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进沉默了一会儿，问：“之前出问题的那批货是怎么回事？”
梁安泰对这个了解的不多，却也说了自己知道的消息：“我只知道半年前，博世的新品吹风机上市，买家收到货后，近一半出现了质量问题，至于哪个环节出问题了，我就不知道了，你大哥应该查到了些什么，你等会儿可以问他。”
钱进点了点头。
“我看多半和你那个小姨夫脱不开干系，他是博世的副总，新品线就是他负责的。”梁安泰突然道。
钱进看着手里的财报，冷了脸。

博世的总部位于海市东城区的CBD内, 这里多是本地企业，老板之间也大多是熟人。
而最近这些老板聊得最多的话题就是：博世什么时候倒闭。
可见博世的状况坏到了什么地步。
钱进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车才开到楼下, 他就忍不住黑了脸。
现在明明是上班时间, 博世大楼前的小广场却坐满了人。
他们三两个凑在一起，有一起抽烟的, 也有一起喝着咖啡聊天的。
钱进让新上任的司机孙毅将车停在了广场前，然后带着人下了车。
路过小广场时，他看了眼几个人的工牌。
——确实是博世的员工。
梁安泰也看到了, 害怕钱进当场发作, 赶紧劝道：“息怒啊……”
钱进深吸一口气后忍了下来。
他带着人径直进了博世大楼。
博世大楼一共十五层，从外立面的灰色铝板和绿色玻璃就能看出这是2000年左右的建筑。
这栋楼是钱父十年前花了六个亿从别人手里买回来的，随着这些年地价的飙升, 这栋大楼现在至少值15个亿。
钱进没忘了系统之前说的, 原身除了两亿的流动资金，还有30亿的资产。
30亿，刨去这栋楼, 再刨去博世自己的工厂流水线，就差不多不剩什么了。
也就是说，博世现在，别说赚钱了，能收支平衡都烧高香了。
也因此, 那份财报里上涨了14.8%的营收数据才假得令人发指。
钱进上辈子从没被人这么糊弄过, 第一次体验，他既惊又怒。
“哎, 你们干什么的？”
正气着呢，又有不开眼的上来挡路了。
钱进冲孙毅打了个手势。
孙毅会意, 将钱父的工牌收了起来。
钱进转头去看从前台冲过来女子。
“你不认识我？”他问。
女子手里还拿着煎饼，边吃边冲钱进说：“切，我还得谁都认识啊？你们有预约吗，就往里头闯？”
钱进没回答她，他看了眼前台那里，那边倒是有两个认真上班的人，她们站在原地看着他，一脸震惊，显然认出了他。
钱进收回视线，看着面前的女子问：“方总在哪儿？”
“你说谁？”女子张着油嘴，口水乱飞。
钱进往后退了一步，问：“方莫，你们总经理！”
“我们总经理姓孙！”女子突然激动地反驳，然后狐疑地看着钱进一行人，“你们到底干什么的？再不说我叫保卫科了！”
一旁的梁安泰被她的态度气到了，正要亮明身份，钱进伸手拦住了他，他问：“谁招你进来的？”
“我们总经理孙总！怎么了？”女子牛气冲冲地说。
钱进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原身的小姨夫就姓孙。
他明白过来，黑着脸说：“去人事交接一下，你被开除了。”
女子愣了一下后怒了：“你说开除就开除啊！你谁啊你？！”
就在这时，愣在前台的两个人终于反应过来。
她们快步冲过来，又替钱进一行人将闸机口打开。
“哎，你们给他开门干什么？！还不赶紧叫保安！！！”油嘴女子急了。
“这是咱们公司的董事长！”冲过来的人怕被她连累，赶紧出声提醒。
女子愣在原地，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董事长，方总这会儿应该在四楼客服部那里。”冲过来的另一个人提醒道。
钱进点了点头，没再理会这三人，带着人往楼梯口去了。
听到方莫在四楼，钱进放弃了坐电梯，他先去二楼和三楼转了一圈。
二楼是销售部，三楼是市场部，
两个部门都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在认真办公。
他让孙毅问了一下，然后知道了小广场的那些人就是这两个部门的。
009还适时地给他透露，这两个部门都是他小姨夫孙明的亲信。
