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听见声音才能查信息吗？”钱进道。
009：……
很快，对面接通了语音，冷清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找我做什么？”
听到这句话，钱进大大的松了口气。
他是真的怕对方现在不用这个账号了。
他调整好情绪回应道：“你知道我找你做什么。”
那边突然沉默下来，不说话，也不挂电话。
钱进着急了解孩子的情况，也不和她虚与委蛇了，直接问：“孩子现在怎么样？”
对面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见面再说吧，我现在就在学校，你过来吧。”
“好。”钱进立刻应了。
挂了电话后，钱进问009：“现在能查到信息了吗？”
【额，查到了……】009欲言又止。
钱进察觉到不对，问：“怎么这个语气？”
009：【宿主，我说了你别生气。】
“你说。”钱进说着脸已经黑了，他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009：【那个……要不你先接孩子回来吧。】
钱进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挑眉问：“孩子现在没和妈妈在一起是吗？”
009：【对，孩子现在在……】
听009报了地址后，钱进黑着脸给方莫去了个电话：“大哥，你现在在公司吗？”
方莫很惊讶他这个时间打电话，问：“我在啊，怎么了？你要来吗？”
钱进边往外走边说：“不是，我有个事儿要拜托你……”
将中午的饭局拜托给方莫后，他带着人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大学城。
上午十一点，海市大学城后的堕落街一片安静，只有拐角处的水果店偶尔传来交谈的声音。
有个刚搬到附近的中年妇女正在水果店里挑挑拣拣，老板则站在一旁招待她一个人。
中年妇女很快挑好，正要结账，一个高高壮壮的中年男子突然提着大包小包从店门口路过。
老板眼尖看到了，立刻叫住他：“呦，大师这么早出去买菜啊？”
中年男子脚步一顿，转身看着老板笑了笑：“对，家里孩子多，得提前准备起来？”
老板点了点头说：“那倒是，您辛苦啦。”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不辛苦，我先走了，您忙。”说完就要继续往前走。
老板却又叫住了他：“您等会儿要是闲了过来一趟，我这儿有些表皮破了的苹果，您要是不嫌弃就都拿回去吧。”
中年男子笑容变大，说：“好，我等会儿过来拿。”说完他又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他走后，正要结账的中年妇女问老板：“老板，你怎么叫他大师啊？”
老板想也不想地说：“人家是出家人，不叫大师叫什么？”
中年妇女愣了一下，然后疑惑问：“出家人？出家人能结婚吗？”
老板立刻回应：“他没结婚啊。”
中年妇女听糊涂了，问：“那你刚才说他家孩子多。”
老板这才明白对方想岔了，赶紧解释道：“孩子不是他的，都是他领养的，二十几个呢。”
“二十几个？！！那他是大好人呐！”中年妇女感慨道。
老板十分赞同：“可不是，积了大德的，我跟你说他还有个儿子……”
两人兴致勃勃谈论着刚离开的周云川，都没注意到斜对面的一辆车上一直有人看着她们。
周围很安静，虽然离得远，钱进也一字不落的听到了水果店里的对话。
他看了眼已经走远的中年男子，然后问009 ：“009，刚才那个就是周云川吗？”
【是的，他就是周云川。】
钱进叹了口气，刚想让009再把名叫席清的女孩的资料调出来看一下，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来电的还正好是席清。
他没有犹豫，立刻接通。
听筒也立即传来席清的声音：“你怎么还没到？”
钱进看了眼外边说：“我在堕落街后巷。”
席清顿了一下，然后惊讶地问：“你！你怎么找到那里去的？”
“我说了，我知道孩子的事了。”钱进意有所指。
