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平知道真人先生赔不起,偷瞟了孔时雨一眼,对真人道:“他现在来不及注意我们,要跑吗?”
“不不,再等等,等他去收拾垃圾的时候再溜,这样不会引起骚动。”真人小声嘱咐起来。
“喂,你们两个谈论跑路的声音能不能小一点,这根本就是不尊重我吧?”孔时雨站起身,手指捏得嘎嘎作响,咬牙道:
“这瓶红酒马上就能拍卖到今年的地下交易厅,甚至我已经收了内定人选的一亿定金,现在到嘴的肥羊没了,你说该怎么办?!”
他这柜子明明用咒具上了锁的,这只咒灵的手究竟是怎么塞进去的?孔时雨下定决心就算打不过这咒灵,他死也要和他的五个亿死在一起!
真人为难得皱起眉头:“怎么办?啧,有点难办啊,总不能直接杀了你,虽然确实可以做到。”
孔时雨:“……”
听听这是什么话,这祖宗为什么要来他的餐厅吃饭,为什么自己要让他们上来!
真人沉思片刻,低头看向桌子上的脑花,心中一动,当即把盘子端上前,“这样吧,我用这个给你当赔偿怎么样?”
“……”
孔时雨看着盘子里焦黄的脑花,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
他艰难道:“这是什么?”
“是我们办任务得到的特级咒物,可食用的脑花。”真人介绍道:“我们吃了一点,但是剩下的还不少,足够你拿去用了,我们刚刚试了,这东西对提升咒力很管用的,你拿这个拍卖,搞不好比这瓶红酒更好使!”
“……”
真人左手端着盘子,右手拍在孔时雨肩膀上,凑到他耳边笑着威胁道:“怎么样?要不要,你收下它,我们还能和平的谈话,你不收下它,我也不是不能让你认真的坐下来和平的谈话,你选一个吧,是要脑花,还是要你这条命呢?”
“……”
孔时雨承受着特级咒力的压迫,作为一个曾经见识过大场面的刑警,终究还是妥协了。
他叹了口气,接过盘子,一脸复杂地看着上面摆着的碎脑,“这东西会坏掉的吧?”
“不会不会,特级咒物怎么会坏呢?实在不行就烘干,做成脑花干保存起来吧。”真人越说越想笑。
最后真人贴心地替他清扫掉酒瓶碎片,将剩下的一半幸存的酒倒了出来,分别递给孔时雨和顺平,顺平推开,“我不能喝酒。”
“也是……”真人只好独自面对孔时雨,笑道:“说吧,叫我们上来是有什么事想要拜托我们吗?”
“……”
孔时雨心疼地和真人干了一杯,苦笑道:“先喝完再说吧。”
“哈哈,好,那接下来不醉不归!”
玻璃杯碰撞的声音清脆的响彻在酒吧。
夏油杰一脸无奈地看着趴在吧台举着汽水瓶的五条悟,揉了揉额头,“悟,少喝点吧,这已经是第四瓶橘子汽水了。”
“不行!我还能喝……”五条悟醉醺醺地枕着自己的胳膊,蓝色眼睛闪着迷茫,他看向夏油杰,突然想起了什么,拉着夏油杰跑出了酒吧。
“悟,还没付钱呢!”
“没事……嗝,这是五条家的产业。”
“……”
“悟,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夏油杰艰难地跟在五条悟身后,不知对方又打算做什么。
“别问,跟我走。”
五条悟眯着眼睛, 一脸严肃地将夏油杰带到附近的地铁站,里面人满为患,拥挤成一团, 夏油杰眼皮一跳。
猴子,满满的猴子!
时不时有忙碌的人擦肩而过, 触碰到夏油杰的袈裟,惹得他控制不住作呕的冲动, 下意识想要离开这里,却又不忍心将悟一个人留在这嘈杂的地方。
他看向五条悟, 试图好言相劝带他一离开,忽然, 五条悟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夏油杰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一时不知到底该不该接。
——家入硝子
他和悟曾经的同期。
夏油杰犹豫起来, 试图等待对方主动挂断, 可惜响了几十声后对方竟然还在坚持拨打,夏油杰无奈只能按下了接听键。
“硝子。”
“……”
对面明显愣了一下, 片刻后,迟疑地声音传来:“夏油?”
