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专属跟踪狂by桃白百
桃白百  发于:2024年10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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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向阳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
又按了一次门铃,还是没反应。
难道付尘雨晕过去了?!
他吓得赶紧拨打付尘雨的电话。铃声响了两下,被切断了。
紧接着,手机上收到了一条消息。
——我真的没事,你回去吧。
向阳震惊了。
为了不去医院,连他的面都不肯见,至于吗?
饶是向阳这样的好脾气,在呆滞了片刻后,心口也冒出了点儿火气。
他发了一条语音。
“你开门,不然我在你们小区里裸奔。”
付尘雨飞速回复。
——别!
向阳左右看了看。这栋楼一梯两户,另一家人家紧锁的大门上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应该很久没人出入了。
楼里有电梯,通常不会有上下楼的人经过,楼道里安安静静的。
于是他把手机踹进兜里,双手拉起T恤下摆就脱。
他原本想的是,脱了以后赶紧拍张照片发给付尘雨看再穿上,却不料衣服才刚掀过肚子,面前紧闭的大门“啪”一下开了。
付尘雨一把拉住他,将他扯进了房间,飞快地关上了门。
这场面与向阳之前的想象何其相似,却又大有不同。
付尘雨泛着红的面颊上透着显而易见的慌张。
“……你在猫眼里看我啊?”向阳问。
“我去过医院了,”付尘雨扣着他手腕的手发着烫,“医生说没什么事。”
向阳抬起手,拨开了他的刘海,覆在了他的头上。
热度惊人。
“你管这叫没事?”向阳气哼哼的,“我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傻,别想拿网上下载的图片骗我。”
付尘雨自知事迹败露,心虚地撇过头:“你陪陪我,我很快就好了。”
“我昨天陪过你了,你现在不还是烧着?”向阳说。
“早上退了,”付尘雨说,“是你走了以后才又烧起来的。”
真是强词夺理。
“那我陪你一起去看医生,能好得更快。”向阳试图用他的逻辑打败他。
两人对视了会儿,付尘雨嘟囔:“……只是发烧而已。”
向阳抬手指他:“逼我出去果奔是吧!”
付尘雨赶紧拉住他。
沉默了片刻后,付尘雨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好吧。”
上了车,向阳态度迅速软化。
“你要不要先闭上眼眯一会儿,等到了我叫你。”他对付尘雨说。
付尘雨摇了摇头,并不看他,视线落在窗外,一副静不下心的样子。
“你为什么那么不喜欢去医院?”向阳问。
“没有人会喜欢医院吧。”付尘雨说。
但他的不喜欢,显然和普通人的不太一样。
向阳犹豫了会儿,主动拉住了他的手,说道:“但是你愿意去,我很高兴!”
付尘雨回过头,向阳对他露出笑容,又说:“没什么好怕的啦,我陪你啊。”
付尘雨的嘴唇动了动,之后靠近了些许,轻声问道:“可以亲你吗?”
前排还坐着司机,不太好吧。
向阳这么想着,抿了一下嘴唇,然后用更小的声音回答:“……哦。”
没关系的,那只是个陌生人。
生着病的人总是有特权的。
付尘雨的嘴唇也很烫。
向阳以为自己应该张开嘴,可付尘雨却只是浅尝辄止。他短暂地碰触,很快分开,之后也对着向阳笑了起来。
一个纯粹的、不沾染任何欲望,只表达亲昵的吻。
“前面到了,停在路边可以吧?”司机突然开口。
向阳赶忙后退,非常大声地应道:“好的!”