席清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冷声道：“你等着，我马上到！”
钱进挂了电话后就下车了，然后根据009的导航找到了一家开张的奶茶店，又将奶茶店的地址发给了正在往这边赶的席清。
堕落街就在外国语大学后边，离得不远。
钱进才刚坐定，席清就骑着小电驴到了。
看到冲进来的席清，钱进有些惊讶。
因为席清的那个头像和她在微信里露骨的言论，钱进先入为主的以为她会是个浓妆艳抹的妖娆女子。
谁知，进来的人却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席清人如其名，眉眼清冷，面若寒冰。
她脸上干干净净的，一点儿妆容都没有，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蓝色卫衣，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书包。
无论是样子还是装扮，整个人看上去和妖娆没有一丝关系，倒像是个性子很冷的好学生。
她走到钱进面前质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钱进收起惊讶，淡淡道：“查到的。”
席清打量了他一会儿，然后坐到了他对面，问：“怎么查到的？”
钱进看着她，没有回答。
席清表情一滞说：“也是，你们有钱人想要查什么有的是办法。”
钱进没有接话，他惦记着孩子的情况，开门见山地问：“为什么不告诉我孩子的事？”
席清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发微信你也不回，我就找了李荣，李荣说你不要孩子。”
钱进：……
钱进无语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信李荣的话。
不过，仔细一想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原身那时候对李荣十分推崇。
而且，李荣也没说错，原身确实对孩子避之不及。
看他如此反应，席清挑眉问：“你找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你现在又想要孩子了？”
钱进回神，他没有隐瞒，直接点头道：“是。”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席清说：“你给我两百万，我就让你把孩子带走。”
钱进愣住了，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确定自己没有幻听。
他不可思议地看了对面清冷的女生一眼。
见对方表情认真，不似在开玩笑，他脸黑了黑。
他忍下怒火问：“你不是已经把孩子送人了吗？”
“谁告诉你的？”席清惊讶地看着他。
钱进比她还惊讶，赶紧问009：“009，不是吗？”
【不是啊，她只是把孩子送到周云川这里照顾，并没有说不要孩子了，她给了周云川钱，也留了联系方式。】
钱进这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他疑惑地问：“那你刚才让我别生气是什么意思？”
【你没看完资料吗？】
钱进：“大概浏览了一遍，没细看。”
【资料最后有写，席清正在找领养，有偿的那种。】009轻声解释道。
钱进闻言脸更黑了，他抬头去问席清：“你打算一直让周云川照顾孩子？”
“没有，你来之前我正在给她找领养，这年头生不出孩子的夫妻很多。”席清果然道。
钱进压着怒火问：“你要将她卖了？”
席清看了他一眼，然后平静道：“你别说得这么难听，我养不起她，只是想给她找一个好的归宿。”
钱进当然不信这样的鬼话。
席清却突然笑了，她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说：“你别这么看我，我确实会收一些钱，但也是为了双方好，若是我一分不收，对方可能也不敢领养她。”
听见这话，钱进怒火散了些，他仔细观察了她一会儿，然后问：“你刚刚说你要两百万？”
席清点头：“对，你现在给我的话我立刻给周云川打电话，你可以直接将人抱走。”
