还故意吓唬人家,装什么好人!”爱丽丝朝着森鸥外做了个鬼脸,又好奇道:“不过小兔子确实有一种神奇的气场,待在他身边很舒服哦,反而点燃火焰的时候太耀眼,不太好接近呢。”
“……小爱丽丝,你知道吗,虽然很少,但是这个世上是存在着天生的王者的。”森鸥外轻笑:“只不过平凡安定的生活让无需打磨就已璀璨夺目的光辉被遮掩,只有特殊的时候才会展露出本来的颜色。”
“哈?那个小兔子?”爱丽丝一脸不相信:“林太郎又说谎了,如果小兔子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被那些蠢羊们利用?”
“如同良将需要找到优秀的主公才能施展出真正的本事,优秀的王者也需要同样优秀的下属才能展现出才能。纲吉君的优秀从来都不是如太宰君那样的智慧,甚至不是他可以比肩的中也君的力量,真正让人感到恐惧的,是他让我们这样的野犬忍不住去靠近的特质。”
“但是说的简单,想要同时让两方相遇,委实不易。”
森鸥外停住脚步,落地窗外,艳阳下的横滨如此美丽。
“真期待打磨之后,纲吉君又会带给我怎样的惊喜呢?”
他被那个少年吸引,从来都不是骗人的。
这个世上似乎天生就存在着这种人,他的意志可以轻而易举的感染别人,让他人不自觉的就想要跟着少年的脚步,想看看他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没有人会在正午阳光下留意平静燃烧的火焰吧?”森鸥外负手而立,好似在说给爱丽丝听,也像是在对自己说:“可是身处黑夜中的人,却无法不被那美丽的火焰吸引呢。”
那明亮绚丽的火焰,宛如对生命的赞歌,似乎永远不会熄灭,不会屈服。
或许泽田纲吉才是他们之中最骄傲的人,坚守着自己的底线,哪怕去毁灭自我,也绝不放弃。
是那侵染一切,吞噬一切,包容的大空。
…………
………………
纲吉在当天就回到了自己位于中央大楼倒数第二高的寝室。
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致电了生病休假的兰堂,对方好一会儿才接起了电话,声音中充满了病弱的沙哑。在听到未来的首领的声音后,兰堂原本冷漠的嗓音变得柔和,带着淡淡的笑意:“很高兴您醒过来,很抱歉,没能陪伴在您身边。”
“别这么说兰堂君,我很好,反而是你,感觉很严重的样子。”纲吉担心道:“你方便我明天去探望你吗?我和中也一起去,之前就说要把中也介绍给你,总觉得你们会很合拍。”
“……不,还是不要了,您刚刚康复,再害您生病就不好了。”兰堂的声音有点奇怪,纲吉还不急细想,对面的语调又恢复了正常:“至多三天我应该可以恢复,到时候再好好庆祝您恢复健康,也认识一下您的好友。”
纲吉总觉得怪怪的,可是又劝了两句,兰堂始终不肯松口,他也只能作罢。但是超直感却似乎预示着什么,让他有点不安。
“你的房间真不错啊,纲。”中原中也快速逛完了纲吉的游戏室,打完太宰治的他心情极佳,拿着手中的双人游戏晃了晃:“要不要比试一场?”
“好啊!”纲吉也被吊起了兴致,他早就想和伙伴一起在这里玩了。
优秀的助理团迅速的为两位少年收拾好场地,摆好零食后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两位劫后重生的伙伴。
吹着恰到好处的冷气,身边有美味的食物和最重要的好友,两人一口气玩到了太阳下山,连晚饭都不吃了。直到实在玩累,纲吉才揉弄着酸痛的胳膊,看向落地窗外如火的夕阳,下意识喃喃:“不知道太宰君消气了没有。”
“哈?管他做什么。”中原中也伸着懒腰:“放心,我留着手呢,骨头都没断一根。”
纲吉:“……”那应该是相当疼了。
他委婉道:“太宰君很怕痛……”
“那不是刚好?”
“……”
说实话,之前在气头上,还能心安理得的在这里打游戏。现在气消了,想到原本对万事不感兴趣消极面对的太宰治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为了他如此努力的做着不喜欢的事情,愧疚就像是泉眼一样不停往上涌。
“……真是的,纲,都说了别惯着他。”中原中也皱着眉:“那家伙的话最多只能信一半,他对我恶意满满,真当我感觉不到吗?”
