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利,有军医一路随行,我又增添了不少精卫一路护送,就连马车也都是我命人特意改造过的,一路我们也行得不快。”齐王一边与他说起这一路的事情,一边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武帝边听边点头,待得听完叹了口气,“回来了便好。”
 齐王放下茶杯,“皇兄,小璃那边如何了?还有母后那边,你还未将这些事告知她?”他们兄弟俩自来没甚秘密可言,这一段时日的事情,他早从皇兄给他的信里知道得七七八八,自然也就知晓小璃生的哥儿与他们的生身君父长得一般无二的事情,只是他当时年岁小,对于君父的容貌已有些模糊。
 可他知晓母后对君父却是十分在意。
 武帝闻言有些苦恼的皱眉,“小璃那边尚且还好,老样子,曦哥儿的事情,我也不知该要如何与母后说,还有臻小子的事情,若是当初我得知那两孩子的事情多上点心,臻小子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眼下这样?还有曦哥儿,眼下我是真不知要如何与母后说。”
 齐王看了一眼自家皇兄,“当初小璃夫夫那般情状,你也是太过将心放在他们身上了,谁知臻小子会在边关出事,至于曦哥儿,还是尽早与母后说罢,我怕说得越晚,皇兄你怕是受的惩罚更多。”
 武帝脸上的神色一滞,没好气的扫了他一眼,“你也莫看我笑话,曦哥儿的事情我是会受到母后的惩罚,臻小子的事情,你怕是也逃不掉。我记着暗卫那边可是有说过,臻小子与我们长得有些像,我就不信你在边关不曾听到下面有人说过这件事。”
 齐王笑不出来了,臻小子的事情,他确实有听下面的人说过军中有一百户长长得与他有几分像,初时他并未放在心上,那个时候他一心都在北狄的异动上,心里还担心着上京城这边。
 哪有心去在意一个与自己几分像的百户长?
 等收到皇兄的信,告知他小璃的儿子在他这边时,已经晚了。臻小子已经被派去追击北狄了。
 这数月他都在想法寻找臻小子那一小队人。
 谁知等他好不容易寻着人,人却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若不是他早一步,怕是人都没了。
 等将人带回军营,好不容易才保住一条命。
 两兄弟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苦笑。
 齐王最后道:“还是尽早与母后说罢,臻小子的事情不能再拖了,皇兄你不是说曦哥儿那边有能力救臻小子吗?我们赶紧将事情与母后说了,我再将人护送到曦哥儿那边去。对了,镇安侯的儿子不是在那边医治,眼下如何了?”
 武帝也知道自家皇弟说得对,事情拖到眼下已经是不能再拖了,“脸上的伤疤已经淡了许多,双腿暂时还不可知,那边过来的消息称,大约还有半月时间便就能知晓结果了。”
 齐王闻言双眼一亮,直起身看向自家皇兄,“如此说来,曦哥儿那边当真是有能力救人了?镇安侯那儿子脸上的伤疤那般严重竟然都淡了许多?”
 齐王站起身在殿内走了一圈,最后来到御桌前,双手撑在桌上,“皇兄,早些与母后说,待得我们过去,说不得那边就有结果了。小璃夫夫两年了还不曾有半点起色,还有臻小子的伤,眼下怕是只有曦哥儿那边是最后的希望了。”
 武帝如何不知?只是,“若是与母后说了曦哥儿的事情,我担心母后会一时情急也要跟着过去。她这两年因着小璃的事情,身子骨一直不大好,早前用了曦哥儿那边给的药材倒是好了些,但我也担心她情绪起伏太大受不住。”
 齐王激动的心情也微微缓下来,“最后也总是要说的,曦哥儿的事情,母后定是会跟着去的,到时让御医多跟几个吧。”
 武帝想了想,无奈点头,“也只能是如此了。”
 没有人比他们更知晓自家母后有多在意他们的君父了。
第123章 
 东河村这边, 傍晚时分,东河曦几人方用过晚食,几人正坐在大厅里喝茶闲聊, “轰隆”一声巨响,震天的雷声几乎将人的耳膜都震得聋了一下,紧接着, 闪电撕裂天空, 天色陡然阴沉下来,黑压压的犹如夜半。
 在一边候着的下人们赶紧将厅里的油灯点亮。
 东河曦几人听着雷声,看着不时划过的闪电, “要下雨了。”
 话落, 倾盆大雨呈倾颓之势而下。
 初夏, 以一场泼天的大雨拉开了序幕。
 顾君如看着不过顷刻间就将庭院淹没的雨水,“进山的人,大概可以稍微安心一点了。”
 东河曦几人点头。
 大雨落下, 会掩盖掉许多的气味,对于东河山的人来说,这场雨之于他们,兴许是一场及时雨。
 一场救命雨。
 一场初夏的大雨, 一连下了大半晚上, 第二日晨辉洒落时,树叶上, 草丛上,悬挂着的雨滴都被投射了橘色的光影。
 东河曦今日穿了一身褐色的窄袖劲装, 一头长发在脑后高高束成马尾。
 才下过雨, 路滑不好走,又要去小山头, 还是穿得利落点方便。
 昨日下大雨,顾君谦便就没回顾宅,歇在了东河曦为自家大哥东河臻备下的院子里。
 这会儿人也起了,知晓东河曦今日会进山,便也选了一身靛蓝色的窄袖劲装。
 东河曦见到他过来,说道:“我差点忘记问你了,昨日你回去可是有事?”