“009，她要这200万做什么？”钱进在心里问009。
【她申请了国外的研究生，翻年就要出国了。】009解释道。
钱进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他看向席清的眼睛问：“你以后都不打算见她了是吗？”
席清也不闪躲，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后轻轻点了点头：“嗯，不见了。”
两人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席清突然说：“我出身不好，只想出人头地，我傍上你和李荣是想走捷径，我生下她也是想走捷径，但事实证明，捷径不适合我……”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你别觉得我冷血，我只是想要翻身而已，这孩子我要不起。”
钱进闻言想到了她的家世。
席清虽然出生在海市，但她有个毒虫父亲，母亲又早逝，从小吃着百家饭长大。
她这样的家庭条件，能到大学才走歪路简直可以算是奇迹了。
想到这些，钱进叹了口气，应了下来：“好，就两百万，不过以防万一，我们得签个协议。”
“可以。”席清面色平静道。
达成一致后，钱进立刻叫了律师过来。
律师当着两人的面起早了协议书，又找了附近的打印店将文件打印出来。
席清拿着新出炉的《脱离亲子关系协议书》沉默了许久。
就在钱进以为她要变卦的时候，她毅然决然地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看到她签字，钱进松了口气，然后和009说：“009，把钱打过去。”
【已打。】009动作迅速。
席清的手机也很快传来了短信通知音。
席清拿起来看了眼，确认无误后，她起身道：“我去给周云川打电话。”
她出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了，然后和钱进说：“我把你的照片发给他了，你可以直接过去接人。”
钱进立刻蹙眉问：“你不和我一起去？”
席清看了他一眼，然后坚定地摇头说：“不了，没必要。”
没等钱进反应，她又说：“你还有什么事要说的？没有的话我先走了。”
钱进摇头：“没有了。”
席清拿起了自己的书包：“好，那就……”
她顿了一下，又坚定地说：“那就后会无期。”
钱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回应道：“后会无期。”
钱进说完将她送了出去。
看着电驴渐渐离开，钱进没忍住叹了口气。
009也跟着叹了口气，还评价道：【宿主，她好绝情啊。】
钱进看着离去的背影喃喃道：“以她的家世，若是不绝情也站不到你我面前……”
009听不懂，它沉默片刻问：【你现在要去接孩子吗？】
钱进回神：“对！先接孩子要紧！”
009：【好的，我给你导航。】
钱进没有拒绝，他先是回去送走了赶过来的律师，然后带着钱灵往它导航的地方去了。
周云川所住的院子离奶茶店不远，走了大概一刻钟就到了。
院子门口的巷子很窄，地上还有一些不明液体散发着臭味。
钱进忍着恶心敲了敲门。
敲到第五下的时候里面传来一声：“谁啊？”
“钱进，来接孩子的。”
话音落下没一会儿，大门从里面被打开——
周云川出现在门里。
他看到钱进和钱灵后愣了一下，然后问：“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不是才打的电话吗？”
“我刚刚就在附近。”钱进解释道。
周云川往两人身后看了看，又问：“孩子妈呢？”
钱进顿了一下说：“她有事先走了。”
周云川看了他一眼，然后突然感慨道：“心真硬啊。”
说完他就转身往里走，留下一句：“进来吧。”
钱进明白对方猜到席清不会再来了。
他叹了口气，然后立刻带着钱灵跟了上去。
周云川的小院和外边的巷子截然不同，巷子又脏又闭塞，他的小院却很干净宽敞。
就是东西多了些。
尤其是玩具。
好几个角落都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玩具，钱进走着还不小心踢到了路中间的一个小皮球。
