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起见,他们始终以监狱时间的第十日为最终时间,如果游戏真的以医院时间为准,那就相当于他们多得了几天。
“要不然,让我去找弗拉德吧。”回去的路上,夏稚劝说卫辞,“我觉得,他会帮我们的。”
卫辞没有说话,但冷凝的脸色已经作出了回答。
——他不同意。
夏稚也不是完全不怕,但事已至此,弗拉德是他们仅有的办法之一。
不去试一试,谁都不能离开。
卫辞突然停在原地。
“我错了。”他说:“我一直都错了。”
夏稚愣了一下,看向他:“什么错了?”
“不应该存在这样的人。”卫辞脸色微冷:“我一直觉得,有一个人在医院时间中转换监狱里的空间,能达到我们想要的效果。但这里,有一个必死局。”
夏稚被吓了一跳,原本充满希望的心里瞬间冷落,“什么必死局?”
卫辞:“在医院内转换空间的那个人,永远都没有办法离开了。”
夏稚呼吸一滞。
这是一个循环。
不管是谁,想要离开,就一定要有一个拥有转换空间权利的人站在医院时间流速内,为其他人开启通道,其他人可以是普通囚犯玩家,也可以是受到惩罚的狱警玩家……
但拥有权利的人,早就在游戏之初分配好了。
余放一直说,在上一局游戏中用规则残杀同伴的人,进入到这局游戏后才会被分配特殊的身份设定,以他这个警长为例子,很明显的一点就是他没有安全区。
十点之后,玩家躲在自己的牢房里就是安全的。
那些狱警玩家跟余放一样。
可偏偏能够转换空间的权利落在了这群人身上。
起初,卫辞还不理解,现在,他想明白了。
惩罚从来不是单纯的缺少安全屋,还有离开游戏时这重要的一环里。
如果能找到一个NPC来帮忙……
卫辞缓缓闭上眼。
难道真的要让夏稚去找监狱长?
“我去吧。”卫辞说:“我去找监狱长。”
夏稚啊了一声,回忆弗拉德跟自己相处时的态度,再联想一下如果是卫辞过去的话……
半晌,他摇摇头。
“别了,还是我去吧。”他小声说。
不是他不信任卫辞,而是时间紧迫,且机会不多,如果卫辞不小心惹到了弗拉德,还真的不一定有第二次机会再求他了。
夏稚固执起来,也不是情谊被说服的。
他只站在那里,透彻的眼眸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不用再说一句话,就已经代表了他的决心。
卫辞沉默许久,然后伸出手,似乎想要从口袋里拿出什么。
夏稚摇头,“不要再给我道具了,你自己留着。”
卫辞的手停住,抬眸看着夏稚,“你似乎很确定,自己能从监狱长身边安全离开。”
能从一个疑似副本BOSS身边安全离开的条件是什么?
卫辞无法想象。
不是想到了什么从而无法接受,而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渗透这个话题,并去假设、猜测……
那些怪物BOSS是什么东西,他一清二楚。
它们想要的是什么,无非就是玩家的命。
它们被设定进游戏中,是一组无限循环的数据,有着自己的使命。
可是眼前的少年,好像很有信心从BOSS身边逃脱。
卫辞忽地响起,之前余放随口说过的一句话。
当时,他正朝自己炫耀夏稚答应加入他所在的公会。
还说,夏稚很厉害,言语间透露那似乎是一场必死局,他以为夏稚应该会死掉的,可少年却安然无恙地离开了游戏。
再看少年那坚定的眼神,卫辞心中一动。
保护和信任是不同的。
在这一秒钟之前,他想要保护,所以宁可自己以身涉嫌。
可是现在,他想要信任。
信任夏稚能给他们带来希望的光。
“去吧。”
卫辞放下手,嘴边勾起一个清浅的弧度。
他很少笑的,也可以说,很少发自内心的笑。
以前还活着的时候,因为不擅交际,就被同学排挤,说他高冷,不近人情;毕业之后工作,也很努力在同事之间周旋,结果又被说不真诚……
直至死亡降临,除了家人,他的身边都没有一个可以交流相处的人。
《最后一关》于他来说,不过是个换个地方麻木地活下去而已。
在这里,他更自在一些,不用想办法跟其他人交流,也不用去刻意讨好谁,顾虑他人的心情做事……
“我不会指使你去做什么。”卫辞说:“但我希望,还能再见到你。”
听起来像告别一样的话,使夏稚鼻子一酸。
“好……”他点点头,想到什么,又说:“我不在的时候你帮忙看着点余放,他挺好的,就是有点小脾气。”
要是换做第一次遇见余放,夏稚肯定不会说他有脾气。
面对自己的时候,余放不仅没脾气,性格中饱含的一些棱角都自动磨平。
卫辞沉默半晌:“我尽量。”
夏稚:“他要是一定要找我,你就跟他说,如果他不听话,我就不加入他的公会了,让他再也看不见我!”