本以为以付尘雨一贯的别扭性子,之后还会有一番折腾。
却不料进了医院以后,他却变得十分配合,全程乖巧又老实。
他们很快量了体温、挂了号,又开了检验单。
排队等待验血叫号时,付尘雨明显是困了,一副睁不开眼的萎靡模样。
急症大厅里坐满了人,并没有空座位。向阳看着心疼,想让他靠着自己,又偏偏个子不够高。
“你还好吗?”向阳担忧地问。
付尘雨闭着眼,点了点头。
明明看起来一点也不好。
向阳忍不住抱怨:“……应该早点来的。”
付尘雨不吱声。
广播里报出了付尘雨的名字,向阳赶紧拉着他往里走。
排在他俩前面的,是一个由妈妈陪伴的小女孩。小女孩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被妈妈搂在怀里。
向阳看着身旁比自己还高上一些的付尘雨,不禁有些恍惚。
“学长,你先把袖子拉起来。”他提醒付尘雨。
原本快要睡过去的付尘雨瞬间睁开了眼睛。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却没有动弹。
小女孩儿很快抽完了血。
护士十分麻利地取出了新的抽血针,喊道:“下一位。”
“快点快点!”向阳推他。
付尘雨坐在了窗口,这才慢悠悠地撸起了袖子。
他的手臂皮肤同样苍白,几乎透明一般,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十分明显。
一看就是很好抽血的类型,可护士在看到他的手臂后,却是极为短暂的愣了一下。
向阳也愣住了。
付尘雨的手臂上,显眼的不只是皮肤下的血管,还有从手腕到手肘分布着的至少十几道长短角度都几乎一致的浅色疤痕。
护士利落地抽完了血,把止血棉球按在了付尘雨手臂,叮嘱道:“半个小时后取报告。”
付尘雨站起身,同时快速地拉下了袖子。
“你要按一会儿才能止血!”向阳提醒他。
付尘雨看了一眼手里的棉球,轻声说道:“没事的。”
他说着走到了角落的垃圾桶边,把沾了一点血液的棉球丢了进去。
向阳看着他已经拉下袖子的手臂,想问,又开不了口。
时间短暂,他又过分惊诧,并没能看得太仔细,但也能大致分辨出那些伤痕应该是被极为锐利的器物所伤。
他下意识怀疑是割腕,很快又觉得不像。
伤口只有极少数在靠近手腕的位置,一道一道间隔均等,过分整齐,显得动手的人十分冷静。
见向阳愣愣地看着自己不说话,付尘雨对他笑了一下,然后问道:“可以不可以让我靠一会儿?”
向阳赶忙走了过去。
付尘雨伸出手臂,从正面抱住了他,之后几乎把所有分量都卸在了他的身上,脑袋搁在了他的肩膀。
向阳抱着他的背脊,只觉得肩头热烘烘的。
“学长,”他小声问,“你的手臂,痛吗?”
付尘雨动了动,好像在摇头。
“……我不是说抽血,”向阳抿了一下嘴唇,“是,是……”
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述。
付尘雨或许并没有听懂他的意思,所以没有回应。
“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向阳继续说道,“我在你的手臂上看到了一些奇怪的印子。”
这好可能不是一个应该问出口的问题,但他忍不住。
“小阳。”付尘雨轻声唤。
向阳立刻回应:“我在!”
付尘雨侧过头,在他肩颈嗅了嗅:“你好好闻。”
“……”
向阳本能地缩着脖子闪躲。
“别动,”付尘雨收拢了手臂,“我站不稳。”
向阳不得不僵着身体,一动不动。
付尘雨显然是刻意避而不谈,他也不好意思再去追问了。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会留下那么多的伤痕,一定不是什么开心的故事吧。
意识到付尘雨不愿意告诉自己,向阳不禁感到有些失落。
但他还是继续安慰。
“再忍一会儿,”向阳轻轻地拍着付尘雨的背脊,说道,“看完就立刻回去休息。”
“不急,慢一点也好,”付尘雨似乎是笑了一下,“我想跟你待在一起。”
向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脑中依旧还是方才所看到的画面。
付尘雨苍白的皮肤,青色血管顺着钢针流出的深红色血液,还有那一道又一道的疤痕。
过去,他一直默认着付尘雨总是穿长袖是因为天生体寒,怕冷。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他问了付尘雨一个过去曾经问过的问题:“学长,你喜欢痛吗?”