走在前边的周云川闻声回头说：“声音小点儿，孩子们都睡午觉呢。”
钱进刚要道歉，院子东面的一个屋子里突然传出婴儿的哭闹声。
周云川眉头一皱，叹了口气道：“哎，又开始了。”说着他就直接往传出哭声的房间走去。
走到一半他又停下叫钱进：“快跟上啊，你闺女哭呢。”
钱进愣了一下，然后赶紧带着钱灵跟上。
进房间前，他以为里面只有自己闺女一个人。
谁知道，这小小的一间房居然摆满了婴儿床。
而他的小女儿，正在房间最里面的一张床上哭闹不止。
周围的几个孩子也被她吵得快要睁开眼睛。
钱进看了眼周围，又看向被周云川抱起来的小女儿问：“她怎么了？生病了吗？”
周云川拍了拍孩子的背，然后问钱进：“没养过孩子吧？”
“没养过这么小的。”钱进如实道。
“这是什么回答？”周云川惊讶。
钱进挠了挠鼻子说：“这说来话长……”
周云川立刻抬手：“那就别说了，我最讨厌听故事了。”
钱进：……
就在这时，他的小女儿突然哭得更大声了些。
钱进顾不上说别的，着急地问：“她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啊？”
周云川摆了摆手：“不用，就是二月闹，孩子生下来都要经历这一遭的。”
“二月闹？”钱进疑惑问。
“就是肠胀气。”周云川解释道，说完他将还在哭闹的小姑娘放到了婴儿床上，然后和钱进说，“你先给她揉揉肚子，我去取热毛巾给她热敷一下。”
钱进慌了，问：“啊？怎么揉啊？”
周云川白了他一眼说：“顺时针，轻点儿就行……”
钱进点头：“哦。”
刚要上手，周云川又拦住他说：“先去洗手！”
钱进赶紧将手收了回来，点头：“哦、哦。”
他让钱灵先看着，然后跟着周云川去洗手间。
洗完手后，周云川去弄热毛巾，钱进则回到满是婴儿床的房间。
他按着周云川说的，轻轻地给小姑娘揉肚子，嘴里不自觉地哄道：“不哭了，不哭了，爸爸来了。”
小姑娘却不给面子，继续哼哼唧唧。
009看不下去了，问：【宿主，要我叫钱爱过来吗？】
钱进摇头：“暂时不用。”
正说着，拿着热毛巾的周云川回来了。
他让钱进让开，然后拿着热毛巾在小姑娘的肚子上热敷了一会儿。
等小姑娘哭声渐止，他抬头问钱进：“飞机抱会不会？”
钱进摇头。
周云川也不问他想不想学，直接开始做示范：“看好了，先用虎口拖住她的下巴，然后把她的一条腿搭在你的胳膊上，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脖颈，轻轻一推她就翻过来了……就这样，让她趴在你的手臂上，让她贴着你。”
示范完毕，他将孩子放回去，又把地方腾给钱进：“你试试。”
钱进犹豫了一下，然后按着他刚才教的来了一遍。
软软的孩子入怀，钱进立刻僵在原地。
周云川白了他一眼说：“让她贴着你的身体。”
钱进照做，动作却依旧僵硬。
周云川被他的样子气笑了：“啧，你这么僵硬做什么？轻轻拍拍她啊。”
钱进顿时手忙脚乱。
周云川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你这样笨手笨脚的怎么照顾孩子啊？”
钱进磕磕巴巴道：“我、我家里有保姆，两个……”
“呵。”周云川冷笑一声。
钱进有些窘迫，转移话题问：“那个周大师，旁边的这些孩子是？”
周云川看了他一眼，然后说：“和你闺女一样，都是这附近大学生生的，这些学生啊，书读得不怎么样，倒是提前为咱们国家的人口做贡献了。”
钱进：……

第119章
钱进先是震惊了一会儿, 然后疑惑地问：“这些孩子的母亲为什么不将孩子送去福利院？”
“福利院的孩子可能会被领养。”周云川简单地解释。
钱进明白过来，然后不可思议地问：“她们还想将孩子要回去？”
周云川点了点头。
钱进蹙眉道：“警察不管吗？”
周云川：“她们把孩子放到我这儿养，不算丢了, 报警也没人管。”
钱进想也没想地接话道：“前提是您愿意接受。”
周云川看了他一眼, 正要说什么，趴在钱进手臂上的小丫头突然放了个响屁。
“噗……”
“咳咳。”钱进被熏到了, 却没多嫌弃，还笑了笑说，“小丫头放的屁还挺臭。”
看他如此反应, 周云川表情好了不少, 他指了指小床说：“好了，放下来吧，不能长时间这样抱, 每次差不多十分钟就可以了。”
钱进立刻表示记住了, 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小丫头放回了床上。