 昨日几人从东河镇回来,顾君谦刚下马车便被笔润给叫走了,直到快吃晚食了方才过来。
 顾君谦过来与他并肩而立,回他,“上京城那边来信了,说是祖父已到了上京城,但祖母却在信里叫我不用回去,那边的事情他们会解决,让我安心在这边待着,还说之后祖父兴许会过来一趟。”
 东河曦惊讶,“上次不还说没到吗?”时隔也不过半个月的样子吧。
 “这次祖母是用祖父带回的海东青送的信。”顾君谦道:“祖父在边关养了一对海东青,平日里遇到急事便就会用海东青送信,此次回来带了一只。”不然他也不会这般快收到信。
 “原来如此。”东河曦又问他,“之后呢?我见你过来时,心情并不是多好。”
 顾君谦握住他的手,与他说道:“还有就是此次寻灵芝事件,笔润那边查到一些线索。”
 “什么线索叫你这般生气?”东河曦偏头看他,猜测道:“与我有关?”
 顾君谦颔首,小曦不喜钻营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但并非表示他不聪明,这不就一猜就猜到了。
 “具体呢?”东河曦在之前他们分析时便就知晓这次的寻灵芝事件最后是冲着他来的,但具体的却是不清楚,他也没让雷叔他们去查这些,他手里没人去查这个。
 顾君谦道:“里面有你大伯的手笔,但却并非他一人,具体还有些什么人,我这边还在接着查。”
 “我大伯?”东河曦当真是很惊讶了,“我都与他分家了,他怎么还在往我这里使劲?是我让人回去接祖父祖母的原因?”
 东河曦转念一想,大概也只有这个才会让他那个大伯再次注意到他了。
 顾君谦肯定了他的猜测,“确实是如此,你想接祖父祖母,其实祖父祖母是很愿意过来的,但被你大伯给阻了,给的说法便就是身子骨不好,你后来没强求,还让那边送了不少的药材过去,这便引起了你大伯的注意。他应当是派了人过来打探,之后便就有了寻灵芝一事,但此事并非他一人所为,应当有好几方势力插手。”
 不是顾君谦看不起那位,这般的阵仗,一人可不能做到。
 东河曦蹙眉,“你的意思是,我祖父祖母其实身子骨并没有什么事?”他当时听到的时候也觉着奇怪,祖父祖母若是一开始身子骨差也就算了,但有他留下的那几株果树,怎么身子骨也不至于差到连这点路程都不能走的地步。
 且他离开时,也吩咐过那边留守的人,隔一段时日便就代他给祖父祖母送些养生的东西过去。
 祖父祖母的身子骨原就是因着接连的打击所致,并不是大问题,好好将养着便就成。但他让雷叔派人去想接祖父祖母过来,最后雷叔与他说,他祖父祖母身子骨差,没法过来。
 他才歇了心思,还让雷叔给送了不少药材过去。
 结果眼下顾君谦告诉他,他祖父祖母并非是因着身子骨差不能过来,而是被他那个好大伯给阻了。
 东河曦冷笑一声,“我都还未去找他的麻烦,他倒是先找上我了。”
 虽然他手上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原身的爹娘是被他那个好大伯给害的,但既得利益者就是最大的怀疑对象,尤其是后面他那个好大伯那般对原身,若是当真没有问题,对自己亲弟弟唯一剩下的孩子,能想到那般的法子去糟践人?
