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一直对余放有好感滤镜的夏稚也稍显慌乱无错,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当下的情况。
他只能轻声安慰着对方:“没有要分开啊,你还要陪我一起去厨房拿水呢。”
“取完水呢?”
“我们回到大厅,等其他人从幻境里出来。”
余放缓缓摇头:“不是,不是现在,是游戏结束后呢?”
夏稚顿住,半晌才说道:“你有办法让我们下一个游戏还能遇见吗?”
余放没说话,只是嘴角的弧度落下,泪水更加汹涌了。
夏稚也有些难受了。
在无限循环没有尽头的游戏世界里,交朋友和谈恋爱一样,是奢望。
或许第一次见面,分开后就是永别。
“你突然想到这个,是不是因为察觉了什么?”夏稚语气低落,拿出干净的纸巾帮余放擦干眼泪,然后说道:“其实我也是,游戏时间和失去的玩家同伴不成正比,或许我们会坚持到最后一天,但是这期间会发生什么意外,又或者失去谁,都是未知的,所以我们要顾好当下。”
“余放……”
夏稚双手捧起他的脸,在对方稍显惊讶的目光中,认真坚定地说:“我希望,也相信,你一定会通关的。”
这所现代风格的大别墅里,除了他们这些玩家,好像再也没有其他生物了。
要不是游戏规则中明确表示有[别墅主人]存在,真的很容易让人忽视掉这些游戏中原有的NPC角色。
余放调整好心态,握紧夏稚的手不松开,被带到厨房之后才想起来对方是要喝水,于是主动放开他的手,去存放矿泉水的高柜子里拿水。
“余放!”
抬手间突闻夏稚叫他,余放快速应了一声,拿出一瓶水回头,只见夏稚不知何时自己走到了那扇小门边,正朝他紧张兮兮地招手。
“怎么了?”他走过去,把水递过去的同时还帮忙拧开了盖子。
夏稚接了水过来,却不喝,把水瓶随手放到台子上,转过身对余放神秘兮兮地说道:“我、我发现一个东西。”说着,葱白的手探进外套的口袋,拉近与男生之间的距离,解释道:“我之前就想跟你分享了,但是你……”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有些羞恼地瞪了余放一眼。
少年蓦地一靠近,身上散着淡淡的专属于他身上的淡香,像是一种植物的清淡气息,很是好闻。余放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脑子里便浮现出在夏稚房间里发生的一幕幕……
原、原来当时是他错意了啊。
“你要给我看什么……”
话音落下,就见夏稚拿精致白皙的脸蛋上划过一抹绯红,紧接着他低垂着头,靠的更近了些,声音细小:“给你看个大宝贝。”
从余放的角度,能看到他那几乎红了半边的玉白脖颈和软软的耳朵。
如果说,让实物线索出现的口令是一种不可或缺的仪式感,那么夏稚的羞耻心绝对是这场仪式中唯一的祭品!
此时此刻,他十分后悔用‘给你看个大宝贝’这句话作为展现线索的口令。
四周寂静无声,夏稚说完,就从口袋里把沉甸甸的钥匙掏出来,手掌摊开,毫无保留地给余放看。
余放先是愣了一下,认真盯着这把钥匙看了一会,然后缓慢转头,注意力放在了一旁的小门上。
这扇门从他们第一天进入游戏就摆在明面上,大家都知道这里有一扇打不开的小门,没有被打开过,里面的世界是未知的,可能是重要的线索,也可能是可以直接离开游戏的通道。
夏稚也不是没有思考过这扇门背后到底是什么,也曾怀疑这里本该是第七日开启的逃生安全通道,但后来想了想,线索的作用是给予帮助,而不是直接开挂,所以这扇门大概率不是真正的逃生通道。
作为线索提供者,夏稚自然有自己的一番推理,不过其他人并不这样想。
当猜测到门后有可能是通关的逃生通道之后,余放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犹豫。
犹豫过后,便是难以言喻的恐惧,发自灵魂深处的拒绝初促使他猛地后退一步——
这是怎么了?
夏稚被他的举动惊了一下,水润的眼睛里满是惊讶,张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我不……”余放喃喃着摇头:“我不要打开它。”
夏稚更惊了:“你、你在说什么呀?”
