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竟是我亡妻by应观渺
应观渺  发于:2024年10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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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万苍眉头一拢,问道,“去哪?”
“你傻啊你,”洞口出现了一个同样穿着黑袍的男子,逆着光走进山洞,听到这个问题,又看到万苍的脸色,不由得震惊道,“哎哟,可怜见的,又给脑子睡糊涂了吧……”
“咱们这些魑魅有什么资格问‘去哪’,‘做什么’,当然是按照魔尊的吩咐,去抓人啊!”
“抓什么……咳咳,”万苍下意识觉得“魑魅”两个字扣在自个儿脑门上,不太合适,他清了清嗓子,又问道,“魔尊喊我们,抓什么人?”
两句话的功夫,他已经大摇大摆地走到了洞口,看向来人。只可惜那人也拢在一袭黑袍里,脸都看不清,唯有周身环绕着的、冰冷漆黑的魔气,莫名的感应传来,能够证明他们同源。
但黑袍一穿,光线又如此昏暗,他怎么知道本……咦,本什么,他怎么知道我是谁?
因为这个山洞是我的住所吗。
我跟他,呃,两只魑魅,很熟吗?
“几原,你今天话少了,但问题太多……不太正常,”那人又喊了这名字一遍,语气似乎有点不耐烦,直接上手,一把抓住了万苍的手腕,“我们现在出发,去抓个小屁孩,拿来给魔尊炼药。”
万苍瞬间眯起眸子,觉得不爽,下意识就要挣脱束缚。
那黑袍魑魅警告道:“你开‘空门’还不熟练,我来,别动。”
“空门”又他妈是什么东西!
肢体接触带来的不适感,甚至盖过了失去记忆的恐慌与不安,万苍极力按耐住想杀人的心,神情无奈:“……我真没动。”
他身边现在就这么一只魑魅——奇怪,我怎么知道用“只”——话很多,这点让人感到满意,姑且算是信息来源。
可以在路上慢慢套话了。
“你叫什么来着。”漆黑裂隙在虚空出现,万苍想到这只黑袍魑魅,刚刚说他经常容易“睡迷糊”,索性利用好这一优势,躬身钻进空门的时候,继续问道。
“我没有名字——你昨日也问过一样的问题,”那黑袍魑魅看了眼万苍,叹道,“魔尊虽然点化了我们这批魑魅,但不喜欢给我们起名……工具嘛,死就死了,下次生出神智,还不知道何年何月。”
谁会在乎工具的安全。
位高权重者,向来只在意手头的工具是否趁手,能否替他获取应得的利益。
万苍干巴巴地:“哦。”
他默默将“魔尊点化”、“工具要死”等相关的名词记在了脑海里,琢磨了一番,可不就是把命挂在了别人身上,无法反抗吗?万苍心道“做一条狗,都比当这劳什子魑魅痛快”。
可世间就是这般不公。
仙门如此,魔域亦然。
万苍跟在前者的身后,穿过寂静无声的空门,眨眼间,就来到了一座城池外。城外驻守的士兵站得笔直,仿佛看不到这两只魑魅似的,任由他们走进了城门。
二人步履匆匆,来到一家小院门口。
万苍仰起头,眯着眼睛读出破旧牌匾上的字:“什么府。”
倒霉玩意儿。
根本看不清楚写的是什么。
这块牌匾碎了一角,其余的地方实在是太脏了,全是灰尘,蛛网密布,府主人似乎对家门的脸面很不在乎似的。黑袍魑魅一挥手,就打开了这户人家的大门,示意万苍跟上。
二人兜兜转转,来到了一间木屋前。
黑袍魑魅推门进去查看,发现木屋内空无一人,细小的尘埃呛得他连忙退出来,就在同时,一盆冷水当空浇下。
“哗——”
水花四溅,地面湿了一大片,空盆滴溜溜打了个转,黑袍魑魅低声骂道:“该死的!”
“怎么,人不在?”万苍瞥了眼黑袍魑魅掌心闪烁着荧光的路线图,觉得这玩意儿他应该没有,语气夹杂着几分唏嘘,“应该跑了吧。”
“小屁孩儿而已,能跑到哪里去……反倒是他那个舅舅,不老实,两头的好处都想收。”
“两头?还有谁也在追这小孩吗?”