 还有他们回来东河镇的途中被袭杀的事情。
 东河曦捏了捏顾君谦的手,看来雷叔那边还是太慢了。
 “长风哥你帮我好好盯着我那个好大伯,至于我祖父祖母的事情,暂时先这样吧,我也走不开,旁人去接,那边是如何都不可能放手的。有我送去的药材,祖父祖母如何也不会有事,我那个好大伯再如何狠毒,眼下还不到他对自己亲爹娘动手的时候。且他也不可能对祖父祖母出手。”
 祖父祖母活着,就是他最后的底牌。
 东河曦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事还牵扯着他那个好大伯。
 顾君谦应了下来,“这些事情,小曦你不用管,我来便可,你安心按照你的心意来。”
 东河曦歪头对他抿唇一笑,一双澄澈的桃花眼迎着初升的晨光,熠熠生辉,好似有万千闪烁的星子在里面。
 顾君谦耳尖微红,眼里的温柔能滴出水来,交握的手也不由更紧了几分。
 “咦惹。”顾君如跟自家三哥过来找东河曦,想跟他说他们也要去小山头那边玩,谁知刚出拐一道弯就瞧见这一让人脸红心跳的一幕,当即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笑嘻嘻道:“三哥你也快捂住眼睛。”
 顾君礼笑着抬手捂住眼睛,不过两人的双手半点没把眼睛遮住,两双眼睛咕噜噜的在手指缝里往这边看。
 东河曦被两人逗笑,冲两人招手,“走,先去用早食。”
 顾君谦抬手点点两人。
 顾君如跟顾君礼笑着几步走过来,“曦哥,我们也要去小山头那边。”
 “行。”
 一群人用过早食,墨书几人在一边准备着一会儿去小山头那边要用的东西。
 只是几人还没出门,门房便就急急走进来,向屋里的东河曦禀道:“小公子,进山寻人的出来了。”
 几人一惊,还没说话,笔润那边也进来了,“少爷,进山的人出来了。”
 几人面面相觑,这个时候就回来了,莫不是连夜出来的?
 顾君谦问笔润,“可知那边具体是如何的?”
 笔润知晓他想问什么,压低声音道:“进山的人伤了不少,血腥味很浓,我瞧了一眼,应是有人死了,但具体如何,暂时还不清楚,我让人在那边盯着。”
 顾君谦嗯了声,“若是有事便去小山头那边寻我。”
 “知道了少爷。”说完笔润便又急急忙忙出去了。
 东河曦看向候着的墨砚,墨砚道:“小公子,昨夜连夜赶出了不少止血粉,还备上了一些药布,侯爷那边说,六位医士也可以帮忙。”
 东河曦点头,“那你去那边与吴御医他们说一声,备好的药都拿出来,若是一会儿那边需要了,你们便就拿过去,有事去小山头那边寻我。”
 “好的小公子。”墨砚便也赶紧往后院去了。
 东河曦微微蹙眉,精神力往小山头那边的出口过去,半晌,脸色冷了下来。
 “呵。”
 顾君谦几人同时朝他看过来,顾君谦问道:“小曦怎么了?”
 郭航几人兴许还有些疑惑,顾君谦却是知晓东河曦的能力,一看他便知其正在用自己的能力看那边的事情。
 见他如此神情,便也不由得跟着蹙眉。
 这是怎么了?
 东河曦精神力没有撤回,冷声道:“行了,我们今日也不用出去了,在这里等着吧,我倒是想看看那群人想干嘛。”
 倒是好算计。
 亏他还好心的备上了止血粉,药布,连大夫都给他们准备好了,结果呢?
 还不如冷血到底呢。
 顾君谦握住他的手,心思一转,便大约猜到了一些,脸上神色也不禁冷了下来。
 郭航几人面面相觑,还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
 只是几人也没疑惑太久,不到盏茶时间,外面就传来闹哄哄的声音,门房那边急匆匆跑进来,“小公子,外面来了许多人,说是想求你救人。”
 门房脸色都有点被吓到了。
 郭航几人闻言看向顾君谦两人,不可置信道:“不是,有衙门的人在,他们不赶紧请大夫,为何跑来叫小曦救人?”