明晃晃的道具线索摆在你面前了啊大哥!你在害怕什么!
余放盯着那扇门,满脸都是防备,甚至在看向夏稚的时候,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充斥着被背叛的愤怒。
“我不打开!”
夏稚:“……你到底怎么了?这是我前天找道具牌的时候发现的钥匙,第一时间就想分享给你。”他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声音也低落许多:“如果只是怕承担开门的责任的话,我们可以一起打开门呀。”
小小地撒了个谎,但配上他的神态,倒是让余放的脸色缓解不少。
只是他仍然拒绝开门,看向夏稚时也委委屈屈的,一副不愿意跟他多说话的样子,却是忍不住。
“你真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我?”
“那你知道这门后面是什么吗?”
“如果是逃生通道的话,我们通关就要分开了。”
“你果然想要跟我分开吧?!”
夏稚听得目瞪口呆,“你在说什么啊!我们迟早是要通关的,难、难道你想要一直留在这里吗?”
只见余放心不甘情不愿地垂下头,不想承认,却打心底里认可这个荒谬的想法。
“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他低声说。
大个子站在那,双臂无力地垂在两侧,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只被抛弃的大狗狗。
“你……”夏稚心里慌的一匹,“你真的这样想吗?跟我在一起,比通关还要重要?”
余放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夏稚:“……”
完了,这人有病!
躲在卫生间最里面的隔间,妆容精致的女人脸色苍白。
舞厅里气氛火热,男男女女纠缠在一起,伴随劲爆的音乐忘情地扭动,即使隔着很远的距离,女人仍然能听到那仿佛蒙上一层绒布的音乐,失真地传进耳朵里。
如此热闹的氛围不仅没能给女人带来安全感,反而心跳加速,恐惧地躲进肮脏的厕所里。
“该死的……”她痛骂一声。
真心话大冒险道具牌带他们进入的幻境确实越来越难了,在游戏中得不到庇护,独自一人面对幻境中的危险又找不到人帮忙。
即使深知游戏的规则,但事到如今,王楚玉也无暇顾忌其他,最重要的一点原因就是幻境中的场景已经逐渐走向她人生的尽头……
她这一生,说顺风顺水并不夸张,家庭背景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是小康之家,再加上她姣好的容貌气质,不管是上学还是工作,得到许多来自男性的特殊关照。
那群男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当然知道,她不揭穿,一边装作什么都不懂,一边享受着他们带来的好处,虚荣心被满足的同时,也收到不少来自其他女人的妒忌。
那时她很自信,对于那些有女朋友或妻子的男人从不拒绝,每每接受对方给予的便利时,都忍不住在心里嘲讽他们的女朋友或妻子。
从未想过自己会有翻车的那一天,王楚玉在和一个有妇之夫单独吃饭的那一天,被对方的妻子找到,那个女人说话可难听的要命,什么勾引、什么贱人、还说自己花了她男人的钱,那是他们夫妻共有财产之类的。
大庭广众之下,她终于还是没忍住,对那女人冷嘲热讽起来。
没想到他们之间的争执竟然被路人录了下来并上传到网上,紧接着一群受害者也出来发声,她被声讨,所有难听的话都砸在她的身上,她被扒出真实姓名和住址,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社会性死亡不过如此,她的家人、朋友和事业都遭受到强烈的打击。
她觉得自己很委屈,也觉得这一切不过是墙倒众人推,只要熬过去,她就能恢复到以前的生活状态。
结果最后,她等来的不是幻想中的好日子,而是一个因为丈夫出轨而疯狂的妻子。
王楚玉对大家说的那些现实经历并非全部都是假的,只是在那一部分真实经历中,隐藏了自己的真实情绪而已。
她用这种博取他人同情的方法通关了很多次游戏,也利用自己的优势,在游戏中做着和生前一样的事。
一道突兀的脚步声由远至近,王楚玉深吸一口气,脸色愈发苍白。
前几次进入幻境,里面的考验都比较小儿科,对于她这种生活平静的人来说,唯一可以化作‘敌人’的角色就是那些疯狂嫉妒她的女人们。
可这家酒吧是她被杀的地方,也是她最恐惧的。
她从不隐瞒对这里到恐惧,以至于进入到这里到一瞬间,她就彻底明白过来了,幻境最终还是带她回到了这家酒吧,她内心深处的地狱。
王楚玉决定躲起来,虽然这个方法有些掩耳盗铃,但至少可以给她一个缓冲的时间。
脚步声渐渐靠近,听起来是那般错乱嘈杂,王楚玉心跳加速,正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声音。
“今天也没有一个有钱的男人,都是些穷光蛋。”
“不仅穷,还色呢。一个一个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连钱都没有就想要女人?”