黑袍魑魅看了万苍一眼:“你真是脑子坏掉了,要不挖出来,重新长一个好了,反正我们魔族自愈能力强。”
万苍尴尬一笑,忍住了一巴掌抽到人脸上的冲动。
魑魅是魔族的,黑袍魑魅都喊“魔尊”了,没有脑子,让让他吧。
我现在是魑魅,我就是魔族!
话虽如此,黑袍魑魅看了看呆愣的几原,发出一声叹息,仍然耐心解释道:“还能有谁?想抓这小屁孩炼药的,又不止我们一家。”
“世人受到仙门庇佑,厌恶我们魔族,你以为仙门中人是什么好东西吗?他们比我们还想把这小屁孩弄回去,美其名曰‘收徒’,实则就是玩养成,最后把他长成的根骨剥离,献给仙君——哦,人家仙君自诩清高,不一定要。”
万苍听到“仙君”二字,不动声色地摩挲着指节:“我们魔尊,不需要等他根骨长成吗?”
“那得等多久,没必要!”黑袍魑魅边走边说,“没长成,效果差点就差点,尊主可等不了这么长时间了。”
万苍点点头。
原来魔尊可能要死了,寻这小孩,剥离根骨,类似于在炼续命的灵药……好歹是个“尊”,这么轻易就要死掉了?
这两个字在万苍脑海甫一浮现,就惊得他脚步落后半步,胸腔起伏,最终,原身魑魅的天性,压倒了灵魂深处的念头。
我是活腻了吗。
怎么敢如此腹诽魔尊的。
“几原,”黑袍魑魅猛然回首,不怀好意地咧开嘴,“你为什么会有名字?”
万苍忽然觉得,眼前这满是恶意的魑魅,才是他原本的模样。一直唠唠叨叨,不停说话,大概是憋得慌,纯粹只想找人说话,无所谓身旁之人是谁。
“我怎么知道,你去问魔尊好了。”
这皮球踢得太好,叫人无话可说,黑袍魑魅上次问几原,得到的也是这个答案,不由得感到没劲:“你快修修你的脑子吧,成天迷迷糊糊的!”
万苍发出了今日第三声“哦”。
没完没了。
这个叫“几原”的魑魅脑子有问题,关本……关我屁事,反正不是我的身体,拉倒吧,随便吧!
见这人跟个木头似的,黑袍魑魅更加觉得无趣,他转了转手里的地图,再度破开空门:“快跟上。”
眼前的画面一转,万苍跟着黑袍魑魅来到了几百里外的小树林,后者伸手,朝着虚空一握,就将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抓在了掌间,锁住喉咙。
那孩童稚气未脱的脸庞十分清秀,五官精致,一头黑发,因不断挣扎着,额顶散出几缕碎发:“放开我!!”
“小屁孩儿,不是还挺能跑的,继续跑啊,”黑袍魑魅笑了笑,一字一顿道,“现在还不是被我们抓到了。”
“——万苍。”
原本站在一旁的,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万苍,瞳孔骤然缩小。

◎体温略低,但无比温柔的怀抱。◎
万苍看着眼前整张脸憋得通红, 进气多、出气少的小男孩,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觉得那里似乎有点疼, 恍惚地问道:
“你叫他什么?”
黑袍魑魅飞过来一个白眼, 五指更加用力收紧:“叫‘万苍’啊,魔尊喊我们来抓这小孩。几原, 你不会是仙门的内应吧?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那倒没有,”万苍面无表情, 从指尖分出一条黑色的魔气,死死缠上了小孩的腰身,“把他放下来吧,别搞死了, 魔尊还要拿来炼药,他逃不掉的。”
魔气无法作伪,瞬间就洗清了万苍的嫌疑。
黑袍魑魅看了眼万苍,半信半疑,他一把甩开了小孩,小声嘀咕:“尊主好像没说要死的还是活的……算了。”
人已经抓到了。
纠结这个问题毫无意义。
“咳, 咳咳咳!”小男孩弓着腰, 发出阵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不停地给自己顺气, 好半晌才缓过神来,轻轻地说, “你们是魔族吧。”
万苍勾了勾手指, 用长条的魔气将人卷到了身边, 蹲下身问道:“是, 我们是魔族……不过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怎么知道?”
他抢着回答,旁边的黑袍魑魅嗔怪地投来一眼,似乎在怪他话多。
万苍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眼神示意黑袍魑魅别大惊小怪。反正这小孩都要死了,何必这么小气,聊聊天又怎么了。
况且,他总觉得这孩子有点眼熟。
……是错觉吗?