 “我也想知道。”东河曦冷笑一声,对门房道:“开门。”
第124章 
 天未亮, 下了大半夜雨的村路变得泥泞不堪,昨日临时搭建的草棚早已被大雨浇跨,稻草顺着雨水被冲得七零八落的倒在地上, 唯有几根木桩还挺在那里。
 丽水村的村民一大早过来见到这一幕,赶紧招呼人重新将草棚搭起来,又有人从家里拿来草木灰撒在东河山出山的小路及周围, 并拿来许多干的桔梗与稻草将周围都铺了一遍, 将泥泞的路给遮盖得严严实实。
 马师爷昨夜宿在丽水村的村长家,早上早早用过早食就赶了过来。
 待到大家将草棚重新收拾出来,太阳也已经从树梢上照射了过来。
 有家人进了山的人搬了凳子过来坐在草棚外面, 双眼不错神的盯着出山的小路, 神色可见的着急。
 东河村的老村长也早早就带着人过来这边守着, 心里也急得很。
 昨夜上了大半夜的雨,也不知道山里是个什么光景,人找到没, 大家安不安全,今儿个能不能出来。
 一大堆的问题搅和得他一夜没睡好,早上起来还有点咳嗽。
 老村长坐在茅草屋里不时喝一口热水,压抑不住的咳嗽声时不时响起。
 东河涛陪在自家爹身边, 听见他咳嗽了就去拍拍他的背, “爹,不然你回家等着, 我在这守着,有消息了我让人去叫你。”
 老村长深吸了一口气摆摆手, “算了, 回家也是担心着这边,莫不如就在这里守着了。”
 边上马师爷一双狭长的眼睛微微垂着, 手里也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也不与老村长等人说话,只偶尔抬眼看一下出山的路的方向。
 丽水村的村长与几个族老也都在不大的茅草屋里坐着,几个老爷子神色都不是很好。
 外面聚着的人也是吵吵闹闹的,水哥儿几个双眼里都是红血丝,显然根本没睡好。
 就在大家叽叽喳喳说着闲话的时候,有人眼尖的瞧见了出山的路那边有人的踪影了。
 “有人出来了。”
 “哗”的一声,众人赶紧往出山的路那边挤。
 马师爷等人也从茅草屋里跑了出来。
 不多时,出山的路尽头就有衙门的人出现了,各个狼狈不堪。
 东河涛赶紧招呼一边的人将凳子和热茶弄出来,又让人将茅草屋里的桌椅板凳都挪开,还让人拿来干的稻草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好方便有受伤的人能躺着。
 这边的人等不及的往前走了几步,想进去迎人,被人拉住了。
 “莫急,这路这窄,你进去干啥。”
 被拉住的人神色焦急的往出来的人群里扫,一边大声唤道:“罗邱,罗邱。”
 连唤了两声都没人应声,喊人的人双眼不禁一红,手都有些抖了起来。
 不一会儿,出山的人便都走到了出口,打头的衙役脸色有些苍白,大声道:“赶紧让开,让我们过去,还有,快去找几个大夫,都伤着呢。”
 而随着他的话落,众人便就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后面人群里或被抬着,或被背着的人便就都露了出来。
 “哥。”水哥儿哭着扑向其中一个被人背着的身影。
 “天儿。”另一个妇人也紧跟着扑向一个被人抬着的人身前。
 紧接着,又有几人哭着扑了过去。
 众人看着一群狼狈不堪的人,让地方的让地方,询问的询问,端热水的端热水的,茅草屋已经被让了出来,受伤的人都被放在了厚厚的稻草上。
 老村长看得身子都抖了一下,受伤被抬出来的有二十几个,个个都昏迷不醒,且身上的伤势都不轻。
 哭声喊声闹成一片。
 被人急急背过来的丽水村大夫赶紧指挥人帮忙,但显然他医术也并不如何,只给草草的包扎了一下,忙乎了一圈,他才累得在一边休息,“得找更厉害的大夫,还有华子他们缺胳膊断腿的,我也只能给包扎一下,他们身上都有些发热,身上的伤也被雨水浇过,能不能挺过去就看他们造化了。”
 老大夫也没办法,他的医术再好对于这些人的伤势也不够看。
 不知是谁突然说道:“我们去求东河村的曦哥儿吧,他那个未婚夫那样了不都被他救好了。”
 众人面面相觑,喧闹的人声也突兀静了下来。
 老村长在受伤的人里看了一圈,东河村的人不多,其中还有几个生面孔。
 这两日他也知晓了丽水村有多少人进了山,再一看这里,人数明显不对,老村长抓着一边东河村的一个小郎急急问道:“石头,其他人呢?是没找到吗?”