听到熟悉的声音, 夏油杰心里一阵紧促。
电话里, 家入硝子问道:“你怎么有五条的手机, 你和五条在一起吗?”
意外的,硝子并没有过问与夏油杰叛逃或是百鬼夜行有关的任何事, 只是像曾经一样,用最平常的语气向他询问着五条悟的下落。
这也让夏油杰松懈了下来,他看了一眼躺在椅子上的五条悟,轻轻叹了口气,对家入硝子道:“在一起的,悟昨天喝醉了,到现在都还没清醒过来。”
“喝醉了?”
硝子终于有了一丝惊讶,“我记得五条可是从来不碰酒的,他喝了多少?”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尴尬道:“一滴。”
还是果啤。
硝子:“……”
不愧是五条。
家入硝子继续问道:“那你们现在在哪?”
夏油杰抬起头看了看线路图,然后重新抬起手机说道:“我们现在在新宿地铁站,硝子,你什么时候能过来?”
“噢,我为什么要过去?”
解剖室里的家入硝子平静地点了一支烟叼在嘴里,双臂支撑在窗台上,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深。
闻言,夏油杰一愣,疑惑道:“你不过来接他回去吗?”
家入硝子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解剖室,含着烟含糊道:
“抱歉,我这边还有不少病人等待着治疗呢,既然你和他在一起,你送他回来不就好了。”
“我只是不放心悟一个人独自在外面乱跑才跟过来的,但你知道,我没办法送他回去。”夏油杰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他一个已经被高专列在通缉榜上的诅咒师,再加上百鬼夜行,他哪里敢回去。
“那就难办了,不如我把夜蛾校长的联系方式给你,你叫夜蛾去接他吧,反正校长最近天天闲得无事。”
夏油杰:“……”
“哈哈,开个玩笑而已,别当真。”家入硝子将烟拿下来,抖了抖烟灰,嘱咐道:
“五条以前也不是没醉过,你知道的,至少要24小时之后才能清醒过来。”
“我知道,所以才担心……”
夏油杰心虚地看向五条悟,他可不想让悟想起来他们今天都干了些什么!
今天一天,他们先是去了以前经常光顾的那家电玩厅打了一下午的游戏,然后在自己狠狠输给了悟十次后,众目睽睽之下恼羞成怒地拖着趴在地上撒泼打滚的一米九高大男人跑出去。
又在对方软磨硬泡下走进小猴子众多的KFC,厚着脸皮点了三份儿童套餐,在小猴子们的泪眼汪汪中拿走了周二限量款的最后三个玩具。
紧接着又是酒吧,地铁站。
到处都是猴子!
夏油杰发誓,这是他追寻大义以来和猴子们发生接触最多的一天!
他无时不刻不想逃离这里,但看着醉到满身孩子气的悟,却又狠不下心丢下人离开。
“那……硝子,我先陪悟去他想去的地方,等明天他醒过来,再让他自己回去吧,对了,你找悟是有什么事吗?”夏油杰还不忘询问起悟的事务,若是耽搁了怕也不好。
“啊,没什么事,就是总监部的人来催百鬼夜行的进度了,他们急着让五条去京都开会,结果来高专却找不到人了而已。”硝子言简意赅道。
“这样啊,那岂不是来不及了。”夏油杰侧过头看向身边一脸瞌睡的五条悟,又看了看屏幕上的时钟,晚上十一点,这个点儿究竟是什么人才需要开会的。
“当然,等他醒过来直接过去就好,也省得难为你还要回来一趟,只希望五条不要做得太过,”家入硝子留下这莫名的一句话后,和夏油杰互相告别,挂断了电话。
“……”
夏油杰挂断电话,轻轻将手机塞回五条悟的上衣口袋,而五条悟本人依旧枕着胳膊打盹,丝毫没有想要醒来的迹象。
“累成这样,平时都不好好休息吗?”
夏油杰无奈地收起袈裟衣摆,规规矩矩地坐在五条悟旁边的椅子上,闭上眼一同休息,他今天也累得够呛,四周的猴子太多,又乱又杂,他急切需要静心。
“杰……”
正默念盘星教教义的夏油杰突然听到五条悟低声呢喃着他的名字。
“悟?你醒了?”夏油杰猛地睁开眼,惊讶地低头看向这么快就醒来的五条悟,只见对方朦胧的双眼紧盯着自己,嘴角顽劣地勾起,然后打着哈欠道:“杰,我睡了多久了?”