付尘雨的回答也和当时一样:“不喜欢。”
他说完顿了几秒,又轻声强调:“非常讨厌。”

第30章 变态学长和东郭先生
问诊时,当医生得知付尘雨已经烧了两天,并且昨天晚上就上了三十九度,当下便问为什么不早点来。
付尘雨沉默以对。
医生开了退热针和消炎药,需要挂水。
付尘雨依旧老实,半点不挣扎,乖乖地打了屁股针,又被向阳领着去了输液室。
明明一点也不害怕打针吃药,却讨厌医院,多奇怪。
付尘雨挂上了水,迷迷糊糊地靠着椅背,却并不睡,半睁着眼一直看着向阳。
向阳回看过去,他便对向阳露出笑容。
“休息一会儿吧。”向阳说。
付尘雨睫毛轻轻地颤了颤,闭上了眼,又睁开,说问道:“可以拉你的手吗?”
向阳把手递过去,让付尘雨将输着液的手覆在自己的掌心上。
冰凉的液体顺着钢针进入付尘雨的血管,让他的手也变得凉凉的,不再滚烫。
“我陪你,”向阳说,“睡吧。”
付尘雨终于老老实实地合上了眼。
向阳侧过头,看向他一直遮到手腕的长袖,脑中又一次浮现出了之前的画面。
就这么看了会儿,付尘雨忽然睁开了眼。
“我睡不着。”他说。
说完,见向阳担忧地看着自己,他又补充:“我在医院总是睡不好。”
向阳本就是藏不住心事的人,见他主动提起,立刻问道:“你为什么那么不喜欢医院?”
付尘雨尚未回答,走廊里忽然传来一阵哭喊声。
声音悲恸,声嘶力竭的,以至于乍一听根本分不清性别。
不远处正在为病人扎针的护士抬起头来淡淡地看了一眼,之后若无其事地继续自己的工作。
付尘雨手上的针也是她打的,向阳方才短暂地同她交流几句,记得她是个非常温柔又耐心的年长女性。
输液室里还醒着的病人多多少少都被这哭喊声影响,还有好事的陪伴家属走到门口去张望。
但护士阿姨却波澜不惊。给病人固定好针头,她轻声细语地叮嘱过注意事项,之后便匆匆走向下一位病人。
“……好吵。”付尘雨皱起眉来,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头痛。”
“那怎么办,”向阳为难,“这里的门应该是不让关的吧。”
若那声响是恶意吵闹喧哗,还能上前制止。但眼下这种情况,是不好劝、也劝不住的。
“所以我才讨厌医院。”付尘雨说。
向阳心头也有些压抑。
方才那位护士为病人拔了针,从他们身旁经过,快步走向了护士台。
“……她好像见怪不怪了。”向阳感叹。
“你有没有戴耳机?”付尘雨问。
向阳摇头,问道:“就这么受不了?”
付尘雨抿着嘴唇,眉头紧锁。
所幸嚎哭是一件需要消耗巨大体力的事情。那声音持续了一会儿,逐渐轻了下去,很快听不见了,想来与他们离得并不近。
付尘雨浅浅地舒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向阳试探着问道:“学长,你是讨厌吵闹,还是单纯的讨厌……那种声音?”
