奖牌:等它下了,咱们就去疗养院后山那里拍,有意境。
木西:到时候你去不去啊?@林
林:去,我接你。
那寇栖就放心了,算起来那个时候他差不多该补充精气了。他看了眼时间,中午十二点,可以吃他今天第一顿饭了。
寇栖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就往楼下走,刚好碰上打算喊他吃饭的阿姨。他注意到桌子上有三副碗筷,“来客人了吗?”
像是为了回答他这话,又像是为了防止他端着饭躲到楼上,在寇栖话音落下的那刻,两道人影出现在了楼梯口。其中一人是寇父,另一个就是今天的客人了,扎着半丸子头的男性,打眼一看,就是符合艺术家刻板印象的模样,只是掺杂了点圆滑。
男人看见楼下的寇栖,扬起个笑,热切道:“这个就是寇栖了吧。”
寇栖点点头,礼貌回应:“你好。”
男人介绍自己,是个偶尔画画的,名字叫陶扬,然后就开始了对寇栖的赞美,“寇总带我看了你的画,实在是有灵气,小小年纪,就这么厉害,将来会有多厉害,我都不敢想了。”
被夸的寇栖嘴角都僵了,不好意思地干笑,“没那么夸张。”
结果名为陶扬的男人更来劲了,又是哐哐一顿夸,好像寇栖的画是天上仅有,地下绝无,看不到是莫大的损失。“这些画应该摆出去让大家都看看才对啊。”
寇栖对自己的水平还是很清楚的,有一点厉害,但不多,绝对没到被人这么夸的地步。
不过他更清楚,陶扬表面在夸他,话却都是看着他爸说的,夸他只是用来哄他爸高兴的途径而已。不过可惜了,天底下就没有比他爸更理智的人了——
寇父微微颔首,认可道:“是,他确实很有天赋,之前我给他请的老师也这样说过。”
寇栖听了他爸的话,嘴巴差点没合上。
他爸对他这个儿子的认知这么不清晰的吗?
陶扬许是见反应不错,夸人的劲头更足了,差点把寇栖从头发丝夸到了脚后跟,最后还表现出了意犹未尽,“也是巧了,最近我刚好想办个画展,让人看看年轻一代新锐画家的潜力。要让我说,寇栖参加正合适。”
甚至没能插上话的寇栖:“啊?”
认真的吗?
“你要自信一点,没问题的!”陶扬满脸肯定。
寇栖被这种鼓励的眼神注视着,差点要以为他真是什么璞玉了,不过他对画展确实感兴趣,毕竟谁会不喜欢让自己的作品被人看见乃至欣赏呢?“好,那画展有主题吗?”
陶扬吐出一个字:“爱。”
“这个具体的定义不拘束,友情、亲情、爱情,甚至是对物件的爱都行。”
事情就这样定下。
寇栖去疗养院时还说起了这件事。
概念好理解,但要怎么表达出来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如期而至的雪将山中的景象变成了无边无际的白,纯洁,冷冽,墙上的积雪被麻雀踩出一列列的树枝状脚印。
江项相当给面子,给出了一万分的支持,“陶扬我听说过一点,他画画得还行,主要是能说会道的,所以在他们那个圈里人脉不错,总是筹办着办各种展,然后拉点赞助什么的。到时候我去给你拍两张照片。”
林牧时也点头,但他的重点在于,“你要画人物吗?”
寇栖点头,“我比较擅长这个。”
林牧时抿下唇线,“那你还要画那个陆今安?”
寇栖还没想过这个,这次的画要摆出去给大家看,“得看他愿不愿意。”
本以为只是随口一问,却见林牧时轻扯嘴角,“画我怎么样?”
“真的假的?”这对寇栖算意外之喜了,当然是想都不想地一口答应,眉眼弯弯,“你要说话算话。”
“那你还画陆今安吗?”林牧时再次发问。
寇栖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你不想让我画他。”
“为什么?”
“没有理由。”
性情那么古怪的吗?行吧,气场不和这种情况也是存在的,寇栖没所谓,“那就这样说好了。”
他垂眼间想起什么,“思思走了吗?没什么问题吧?”