卫辞:“……好。”
夏稚都不准备跟余放他们汇合,直接去找弗拉德。
与卫辞分开后,夏稚进入B区,走过那段还算熟悉的路,畅通无阻地进入电梯里。
按下【3】层,身体不自觉地紧贴电梯壁,心跳加速的声音使他手心出汗。
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怕呢?
万一,弗拉德不愿意帮忙呢?
脑子里乱糟糟的,伴随着一声清脆而响亮的提示音,电梯门缓缓打开。
夏稚的脚步顿了顿,站在原地望着那扇边缘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大门,忐忑不安的情绪只增不减。
握紧双拳,他目不斜视地走出电梯。
短短几米的距离,他像是走了半个世纪那样久。
电梯门关上时发出的声音,仿佛在说:你没有退路了。
走到门前,两侧走廊好似没有尽头,吹来幽冷的风。
手指骨节处被攥得发白,夏稚终是深呼吸几次,然后抬手,小心翼翼地敲响面前的大门。
“吱——”
咚咚咚三道敲门声结束,大门无风自动,开了一条小缝。
如此熟悉的一幕,让夏稚彻底消了后悔的心思。
弗拉德在办公室。
探头朝里面张望,果然看见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熟悉的人。
弗拉德似乎在办公,可他却坐在那里,微微仰着头闭目养神,即使听见敲门声、知道有人推门进来,他也没有表现出要理会的意思。
可夏稚就是知道,他在等自己。
亦或者说,他知道来的人是自己。
夏稚走进去,关上门。
“弗拉德。”
夏稚轻轻唤他的名字。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睁开眼,那双本该是碧蓝色的眼眸,此时鲜红无比。
夏稚见过他眼睛变红的样子,那是在要吸血的时候。
心如擂鼓般,夏稚犹豫着开口:“你、你饿了吗?”
弗拉德定定地望着他。
夏稚莫名心虚,垂着头不看他,小心地问:“要不要‘吃饭’?”
“过来。”弗拉德抬起手,做出邀请的姿势。
夏稚走过去,被抓住手腕,用力拉过去,一屁丨股坐到他的腿上。
不舒服地挣了挣,反被抱得更紧。
男人的下巴抵在他的锁骨上,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颈间最敏丨感的地方,时不时更加亲密的拱蹭行为,让周围的气氛瞬间变得暧丨昧起来。
囚服领子本就是圆领,均码的衣服穿在格外纤瘦的夏稚身上更显宽大。
脖颈与锁骨暴露在空气中,也是留下痕迹的重灾区。
弗拉德只是进行着亲密的动作,却不进入主题。
夏稚紧闭双眼,等了许久,当他察觉到弗拉德没有要进食的意思后,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蒙着水汽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你不饿吗?”
弗拉德的眼眸依旧是神秘而骇人的红色,说话的态度一如既往。
“饿呢。”
夏稚猜不透他的想法,以为自己不够‘主动’,索性拽了拽本就凌乱的衣服,露出半个肩膀。
邀请弗拉德进食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望着那纤细的、仿佛一折就断的白嫩脖子,弗拉德眼底红光瞬逝,喉结上下微动,极力忍耐着。
静默须臾,他伸出手,为夏稚整理好乱糟糟的衣衫。
“甜心。”对上夏稚茫然的视线,弗拉德扯了扯嘴角,“我已经许久没有进食了……久到我都忘记自己活了多长时间。”
夏稚刚想说:可是你前几天才吸过我的血啊。
话还没说出口,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顿时僵住。
弗拉德所说的长久未进食,应该不是指这几日,而是……
游戏存在的那一天?