“魔气变的,”小男孩指了指腰上的魔气链条,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又伸出右手腕给万苍看,那里有一条褪色的红绳,“灵力编织的,失效了。”
“我们不是第一波追杀你的人。”
小男孩点点头,稚嫩的脸上露出个苦涩的微笑:“我也不是第一次从你们手里逃跑了。通常来说,仙门好心人给的东西,能帮我拖一拖你们魔族,如果遇到坏心的仙门中人,那我只有等死。”
万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小男孩,越看越觉得有趣:“可你现在没死……我猜,你今天照样能摆脱我们两个。”
小男孩心虚似的瞟了眼万苍,抿了抿唇,没再接话。
万苍知道他猜对了,唇角微扬。
这么小的孩子,被自己的舅舅出卖位置,又遭遇仙魔两方的追杀堵截,究竟是怎么存活下来的?
究竟是天赋异禀?
还是靠了什么奇珍异宝?
黑袍魑魅逐渐失去耐心,反手扣住万苍的胳膊:“别聊了,快点把他带回去,不然倒霉的就是我们两个!”
万苍掐了掐眉心,沉声反问:“如果我偏不呢。”
他发现,自己不愿意看着这孩子死去,尤其是在他的眼前失去性命。
“由不得你!”黑袍魑魅话音未落,就朝着万苍杀来。
电光火石间,两人已经过了几十招,魔气四处蔓延。万苍的脑海里空空荡荡,完全凭借肌肉记忆在闪避和出招,接招接得他满头大汗。
“几原,你当真要违抗尊主命令?”黑袍魑魅抬肘杀来,厉声诘问道,“魔域的‘核’还在尊主手里,我们魑魅不服从他的命令,唯有死路一条!”
后面那句反倒像好心提醒。
魔气缠绕上万苍的全身,他身体宛如过电似的,一阵颤抖,脑海里的迷雾散去,记忆逐渐清晰。他在百忙之中抽空看向旁边的小男孩,结果原地空无一人,那孩子竟然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万苍唇边笑意不散。
滑溜得像一条泥鳅似的,真不愧是……小时候的本尊啊。
“别打了,”万苍微微挑眉,骤然收回全部魔气,他浑身气势忽然攀升,宛如高大的山岳一般,不可摧毁,“你不是我的对手。”
为了融入“几原”的角色,他特意舍去了“本尊”的称谓。
“哈?”黑袍魑魅见万苍停手,同时注意到小万苍跑得没影了,心急如焚,大骂出口,“为什么放跑那个小屁孩?你是傻逼吗几原!完不成任务,死的会是我们!”
万苍平静地说:“因为你是幻象。”
“开什么玩笑,我是货真价实的、被尊主点化过的魑魅,我是真实存在于世的!”
“急什么,我也没说你不是。”万苍想起了两世的全部记忆,瞬移来到黑袍魑魅的面前,一把锁住了他的喉咙。
就像刚刚这人对小男孩所做的那样。
黑袍魑魅霎时涨红了脸:“你干……什么……”
万苍眯了眯眸子,若有所思道:“要不是魔气缠身,冲破了某种禁制,我还真被那对姐妹花给蒙蔽了,指不定会帮着你,杀了年幼的他——可现实情况是,他命不该绝,更不会死在这个节点。”
姐妹花掌握的法则之力有关时空。
万苍没忘,亦不敢忘。
本尊失去记忆,还被威逼利诱,万一做出了与现实相悖的选择,影响了事情原本的走向,岂不是要永远成为几原,留在这个炼心之地了?
万苍单手掐着黑袍魑魅,缓步前行。
按理来说,老魔尊吝惜羽毛,不愿随意点化魑魅,更没那个闲情逸致给手底下的工具起名……
几原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
万苍冥思苦想,但就是对这个叫“几原”的魑魅,毫无印象。他打算回去把这件事交给左霈查查,若是不行,就把慕沧岚这位登仙阁阁主拉出来遛遛。
反正大家都有冒牌货帮凶的嫌疑。
“放……”黑袍魑魅双腿在空气里乱蹬,不断挣扎,却怎么也逃不开万苍重若泰山的掌心。
万苍施了个禁言术,冷声道:“好了,闭嘴。”
他现在可没工夫搭理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虾米,进炼心之地的时间太长,怎么看都不是好事,关键在于到底该如何破局。
“唔唔!唔唔唔!”