 被叫做石头的大个子愣了一下,眼神闪了一下,但知晓不说也不行,有些为难的看向一边的另一人。
 被老村长这一问,大家从方才那人的提议里回神,赶紧围着受伤的人走了一圈。
 “人数不对啊,还有几个小子呢,还有这几个不是我们村的人。”
 “还有人没找到?”
 歇了口气的衙役叹了口气,在一边出声道:“还有人没找到,还有几个死了,尸体都在畜牲洞里,我们不敢过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
 衙役的话刺激得好几个人当场就嚎哭了出来。
 显然没找回来的人里就有他们家人。
 老村长吸了一口气,被东河涛扶着的身子都有些颤抖,尽量镇定的吩咐道:“先去镇上找大夫。”
 有人出声道:“镇上那么远,我们去求曦哥儿。”
 “对,去求曦哥儿,这么多人受伤,都是乡里乡亲的,他还能当真冷血的不救吗?”
 “就是,昨儿个不让人进山去寻人,眼下人找出来了,让他给看看总可以吧。”
 “赶紧的,我们去求他,这么多人,他总不能再见死不救。”
 “对,我们大家都去求他。”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话里话外虽都是要求东河曦救人,但其态度却是有些不救不罢休的味道。
 老村长想要说什么,但被东河涛止住了,“爹,我们拦不住他们的。”
 众人都红了眼睛,尤其是家里有人受伤的,他们要是出声,怕是当场就要被人骂的。
 老村长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不远处露出来的屋顶。
 就这些人求人的态度,曦哥儿八成是不会救的,甚至还会对这些人动手。
 这也就是东河曦精神力听见这边的话,神色冷了下来的原因。
 大门外声音乱糟糟的,门房将门打开,门外的人声倏然一静,但却没有一人往门里去。
 大厅里,东河曦也没出声,坐在椅子上泰然的喝茶。
 茅草屋那边,马师爷等十几个衙役一动不动的坐在充满着血腥味的茅草屋里。
 方才出山打头的一个衙役有些不安的看了眼马师爷,“师爷,我们不跟着过去看看吗?”
 东河曦可是那位顾少爷的未婚夫郎,顾少爷的身份是他们县令都要好生对待的人。若是不管,放任他们过去闹事,这……
 马师爷看了他一眼,“过去看甚,那是二十几条人命,我若是拦着,你信不信那些人若是有人出了事,先被责难的就是我们?”
 他不想去看吗?
 但这事显然不是他们能掺和的,二十几条人命,万一出事了,他们可担待不起。
 “这。”衙役也有些为难,“哎,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山里还有不少人我们没找到,听说都跑去别的方向了,死的那些个人的尸骨都在熊瞎子跟大虫的洞里,我们连外面散着的尸骨都不敢捡,就怕被那几个畜牲注意到。”
 他们一进山就嗅到了血腥味,跟着血腥味找,结果就瞧见熊瞎子拖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往洞里去,他们半点声音都不敢出。
 另一边还有老虎的吼声。
 周围都是散落的残肢,他们简直是一路吐一路找人。
 找到的这些人都是在一个乱石林的深坑里找到的,找到的时候,各个身上都有伤。
 太惨烈了,血腥味也浓,他们是半点不敢就这么带人出来的。
 先给几个昏迷不醒的人找了些草药草草止了血。
 他们原本还担心血腥味吸引那些畜牲来,尤其是晚上,山里是最危险的。
 哪晓得老天爷开眼,竟是下起了大雨,虽然雨让这几人的伤势重了,但也浇走了一路的血腥味,山里的大家伙也都没出来。
 不然就这么一群受伤的人,他们怕是晚上都要交待在山里面。
 东河曦精神力没收回来,大门外的人的神态他尽收眼里,那边衙役的话他也都听了个全。
 但这些也并没有触动他半点情绪。
 末世里死的人多了,死得比他们惨的比比皆是。
 既然想要发财,那后果就要自己受着。
 大门外,众人看着老村长,老村长低头咳嗽,一点没有要出声的意思。
 丽水村的几个老者也没动。
 还是水哥儿等人再没有办法的等下去,看看昏迷不醒的家人,红着眼眶就跪在了门口,冲着大厅里大声道:“曦哥儿,求求你救救他们,求求你了,我给你磕头了。”
 说着就砰砰砰的在门口的石头上磕了起来,其余人也有样学样,跟着跪在地上,一时之间,大门外都是砰砰砰磕头的声音。
 初夏的阳光照射在大地上, 气温日日升高,就连吹来的风都是温暖而宜人的。
 但房檐下,连廊内, 也有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
 从大厅看过去,外面大门跪着的人身处屋檐下的阴影内,一部分站在阳光下。
 磕头声声声入耳, 极为容易勾起人心底的柔软。
 顾君如与顾君礼就有些看不下去, 转头看向自家大哥与东河曦,嘴唇张了张,却被自家大哥一个冷眼给止住了要出口的话。
 郭航与裴斐和柳哲倒是安稳的坐在椅子上, 视线偶尔扫过外面众人各异的神色。
 方婶子站在大厅的门口, 也冷眼看着外面跪求的人。
 墨书墨砚站在东河曦后面, 神色有些难看。
 这些人但凡好好说话,而并非这般强硬的上门,以小公子的性情, 最后也定是会救的。
 哪怕这些人说出一句拿银钱来买药材的话,小公子虽会收下银钱,但这些人的银钱能有多少?最后还不是他们小公子贴补更多的银钱救这些人。
 结果呢?