钱进的怒气值进一步飙升。
他憋着气去了四楼。
出乎意料，和“清闲”的二三楼相比，四楼倒是忙得热火朝天。
钱进看了眼门牌——客服部和品牌公关部。
品牌部的人在开会，客服部的人则全员坐在工位上接电话。
钱进站在客服部门口听了一会儿。
“不好意思，发热发烫是吹风机运行过程中会出现的正常现象。”
“烧焦味儿？那一定是您吹头发的时候离头发太近了。”
“不好意思，我们暂时没有召回产品的计划。”
“麻烦您文明用语。”
钱进：……
然后他在四楼找了一圈，没找到方莫后，他在心里问009：“方莫在哪儿？”
【他去五楼了，财务部总监办公室。】
钱进转身往楼梯口走，边走边问：“你能查到那批新品的问题出在哪儿吗？”
【可以。】
“查！顺便把公司上下也帮我查一下！查完告诉我。”
【好嘞！】
钱进带着人往五楼走。
上楼的时候，他问梁安泰：“产品大批次出现问题，为什么没有召回？”
梁安泰正好知道一点儿，回道：“我听方莫说，之前你爸妈是要召回的，但他们不是出事了嘛，之后好像就没动静了。”
想到钱氏夫妇，钱进沉默了。
“怎么，你想要召回？”梁安泰惊讶地看着他。
钱进挑眉问：“不行吗？”
梁安泰有点儿为难，却还是实话实说道：“之前行，但现在……你哥之前估算了一下，全部召回的损失至少五亿，以博世现在的情况，恐怕有点儿困难，除非你变卖资产。”
钱进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他带着人进了五楼的大门。
五楼是财务部和法务部工作的地方。
和底下两层一样，这层也是一分为二，财务在左侧，法务在右侧。
钱进正要往财务部走，右边的一间办公室突然传出一声哀嚎。
他顿住脚步，转身朝着传出哀嚎的地方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有个男人气急败坏地骂道：“小王！你知道我的身份，如果你还想在这儿工作，就不要再装模作样……哎呦！！！”
男人又哀嚎了一声，声音比刚才大，正在工作的人都被吸引着看了过来。
有几个人认出了站在门口的钱进，脸刷地一下白了。
“呸！老色狼！我管你是谁！你要是再敢动我一下，我把你爪子剁了！”里面又传出一个女子的怒骂声。
简单的一句话，让钱进明白了里面是什么状况。
然后他又听到里面的男人说：“好！好！你硬气！你等着！我这就让董事长把你开了！我看他是向着我这个小姨夫，还是向着你这个外人！”
钱进的怒气值终于爆表。
他咬牙切齿地对身旁的两个保镖说：“去！把他给我提出来！”
他用了“提”字，显然气得不轻。
梁安泰也被气到了，却也没忘了提醒钱进：“冷静，这么多人看着呢。”
钱进冲他摆摆手，然后对刚上岗的卫峥、卫哲两兄弟说：“把他给我提到会议室等着。”
卫峥、卫哲领命，一脚踹开办公室的门冲了进去。
“你们是谁啊？！”
“哎呦！”
“你们干什么？！”
“哎呦！！！”
没再理会孙明的嚎叫声，钱进转身往财务总监的办公室走去。
走到半路，009突然出现道：【宿主，你要的资料都整理好了。】
“放给我看。”钱进沉着脸说。
009立刻通过系统屏幕放给他看。
钱进边走边看。
才看了一页，他就停住了脚步，然后黑着脸问梁安泰：“你认识经侦大队的人吗？”
梁安泰不知道他突然问这个做什么，却还是点点头说：“当然认识啊。”他本职工作就是商务律师，经常和经侦科的人打交道。
钱进：“你帮我报案，让警察现在就过来。”
“啊？你要抓谁啊？”梁安泰惊讶地问。
钱进指了指身后。
梁安泰愣了一下，震惊地看着他：“你要抓你小姨夫？”
“他不该抓吗？”钱进忍着怒气说，“快去吧。”
梁安泰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拿着手机走了。
他走后，钱进转头和钱灵交代：“你带着刚才认出我的那两个前台去保卫科，让他们把前后门封了，警察来之前只许进不许出。”
钱灵不多问，领命离去。
人都走后，钱进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步履不停朝着尽头的办公室走去。
走到门口，正要敲门，发现门没有关严实，里面还传来了两个人的谈话声。