小丫头被放回去也没再哭，钱进松了口气，然后才想起来问周云川：“她叫什么名字？”
周云川摇头道：“没有名字。”
钱进皱眉看他。
“她妈不让取。”周云川解释道。
钱进愣了一下, 然后很快明白了席清这么做的用意。
她恐怕在决定生这个孩子的时候就做好一辈子不见面的准备了。
他叹了口气，心想，若真的不在乎，何必连个名字都不敢取呢。
她应该是觉得孩子没有名字，她记忆里就没有一个具体的人可以惦记了。
“那丫头聪明又糊涂。”周云川突然说。
钱进回神, 他笑了笑, 没接话，然后问：“那你平时怎么叫她？”
周云川看出他不想多谈席清, 从善如流回应：“就叫小丫头，她是这五个孩子里最小的。”
钱进闻言看了眼周围婴儿床上的几个孩子。
正在他比对几个孩子个头大小的时候, 周云川突然又问：“你现在就要将她带走吗？”
钱进转头看他，问：“可以吗？”
出乎钱进预料，周云川想都没想地点头道：“当然可以，我巴不得你给我减轻负担呢。”
钱进笑了。
他欣喜的样子不似作假，周云川终是没忍住好奇问：“你之前为什么不要她？”
“我之前不知道她的存在。”钱进直说道。
周云川有些惊讶，却没有多问。
两人没再说话，默契地哄了一会儿小丫头。
等小丫头再次睡熟后，钱进出于好奇问：“我听说您这里收留了二十几个孩子？”
周云川点了点头：“是，二十一个，你要把这丫头带走我这儿就剩二十个了，正好凑个整数。”
“您为什么会收留他们？或者说他们的母亲为什么会将孩子送过来？”钱进问出了从进门开始就十分好奇的问题。
虽然可以让009查，但钱进更想听周云川亲自解释，因为他觉得自己和周云川挺像，都甘之如饴替别人养孩子。
周云川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显然没想到他会追问这个。
沉默片刻后，他叹了口气说：“这就说来话长了。”
“您说，我爱听故事。”钱进突然促狭道。
周云川想到了自己刚才说的话，乐了，然后他指了指外边说：“去客厅说吧，别再把这几个吵醒了。”
钱进自是不会反对。
走到院子的时候，他想到什么给钱灵使了个眼色。
钱灵点了点头，默默离开。
然后钱进跟着周云川去了斜对面的正房。
房间挺大，家具却不多。
除了一张床、一套四方桌、还有一个柜子就再没别的东西了。
哦，角落里还有一套红木沙发和茶几。
看木料和造型，造价不菲，和房间里其他老旧的家具有些格格不入。
房间中间的地上则铺着和钱进家里相似的儿童地毯，上面摆放着些毛绒玩具和积木。
而整个房间最吸引钱进视线的则是满墙的相框，相框里多是一些孩子的照片。
两人坐到沙发上后，周云川问：“喝茶吗？”
钱进看了眼红木茶几上的茶具。
这茶具造型古朴，一看就出自名家之手。
他有些惊讶，然后点了点头：“可以。”
周云川火速烧水沏茶。
茶泡好后，他先给钱进倒了一小杯，又给自己满上，然后才娓娓道来：“我自己就是孤儿，被寺庙里的和尚养大。我成年的那一年，我们寺赶上了西郊大开发被拆了，主持拿着征地费回家养老，给了我们几个小的一笔钱自生自灭。我拿了钱去了别的寺里修行，还顺便考了个文凭。”说着他指了指墙角的相框。
钱进看过去，墙角那里贴了很多奖状，还有类似毕业证书的东西。
距离有些远，但他还是隐约看到了“华国佛学院”几个字。
钱进知道这个学校，这是佛教协会主办的汉语系高等佛教院校，非常正规。
“没想到您还是高材生。”他感慨道。
周云川笑了笑，继续说：“后来我从寺里出来到处打工，然后在一个工地上捡到我儿子。也不知道谁那么心狠，把还在襁褓的孩子扔到冰天雪地里。”
他说着又指了指沙发后边墙上的一张照片，一脸骄傲地说：“这小子小的时候是个瘦猴，长大了却挺像我年轻时候的样子。”
钱进看向他指着的相框，看到了一张合照——
周云川搂着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青年冲镜头笑，青年则捧着花穿着学士服。
钱进愣了一下，然后问：“冒昧问一下，您今年贵庚啊？”
周云川回：“我快六十了。”
钱进瞪了瞪眼，然后发自内心道：“看不出来，我以为您顶多四十呢。”
周云川大笑出声，然后道：“出家人嘛，吃的清淡，作息正常，老的就慢些。”
“所以您儿子今年……”钱进试探着问。