万苍提着黑袍魑魅前行,在树林里走了一段,似乎终于觉得不便。他轻啧一声,就随意将人摔在旁边的树干上,黑袍魑魅两眼泛黑,昏死过去。
万苍摸了摸下巴,沉吟不语。
若将这炼心之地,比作某一处巨大的、戏台子的话……
第一幕,出现了柴房和表弟。
而他扮演着小时候的自己。
第二幕,突然出现了不认识的魑魅,就连小时候的自己,也有了单独的戏份。
而他则扮演着某位追杀自己的魔族。
第一次,没有失忆,万苍是直接骂过去的,甚至取得了跟姐妹花交流的机会;第二次,失去记忆,万苍不知是否做出了和几原相同的、正确的选择,但姐妹花迟迟没有发声……
她们是笃定能够困死本尊,觉得胜券在握了吗?
万苍扯了扯嘴角,发出不屑的冷笑。
如果姐妹花是这般认为的,那么就来反推一下好了。
幼年时追杀过万苍的人太多,魔族又大多是一袭黑袍,他都不记得脸了——假设几原和黑袍魑魅,都是曾经出现过的真人,那么这个世界中最大的变数,是身为外来闯入者的万苍自己。
刚刚的一切推断,都建立在不能够扰乱时空法则的基础上……倘若这两姐妹根本没有动用时空法则呢?
一切因果都将不成立。
万苍往黑袍魑魅额头上施了个术,确保人不会搅局。他足尖轻点,一边思考,一边快速穿行于密林之中。
现实里的他,年龄尚小,耍小心机,逃过了一次又一次的追捕;幻境里的他,心智成熟,生出不忍,理所应当地放走了小时候的自己……
原来如此。
不知何时燃起的火焰,点燃了这片森林,万苍飞速掠过一棵棵茂密的树木,双眸倒映着越烧越旺的火光,流下一滴汗水,掐了个寻人的诀:“去!”
在绝对实力的面前,胜利的天平被迫向万苍倾斜,雪光冲天而起,为他指引前进的方向。
他找到了小男孩。
他找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万苍破开空门,闪现在满头大汗的小男孩面前,一步步接近,勾了勾唇角:“找、到、你、了。”
他语气轻柔,却带有极强的压迫感。
小男孩一言不发,抱紧了怀里用布织成的,里面漏出了一点棉花的玩偶。
万苍眼力极好,看到了这东西,忽然一愣。他记得,这是个反向屏蔽追踪的法器,当年不会用,迷迷糊糊的,仍然躲过了好多波敌人的追踪。
万苍倏地想到了风长老的批语。
……那什么“大气运”,该不会是在追与逃的过程中体现了吧。
他顿时脸色古怪。
“你不能杀我!”眼见万苍逼近,小男孩哇哇大叫,仿佛失去控制一般,眼角溢出些许泪水,“你……你会后悔的!”
这一番威胁毫无底气,纯粹在壮胆。
万苍深知年幼的自己是个什么脾气,他收敛了笑意,缓缓屈膝,蹲在小男孩面前:“别哭。”
他动作轻柔地替人擦去了泪水。
小男孩瞬间神情恍惚,下意识抬手抚上面颊,不可置信地:“你……”
万苍捏了捏小男孩的脸,面无表情地说:“这世间所有追捕过你的人,想要杀了你的人,试图从你身上,得到不属于他们的东西的人……都与你有仇,等长大以后,你会变得很强,并且亲手杀了他们。”
小男孩从没想过反杀,只想活命。
眼下,他被万苍这平淡而又坚定的语气,吓了一跳,世界观都在摇摇欲坠:“你怎么知道?你是谁?”
“笨,我就是知道,”万苍眸光黯淡,定定地望向那双尚且还算清澈的双眸,叹了口气,“因为我就是你啊。”
小男孩大惊失色,转过身想跑。
万苍打了个响指,瞬间将人定在了原地:“正因为我是你,所以我知道你肯定要跑。哎,太嫩了,好没有意思,呸!”
“……我不能说自己没意思。”
万苍就这么蹲着,打量着无法动弹的小男孩,眸光流转,有不舍,有厌恶,眸底还蕴藏着别的、更加复杂的情绪。
这一眼看得太深太久……
仿佛是最后一眼。
万苍忽然站起,转身背对着小男孩,轻轻地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小男孩挣扎未果,只得放弃,任命地问:“什么故事?”