“都不喜欢。”付尘雨说。
又过了片刻,走廊里再次传来了抽抽搭搭的声音,听着同方才是同一个人,只是隐忍了许多。
那声音逐渐靠近,从门口经过,又远离。
向阳终于看清,那是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妇人,走起路来已经不太稳当,被一个中年男人搀扶着。
很难想象那样瘦小的身材能发出方才那般声响。
直到那声音远去,向阳收回视线,发现付尘雨睁开了眼,也看着门口的方向,脸色阴沉沉的。
“坚持一下,”向阳说,“挂完水,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他说着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付尘雨的额头。
退热针很有效,已经不那么烫了。
“你感觉好些了吗?”向阳问。
付尘雨浅浅地点了点头。
向阳笑道:“太好啦。”
话音刚落,门外老妇人的哭喊声再一次地爆发出来。因为离得近,听起来也更为清晰,向阳被吓得抖了一下。
付尘雨的眉头瞬间纠结在了一块儿。
“回去好不好?”他可怜地同向阳打商量,“反正烧已经在退了。”
向阳为难,之后很快想出了办法。
他抽回了和付尘雨握在一块儿的手,起身站在了付尘雨的面前,用手掌捂住了付尘雨的双耳。
“这样,不听。”他对付尘雨说。
付尘雨抬着头,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缓缓地闭上了眼。
“……我听到你心跳的声音了,”他轻声告诉向阳,“噗通、噗通的。”
向阳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嗯。”
“还有轰隆隆的声音,”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覆在了向阳的手背上,“和咯吱咯吱的声音。”
向阳笑了:“那没办法,你忍一忍。”
他知道,用手捂上耳朵后,世界并不会变得安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吵闹。
透过手掌,能隐约听见心跳声,听见血液隆隆流过血管的声响,还有骨骼关节摩擦的声音。
“很好听,”付尘雨依旧闭着眼,“我喜欢这个。”他说着终于又露出了笑容,“是小阳的,生命的声音。”
哭喊声终于彻底消失,向阳放下双手,付尘雨立刻睁开了眼。
“我还在听。”他不满地抗议。
“很累!”向阳一屁股坐了回去,“是限时服务。”
付尘雨不再勉强,动了动胳膊,说道:“那把手还给我。”
向阳重新把手塞进他冰凉凉的手心下,同时强调:“是借给你。”
向阳在临近门禁时间时给褚非凡发了消息,褚非凡回了他一个翻白眼的表情包,非常阴阳怪气。
向阳为了自证,还拍了一张输液室的照片给他看,强调自己真的只是在陪付尘雨看病。
褚非凡给他回了一句:好一个温柔贤惠的小娇妻。
向阳生气,又懒得同他争辩,于是没回。
输完液,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
向阳开始犯困,付尘雨反倒比来时精神了不少。
走出医院,他立刻长舒了一口气,仿佛是逃离了什么极为恐怖的地方。
上了出租车后,付尘雨理所当然地报了自家的地址。
向阳坐在他身旁,忽然警觉。
好像一不小心,让自己陷入了十分危险的境地。
这个点回寝室会被记名字,可若去付尘雨家,以付尘雨现在的状态,会发生什么实在不好说。
“学长,你的烧已经退了吧?”他试探。
付尘雨轻快点头:“应该是的,感觉非常轻松。”
他说着又一次拉住了向阳的手,手指嵌入了向阳的指缝间,又微微收拢。
“……其实这里离学校更近吧,”向阳干笑,“要不先在校门口停一下,我先下车。”
两者相害取其轻,相比与健康状态的付尘雨独处,学校处分反而显得不那么可怕。
付尘雨摇头:“去我家。”
“不太方便吧……”向阳说。
“方便,”付尘雨语调温和,态度坚定,“去我家。”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俩一眼:“你们确定一下?”
无论是去哪儿,统共也就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并没有太多讨论的时间。
“就去刚才那个地址。”付尘雨说。
说完见向阳还想挣扎,他靠了过去,嘴唇贴着向阳的耳廓,轻声道:“不要闹了。”说着,他似乎是笑了一下,又补充,“会让我想亲你。”
他说得很轻,但车厢一片安静。
向阳不确定司机有没有听见,只知道自己的面颊快速升温,缩着脖子,不敢再轻易动弹。
在之后短短十分钟里,他在心中默默回忆了童年曾经听过的若干寓言故事。
比如农夫与蛇,比如东郭先生和狼。
他现在有了新的素材,变态学长和我。
付尘雨心情却是很好。
他主动问向阳:“你饿不饿?”
“……有点。”向阳说。
“那现在叫点吧,”付尘雨拿出手机,“到家以后能垫垫肚子。你好像不喜欢吃甜食,我家里没有你爱吃的。”
向阳立刻点头。
吃东西好,吃东西的时候总是安全的。
付尘雨替他叫了一份夜排档炒面,里面加了火腿肠鸡蛋和豆芽,只看图片都让人垂涎欲滴。
只可惜,当他们到达目的地,系统显示骑士还在送餐。
再次回到四面八方都是自己照片的屋子,向阳不安极了,视线不敢乱瞟。
“我想先洗个澡,”付尘雨说,“如果外卖来了,你就开一下门。”
向阳赶紧点头,同时在心中暗暗思考就这么偷偷溜走的可能性。
付尘雨取了换洗衣物,进浴室前犹豫了会儿,走到了他跟前,说道:“手机借我一下。”
向阳不明所以,从口袋掏出手机,递了过去:“你要做什么。”
付尘雨接过手机,转身走进浴室,关上了门。
片刻后,里面传来了水流声。
向阳恍然大悟。什么借手机,这是绑架人质!