江项正在埋头摆弄他那大炮一样的相机,随口答了句:“还没,好像是今天走。”
寇栖:“但我今天过来没看见思思。”凑过来的小孩子中没有。
“是,思思昨天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雪,受了凉,感冒了,就一直待在房间里没出来。”江项前天就到了疗养院,自己先到后山那块把拍摄的具体位置定下来了,对院里情况也比较清楚,“不严重,就是流点鼻涕。”
寇栖闲着也是闲着,“我去看看她。”
第30章 都怪我吧
寇栖到的时候, 思思戴着口罩来给他开门,一如既往地喊了声“哥哥”,唯独露出的眼睛弯成月牙, “我今天就要走了, 妈妈说以后我就可以和其他小朋友一起上学了。”
寇栖摸摸小孩脑袋, “真好。”他被拉着往屋里走, 看到了桌上堆放的琐碎玩具以及一些简单的折纸。
“这是朋友们给思思的送别礼物。”思思很珍惜地拿起一只纸鹤, “哥哥也给我折一个好不好?”
小小的要求,寇栖应了声“好”,伸手去拿折纸, 却刚好看到了桌上写到一半的信, 没等他发问, 思思主动展示给他看, “这是我给阿姨写的信,马上就完成了,哥哥待会儿能不能帮我送给阿姨呀?”
“思思为什么不自己去送呢?”寇栖想不明白。
思思揪着衣角,“我会舍不得阿姨的。”
于是寇栖折着纸鹤,看思思将那封信给写完。短短的一封信, 还有许多字用得是拼音,最后一句话是:思思已经好起来了,希望阿yi也neng早点好起来。
寇栖高中时出于无聊, 读过一点心理方面的书, 知道对于精神方面存在问题的病人应该小心且谨慎, 不能给到过分的刺激。但对于“过分”的界定,他并不清楚, “哥哥把你的信给李医生看一下,问问能不能给好吗?”
思思点头, 然后给了寇栖一个抱抱,“其实我有点不想走,但妈妈说思思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
寇栖先找到李医生,简单概括了一下情况,“可以吗?”
五六行字,大概扫上一眼就能知道内容,李医生点头,“可以,安女士最近状态不错,现在应该在三楼的礼堂,你方便吗?我可以转交。”
寇栖答应了要送信,也没其他事要做,和李医生告了个别就往三楼礼堂去了。
走到三楼,便听到了并不连贯流畅的琴音,顺着声音走到三楼边角,从门口的透明长条玻璃窗看到手按在钢琴,坐在琴凳上的女人——林牧时的母亲,安女士。
冬日穿的衣服就算身处室内,也肯定要比深秋时更厚实一点,这次安女士穿的并非连衣裙,而是高领的驼色毛衣搭配半身长裙,不是显身材的打扮,但依旧能看出要比以前瘦许多,脸颊都凹陷下去,像是过了时气的花,美丽却透出颓败。
寇栖轻轻敲了两下门。
安女士侧过头,勾起嘴角,“请进。”她笑得温婉,毫无锋芒,“这是我第二次和你说话。我的记性还不错对吧?”
“对。”寇栖走过去,开门见山地将信递出去,“阿姨,这是思思让我转交给你的信。”
安女士接到手中,却并没有拆开看,而是看似随意地放在一边,手指重新按上琴键,几声短促的琴音响起,她有一双漂亮的手,“谢谢。”
她停顿片刻,“他们说我儿子弹钢琴很厉害。”
这话来得没头没尾,寇栖没见过林牧时弹钢琴,对水平自然更是一无所知,不过也并不妨碍他配合,“林牧时?他确实做什么都很厉害。”
安女士笑笑,将她儿子的姓名重复一遍,“林牧时。”
“这是我特意找大师起的名字。”
“挺好听的。”
在寇栖刚产生女人也没那么不在意林牧时的念头时,就听见安女士继续道:
“大师说这个名字好,我的琳琳转生后叫这个名字最合适。”
这突然扯到哪里去了?寇栖有点懵,不过也正常,毕竟眼前的是个精神不健康的病人,“什么转生?”
安女士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琴键,“轮回你不知道吗?有人养了小狗,在小狗死掉后生孩子,发现孩子会有之前小狗的特点,像是胎记,又像是对狗狗的名字有反应。是不是很神奇?”