数据生成游戏,能让NPC有种自己活了很久的感觉,除了设定之外,夏稚想不到别的。
冰凉的手指拂过脸颊,激得他不自觉颤栗。
“我并不需要进食,因为我不会死。”
“但你不一样。”
“我想要触碰你、亲吻你、与你进行更亲密的负距离接触。”
说着说着,弗拉德情难自制,近乎动丨情地吻上来。
夏稚脑子里很乱,见他凑上来,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嘴唇贴在柔软的脸肉上,随后轻轻咬了一下。
夏稚根本不敢动,小声发出抗议:“别咬,我有事想拜托你帮忙的……”
男人停下,夏稚侧眸看过去。
对视的刹那间,夏稚心里一动。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要来?也知道我想让你帮忙做什么?”
弗拉德勾唇,不达眼底的笑容使他这张俊美无俦的脸更具欺骗性。
“我即是铁孤岛。”
“当初,我被驱逐到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无趣的生活让我产生了新的想法,那就是创造一个可以供所有生物共存的温室。”
“一种生物的喜悲、善恶、雌雄……都可以在这里形成单独的个体,包括我自己。”
“他们拥有自己的思想,可以肆无忌惮地做任何事。”
“甚至是反抗我。”
“容纳一切。”
“分裂一切。”
“成就一切。”
像抱着孩童似的,弗拉德耐心温柔地为少年解释。
“我不是一个缔造者。”
话音落下,办公室的门被打开。
夏稚缓缓睁大眼睛,看着那个面无表情走进来的高大男人,在弗拉德的指示下,宛如一尊雕像般守在门口。
夏稚找了他很久。
“他们会争抢撕咬,不管爱还是恨,结局皆是融入骨血。”
“你们瞧不见他们,不过迟早会成为他们。”
弗拉德声音贴在耳畔响起,基本已经印证了最初夏稚等人的猜测。
监狱长弗拉德确实是《贵族们的游戏》这个副本中的BOSS,最初整个铁孤岛监狱里只有他一个人,当时的游戏规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弗拉德似乎篡改了游戏数据,让这个副本完完全全变成他想要的‘温室’。
虽然不确定这种说法是不是游戏基础设定的一种,但弗拉德应该没有撒谎。
这里面所有的NPC,都曾经是玩家。
现在的他们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就像游戏中那些永远都不会休息的NPC一样,你会在街道上看见不停蹦跳的小女孩、铁匠铺的工人永远在打铁、餐厅的员工从未离开过岗位……
每一个NPC,都是所谓的贵族。
他们看着新入游戏的玩家,从他们身上找乐子,亦或者……
填饱肚子。
可夏稚听着总有一种违和感。
为什么,他们会被成为贵族?
如果一定要给这个游戏的机制以及那些人一个名号,明明有更多合适的称呼。
可偏偏叫贵族,且副本的名字,也以贵族为主角展开。
贵族们的游戏,相当于贵族们在玩的游戏。
在里面努力求生的玩家,却不是主角。
脸色渐渐苍白,夏稚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他猛地转过头,震惊地看向弗拉德。
“没有人能离开这里,是吗?”眼眶发热,他用颤抖的声音说出内心的猜测。
所有的玩家,都没能出去。
而不是像卫辞和余放推测的那样,只有没找到安全通道的玩家才被留下了。
眼看着怀里的漂亮少年要哭出来,弗拉德苦恼地叹口气:“不是让你们很努力地工作了吗?”
夏稚:“所以还是有一个人会被送出去?那其他人呢?”
弗拉德笑了笑:“我的甜心,比起那些人,你此时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和你的那些朋友。”
夏稚猛地一颤,连盛满眼眶的泪水都憋了回去。
“我、我想请你帮忙……”他努力找回理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有条有理地说:“拜托,你可以的吧?”