纲吉只能报以干笑。
太宰治对中原中也的态度确实不好说,但是对他,却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
——除了监控!!!
虽说心里还有点小别扭,不过纲吉最后还是独自去看了太宰治。
缠满绷带的少年就躺在纲吉之前住的病房,一条腿被凄惨的吊着,人还要躺在床上继续看文件,怎么看怎么凄惨。
纲吉:“……你的腿什么时候断的?”
“当然是被中~也打的呀,纲吉君见死不救呢。”
“骗人。”
“麻烦的超直感。”太宰治冷哼了声,一脚踢掉了腿上的石膏:“见死不救的纲吉君不去陪着中也,跑来辛苦工作的我这里做什么?”
“……我错了还不行吗,别念了别念了。”
纲吉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几次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来。太宰治也不理他,一时间房间中只有纸张翻页的声响。最后还是未来的首领先忍不住:“那个,太宰君……还疼吗?”
太宰治幽幽道:“右侧第三根肋骨差一点点就要断开戳进我的内脏,纲吉君觉得呢?”
纲吉:“……”中也是真的没有手下留情啊!
又冷场了。
纲吉在一边抓耳挠腮,偏偏太宰治就和看不到似的眼睛只盯着文件。时间一分一秒的划过,少年终于放弃了挣扎,认命道:“……你想装就装吧,但只定位行不?监听也太……”
“……我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有听,而且没有录音。”
“这可不是让我消气的理由。”纲吉伸出手:“那……可以和好了吗?”
“……和好做什么?反正有别人陪你打游戏。”
“等下我就把游戏机抱过来!”
太宰治虽然还是没有看他,但总算是放下了手里的文件,和未来首领握手言和。
鸢眼少年不情不愿道:“看在你道歉的份上……虽然纲吉君业障缠身麻烦的很,但是放心吧,我会给你找来更多的骑士的。”
纲吉吐槽:“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太宰君总是说我听不懂话。”
“……呐,纲吉君,你讨厌兰堂先生吗?”
“怎么会讨厌呢,兰堂君一直在照顾我,刚来这里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懂,几乎都是他教我的。”纲吉笑了起来:“希望他能早日康复才好。”
“是吗。”
纲吉迟疑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太宰治的声音轻快:“不,没什么,纲吉君自己不都强调需要隐私的吗?”
“怎么感觉最后全成了我的错……”纲吉忍不住嘟囔着,笑意回到了他的脸上。他看向太宰治放在被子上的文件,那里面每个字他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却完全不懂:“太宰君真是厉害啊,虽然你看那些砖头书的时候就知道了,但这个时候还是觉得很震撼。”
明明比自己还要小半岁。
【明天是不是应该请森先生找个老师教教我和中也呢?】
太宰治仿佛能读心:“不用,就是你想休息也不可能。放心吧,森先生是不可能放弃任何劳动力的。”
纲吉:“其实你可以不用告诉的,很打击积极性你知道吗?”
听着熟悉的吐槽,太宰治的唇角染上了第一抹笑意:“这不是正符合纲吉君的意思吗?”
“……”纲吉长长吐了一口气,为自己即将开始的悲惨生活默哀:“我是不是应该选择第一条路比较好呢?毕竟我是‘废柴纲’嘛。”
太宰治终于看向了他,那只鸢色的眼睛在白炽灯下闪烁着冰冷的寒意:“谁这么说你?”
纲吉被对方眼中的寒意吓了个激灵:“没,就是……自然而然的……”
太宰治冷冷道:“那么打算效忠废柴的我岂不是更蠢了?”
“对不起……”纲吉泪流满面:“我再也不这么说了。”
太宰治这才放过他。
“……那个……太宰君,”纲吉在旁边轻声说,“谢谢你。”
太宰治叹了口气:“……我早就认命了。”
两人又聊了些别的话题,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对一的文件指导。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纲吉在说,太宰治一边看着手里的文件一边听着,仿佛只把未来首领的声音当做的背景,却能准确的回答挚友每一条提问,哪怕明白对方根本听不懂,还是尽可能用简洁明了的话语去解释,加深对方的印象。
等纲吉说的口干舌燥时才发现时间已经到了二十三点。
“抱歉,你累了一天了我还这么打扰你。”他第一次感受到学习竟然如此快乐:“啊啊啊……我还说来陪你打游戏放松,结果反而成了你的负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