“从前有个小孩,爹不疼娘不爱,说错了,重来……从前有个小孩,他的爹娘或许很爱他,否则他也不会来到这个世间——然后,他被舅舅和舅妈收养了,他没有一天,感受过亲情的温暖。”
“他想看一看父母留下的药铺,只能半夜偷偷溜进去;他想跟正常孩子一样上私塾,只能悄悄站在角落旁听;他走到街上,被人打骂,被嘲讽是没有父母疼爱的怪物……”
“传出去的人就是他的表弟。”
“某天,一位长老说他‘三生沾福光,身负大气运’,却没料到,这句话本就是无妄之灾,是催命符,引来了一批又一批人的追杀。”
“他九死一生,遍体鳞伤,但总有贵人相助,险而又险,捡回一条烂命。”
“后来,他意外遇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有一头银白长发,很圣洁,气质出尘,高不可攀。他第一次遇到这么美,还全然无害的人,一起度过了美好的时光……”
“原来,他竟然是仙人。”
万苍的话语不急不缓,将整个故事娓娓道来,听得小男孩入了神,急忙追问:“然后呢?”
“哪有什么然后,仙人死了呗,”万苍低低的笑了一声,眸光变得幽深,“你该不会以为,真的能从谁那里得到救赎吧……万苍。”
“——你生来就是该下地狱的命!”
“你爬出万魔窟,杀了老魔尊,接管魔域,把这些烂人统统踩在脚下,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让他们痛恨以前的自己,为什么胆大包天,敢欺侮你、追杀你!”
“为什么敢把主意打到你头上!”
“什么‘根骨’,‘气运’,去你妈的,都是主神的玩具!”
万苍骤然变得激动,他蓦然转过身来,深深地看向小男孩,左边脸颊淌过一滴清泪。
小男孩呆呆地:“你,你别哭啊。”
“我没有哭,”万苍抬手戳了戳脸颊,没碰到那滴挂在上方的泪珠,煞有介事道,“接下来会发生不好的事。”
“你猜猜看。”
小男孩摇摇头,动作称得上乖巧。万苍看到熟悉的脸蛋,摆出这样一副神情,不由得伸出手,揉了揉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他忽然低声笑了。
小男孩百思不得其解:“你怎么又笑了?”
万苍打了个响指,撤去小男孩身上的定身法诀,平静道:“你过来,我抱抱你,然后就放你离开。”
“真的!?”小男孩转了转手腕,惊喜道,“抱一下算什么,你得说话算话!”
“真的,骗你是小狗。”
小男孩迟疑了下,主动走到万苍跟前,后者再次蹲下来,温柔地抱住了他,抱住了小时候的自己。
万苍在他耳边,喃喃道:“……”
“你说什么?”小男孩没听清楚,“再说一遍,我没听到。”
万苍轻声道:“再见……汪。”
头顶传来了剧痛,仿佛天灵盖被人握在手里,或者一掌劈碎,小男孩想要惊叫,却突然失了声。他不可置信地撒开了抱住万苍的手,看向万苍抽离的双手,瞳孔骤缩。
那双苍白的手上满是血迹。
属于他的。
万苍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年幼的自己,缓缓地倒向地面,他伸出舌尖,舔了舔五指上鲜红的血液,微微蹙眉:“……真脏啊。”
我放你离开,因为我笃定你不会死。
你只是我的过去,而我,才是要背负着一切,继续前行的未来。
万苍看了小男孩一眼,将这副死不瞑目的样子,记在心底,接着他迈开步子,毫无留恋地走出了森林。
熊熊烈火吞没了那具尸体。
深绿色的裂隙出现,伸出了千万条熟悉的触手,将万苍包裹吞没,拽着他朝下跌落,无休止地下坠。
世界天旋地转,失重的状态并不好受,罡风宛如利刃,贯穿万苍的五脏六腑,绞碎了血肉。如此持续了良久,似乎硬生生磨灭了最后那点生的希望。
万苍却放肆大笑。
因为他赌对了!
风声逼成一线,在耳畔拉长,坠落终于停止了,想象中的粉身碎骨却并未到来。万苍跌进了一个体温略低,但无比温柔的怀抱。
鼻端有清新的莲香萦绕。
身体比脑子先一步认出了臂弯的主人,他下意识圈住那修长的颈脖,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埋下头,用力蹭着面前宽阔的胸膛:“师尊……”
他本能地收拢了双臂,迷迷糊糊地挤出最后一个念头:
接住我的人,永远只可能是过卿尘。
【作者有话说】
万苍:我干嘛真的学狗叫!?