既然弗拉德已经清楚他为什么找来,自然也知道他们的计划。
事已至此,他纠结一些无用的过往只会耽误时间。
卫辞和余放他们还在等着自己呢。
其他人还好,金叔的情况比较糟糕,如果可以的话,夏稚当然希望对自己好的人都能好好活下去。
从进入到这里的那一刻,夏稚的计划就已经暴露了。
用血液来换取弗拉德的帮助。
所以他抛下了所有矜持,已经算明示了,希望弗拉德可以‘享用’他。
但令他感到忐忑不安的是,弗拉德似乎看穿了一切,所以始终没有对他做什么。
在这种情况下,再说帮忙就显得十分被动。
夏稚没有了谈判的筹码。
轻抚过脸颊的冰凉手指在缓慢地下移。
顺着下颌,轻点在脖颈间清晰可见的血管上。
弗拉德的眼眸深暗,正在努力压制着什么。
“不想再问些什么了吗?如果是你的话,我什么都会说。”
夏稚欲哭无泪。
他有很多问题想要问的,但是现在能够离开这里才是最重要的!
望向弗拉德,夏稚犹豫再三,小声问:“我们的想法……是对的吗?”
找到B区警长办公室就能离开这个推测,是否正确?
“正确的。”
弗拉德说:“你们很聪明。”
没有隐瞒,也没有欺骗。
夏稚心里松了口气,顿了顿,又试探着问:“医院和监狱有什么不同?”
弗拉德:“最初没有医院,一些自认为很高贵的东西想要反抗我并主宰铁孤岛,为了不让它们影响这里的生态平衡,我用时间的牢笼将它们囚禁在那里。久而久之,它们自我调节,平衡出一个崭新的身份,并自称是医院。”
夏稚:“……也就是说,医院里的时间是假的?”
那岂不是游戏十天的期限已经到了!
弗拉德似是无奈地叹息,“甜心,时间从来不是重点,空间才是。”
“你们想要找的地方,就在这里的某一处。”
“只要我想,随时都能带你进去。”
不得不承认,夏稚没能听懂这句话中最深层的含义。
但是弗拉德的话,却让他明白,卫辞和余放想的那个办法是行不通的。
不管有几个能转换空间的玩家,都无法做到在医院的时间流速中转换监狱空间,并携带其他玩家前往。
因为弗拉德说,时间不是重点。
也就是所,有一个方法,可以将监狱内平和的假象打破,恢复它原本的模样。
安全逃生通道,就在那里。
原本的模样……
夏稚莫名想到那些幻境。
被怪物占据的幻境。
“你最聪明了。”弗拉德吻着他的脸颊,喃喃道:“你想到了,对吗?”
夏稚深呼吸:“为什么,只有我会被拉入幻境?”
每一次,他都是被迫的。
现在要他想出一个主动进入幻境的方法,还真是一头雾水。
“你对它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弗拉德意味不明地说:“每一个贵族都在期待小玫瑰,它们对你做的事令我嫉妒与愤怒。”
夏稚:“那你会惩罚它们吗?”
弗拉德:“不,它们自认为高贵得已经超越了我。”他笑了笑,不甚在意道:“不过我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
夏稚:“……”
太怪了。
怪到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虽然弗拉德自己不承认,但在夏稚看来,他就是这个副本的BOSS,也是铁孤岛监狱的创造者。
既然现在所有的NPC都是由曾经的玩家变成的,弗拉德完全可以将自己放在领导者的位置上,他的能力很强,压制那些怪物不过是分分钟的事。
可他的相处之道却是任由那些怪物自由生长,甚至反抗他。
晨光明媚,笼罩在监狱之上。
夏稚看向窗外,被洒进来的阳光刺激地眯起眼。
半晌,他轻声道:“那……你能带我们去那个地方吗?”
弗拉德一口咬在夏稚的脸颊上,没有咬破,像玩闹似的,印上去一个齿痕。
夏稚低呼一声,立刻伸出手去挡,就被顺势握住手。
“我可以带他们去。”弗拉德细嗅夏稚身上的味道,痴醉道:“把他们送走而已,我很愿意。”
夏稚眼睛一亮,但随即就听明白了他话中的深意。
“送他们走……但是不送我走吗?”