“还能撑多久？”其中一人问。
这声音低沉浑厚，是钱进记忆里的声音。
——是方莫。
“撑不了多久了，新品事件让博世的口碑坏了，连累了其他产品线，各工厂都积压了不少货，资金没办法回流，只出不进，最多一周资金链就要断了。”
回话的人声音清亮，听上去是个年纪不大的青年。
说完他又劝道：“老板，咱们撤吧，这就是个烂摊子，你已经搭了几千万进来了，再大的恩情也报了，人家老板都不急，你急也没用啊。”
方莫好一会儿没说话。
钱进正想推门而入，方莫突然又说：“从我的卡里打五亿到博世账上，通知公关和客服，晚上发召回公告。”
“老板，你疯了？！！”青年急了。
钱进听到这里，心里的怒气散了一大半。
他轻轻地敲了敲门。
“谁啊？”门里的方莫问。
钱进：“大哥，是我。”

开门的人眉眼冷峭，面部线条干净利落。
他身躯高大, 骨骼粗壮, 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黑西裤，朴素而整洁。
只一个照面, 就给钱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想，男人眼里的男子汉就应该是方莫这样的。
只是此刻，这个浑身上下都透着刚毅沉稳的男人, 眼睛却瞪得溜圆。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钱进问：“你怎么来了？”
钱进笑了笑, 说：“我再不来，公司就要被折腾倒闭了。”
“和我们老板没关系！”跟着方莫来开门的助理小何以为钱进是来找茬的，立刻替自家老板辩解道。
钱进看了眼他, 笑道：“我知道。”
小何噎住了。
方莫闻言盯着钱进看了好一会儿。
在确认钱进不是在说反话后, 他也笑了。
“吃早饭了没？”他问。
钱进愣了一下，说：“吃了，你……”
正要回问, 走廊另一头传来了孙明杀猪般的喊叫声：“你们放开我！！！再不放开，我要报警了！！！”
钱进：……
钱进背对着那边，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方莫却亲眼看到了孙明被人提着领子扔进了会议室。
“这、这是在做什么？！”他呆愣地问。
钱进挪了挪地方，将他的视线挡住，然后郑重其事地说：“先别管他。大哥, 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方莫看着一脸认真的钱进, 怔住了。
他想弄清楚那边是怎么回事，但……刚刚是钱进成年后第一次叫他大哥。
刚才敲门的时候, 他以为自己幻听了，现在被当面叫了, 他不再怀疑自己听错了……
然后他不自觉地应了钱进：“好，进来说吧。”
把钱进请进来后，方莫又让助理小何先出去。
小何总觉得钱进和以往不太一样，害怕自家老板吃亏，赖着不想走。
方莫冷了脸。
小何恨铁不成钢，叹了口气后出去了。
他走后，方莫带着钱进坐到了办公室的休息区。
他把舒适的单人沙发让给钱进，又麻利地给钱进泡了杯茶。
“这没有你爱喝的咖啡，只有茶，你凑合一下吧。”
钱进心里一暖，接过茶杯。
方莫又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后搬了个凳子过来坐。
“你想要说什么？”他坐下后问。
钱进没立刻回答他，他看了眼堆满杂物的办公室，问：“你之前就在这里办公？”
方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点点头：“对啊。”
钱进却皱了皱眉，问：“为什么不去总经理办公室？”
他记得原身是将公司全权托管给方莫的。
原身再不靠谱也是有危机感的，更知道遇到危机该向谁求助。
他在父母出事后就让人在公司发了红头文件，由方莫代管公司的一切事务。
所以方莫可以名正言顺的坐在总经理办公室。
而总经理办公室在顶楼。
方莫却在听到这个问题后蹙起了眉头，他惊讶地问：“你不知道？”
钱进愣了：“我该知道什么？”
方莫眉头蹙得更紧，说：“公司之前发了红头文件，由孙明代管一切事务。”
钱进眉头也蹙了起来，说：“我明明让人任命你代管公司……”