闻言,夏油杰抬起头看了看时间,“你只睡了十分钟。”
“才十分钟啊,太短了吧。”说完,五条悟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洁白的睫毛在手指的触碰下轻轻颤抖。
夏油杰望着这样的悟,脸上微微泛红,他僵硬地别过头,咬牙道:“悟,既然醒了就回去吧,刚刚硝子打电话了,总监部的人正在找你呢。”
“找就找吧,反正一会儿也是要去的,总监部什么的天天都这么麻烦,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写任务报告,一群老古董!”
五条悟不满地拽着夏油杰的衣角坐起身,啪得打了一声响指,二人瞬间出现从地铁站来到了京都总监部基地的大门口。
“呵呵……这样快多了。”
五条悟低着的头缓缓抬起,眼神冰冷地盯着总监部的大门:“是时候算算总账了。”
“悟,你要做什么?”夏油杰看着五条悟的状态突然不太对,心中有些担忧,说话间,五条悟已经自顾自地向总监部内走去。
咒术总监部坐落在京都郊区,四周没有农户,人烟稀少的地界也成了咒术界规避人类社会的一个保护措施,当然,也是个搞事情的最佳场所。
五条悟一边走着,一边从兜里掏出黑色眼罩,撸起额头的碎发,将眼罩重新罩回眼睛上,双手揣兜,一脚踹碎了总监部的玻璃门,警报声瞬间响起。
夏油杰:“!”
这是在做什么?他突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此时,坐在会议室里开会的一众咒术师们听到警报声,纷纷警惕起来,站起身准备应战。
他们看向窗外,一道黑色的帐凭空出现在总监部上空,然后缓缓落下。
“怎么回事,有敌袭?”高层不安地躁动着。
“不应该啊,诅咒师们不是已经被高专打压下去了吗?”
“该不会是夏油杰来了吧?”
“那怎么办?!”
坐在最中间的高层老头跳起来:“肃静!”
他拍了拍桌子:“不管是什么情况,咱们人多,还怕敌不过一个袭击者吗?”
他吹着胡子,佝偻着背跳下座椅,起身来到冥冥面前,严肃地说道:“冥冥小姐,你的术式有发现什么吗?”
撩开白色辫子的冥冥轻笑一声,收回和乌鸦共享的视野,耸了耸肩:“抱歉,我什么敌人都没有看到。”
下一秒,会议室的大门飞了出去,一帮人看向门口,只见背光的走廊上,站在一个高大的男人,浑身散发着冰凉地杀气,让高层不由得一阵后退。
老实坐在最后排的猪野首先发现了情况,他有些惊讶:“五条学长?”
门口站着的人,不正是五条悟吗?
五条悟一脚踏进会议室,食指半揭开眼罩,顽劣地笑道:“抱歉!各位老不死的家伙们,我来晚了!”
“……”
虽然都在展露笑容,但不同于往时的亲近和故作开朗,今日的五条悟明显冷漠了许多,看向他们的神情也带着一股如同注视蝼蚁般的神性,高高在上。
冰蓝的眼眸在黑暗的会议厅散发着幽幽的光,五条悟转动眼睛,平静地注视着坐在最前方的总监部领导人。
苍老,腐朽,却活得异常顽固,真让人不爽。
这张老脸,他可是看腻了。
“五条悟,你怎么现在才来!还有,你这是什么态度!”
高层老头子迟钝的思维丝毫没有察言观色的本领,一味如同往日般苛责着五条悟,殊不知下一秒,他的脖子就出现在五条悟的手里。
“你!”