‘他们’和‘你们’之间的差别可是很大的。
“留在这里吧。”弗拉德收紧手臂:“陪陪我。”
怀里的少年沉默了许久,终是轻轻点了点头。
看似被迫,实则妥协得很快。
弗拉德一挥手,一直盯着这边的狼图便转身离开。
他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无条件服从弗拉德的命令。
夏稚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只要余放和卫辞离开了,他就能离开。
即使是弗拉德,也困不住他。
弗拉德口中的陪伴很单纯。
他没有进食,也没做更亲密的动作,只是要抱着夏稚,或者牵手。
像一只黏人的大猫猫。
夏稚心里记挂着其他人,对于弗拉德这种黏人的举动也尽量不拒绝。
他现在需要的就是时间,在这期间相安无事就好,吃点亏也没什么。
上午阳光充盈,还没有午时那般炙热,夏稚坐在沙发上,面前是弗拉德给他泡的咖啡。
夏稚没喝。
“我不喜欢喝这种苦苦的……如果加奶加糖可以。”
弗拉德这里没有奶也没有糖。
“我记得了。”他说:“下次我会为你准备好。”
夏稚笑了笑,没说话。
可不会有下次了。
等他离开,就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
等了许久都没有直接脱离游戏,狼图也没回来,可见余放和卫辞两人都还没有离开。
这期间,弗拉德表现得也很平常。
见他没有办公,而是在看书,夏稚想了想,挪了挪屁丨股,靠得离他更近些。
察觉到夏稚的靠近,弗拉德抬手揽住他。
“怎么?”
夏稚:“反正你也很闲,我们来聊聊天吧?”
弗拉德似笑非笑地发出一声轻哼:“我很闲吗?”
夏稚探头看他手里的书,竟然是那本《小玫瑰》!
“你看这本书?!”夏稚惊了一瞬,仿佛发现了什么秘密一般,目光热切,“你、你能给我讲讲这个故事吗?”
弗拉德:“我以为你看过了。”
夏稚噎了一下,心想果然他什么都知道。
“可我没看懂啊。”夏稚光明正大地撒娇:“你给我讲讲吧,我想听你讲的。”
弗拉德深深地望着夏稚,然后宠溺地将那本书翻到第一页。
他指着上面的‘小男孩’三个字,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一个字。
“我。”
夏稚愣住,回望他。
随后,弗拉德抬起手,扣住夏稚的后脑勺,使了些力气,压向自己。
在唇瓣相贴的前一秒,他听见弗拉德说:“小玫瑰……你。”
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纠缠时的水声无比清晰。
【恭喜玩家[卫辞]在《贵族们的游戏》副本中得到S级评选,获得全场最高积分!】
【恭喜游戏合作玩家[夏稚]在《贵族们的游戏》副本中成功选出MVP玩家!成功获得游戏积分5000分!】
【恭喜游戏合作玩家[夏稚]在《贵族们的新娘》副本中解锁剧情进度100%!额外获得贡献分60分!】
【合作玩家[夏稚]将在五秒钟后清除所有负面状态,转入个人中转站。】
脑海中的声音,被大门破开的声音打断。
夏稚惊慌之下推开弗拉德,望向门口时,眼睛蓦的瞪大。
——余放怎么还在这里!?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他看见余放脸色阴沉地朝他走来,似乎要抬起手拉他。
夏稚也伸出手,却在半路被截下。
耳边是一道熟悉的声音,说:再见。
而来自游戏的旁白音,却没有在汇报完他的情况之后消失。
【全服通报!玩家[夏稚]在《贵族们的游戏》副本中解锁100%剧情,获得成就『小玫瑰』!】
【全服通报!《贵族们的游戏》副本剧情已全面解锁,游戏即将删档!】
熟悉的眩晕感袭来,他看见余放惊恐的眼神,忍不住在彻底脱离之前骂道:“让你走就走啊,傻蛋!”