“真搞笑!”
进来的是浓妆艳抹的女人,她们洗了洗手,对着卫生间里的大镜子补妆。
忽的,一个女人开口道:“我们还是太挑剔了,应该学学王楚玉,瞧瞧她,真是谁上都行。”
另外一个女人发出尖锐的笑声,附和道:“我就讨厌她那副清纯无辜的样子,谁不知道谁呢。我们好歹找的都是些有钱的单身汉,她呀,只要能给她带来好处,即使是老头也陪!”
“听说徐总又给她的直播间砸了不少钱呢,她又装无辜,嘴上感谢,背地里啊……啧啧啧。”
“快别说了,徐总他老婆最近好像挺疯的,听圈子里其他朋友说,她正到处抓‘小三’呢。不过王楚玉肯定不会认了,毕竟她可能会眨着那双水灵灵的眼睛,说——”女人捏起嗓子,学人说话道:“徐太太你误会了,我和徐总是清白的。”
许是她学的活灵活现,另外一个女人笑得前仰后合。
王楚玉在隔间里偷听着,暗暗咬碎一口银牙。
她知道这些都是假的,她已经死了,那些人想说就说,反正熬过去之后,她们都得消失!可是真的听到她们嘲笑自己,王楚玉又觉得气愤。
这群女人就是嫉妒她!嫉妒她长得美,嫉妒那些男人都对自己好!
气愤之余,王楚玉一个不小心碰到了隔间的门,发出咚的一声响。
外面聊天的声音瞬间消失。
“是谁?”一个女人发问。
王楚玉吓得屏住呼吸。
外面两个女人似乎走近了些,高跟鞋落地的声音逐渐靠近,伴随着又一声询问:“到底是谁?”
“好吓人啊。”另外一个人低声道:“什么人啊一直躲在隔间里听我们说话,真恶心……”
她们不动了,站在原地嘀咕了一会,然后一个招呼另外一个匆匆离开。
卫生间里重新安静下来,王楚玉松了口气,讽刺地勾起嘴角。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在背后说别人坏话,结果自己先心虚起来了,真是可笑。
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离开幻境的办法,王楚玉也知道自己一直躲着不是个事,好在这次的卡牌是真心话,所以之后她只需要找到机会说出实话,就能离开了。
至于那个疯婆娘会不会出现,她现在不似刚才那般恐惧,也变得不在乎起来。
想到这里,她呼出一口气,鼓起勇气打开了隔间的门。
卫生间里空无一人。
发软的双腿终于缓出力气,她一步一步迈着,走出了卫生间,寻着激昂的音乐回到舞厅。
这附近有很多人,有的在跳舞,有的在喝酒……
每个人她都不认识,但又隐隐透着熟悉,扫视一圈,目光最终停留在吧台角落的椅子上——那里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他背对着自己,一个人喝着闷酒……
王楚玉确定自己不认识他,也没有跟他对上过眼神,可莫名就是觉得这人气质特别,或许是能帮助自己离开幻境的重要人物。
她抬脚,一步一步朝吧台走去,结果半路突然冒出来一个女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是王楚玉吧?”有些发胖的女人脸上妆容浓重,眼睛瞪的大大的,说出她的名字时咬紧了牙。
看清女人的脸,王楚玉立刻就慌了。
她这辈子也忘不掉这张脸,那个捅了她十几刀的疯婆娘!