巧合吧?寇栖没直接说出口,只是蹙起眉。
“因为很喜欢所以才会重新回到那个家。”
说到这里,安女士情绪急转直下,消极下去。
“是我对琳琳不够好,所以她才没有回来找我。”安女士轻捶两下胸口,眼眶通红,声音已经染上了哭腔,“她不想原谅我。”泪水汹涌,不一会儿便打湿了整张脸。
寇栖赶紧在手机上联系了一下江项,试图间接联系一下李医生。
结果赶来的是林牧时。
身为他母亲的女人正俯身痛哭,目睹这一幕的林牧时却只是站在那里麻木地看着,无动于衷。
只有寇栖在着急,可他实在不擅长安慰人,也不明白具体情况无法对症下药,只能干巴巴地说:“阿姨你别哭了,你那么爱林琳她能感受到的,肯定不会怪你的。”
安女士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更接近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口中喃喃,“琳琳,为什么不回来?妈妈会当个好妈妈的。”
寇栖用眼尾瞥了林牧时一眼,心道够呛,林牧时的现状摆在这里呢。他真诚建议:“你可以给林牧时当个好妈妈。”
安女士沉默,泪如雨下。
她抬头,看见了站在那里的林牧时,含糊不清道:“错了,你不应该是我的孩子。”
林牧时自嘲地勾起嘴角,语气甚至可以说是心平气和,“嗯,都是我的错,怪在我身上好了,是我厚颜无耻占了你给林琳的位置。”他是不是应该和林琳一样去死?
这话对一个病人而言,有些过分尖锐了。
安女士呐呐道:“我没这么说。”
林牧时无情拆穿,“但你是这么想的。”
他嘴角落下,面无表情,用着漠不关心的语气,“随便你,我无所谓。”
无所谓,是真的吗?
那为什么在说话时拳头握紧了?
母子之间的对话,没有寇栖这个外人插嘴的空间,可他看的清楚,林牧时绝对在意。
李医生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打破沉默,“安女士,到了聊天的时间了。”
安女士站起身,与林牧时擦肩而过,一次次地扭过头,最后走回来拿起了思思的信才离开。
等人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林牧时那张仿佛对任何事都不上心的脸,少有的浮现出挫败无力,他长舒一口气,并没有随之放松。
“这乱七八糟,怎么也怪不到你头上的。”
寇栖走到他跟前,组织着合适的措辞,“阿姨就是现在生病了,所以才……”
话没说完,他被抱住。
林牧时并不用力,头埋在寇栖的颈窝,呼吸都变得缓慢下来,像是受伤后只能自己舔舐伤口的小动物,笨拙地等待自愈。
寇栖在短暂的犹豫后回抱,轻拍两下,苦着一张小脸,“受不了了,我也好难受。”记挂死去的孩子不是错,但要因此伤害还活着的人,那是另一种形式的残酷。
是因为生病吗?
林牧时清楚。
甚至可以说是截然相反的情况。正是因为他妈的状态好起来了,所以才会产生这种念头。将错误怪到另一个人头上,降低自己的负罪感与痛苦后。刚从李医生口中得知时,他只感到讽刺。
同一个动作保持太久,寇栖都快僵住了,他以为林牧时哭了,结果没有,抬头时甚至看不出一丝难过。像是刚才的争执不过是场单方面的错觉。
江项的拍摄没有被耽误。
本来时间就定在下午。
江项提供的是一件墨绿色袍子样式的衣服,用他的话来讲这个设计有一点风都能搞出仙气飘飘的效果来,看起来又足够随性舒展,和无边际的白雪相衬,是新生的寓意。
寇栖抽抽嘴角,他能理解这个理念,不过不妨碍为之头疼。
这衣服的随性是看起来,但穿起来是个技术活,五件套的设计,然后有一条近乎四米长的嫩绿条带穿插其中,每个位置都有讲究。
他第一选择是让江项这个“罪魁祸首”来帮他穿,结果进来的人是林牧时。
林牧时还问他,“为什么不喊我?”
寇栖眨巴下眼睛,“我应该喊你吗?”这里面应该没有林牧时的事吧?难道,“这个衣服是你推荐给江项的?”
“不是。”林牧时从寇栖手中接过条带,蹲下身。
寇栖的脚踝被抓住,无意识瑟缩一下,“你手好热。”精气旺盛的人是这样的。他一般,在冬天脚就没有暖和的时候。
林牧时半跪在他的面前,是个可以满足视觉享受的画面。
出挑到带有锋芒的一张脸,黑发黑眸,冷白的肤色,极致对比,有点小憋屈的动作,但因为足够俊美且身材优异,令寇栖联想到的是冷酷侍卫一类的角色。
林牧时的手心的皮肤并不细嫩,而是带有一层薄茧,大概是锻炼所致,糙糙的。
握住寇栖脚踝的存在感让人忽视不能。
他晃了下没被抓的那条小腿,没话找话,“你说这衣服是谁设计的呀?”