 这些人不说好好说话,还想白白的就让自家小公子救人。
 这些人是谁啊?
 难不成以为小公子就该救他们?
 世上要死的人那般多, 难不成个个求到小公子面前来, 小公子还能一个个去救?
 活菩萨吗?
 “曦哥儿,求求你救救我哥, 求求你了,我给你当牛做马。”水哥儿额头不大一会儿就见了红, 可见磕得有多狠。
 “曦哥儿, 我也求求你,救救我家汉子, 我家就他一个顶梁柱了,他要是死了,我们一家可怎么活呐,求求你了。”一个妇人神色憔悴,磕头也很是用劲。
 “曦哥儿,求求你救救我家二弟,求求你了,我给你免费干活,求求你了。”一个黑脸汉子也跪在人群里声声哀求。
 外面有人看不下去了,有个大婶大声道:“曦哥儿,你咋这么狠心,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你就这么见死不救?这可是二十几条人命呐。”
 “就是啊,曦哥儿,你就救救他们吧,雅娘子家老老少少就靠她家汉子养活了,这要是真死了,她一家老小还怎么活。”
 “曦哥儿,你家那般多的药材,拿出一点就能救人了。”
 东河曦听着外面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每一句话都在求他救人,但也每一句话都在道德绑架他,唯独没有任何人提出一句拿银钱来让他救人的,活像他就该白白救人。
 东河曦冷笑出声,他看着就那么像一个活菩萨吗?
 求人没有求人的样子。
 但凡有人说需要多少银钱,只要救人,他们给银钱,就这么一句简单的话,他会不救?
 他会当真要他们那般多的银钱?
 他要的不过是一个态度而已。
 顾君谦握住东河曦的手,顾君谦大约是知晓他心里所想的,对此他很是赞同。
 但凡这些人态度好点,不是这般理所当然的姿态,小曦也不会冷眼看着。
 “曦哥儿,你心也太狠了。”有人大声指责东河曦,“你看看这些人,这都是人命呐。”
 屋外的血腥味东河曦闻得到,那些人的微弱气息他也都知道,看着好像快没命了,但命还挺大,能拖一会儿。
 东河曦起身,施施然来到大门口,一身霜色锦衣衬得他的肤色更为瓷白,精致昳丽的面孔被侧面的阳光照得透亮,眉间的红色印记夺人眼目,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原该是最为吸引人的,但此时里面却只有嘲讽与冷然。
 东河曦冷冷的看着外面的一群人,视线扫过所有人的面庞,将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淡声道:“我是你们爹吗?还是你们觉着我是个活菩萨,就该这般理所当然的救人?人命又如何?贪财的下场就该自己承受,没那个能力就别想着去发自己不该发的财。”
 瞧着众人骤变的脸色,东河曦勾了下嘴角,嗤笑道:“怎么,觉着抬着这些人来我家大门口,磕个头,哭求几声,我就会救人?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是我叫他们去山里寻灵芝的?顾家有没有人劝过你们?老村长有没有劝过你们?眼下要死了就理所当然的来我这里哭求,我欠你们的?我该你们的?你们是我何人?不提一句拿钱救人,就这么想要我白白的救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