音乐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四周的人也散开,却没有彻底避开,而是凑到一起,将她们两人围了起来,像是在看热闹一般。
王楚玉粗略看了一眼,他们每个人都像假人,脸上没有表情,在灯光的映射下泛着幽冷诡异的光。
她倒是不怕这些,主要是眼前的胖女人……
真真切切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我问你是不是王楚玉!?”
胖女人声音尖锐地又一次质问。
王楚玉哆嗦了一下,脸色苍白,小幅度点了点头:“是、我是王楚玉……”
“你认识老徐吗?是你勾引我家老徐吗?!”
熟悉的问题……
王楚玉深吸一口气,下意识想要开口反驳,但一想到现在应该是说真心话的时候,话在舌尖转了个弯,真诚道:“是我。”
胖女人猛地瞪眼,旁观者们也一个一个看向她,目光冷冽,如同一把把利刃。
每一个人都在靠近,黑压压的一片,中间的空地开始缩小,人群中突然冒出一些奇怪的声音。
“你认识李召吗?是你勾引的他吗?”
“你认识冷少吗?是你勾引的他吗?”
“你认识安哲涛吗?是你勾引的他吗?”
“你认识……”
一个一个女声从人群中响起,王楚玉慌了,即使不停转动头颅,也找不到人。
情况不太对!
眼看着周围的人离自己只有两步之遥,王楚玉连忙喊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刻意勾引他们,只是他们都愿意向我献殷勤而已,我只是满足了一下自己的虚荣心!他们的求爱我全都没有答应,我说的是实话!”
或许在女人之间她的名声很丑,是破鞋,但是在那些男人的圈子里,她可是温温柔柔的娇弱小白花,是最纯洁的。
话音落下,周围的人停住。
胖女人面容扭曲,似乎透着不甘心,她死死盯着王楚玉那张娇嫩的脸庞,半晌,轻笑一声。
“答错了。”她笑起来,嘴角竟是夸张地咧到脑后。
下一秒,王楚玉惊恐地看见她举起一把刀,狠狠地刺进自己的胸口。
剧烈的疼痛如潮水般席卷而来,王楚玉跪倒在地,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突出一口血。
“你没回答,你认识老徐吗?”
胖女人笑得开心,莫名问了一句之后,向旁边撤开,又有一个看不清容貌的长发女人走过来,蹲下,不知道从哪里拿的一把刀,捅进她的肚子。
“你认识李召吗?”
然后是下一个人,锋利的刀扎进她的大腿;
脖子、胳膊、腰腹……
“你认识冷少吗?”
“你认识安哲涛吗?”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所以失败了。
王楚玉没有死,她的身体早已承受不住疼痛,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意识始终是清醒的。
到了最后,血和眼泪混在一起,她渴望立刻死掉。
恍惚间,似乎有个人蹲在了她的面前。
与那些如同机器人一般的NPC不同,他似乎有自己的思想,蹲下来后,挡住了头顶刺眼绚烂的灯光。
王楚玉已经睁不开眼睛了,甚至疼得叫不出声音。
意识逐渐消散之际,她听到了一声极为熟悉的冷笑。
那道声音冰冷刺骨,将她所有的思想打进漆黑的深渊。
实物线索在夏稚选中的玩家面前展现之后,只有几分钟的有效时间。
所以不论是需要使用的线索,还是具有提示意义的线索,最好都在有效时间内的发挥出它的作用,否则将会消失,且永远不会再出现。
发现余放叛逆的一瞬间夏稚就有些后悔了,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为了跟自己在一起选择放弃通关!
恨铁不成钢的同时,他还很委屈……
这可是他上岗的第一个正式游戏副本啊!
好不容易选中了一个看起来各项指标都很给力的玩家,却没想到竟然是一个恋‘友’脑!