跌坐回安全纯白的空间里,夏稚捂着胸口,感受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久久不能平静。
最后关头,余放突然出现,打了个他措手不及。
余放是回来救他的。
可是自己却当着他的面消失。
夏稚眼睛发酸,抬起手捂住自己的面颊。
【你还好吗?】
HR222也是沉默了很久,才询问他的情况。
作为夏稚的专属系统,它能感受到的东西有很多。
就比如说现在,它感受到自己的宿主正在经历着十分痛苦的时刻,难受的情绪宛如翻涌的海浪,不曾停歇。
“你说……余放还能出来吗?”
他用陪伴作为筹码,让弗拉德送其他人出去,既然他的任务完成了,就证明卫辞他们已经离开了,可偏偏余放还留在游戏中……
弗拉德在自己消失后,还会遵守承诺再送余放离开吗?
夏稚哭丧着脸,眼眶红红的,深深地无力感将他包裹。
他回不去,也联系不上任何人,更不知道现在要怎么办才好。
他骂余放傻蛋,不过气急败坏,其实心里很感动的,因为除了救自己,夏稚想不到其他理由能让余放宁可放弃通关也要回来。
这样想着,泪水啪嗒啪嗒留下来,落在地上,却消失不见。
【虽然这样说很残忍,但我还是建议你不要太伤感。因为这只是你经历的一个游戏副本而已,余放跟你之间也只有两面之缘,为这种事情难过的话,以后要怎么办才好呢?】
夏稚愤愤地说:“你是系统,没有情感的,怎么会理解我啊。而且余放是为了救我才回去的,要是他不能离开那个游戏,我真的——”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
突然发觉自己很可笑,在只有他一个人的中转站里,跟冰冷的心痛讲道德情怀。
HR222想了想,接上:【会影响你在游戏中的发挥吗?】
夏稚:“当然了,何止是发挥,更严重的话会给我造成心理压力,久而久之,我可能会寻死!”
【……你威胁我也是没用的,我没办法帮你去救他,也不可能让你看到他的结局。】HR222说:【不过你心情不好,那就好好休息吧,什么时候想开了,什么时候再进行下一局游戏。】
说完,直接将夏稚带离中转站,回到魂都。
夏稚一肚子气没处撒,想到生死未卜的余放,终究还是没忍住,小声哭了起来。
此时此刻,他也顾不得什么成就、通关,也想不起来读档,只是一味地发泄内心郁结的情绪。
殊不知,这一次的全服通报,却让许多人愣在原地,不管在什么地方、正在做什么。
“夏稚……”游戏副本中,一个冷艳高挑的女性低声呢喃这两个字。
不远处,有人唤她:“宴斓,愣着干什么?快来!”
宴斓抬脚走过去,那人瞧见她,忍不住惊讶道:“你怎么笑了?”
宴斓斜睨他一眼:“我不能笑?”顿了顿,又是不掩饰地轻笑一声:“听到刚才的通报了吗?”
同伴:“听到了,这个夏稚挺厉害的,上次是不是也有他一个来着,我记得相隔时间不长,接连攻穿两个副本,真是牛啊。”
宴斓挑眉,算是默认了。
砝码公会内,几个对夏稚这个名字不陌生的公会成员面面相觑,久久无言。
之前他们还怀疑过夏稚的能力来着,生怕把他招进来拖公会后腿。
不过没办法啊,他们又不认识夏稚,当时唯一了解他的途经就是余放那小子,在余放嘴里,夏稚可是一个漂亮柔弱、精致绝伦的洋娃娃!
门外匆匆走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自进来后就用目光巡视。
知道他的人摆了摆手,道:“别找了,会长进副本了。”
“我说傅彦洲,你和会长看人真准啊,夏稚真的很厉害。”一个女人笑道:“能不能想办法联系到他?现在他应该刚出来,不可能立刻进副本吧?”
听见许裕不在后正准备离开的傅彦洲闻言,脚步一转,颇为骄傲地坐到了一侧沙发上,粗壮结实的手臂搭在沙发背上,翘着二郎腿,道:“我的眼光不会错。”
有人调侃他:“得了吧,要说眼光好,那还得是余放这个小疯子吧。”
傅彦洲笑了一声,刚要说什么,突然眉头一皱:“余放是不是该出来了?”
女人道:“按照他以前通关速度,应该早就出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