周云川：“他今年已经三十二了。”
说着他又看向身后的照片，感慨道：“我当时啥都不懂，就那么挣钱把他养大了，又买了这个院子安家，再后来……”
他回过头来看着钱进说：“再后来，也就是五年前，这小子突然捡了个孩子回来，那孩子快四岁了，左耳失聪，眼睛也有些问题，报警也没人来领，孩子在我这儿待了半年，福利院才过来将人接走。”
周云川说着在墙上找了找，然后指着一张照片说：“就是这个丫头，她现在已经被领养了，过得还不错。”
钱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然后看到了一个小女孩和周云川的合照。
周云川继续诉说：“然后我的事不知道怎么传了出去。你也知道，这附近最多的就是大学生，这些学生就爱听这种故事，他们觉得我救了我儿子，我儿子又救了别人很那什么……”
他说不出肉麻的话，直接话锋一转说：“再然后，有些走投无路的大学生许是觉得我心善，就光明正大抱着孩子来找我，求我帮忙照顾，有的会留联系方式，再给些钱，还会定期来看看孩子，比如你闺女的妈……”
钱进听到这里也明白过来，周云川从来没主动寻求照顾这些孩子，这一切像是阴差阳错，又像是命中注定。
周云川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继续道：“你闺女的妈算是好的，更多的是直接大着肚子来找我帮忙的，连住院费都出不起，也不知书读到哪里去了，把自己搞得那么惨……”
他语气嫌弃，眼里却都是悲悯，钱进心生敬意说：“您一定给她们出了住院费吧。”
周云川看了他一眼，然后轻哼一声：“那可不，除了我这个冤大头还有谁。”
钱进听到这话下定了决心，他决定走之前捐一笔钱。
不过，没等他开口，周云川就狐疑地看着他问：“怎么？你要给我捐款啊？”
钱进笑了，点了点头：“是有这个想法。”
“不用。”周云川想也不想地摆手，还说，“我儿子很能挣钱的。”
钱进愣了一下，正要细问，009突然蹦出来道：【宿主，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还学会卖关子了？”钱进挑眉。
009顿了一下说：【他儿子周业清是你大哥方莫曾经的竞争对手。】
这话信息量有些大，钱进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蹙眉问：“你的意思是他是做扫地机器人的？”
009：【对的，如果博世一号上市，他差不多也要完蛋。】
钱进：……
他无语片刻，然后看了眼自己坐着的红木沙发，以及桌上价值不菲的茶具。
他果然没看走眼，这些东西是真家伙。
回神后，他直接问周云川：“冒昧问一下，您儿子是做什么的？”
“开大公司的！这孩子聪明，大学就自己赚钱了，后来搞什么机器人，一下子就发了。”周云川一脸骄傲地说。
“那您怎么……”钱进看了眼整个房间欲言又止。
周云川立刻明白他要问什么，直说道：“嗨，我住不惯大别墅，连个说话的邻居都没有，还是有老街坊的地方住的舒服。”
说完，他又想到什么乐呵呵道：“我儿子说了，等挣够钱要把这里开发一下，我等着那一天呢，哈哈……”
钱进被他的情绪感染，笑了笑说：“您儿子很孝顺。”
说完这句，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然后看着正乐呵的周云川说：“那个，大师，我这边还有些事……”
“去忙吧，不用管我。”周云川立刻接话。
钱进站了起来说：“那我改天再来看您。”
“不来也没关系。”周云川摆手。
钱进没接话，直接从兜里掏出名片递给他：“这上面有我的电话，不瞒您说，我在海市还是有些能量的，您要遇上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随时联系我。”
周云川闻言愣了一会儿，他面色古怪地看了钱进一眼，然后接过名片说：“好，我收下了。”
随后，他起身去给钱进收拾孩子的东西。
他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崭新的婴儿车，将熟睡的小丫头放到了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