宝贵的时间如沙粒般从指缝中溜走,夏稚深吸一口气,决定再争取一下。
比起规劝对方早日清醒回头是岸,他觉得顺着余放的思维说话可能效果会更好。
于是他低着头,看起来十分为难地盯着手里的钥匙,顿了顿,说道:“我以为里面会是很重要的线索……但如果你不想跟我一起打开门的话,那就算了吧。”
少年的情绪低落,说话的尾音也带上了些许哭腔。
因为努力不被认可,甚至被排斥,他看起来真的进行了艰难的选择,最终站在了‘朋友’这一方。
余放愣住,他呆呆地看着无比失落的夏稚,从刚才开始就有些失控的大脑渐渐冷静下来。
【他说的是对的。】
与此同时,那道声音在灵魂深处冷嘲热讽起来。
【没到时间,哪里来的安全通道,这就只是一个线索而已。】
【你伤了他的心。】
【废物。】
【把控制权交给我。】
怎么可能把控制权交给那个疯子……
余放咬着牙,眼里浮现出后悔,他微微上前一步,试图去拉漂亮少年的手……
却被躲开了。
“余放,我有些累,脑子里很乱……”夏稚垂着头,甚至不想看他,“我先回去休息了,钥匙我放在这里,谁愿意拿就拿吧。”
少年的失落不加掩饰,余放更加愧疚了,他上前一步,拉住夏稚的手,与此同时将那把钥匙转移到自己的手里。
“我们来开门吧。”余放郑重地说道,仿佛许下诺言一般,握着夏稚的手越来越用力,“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这么快离开你而已……我也怕吓到你,但是一想到跟你分开,我真的很难过。”
夏稚悄悄松了口气,表面上仍是一副受伤的可怜模样,泛着水光的眼睛对上余放,声音又轻又慢:“我也很喜欢跟你做朋友,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们可以一起玩其他游戏副本……我知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只有通关游戏、努力活下去,才有希望再见,不是吗?”
顿了顿,他的语气多了些许怅然,“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不想再死掉。”
这句话多多少少带了一些自身的情绪在里面,对于夏稚来说,死亡很可怕,突如其来的车祸,猛烈的撞击,以及被血染红的视线……如果不是投身来到这个游戏世界自顾不暇,每一帧都会成为他的噩梦。
夏稚不想再死掉了。
至少现在是这样想的。
余放听后,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薄唇紧抿,最终还是没说什么,牵着他去开门。
钥匙被捅进锁孔里,完整贴合,随着手腕的力道旋转,咔哒一声,那扇从游戏开始便给玩家带来无尽神秘的小门终于被打开了。
一阵阴冷的风扑面而来,余放神色凝重,将夏稚半掩在身后,此时的他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跟平时大大咧咧只会对夏稚撒娇的样子完全不同。
夏稚从他身后探出头,紧盯着门后为他们呈现的‘世界’……
“是冰库。”余放说了一句,“温度太低了,不像是一个隐蔽的、可以长时间住人的房间。”
虽是这样说,但里面确实没有明显的冰库特征,四四方方的一个空间,有不少架子,竖排靠近门口的架子上有果蔬和冻肉之类的食品原材料,他的目光在这不算大的空间里扫了一圈,刚准备退开一步给夏稚让出位置,突然眼眸眯起。
“怎么了?”夏稚感觉余放整个身体紧绷,也跟着紧张起来。
“有个人……”余放尾音很轻,“不对,严格来说,是一个死人。”
死人?!
夏稚很慌,愈发看不懂这个游戏副本了,按道理说,这里面不应该存放一具尸体才对,毕竟在别墅里的活人只有他们这些玩家。
等等,玩家?
“是我们的人吗?!”夏稚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连忙问道。
余放抿唇,摇了摇头:“很遗憾,不是我们十二个人中的任何一个。”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角落的架子后面立着一具青白色尸体,除了容貌,还能看清他身上的衣物。
这是一个男人,一个穿着普通现代休闲服的中年男人。
冰库里面冷风阵阵,刚一进去仿佛踏进冰窖。
最初 余放怕里面不安全,让夏稚守在门口,后来确定没有危险之后,他们用一个柜子将门抵住,防止被关在里面做了一些准备后,夏稚才进入到这间冰库里。
里面确实不大,四四方方的,看起来大概只有二十平方米左右,光线很暗,墙壁四面都摆满了架子,只留出一扇小门。中间的空地也摆了一些桌子和矮脚架之类的家具,一眼看过去,整个屋子都塞得满满当当。
夏稚不敢朝尸体那边看,刚进来的时候扫了一眼,那具尸体笔直地贴墙而立,在一排架子后面暗影绰绰,看起来恐怖极了,于是躲在余放身后,看着他到处翻找。
线索已经交了出去,按理说他现在可以躺平,即使什么都不做,单方面指望余放努力也没关系。只是这样的话,夏稚良心很过意不去……
曲杭和周寂都是比较厉害的玩家,如果他不帮余放的话,MVP玩家的头衔可能会在最后关头落在别人的头上。
那样的话,他这一局又白玩了!