五条悟收紧手,止住他的声音,凑近他的耳朵,大笑道:“要不是为了你们,我今天根本就不想来的,不过一想到你们还活着,我就觉得自己不得不来这么一趟。”
“五条学长,你到底要做什么?”七海蹙眉,作为高专的一员,他没有暴露夏油杰的行踪,但昨晚还在一起欢声笑语的人,今天突然杀气重重跑来总监部放狠话,怎么看都很奇怪。
听到熟悉的声音,五条悟回过头。
“娜娜明,你怎么也在这?”五条悟有点惊讶,歪着头看他。
“你应该问你为什么不在这才对。”今天的会可是叫来了所有二级以上的术师,除了五条悟。
五条悟搓了搓鼻子,“抱歉,我忘记这茬了,不过现在说也来得及……”
他打开无下限,将手中的老头挤压在无下限与墙壁之间,跨步坐到他的首席位上,翘起二郎腿,手臂搭在椅背上,无比放肆道:
“我宣布,从今天开始,咒术界由我来领导。”
说完,他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力道之大,手下的桌子凹下一个大坑。
五条悟继续道:“不过呢,比起高层的老家伙们,我更遵从你们的想法,现在有谁有异议?尽管提出来。”
“五条悟,你不要太放肆!”另一个高层见这家伙居然嚣张道挑战他们的权威,愤怒地喊骂起来。
“念在你是五条家家主的份上,总监部不计较你今天的作为,不然我们就要……”
“就要判处死刑?”五条悟抢答道,嗤笑一声:“死刑,死刑,除了死刑,你们还会什么?这么爱死刑,不如你们先去尝试一下吧。”
话音刚落,五条悟枕在下颌上的手背拿开,无下限猛地扩大范围,挤压在会议室里,烂橘子一号和二号彻底被榨成了汁。
鲜血顺着墙壁流下,五条悟沉默地望着吃惊的众咒术师,没有回头看一眼,只是平静道:“下一个。”
无人应答。
冥冥首先举起手,撇开自己与这里的关系:“我没有任何异议,对我而言,只要付钱我就能办事。”
“唔……”
五条悟沉思了片刻,然后笑起来,拍手道:“很好,冥冥小姐一票,接下来还有谁?”
“我……还有我!”
另一个老朽的高层老头颤颤巍巍的举起手,看到了前两个的结局,他知道五条悟是真疯了,他一个连三级都到不了的术师,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不开口还不知道,这么一开口,五条悟想起了对方的身份。
“八木先生是吧,你的诅咒师团伙被我的学生们一网打尽这件事,我很抱歉,顺便提一嘴,我的候选人里不包括烂橘子哦。”
“什么?你怎么知……”
话还没说完,烂橘子三号一同被榨成了汁。
紧接着是四号,五号……十号。
不知过了多久,质疑声,谩骂声才逐渐停止,五条悟畅快地杀光了烂橘子。
而来参加会议的各地咒术师们作为这场单方面屠杀的见证者,有人表示赞同,热闹地欣赏;有人对此无感,无动于衷;有人却异常愤怒,想要激进地讨伐,最后被五条悟一个眼神呛了回去,不甘地逃离了现场。
最后,只剩下五条悟一个人站在满是鲜血的房间,抱着双臂望着窗外离开的众人,默默沉思着什么。
“悟,还好吗?”
夏油杰在咒术师们离开后才走上前,担忧地询问起来。
刚刚发生的一切他全都看在眼里,谩骂声也听在耳里,五条悟孤独落寞的背影更是让他心疼,他站在门口,一手扶着墙,却只摸到一片黏腻,伸手一看,是血。
“……”
夏油杰攥起拳头。
他知道,咒术界高层并不止十个迂腐的领导者,但五条悟却只有一人。
一个人, 该如何对抗整个咒术界,即使是五条悟,也会有分身乏术的时候。
“悟,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夏油杰脸色苍白,望着手上的鲜血,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番场面。
五条悟开着无下限, 全身没有沾染一丝鲜血,他回过神, 语气中不带一丝感情,冷漠地道:
“我只是做了我现在最想做的事罢了, 一个比一个烂的家伙们早晚是要退出咒术界的,我也只是提前送他们离开罢了, 他们应该感谢我才对。”
甚至他只是一瞬间带走了他们的生命,连痛苦都没有留下, 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感谢你?”夏油杰憋着一股气, 忍不住吼道:“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刚刚那些咒术师们全部看到了!”
“那又怎样?”
五条悟走出会议室,来到夏油杰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畅然笑道:“杰, 我已经考虑清楚了,教书或许救不了所有人, 但改革一定可以,而最快的改革, 便是直接推翻原有的统治阶层, 既然我有这个实力, 为什么不去实施呢?”