话没说完，钱进突然想起来，之前他是拜托孙明发的红头文件。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肯定是孙明自作主张篡改了任命……怪不得刚才楼下那个前台说公司的总经理是孙明。
钱进要被气笑了，原身的这个小姨夫，真是一点儿也没把原身放在眼里。
对面的方莫也听明白了。
他先是一喜，因为弟弟如此信任自己。
然后想到后来的任命，脸上带上了怒色。
他骂到：“这个王八蛋！敢两头骗！”
钱进想明白了，然后好奇地看着方莫：“那你怎么在这儿？”
他想，既然对方没有收到任命，为何出现在这儿？
方莫听见这话愣了一下，然后脸色变得更加不好。
他说：“孙明接棒后胡搞一通，不仅不赶紧回收问题产品，还让人冷处理这个事。之后他拉帮结派，开了不少公司的骨干，跟咱爸妈打拼的几个部门领导看不下去求到了我那里。我找上孙明说想要回来帮忙，他起初说不用，后来又找到我说公司的老财务离职，找不到合适的人，让我回来管财务，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然后发现公司快被他掏空了，烂账一堆。”
钱进听明白了，想到刚才在门口听到的话，他问：“他叫你来，是要你填窟窿平账的？”
方莫点了点头。
钱进冷哼一声，道：“他是真把咱们一家人当傻子啊。”
听到他说一家人，方莫脸上瞬间放晴。
他笑着说：“其实你不来，我这几天也要去找你，公司不能再任由他折腾下去了，只不过……”
他话说一半，突然顿住了，脸上的笑也淡了几分。
钱进想了想，替他将没说完的话补上：“只不过你在犹豫要不要把他送进去？因为我？”
方莫眼睛亮了亮，立刻点了点头。
“大哥，我听人说你已经查到这次新品哪个环节出问题了，是吗？”钱进突然问。
方莫愣了一下，本来想像以往那样沉默以对，但脑海里突然闪过孙明被扔进会议室的画面。
他犹豫了一番问：“刚才把孙明扔进去的是你的人？”
钱进看出了他的犹豫，直说道：“大哥，我实话和你说，我今天来就是想把他送进监狱的。”
方莫愣愣地看着他：“你怎么……”
“大哥，我虽然混，但也不是傻子，爸妈因为谁没的，我心里清楚。”钱进说。
方莫听见这话，紧紧盯着他不动。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双眼逐渐湿润。
“额，009，他不会要哭吧。”
009：【看样子是的……】
钱进：……
方莫双眼通红，眼泪眼看着要掉下来。
钱进头皮发麻，正要给他递纸，他突然粗鲁地抹了一把眼睛。
手拿下来后，眼泪没了，眼睛却更红了。
钱进：……
方莫吸了吸鼻子说：“我其实早就想把他送进去了，他做的那些事判个十年都嫌少，更不要说他害得爸妈……”
钱进点了点头，孙明干的事，从法律的角度来说，可以定罪为职务侵占。
职务侵占罪，一般超过100万元，就能视情况判个三年到十年。
但孙明贪的钱远超100万，他给小三小四买的那两套房，加起来就值一个亿了。
而这些钱，都是他以次充好，换了新品零件后贪墨下来的。
他这种，算是职务侵占数额特别巨大的，一般会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判无期也不是不可能。
方莫哽咽了一下继续说：“但是我看你和他亲近，又犹豫了，想着和你商量一下再说。结果你不知道在忙什么，不接电话……”
钱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电话打不通是因为原身为了玩得开心将方莫拉黑了。
害怕他追问自己干什么去了，钱进赶紧转移话题：“你搜集到证据了吗？”
方莫红着眼顿了一下，然后说：“曝出质量问题后，爸妈以为是吹风机的温控设计出了问题……”
钱进点了点头，他前世也投资过小家电公司，知道吹风机的温控设计如果不好，通电后容易产生过高温，导致发热丝发红，进而烧焦异物，产生糊味。所以吹风机一旦出现焦糊味，厂商总会第一时间怀疑是不是设计问题。
“他们和你一样信任孙明，哪里会想到是他把关的零件出了问题。”方莫气愤地说。
“爸妈去世前都不知道吗？”钱进突然问。