这样想着,心里的恐惧消去不少,他仰头便看见余放搬开了抵着尸体的架子,然后把那具尸体搬了出来。
夏稚:“……”
还是很害怕!
对上他惊慌的眼睛,余放有些尴尬地解释道:“都找遍了,什么都没有,就剩这具尸体没看……你要是害怕,就出去等我吧,我自己可以的。”
“不不不!”夏稚连连摇头,鼓起勇气道:“我、我确实有点怕,但是没关系,我陪着你!”
两个人拧成一股绳,力量总比一个人大。
余放看起来很感动,脸颊飞过一抹红,察觉到夏稚身上衣物单薄,想了想说:“那我们把尸体搬出去吧,这里有点冷。”
夏稚没有异议。
两分钟后,尸体摊在厨房的宽阔的瓷砖地上,夏稚犹犹豫豫地站在一米远的地方,伸长脖子粗略地上下扫了一圈,没看出什么诡异的地方——这大概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身高应该在一米八左右,长相平平无奇,不胖也不瘦,身上穿的是很平常的男士休闲服,余放翻他的衣物时,夏稚瞧见了衣标,一个专做男士服装的大众品牌,不算特别贵。
这个人真的很普通,普通到如果在街上碰到,夏稚都不会多看一眼。
“他会是谁呢。”夏稚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
“不知道。不过他确实不是玩家,我们从来没见过他。”余放把尸体翻来翻去,他不仅不害怕,好像经常跟尸体打交道一样,调查起来游刃有余。
夏稚一开始只是对尸体感到恐惧,后来就是一脸复杂地看着余放的背影。
这个人……好像真的很厉害,也可以说,是他从未了解过的余放。
“嗯?”突然,余放发出一道疑惑的声音,然后从尸体的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张卡……
夏稚连忙集中注意力,小小地靠前一步,低头问道:“这是什么?”
余放:“一张……证件卡?”
身份证一样的大小,很硬,不是普通的名片,卡面两边都是反光的暗色,好像什么都没有。
卡片在他的手中翻来覆去,余放观察了一下,然后伸出另外一只手,从卡片的一面揭去一层薄薄的膜……
膜掉下,里面的文字和一张证件照完完本本地显露出来。
从照片可以看出,这张证件卡确实这个死去的人的,夏稚屏息凝神,下意识念出照片旁边的文字——
“姓名周寂,年龄三十三,XX省公安厅刑事警察……”
声音颤抖地已经说不出后面的话了。
“我是警察。”
“我死于一次失败的缉拿行动。”
“我……叫周寂。”
“余放……”夏稚的大脑仿佛停止思考,他将手搭在余放的肩膀上,本能地催促道:“快、快跑,我们得躲起来。”
太可怕了。
从一开始他们就被骗了。
十二个玩家里面……或许从第一天开始,就死掉了一个玩家!
“别慌。”
余放顾不上其他,他站起来转过身,张开手臂想要抱住夏稚安慰,目光却在看到厨房门口的高大人影时顿住。
夏稚也察觉出不对劲,刚一转头,直接撞进一双漆黑无光的眼瞳中。
隔着一段距离,俊美的男人面无表情,他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嘴角微动。
“就剩我们了。”
他嗓音低沉地开口,短短五个字,透着疯狂。
夏稚脸色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他人呢?”余放话落,便皱起眉头,很显然已经想到了曲杭和王楚玉的下场。
将颤抖的夏稚护到身后,他的语气冰冷:“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但是今天我和夏稚成功脱离幻境,也没有违反游戏规定,所以你没有办法伤害我们。”
闻言,门口的男人发出一声轻笑。
“我确实不可以。”说完,他抬起手,露出手中熟悉的道具牌,“但是,幻境可以。”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