过卿尘:喵?
万苍:汪汪汪!
宝宝们有没有猜到是这样破局的呢,小蛇这个出场方式也很意想不到吧~另外大家可以猜猜看,姐妹花的本体是什么?首先排除现代的复读机。
这章写完还挺喜欢的,感谢营养液w
东风杀深雪

◎师尊帮忙还债,主动贴近。◎
呼吸变得平稳, 万苍悠悠转醒,视线从朦胧不清,到逐渐清明。他睁眼就看到了过卿尘, 望着那人散落在颈脖两侧的银白发丝, 瞳孔微微放大, 出了神,喉结滚动, 却始终一言不发。
因为他直接掉出了启阳峰的古战场,也就意味着某件事已经发生了。
万苍现在有点心虚。
“祝鸿, 醒了就起来,”过卿尘屈指敲了敲床沿,“把药喝了。”
……奇怪。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儿耳熟。
万苍装哑巴颔首,乖巧地端起碗, 仰头一口气饮尽,结果被浓稠的墨色药汁苦得吐出了舌头:“师尊,这药好苦。”
过卿尘面色不改,眸光淡淡地扫了眼万苍,白光一闪而过,掌心出现了一颗糖莲子。他垂眸时, 睫羽轻颤, 看着五指拢着的、晶莹剔透的糖莲子,瞬间出了神。
那位魔尊也总爱这么撒娇。
……似乎就为了骗他的糖莲子吃。
很幼稚。
万苍没给过卿尘反应的机会, 轻轻掰开面前人的掌心,灵活的舌尖一卷, 就着空隙把糖莲子吞进了肚子里, 只留下些许温热的湿意。
过卿尘身形微怔, 看了看手掌, 又抬眸望向万苍,那人正在心满意足地咂巴嘴。他唇线绷直了些,眸中的霜雪之色更盛。
这些小动作也像……
像极了他那不存在的二徒弟,像极了魔尊万苍。
万苍十年前加入衍无宗时,用了个假名,叫“苍晚”,起名的方法拙劣至极,只不过是将姓与名的读音对调。但由于他外出总带着鎏金面具,接触到的大部分人都死了个干净,所以基本上无人知晓他的真实样貌……更别提他拥有神器观方镜,以此藏匿魔气,并且非常会演戏。
故而,没有人能识破万苍的伪装。
过卿尘越与自家小徒弟“祝鸿”相处,心中的疑虑也就越多。之前多番试探,“祝鸿”都答得极好,堪称滴水不漏,且眼神清澈,不似作伪。
但这哪是在衍无宗足不出户的小弟子,就能拥有的眼界和智慧?除非,这具壳子里面已经换了人。
但这可能吗?
魔尊万苍早已死去十载,死在仙魔大战的末尾,为那场战争画上了句号。虽然那人的确死得有些蹊跷,但魔域衰落,魔族安分守己了好些年,确是不争的事实。
但新任魔尊迟迟不曾出现在世人的视野里……
要么有这么一个家伙,只是尚且在蛰伏,近期时不时的搞点小动作;要么没有这样一位新魔尊,魔族们还在静候着前任魔尊的号令。
过卿尘想到这里,盯着万苍的视线,更加少有的直白,后者冲他露出一个微笑,看起来略带傻气:“师尊,这下很甜,徒儿没喝过这么甜的药……想必是师尊亲手熬的吧!”
这副模样,傻乎乎的。
……真的能是魔尊么?
过卿尘掐了掐眉心,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应道:“嗯。”
万苍不以为意,又冲着过卿尘眨巴眼,心道一声“好险”。就在刚刚,他捕捉到了过卿尘转变的眼神,感觉到了寻常人无法从过卿尘身上感受到的,那抹稍纵即逝的杀气。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刹那。
后背险些被汗水浸透,万苍快速地扯了扯后边的衣衫,半掩着眼皮,问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师尊,你怎么会正好接到徒儿的?”
本尊实在是太好奇了!
“启阳峰传来异动,为师探查后发现,是从原古战场的方向传来的。”过卿尘注视着万苍,缓缓吐字,“祝鸿,你毁了启阳峰古战场。”
他避而不答,另起话题。
万苍心里咯噔一声,将手里的瓷盘“啪”的放下,眼珠转了转:“徒儿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师尊何出此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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