他气得在屋子里团团转,思考要不要给付尘雨好好上一课。
大不了就是一晚上没有手机罢了,他就不信到了明天,付尘雨不会老老实实把手机还他。
还未下定决心,门铃响了。
他赶紧过去开门,一不小心,踢到了一个摆在客厅角落的东西。
“哐”地一声,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听起来一轮游戏应该已经结束,赶紧回去吧。
他耐着性子又把书往下翻了一页,却听一个女孩宣布:“来来来,先别说了,我们来复盘一下。”
付尘雨合拢了书本,烦躁地抬起了头。
在过去两年多的时间里,这个空间不算太大的房间一直是属于付尘雨的世外桃源。
人少,不用占座,比图书馆更安静,书架上还有着图书馆不曾收录的丰富悬疑类书籍。
付尘雨很喜欢,几乎每天都会过来。
所有社员默默地达成了共识,书架旁的角落是付尘雨的专属位置,不会有人随意靠近。付尘雨可以肆无忌惮地把自己的物品留在桌上,从不担心被乱动。
当他坐在那儿,时不时也有其他社员进出,但都很识相,总是离他远远的。
付尘雨对此早已习惯。
他从来都是不受欢迎的,从小到大,一贯如此。但无所谓,只要他自己不介意,该烦恼的就是别人。
一切都很好,直到本学年伊始,一个闹腾的女生接任了副社长的职务,从此之后,社团活动室再无宁日。
一群最烦人的社交恐怖分子门被集合在了这个原本安静的空间里,对愚蠢的游戏沉迷不易,发出大量的恼人噪音。
付尘雨只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开学前申请了外宿,给自己留了一个清净之地。
但此刻手上的书才看到一半,正是剧情最精彩的时候。社团规定,书架上的书可以随意借阅,但不能带出活动室。
付尘雨的视线扫过那些烦人精,心想着,赶紧复盘完毕然后滚蛋吧。
然后他发现,人群的最边缘,一个男生正扭着头看他。
四目相对,那人很明显地愣了一下,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付尘雨对此习以为常。
总是有人对他好奇。当那些探究的目光得到回应,又会立刻显得惊慌失措。
付尘雨偶尔也会对自己感到好奇。
在旁人眼中的他,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奇怪到了什么地步?
可惜,并没有人能与他探讨这个问题。
久远以前,诸多不愉快的经历让他有意识地回避任何与旁人的主动接触。
正当他又一次翻开书本,打算继续阅读,方才的那个男生又看了过来。
付尘雨嫌他烦,刻意地看了回去。根据经验,那应该能有百分之百的劝退率。
可对方的反应却与不久前截然不同。
男生略显紧张地往后仰了些,先是不自然地抿起了嘴唇,接着竟抬起了手,小幅度地朝他挥了挥,同时唇角扬起,挤出了一个略显腼腆的笑容。
他还比了个口型,好像在说,“嗨!”
这是在做什么?
付尘雨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在对自己打招呼。
普通人在这样的时刻,会怎么回应呢?
付尘雨快速地低下了头。
他的视线落在纸页上,文字却完全没能进入大脑。
过于陌生的经历,让他不知所措。
是不是也该对他招一招手?要不要试着对他笑一下?
自己刚才的反应,会不会太奇怪了?