夏油杰哑然。
他注视着五条悟的眼睛,低下头担忧起来:“可今天发生的事情, 他们一定会说出去的,咒术界多的是想要安于现状的人,他们不可能同意你的改革。”
“那又如何?”
五条悟捂着眼睛,肆意张扬地笑起来,傲然道:
“从我出生的那天起,这世上看我不顺眼的人就多了去了,但你看有哪个敢来挑衅我的,杰,你应该是知道的,我们都是固执的家伙,你有你的大义,我也有我的坚持,……哪怕这条改革的路上只有我一个人前行,我也会奋不顾身地走上去。”
“悟,你真是……!”夏油杰欲言又止,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阻止五条悟做什么。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我很固执?”五条悟不以为然。
夏油杰叹气,“何止是固执……”
简直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驴!
“可是杰,别忘了,当初的你可比我固执的多了……”
“……”
屠村,叛逃,决裂,一丝犹豫都没有,现在却在劝他回头。
五条悟笑了笑,默默动身走出了总监部的基地大楼,抬头望着天空的圆月,这才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
2018年。
五条悟站在外郊田野旁的枯树下,待夏油杰也跟着出来后,才抬手一个“苍”炸毁了整个总监部大楼,好在帐内无法向外界传导声音,没有惊动远处的居民。
“悟!“
五条悟转过身吐了吐舌头,懒洋洋道:“看着就晦气,改天让管家带五条家的人来翻新一遍,换个高专风,盘星教风也不错,杰,你觉得呢?”
夏油杰:“……”
“都可以。”夏油杰小声应道。
紧接着便是一片沉寂。
两人一前一后默默走在田野的小道上,夜晚的风微凉,夏油杰嗅着身后滚滚浓烟的气味,和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气息,努力不让自己的内心产生动摇,却还是忍不住思考起悟接下来会面对的事情。
“悟,你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做了吗?”
“没有。”五条悟道:“老实说,我打算杀进总监部的日子并不是在今天。”
夏油杰一顿,“为什么?你不是冲动的人,既然没有做好准备好,那为什么要在今天过来。”
“啊,我确实不喜欢冲动,但是今天他们打扰到我们回忆青春的美好过去了,所以我看他们不顺眼了,干脆全部杀了。”五条悟敲了敲自己的脑壳,不以为然地笑起来。
“……”
“杰,你怎么不笑一笑,你以前可是很爱笑的。”五条悟回过头扯了扯夏油杰紧实的脸,失望道。
夏油杰丝毫笑不出来,他猛地抬起胳膊,一把抱住五条悟,惊得五条悟连手都来不及收回。
“杰?”五条悟疑惑地喊了一声。
“嗯。”
夏油杰动了动,将脸深埋进五条悟的颈间,手臂越收越紧,险些将五条悟勒到窒息。
五条悟黑着脸抓着夏油杰的胳膊,急促且担忧地询问道:“杰,你怎么了?”
“我没事。”
夏油杰勒紧五条悟,轻声道:
“悟,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有我在。”
“……”
听到这句话时,五条悟愣了一下,连掰对方胳膊的手也不再用力,这几个字在他心中莫名产生了一丝别样的感觉。
月光下,他隔着眼罩,用能穿透人心的六眼紧盯着夏油杰的脸,却没有从中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于是开口认真地问道:“杰,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一旦踏入这条路,可就很难脱身了。
“没有,准确的说,一点都没有考虑,我可不是喜欢精打细算的家伙,所以我才知道一条路独自走过的感觉有多孤独。”夏油杰笑着抬起头,常年带着虚伪与假善的狐狸眼终于弯了弯,带着一丝释然道:
“所以这一次,我陪你一起。”
“杰,你明明可以独善其身的。”五条悟劝阻道,他不想对方因为自己放弃自己的路。
“怕是独善不了啊。”夏油杰抬起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枯树枝上,一只乌鸦煽动着翅膀飞了出去。
“冥冥小姐的动物式神?”五条悟蹙眉。
“啊,没错,一早就站在这里了。”夏油杰说道。
“那你还和我一起走出来?直接离开不就好了。”
“然后把所有锅都甩到你身上吗?”夏油杰摊开手掌上还没擦干的血迹,语调轻快地笑道:“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
五条悟无奈:“明明你才是最不成熟的那个吧,你的理想呢,不打算实现了吗?”