方莫看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说：“妈知道，但他害怕爸迁怒你小姨，所以……”
钱进懂了，跟着沉默了。
孙明之所以敢这么猖狂，最大的倚仗其实就是钱进的母亲。
钱进的母亲梁静父母早逝，自己独自带着小八岁的妹妹梁倩吃百家饭长大，格外疼爱自己的妹妹。
等她跟着钱父发家后，又在妹妹的央求下将妹夫孙明带进了公司。
钱进的父亲虽然做哥哥不太称职，但却是个好丈夫，在老婆面前尤其耳根子软，放任了孙明在公司逐渐做大。
“所以，证据是咱妈找到的？”钱进问他。
方莫沉痛地点点头，“出事前一晚有组装线的老工人给咱妈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
钱进明白了，一线组装工人一年要摸无数次零件，很多东西一上手，他们就知道是什么成色。
想到这里，钱进突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
他不可思议地问：“所以她是因为知道了这个事，才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开车出事的？”
方莫眼睛又红了，却没说话。
钱进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可真是……
“谁啊！谁敢关我老公！你们反了天了！还知道公司老板是谁不？！”
正在两人沉默以对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尖厉的质问声。
钱进听出了这个声音是谁。
——这是他们刚才谈论的对象，原身的小姨梁倩。
他抬头和方莫对视一眼。
方莫看着他叹了口气说：“你想把孙明送进去，你小姨恐怕不答应……”
钱进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冷笑一声说：“那就让她进去陪孙明！”
方莫像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一般，惊恐地瞪着钱进。

外面的动静声越来越大, 钱进顾不上和他解释，起身先去解决外面的麻烦。
还没走到门口，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个人。
——是去联络警察的梁安泰。
方莫刚回神就看到好久不见的好友, 纳罕道：“你怎么在这儿？”
梁安泰却只来得及冲他摆摆手, 就直奔钱进，着急地说：“你快去看看吧, 你那小姨在走廊撒泼呢，我看有人偷着录像，万一发到网上……”
钱进皱眉, 绕过他往外走了。
梁安泰本想立刻跟上, 又因为呆愣在原地的好友停了下来。
“你不出去看看吗？”他问。
方莫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已经没人的门口。
“你和他什么时候这么熟了？”他疑惑地问，弟弟和自己的好友互相看不过眼多年, 以前见面都当对方是空气, 可刚才……
梁安泰反应过来，然后一脸幽怨道：“我都和你说了，我现在在给你弟打工！你偏不信, 还让我有病吃药……”
方莫：……
方莫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然后想起了梁安泰这些天给他发的那些“骚扰”信息：
什么钱进给了他两亿，什么钱进有个闺女被家人虐待，什么钱进的儿子差点被人陷害，什么钱进的二小子不想认他……
他以为梁安泰被女友甩了后脑袋出问题了, 还想着给他介绍一个心理医生。
谁知道……
他反应过来, 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说, 你说的那些孩子的事都是真的？”
梁安泰翻了个白眼，“当然！你觉得以我的水平, 能编出那么精彩的瞎话吗？”
方莫摇了摇头，实话实说：“我以为你疯了。”
梁安泰：……
方莫说着突然笑了起来，“这么说蛋蛋有孩子了？”
然后他又不知想到什么，笑容淡了下来，还皱起了眉头。