是给人穿的吗?
林牧时答:“是江项他姐姐。”
寇栖:“……挺好看的。”
林牧时起身,开始缠腰部的条带。
条带从后腰最终缠绕到脖颈,林牧时伸出手,是个近乎拥抱的动作。
寇栖撑着胳膊,垂眼,视线无意间落在面前人泛红的耳根,然后,伸手捏了一下。
林牧时蓦然抬头,却没有做出抵触的反应,只是眼神有些莫名地看向寇栖,“别捣乱。”
寇栖“哦”了一声,讪讪收手。
不知道是不是魅魔需求作祟,他一个没注意就想对林牧时动手动脚,“你耳朵也挺烫的,平时都这样吗?”小火炉一样。
“不是。”
林牧时否定了,可也没解释他耳朵发烫的原因,而是在给寇栖脖子上的丝带固定时,薄唇轻启,“绿色很适合你。”
简单的一句话,却从哪里透出些不寻常,可能是脖子被触碰到产生的轻微痒意,让寇栖莫名不自在,“谢谢。”
这不是件保暖的衣服,比起寒冬,更适合春秋季节。寇栖穿好后,让江项验收了一下成果,然后迅速地裹上了一件长至小腿的羽绒服。
江项满意点头,“现在时间还差一会儿,挺冷的,我们去之前先把姿势给定下来怎么样?”
说着,他拉出椅子就那么一坐。
寇栖也跟着坐下,他对自己摆pose的水平十分有数,没有浪费时间的必要,“你决定好了,让我学就行了。”
江项也没扭捏,站起身,咔咔咔摆了好几个动作。
那做作程度,让寇栖没眼看。
偏偏他还振振有词,“动作可以在互动中抓拍,最关键的是眼神。”
“什么眼神?”
江项摸着下巴,“天然。”
“……好抽象的词。”不过寇栖也是搞艺术的,大概能理解。
江项又补了两个字,“喜爱。”
这个就简单了,寇栖喜爱的东西不要太多。
江项紧跟着一句,“就你平时是怎么看……”他话说到一半,顿住了,眯了眯眼。
寇栖还在眼巴巴地等待下文,“我平时是怎么看?”
江项本来是想说林牧时的,但回想一下,好像并不符合他的要求,突然感觉哪里不对,他摇摇头,“你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吗?”
“喜欢玩游戏行吗?”
“行,你就想着自己马上就要玩到最喜欢的游戏了。”江项将刚才不自然地停顿一笔带过。
看人和看东西肯定不一样,但也得有点共通之处吧?爬山到拍摄选地的路上,江项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寇栖最后给他的眼神确实到达了喜爱的标准,可,和寇栖平时看林牧时的眼神在某些方面有着本质的区别。
他轻咳两声,将两个朋友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寇栖,林牧时在大学是不是挺受欢迎的?老有人跟他表白。”
寇栖帽子围巾一应俱全,只露出一双澄澈的眼睛。他先是重重点头,仔细想了一下,又摇头,“我就碰见过一次,是个男的跟他表白。”然后过两天,那男的就看上他了,简直可恶。要联系方式的也没几个。
他慢下脚步,用胳膊肘撞撞林牧时,“你烂桃花都被我引走了,和我当朋友还是有好处的嘛。”
林牧时:“别理他们。”
“当然了。”寇栖的脸往围巾里缩了缩。
江项完全没看出他想要的吃醋痕迹,倒在林牧时那里琢磨出点儿占有欲,扯扯嘴角,什么情况?“路稍微有点远,你们现在还可以吧?”
寇栖自信地打了个没发出声音的失败响指,“易如反掌!”
——才怪!
“怎么还没到啊?”
“马上马上。”
这是他听到的第几次马上了?江项这家伙对于“马上”的释义是不是理解有误?