他不认为敢杀亲正道的杰会为了一段感情而放弃他的大义,这是独属于他的痴狂。
夏油杰点头,垂下眼眸道:“我永远不会和猴子和解,当然,我现在一只咒灵都没有,大义什么的,短时间内也无法实现。“
微风拂过,吹起夏油杰的刘海和长发,他用微弱的声音细语道:“而且,我想给自己一个机会。”
一个尝试着去感受一下爱的机会。
“既然如此,要不要和我回一趟高专呢?”五条悟邀请道,“放心吧,这段时间大部分咒术师和学生就快放假了,学校不会有太多人打扰我们的。”
这样也能给杰一个适应的时间,陌生的人太多,任谁都会觉得被排挤在外。
夏油杰有一丝犹豫,但是悟都已经暗示地这么明显了,他也不好拒绝,只得叹口气,勉强应了下来:“我要先回去准备准备,毕竟,高专现在已经没有我的宿舍了。”
“有的。”五条悟道。
“……”
“夜蛾并没有撤走你的宿舍,里面的东西也都收进箱子里了,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年,但不易坏的也依然能用。”
“是吗……校长有心了,连我这个问题学生的东西都还保留着。”
“问题学生?明明是最恶诅咒师才对,不过,我现在也差不多了,让我想想该给自己一个什么称号……烂橘子终结者怎么样?当然,叫榨汁机也不是不行。”
一路上,五条悟都在思考自己的新称号,最后兜兜转转还是选择了“烂橘子终结者”。听起来异常霸气。
夏油杰没有选择回到盘星教,而是陪着五条悟来到高专,他知道明天他们迎接的会是什么样的腥风血雨。
高专十年间翻修了多次,已经快要看不出记忆中的模样,直到五条悟带他回到了曾经的宿舍,这里什么都没有变,连门外种的小桃花树都依然活着。
“夜蛾现在在学校吗?”夏油杰略问道。
“不在,他老人家因为高专被毁了大半的事,被气到住院了,现在还在硝子那里修养呢。”
“……抱歉了。”
“哈哈,没事,这样今年刚好就能批下一批大额款来扩建高专,夜蛾到时候高兴还来不及呢。”五条悟让他放下心来。
“对了,我借你的宿舍洗把脸可以吗?”五条悟指了指门旁的卫生间。
“当然可以。”夏油杰道,然后犹豫地问起:“悟,你还住在隔壁吗?”
卫生间传来滋滋水声,五条悟的声音隔着门传来:“没有,这里是学生宿舍区,我现在在教师宿舍,离得八丈远呢。”
“这样啊……”夏油杰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卫生间的门碰得一声打开,五条悟拿毛巾擦着脸,从里面走出来,感叹道:“以后再也不能碰酒了,真可怕,我感觉我到现在都还有些懵,话说,去总监部之前都发生了些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
夏油杰嘴角一抽,慌忙道:“没有,什么都没发生。”
“真的吗?”五条悟有些庆幸,将毛巾挂回挂钩上,却又百思不得其解,“我还以为我会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呢,结果居然什么都没有,我记得高专那会儿不是这样的,莫非是因为我长大了,成熟了?”
“或许吧……”夏油杰不敢告诉他真相,五条悟的上衣兜里现在还放着三个钥匙链玩偶呢。
将人安顿好后,五条悟拍了拍手上的灰,“我先回去了,杰也早点休息吧,明早我会来找你的。”
“好。”夏油杰站在门边,目送着五条悟的离开。
十分钟后,待彻底看不到五条悟的身影,夏油杰快速回到屋里,反锁上门,从收纳他的物体的箱子里翻出了一个熟悉的黑色笔记本电脑。
他随意擦拭了一下,打开机,十年前的版本居然还能用,他小心翼翼地连上网,查阅起男的该如何跟男的做那种事。
他不是没有涉猎过这方面的知识,但和同性的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既然已经决定尝试给自己一个机会,他决定努努力,给悟一个惊喜。
北海道。
“感觉也没有那么想象中的那么好喝, 怎么能值好几个亿呢?”孔时雨的办公室内,真人大言不惭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