但他很快又放松下来。
没关系的,他本来就是很奇怪的,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待那人察觉到了这一点,也会变得像其他人那样,对他产生莫名其妙的忌惮,然后敬而远之。
没必要为此费心。
他试着静下心来,阅读却毫无效率,原本无比吸引他的剧情也变得平淡无趣,文字飞速地路过他的视网膜和大脑,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明明周遭已经比方才安静很多。
付尘雨抬起头来,那个男生早已收回了视线,正托着腮听其他人发言,时不时地点一下头,一副认真模样。
明明已是深秋,他却还穿着短袖和中裤,显得十分轻快,仿佛依旧活在盛夏。
正在发言的人似乎说了什么很有趣的话,他一下笑了起来,身体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手指半掩着嘴,肩膀一抖一抖的。
付尘雨下意识地拿起了桌上的笔记本,随手翻开了一页。
当那个男生的轮廓随着笔尖与纸页的摩擦逐渐浮,付尘雨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做着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
他用笔粗鲁地划掉了那副半成品,合拢了笔记本。
此时,副社长终于起身,宣布解散。
付尘雨长舒一口气。
总算可以清净了,他想。
半分钟后,一个人影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付尘雨抬起头,见到的是那个男生带着三份紧张的笑脸。
“嗨,我……我可以坐在这里吗?”他问付尘雨。
付尘雨没有吭声。
空气尴尬地沉默了几秒后,对方眨了眨眼,自说自话地坐了下来。
“学长,我经常看你坐在这里看书,”他笑眯眯地问,“怎么不跟我们一起玩儿呀?”
付尘雨只是看着他,不开口,也没什么动作。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面对面地跟人交流过了,感觉太过陌生,一时间无法适应,甚至产生了几分疑惑。
好奇怪,他想做什么?
“你正在看什么书?”男生说着侧过身,用别扭的姿势瞄了一眼封皮,接着一脸惊喜地说道,“这本我看过!很好看的!”
付尘雨从刘海下注视着他,有些状况外地想着,他下巴上有一颗痣。
刚才离得远,没留意,漏画了。
“我是不是有点打扰你啊?”见他始终一声不吭,男生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那你继续看吧,呵呵。”
他说着站起身来。
付尘雨张了张嘴,尚未出声,对方又迅速地坐了回来。
“啊,那个!”男生咽了口唾沫,表情又变得紧张起来,“学长,你在我们的社团群里吗?我好像没有在群里见过你发言。”
好像是加过的,但屏蔽了。不仅不发言,甚至从不点开。
“我的意思是……那个,”男生继续问道,“我可不可以加一下你的好友?”
他说完很快补充:“如果不方便的话也没有关系!我……呃……”
是自己此刻的表情让他产生了不安吗?
眼见对方又要起身,付尘雨试图补救,又不知能说些什么,勉强着向上抬了抬嘴角。
那比预料中更有用。
对方很明显地愣住了。
直到付尘雨拿起手机,打开自己的二维码,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我、我我叫向阳,”男生一边添加他的好友,一边告诉他,“方向的向,阳光的阳。”
阳光的阳。
付尘雨看着他的侧脸,心想,好适合的名字。
微微上挑的眉,轮廓分明的乌黑瞳仁,整齐洁白的牙,暖融融的笑。
付尘雨又想把他的面容刻到纸上。
这一次,他会记得画上那颗痣。
“我可以来找你说话吗?”向阳的眼睛大而明亮,映着光,也映着付尘雨的轮廓,“会打扰你吗?”
他看起来好像一只没有心事的快乐小狗。
付尘雨对他笑,久违了的期待从心底涌了出来。

夜晚的骑手送餐速度飞快,才这么会儿,居然已经到了。
向阳提着袋子回到客厅,下意识地朝着方才自己踢到的东西看了眼,顿时心生疑惑。
那是一个浅咖啡色的塑料制品,四四方方的,约莫六十厘米高,看起来像是一个大盒子。
什么玩意儿?他想。
向阳放下炒面,绕着那东西转了半圈,很快找到了线索。
那东西的正面装着一个活动式的门,没有锁,固定点在上方,可以轻松推开。
顶上则贴着一张巨大贴纸,上面印着一个卡通造型的猫爪爪。
虽然从来没养过猫,但向阳立刻推断出,这玩意儿应该是宠物用品,十有八九是个猫砂盆。
他顿时惊讶。
今天早上离开时,他在付尘雨的房间里发现过一个类似猫窝的东西。
当时下意识以为那是付尘雨又一变态证明,此刻配上眼前的猫砂盆,难道付尘雨真的在养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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