寇栖体力好是好,就是怕冷,风一吹整个人都僵了,后半段直接贴着林牧时走,把人当成挡风的工具。
他牙齿打架,颤着声线,“我不保证有勇气把羽绒服脱下来。”
江项忙不迭拉他一把,“别啊,来都来了。”
这话真是什么时候都好使。
都折腾这么久了,干脆把事了了算完,到达目的地,寇栖硬着头皮把羽绒服一拉,立刻贴到精气外溢的林牧时身上,他的小火炉。
林牧时被抱了个猝不及防。
寇栖被冻的两眼泪汪汪,“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一想到连鞋子都要脱掉,他就想给江项来上两拳。
第31章 看的眼神
“你们看, 我选的这地方,现在这构图,少说一万分有了。”江项可是在山上逛了好几圈, 才定下的这个位置, 一定要让两个朋友和他一起欣赏, “这棵歪脖子树可不简单, 能把画面给切成两块, 寇栖再往那儿一站,这不拿奖简直天理难容。”
快被冻成孙子的寇栖:“先把照片拍出来再说吧。”
长冻不如短冻,他动作麻利地脱下鞋子, 就往江项让他站的位置走, 也是体验了一把小美人鱼走路的感觉, 每一步都需要勇气的加持。
袍子上穿插的丝带随寒风飘摇, 寇栖的魂儿也快被一起吹走了,他硬着头皮转了两圈,然后又听着江项的话往远处走,躺在雪地中闭上眼睛,“可以了吗?”
江项按动着快门, 往前翻了两下,往手上哈了一口热气,“差不多, 寇栖, 你能跳起来吗?跳得舒展一点。”
寇栖试着跳了两下, 他整个人都要僵住了,要他舒展起来实在为难人了, “我又没学过跳舞!”
现在的温度,风吹过来他都想把自己整个团起来, 江项还在那里说:“怎么自然怎么来就行。”
寇栖搓搓胳膊,回想着江项给他打的样,又做了两个动作。
少年身形纤细,一袭绿袍,肌肤被映衬的更加白皙,是雪地中唯一的色彩,鲜活而美丽,真像是挣扎着长出新叶的绿芽。就连被冻红的脸颊以及手指,好像是恰如其分的点缀。
不巧,一阵寒风刮过,将树枝上的雪吹落。
寇栖被砸个正着,他闭眼。
江项抓拍完成,“行,差不多了,快点把羽绒服套上吧。”宣布收工。
可算结束了,寇栖抹了抹脸,将脸上的雪花弄掉,忍无可忍地吐槽:“你这是什么人与自然啊,分明是自然暴打人类好吗?”
话音落下,林牧时已经拿着羽绒服站在了他面前。
寇栖伸手去接,林牧时却没给他,而是利落地脱下了自己穿着的羽绒服。
下一刻,寇栖披上了并不属于他,有些过分宽大的衣服,上面还有人体温度的残留以及浅淡的香味,满是另一人的气息。
他和林牧时互换了衣服。
林牧时给他围上围巾,将冻红的耳尖还有鼻头全都裹住,蹙眉道:“要不要再喝点热水?”
“要!”寇栖仰着小脸,看面前穿着不合身衣服的人,嗡里嗡气地嘟囔,“我离被冷死就差那么一点。”脚都要没知觉了。
他在忙着回升体温,而负责拍摄的江项在看着相机中拍出的照片皱眉,恍然道:“寇栖,你说的有道理啊!”
寇栖抿了一口热茶,“哪句话,什么道理?”
江项拍手道:“就是你说我拍的是自然暴打人类。”他越想越不对头,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我想拍新生的概念,但是,是让人模拟绿芽,反而弱化掉了人那部分,并没有很好的体现出人和自然的关系。”
寇栖掀起眼睫,有种不祥的预感,“所以?”
江项答:“所以这个照片拍出来肯定不行。”
对于这个结果,寇栖微笑脸,靠在林牧时身上,问了一个显得莫名其妙的问题,“哎,这个地方是不是很少有人来呀?”
“嗯,怎么了?”林牧时把热水袋塞寇栖怀里。
寇栖点头,抱着热水袋,“那这地方还挺适合当抛尸地的,你说我在这里给江项宰了,怎么样?”该死的,这照片没用,那他和被耍了有什么区别?