梁安泰察觉不对，正想问他在想什么，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声。
他这才想起来还有热闹要看，着急道：“孩子的事，你待会儿自己问他。我现在要出去看戏，你去不去？”
方莫也因为外面的动静回神，他点了点头，起身说：“走，去看看。”
再说钱进，他一出门就看到了走廊尽头的闹剧。
梁倩正要拿包砸他的两个保镖，两个保镖顾及他是女的不好出手。
还好钱灵及时出现，将梁倩的手擒住了。
“哎呦！！！”梁倩被拧了胳膊，哀嚎道。
钱进黑着脸走了过去，途中路过中间的大开间，他轻轻扫了一眼。
看戏的员工们立刻埋下头去。
就一会儿工夫，所有的员工都已经知道了钱进是谁。
钱进没再看他们，走到了不断挣扎的梁倩面前。
梁倩也总算看到了他，惊喜地喊：“蛋蛋！”
看钱进没有上来帮她的意思，她焦急道：“你快叫保安来，这里有人把你小姨夫关起来了！”
钱进却打量着她没说话，梁倩和原身的母亲长得不怎么像，原身的母亲更加端庄，梁倩却偏美艳一些。
她长得好、嘴又甜，从小被姐姐疼爱着长大，大学毕业后又顺利和初恋男友步入了婚姻殿堂。
结婚后，丈夫和婆家因为她娘家势大也不敢对她不好。
嗯，至少明面上不敢。
所以她除了父母早亡，这辈子再没受过什么苦。
钱进想，也许正是因为太顺遂了，才让一个快五十岁的人觉得自己得到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才会让她对至亲之人没有一点感恩之心。
正想着，方莫赶了过来，他站在钱进身边，扫视了一圈，威胁道：“把手机收了！我不想在网上看到任何视频，否则追究到底！”
几个壮着胆拍摄的人立刻把手机藏了起来。
而梁倩本来被钱进盯得发毛，看到方莫来了她又嚣张起来，她瞪着方莫质问：“好啊！是不是你！”
钱进挑眉。
方莫则冷冷地看着梁倩问：“是不是我什么？”
方莫六岁那年，父母因为一场泥石流丧命，然后他被父亲的发小钱父接回了家。
钱父钱母把他当亲儿子疼爱，他同样视他们为亲生父母，也一并视他们的亲人为自己的亲人。
但面前的这个人……
方莫知道她厌恶自己，所以从来不往她眼前凑，两人的关系也始终淡淡的。
“是不是你让人把我老公关起来的？！”梁倩厉声质问。
方莫话都没来得及回，梁倩又自顾自地骂道：“我就知道是你！你个狼崽子！当初我姐要收养你我就不同意，六岁的孩子，都记事了，哪会真的把她当成亲妈，这不……她人才走，你就……”
“闹够了吗？”钱进出声打断她。
梁倩愣愣地看着钱进：“什么？”
钱进冷眼看她，问：“我爸妈因为什么走的，你真不知道？”
也许是因为钱进的眼神太过冰凉，她气势弱了下去，眼神闪躲，“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给了你多少钱？”钱进突然问。
梁倩表情空白一瞬，问：“什么钱？”
“他换零件和中饱私囊的钱至少超过一个亿，他给了你多少？”钱进冷冷地问。
梁倩听到他说一亿后，瞪圆双眸，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钱进笑了，系统查到的东西果然不会出错。
他目露鄙睨地睇了她一眼，说：“怎么？他是不是告诉你他只贪了小几百万？”
梁倩脸色发白，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钱进却懒得管她心情如何，直说道：“他贪了一个亿，给外面的两个女人各买了一套市中心别墅，只给你这个发妻两百万。你糊里糊涂不知道他出轨就算了，但你明知我妈是怎么死的，还不知悔悟，想方设法的替他遮掩，简直就是没良心的白眼狼！我真不知道我妈怎么会有你这么蠢毒的妹妹！”
“胡说八道！！！”梁倩终于反应过来，跳脚道。
钱进闻言，终于彻底失望。
他这个人，两辈子加起来最重视的永远是家人，对家人犯错的容忍度也比外人高出好几个阈值。
但面前的这个人，他是真的一点也不想原谅。
“不是的！他没出轨！你胡说八道！”梁倩还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