“不怎么样!”江项直接抢答,苍蝇搓手式疯狂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寇栖我请你吃火锅暖暖身子行吗?我是刚意识到,不是想故意折腾你,这里还有暖宝宝,你赶紧贴两个。”
寇栖凶巴巴地给了他一拳。
江项一声闷吭,捂着胸口,“我忏悔。”
秉承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他干笑,“就当拍个艺术照了,其实也蛮不错的,特好看。”江项一边说,一边拿相机过来给寇栖展示,“你看这眼神,多倔强啊。”
寇栖摇头,一字一顿道:“不是,那是想杀人的眼神,看不出来吗?”他现在只恨自己太多嘴,拍都拍完了,还嘀咕那一句干嘛。
三人回到疗养院,寇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个热水澡,这种拍摄一辈子有一次就够了。
浴室内水汽氤氲,水珠从肌肤滑落。
寇栖呼出一口气,简单擦了两下头发,先给家里的阿姨发消息说今天在外面吃晚饭,会晚点回去,让她转告一下他爸,别像上次一样搞那么大阵仗找他。
江项把拍出来的所有照片都发到了三人小群中。
寇栖吹完头发到餐厅,江项正在和李医生介绍他的理念还有构图,看见寇栖过来,急忙挂上一个心虚的笑脸。
“还冷不冷啊?”
当着长辈的面,寇栖不好翻白眼,皮笑肉不笑道:“绝对没有下次了。”
“别啊。”江项起身,推着寇栖坐下,“我拍的真挺好看的,你再认真欣赏一下呢?下次拍我一定提前考虑好,体现人和自然的相处,不会像这次折腾了。”
好不容易拍出来的照片,不好好看两眼,寇栖都对不住自己。
大概是江项一直把“眼神”这个词挂在嘴边,搞得他也不自觉地在意,关注到眼睛。
很遗憾,寇栖没能从自己的眼神中读出好冷的信号,“我表情管理还行。”
他又划了两下手机屏幕,“你还拍了林牧时啊。”
好看的人站在那里就是一景。
“顺手的事,帅不帅?”江项自己肯定是满意的,“拿去当手机屏幕。”
寇栖大咧咧翻个白眼,怎么还替人自恋上了?他就算要拿照片当手机屏幕,也肯定是用他自己的,用好兄弟的算怎么一回事?不过,“林牧时是在看我吗?”
这个眼神………
“他还挺心疼我的。”这话有点说不出的怪,可照片中的人表情就是这样,而且还有那么点不寻常的地方。
正在此时,林牧时端着碗从外面走进来,“赵阿姨煮了姜汤,我在里面加了糖,味道还好,寇栖你喝一点。”
寇栖抬眼,注视着眼前人。
林牧时将碗放到桌上,“怎么了?”
寇栖打了个喷嚏,吸吸鼻子,“没什么,就是发现你对我挺好的。”
林牧时被发了好人卡,“感动了?”
“一般般吧。”姜汤这种东西,就算放进去一斤糖,也好喝不起来,寇栖当成药,一口闷掉,然后站起身,“我得回家了。”
寇栖回到家,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去了画室,他坐在画布前,一直在思索眼神的问题,凭借着印象,描绘出了林牧时的凤眼。
他和画出来的眼睛对视良久。
寇栖曾经看到过这样一句话,说是喜欢这种感情,就算捂住嘴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无法遮掩。林牧时长了一双冷冰冰的眼睛,看什么都透出点漫不经心的傲慢,可什么时候,看向他的眼神——
寇栖咬着嘴巴,是他自我意识过剩的问题吗?
本来他也不是多会看眼色的人,扯什么看眼神判断喜不喜欢,要是判断起来真那么容易,虐恋情深的故事数量至少要减一半。
其实最大的问题在于,林牧时最近的行动。
过分的……纵容。
对,纵容,寇栖确定是这个词,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他的感觉,纠结到搓脸,自言自语:“是因为关系好起来了吧?”
他太膨胀了。
居然怀疑林牧时喜欢他。
那可是说过和男人在一起不如去死这种话的人。
但万一呢?
与此同时,疗养院爆发了一场争吵。但就具体情况而言,说是单方面的批判斥责更加合适。
正在出差的林父接到妻子的电话后,大老远地赶来安慰,看到他儿子后大发雷霆,“你一定要刺激你妈吗?!你妈是病人,你做的事是在伤害她,你没有心吗?”
林牧时牵动嘴角,“我没有顺着她说话吗?”
林父高高地抬起的手,落在林牧时的脸上,响亮的一声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