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修慕想了想说。
陆随：“……”
“不碍事的，我会安排你去别的地方住宿。”陆随的话听上去似乎是没有什么回转的余地了。
他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摆脱我吗？修慕心想。
他有些不可置信。
按照修慕对于陆随的印象，他觉得陆随对待自己的态度，应该不至于跟对待那个典型性霸道总裁的态度一样。
他应该是不会受到那种告白了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的待遇的。
然而看了现在的情况，修慕却觉得，原来自己和那个典型性霸道总裁在陆随这里受到的待遇，竟然也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我总以为自己是特别的，然而并不是吗？修慕心想。
“陆先生，你要赶我走吗？”修慕的语气有些迫切的问他道。
在理智上，修慕知道他最好什么都不要说，就这么离开，也可以给自己留一点余地，然而现在，身为一个十九岁，情窦初开的年轻男孩儿，修慕是不太可能保持理智的。
陆随：“……”
“我想，我必须请你离开了。”陆随轻轻的叹了口气道。
“修慕同学，我这么说，可能会显得很不近人情，不过我想……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陆随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竟然呈现出了一种斩钉截铁的态度。
他从来没有在修慕的面前，用这样的态度与他交谈，然而现在，陆随却生动的诠释了什么叫做翻脸比翻书还快。
修慕：“……”
如果说之前自己经历的一切，修慕还算是有点儿心理准备的话，陆随最后说的这一句不能不说是绝情的话，却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他刚才说什么来着？修慕在心里茫然的回忆道，然而却好像失忆了一般，无论如何就是想不起来。
等到他好不容易想了起来的时候，原本已经麻木的内心世界，竟然又是一跳，锥心刺骨一般。
他说，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修慕在心里复盘了一下，这么想到。
以后是多久以后，一个月，一年，还是一辈子。
一辈子都不能见面，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呢？修慕心想。
就好像他与他的父母之间的告别那样吗？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他从一出生开始，就被从这个世界上连根拔起，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生长出了新的枝桠，眼看着就要再一次碰触到了泥土的时候，再一次的，变成了枉然。
“你的意思是……永远……都不要见面了？”修慕问陆随道。
这会儿他看起来也稍微平静了一些，甚至觉得，自己真的快要羽化登仙了似的。
“这样对你对我都好。”陆随点了点头道。
然而他看向修慕的表情，平静之中，又有着一丝隐忧。
他大概是在担心自己会不会经历了重大的打击，会出什么事情吧？修慕心想。
如果他足够聪明的话，也不是不能够利用这种担忧做做文章的。
然而修慕虽然足够聪明，可是却又没有那么狠心。
他何必装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让陆随为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牵肠挂肚呢？
这个小聪明倒是可以用在暧昧期，然而前提是，得人家愿意跟你极限拉扯才可以。
用在现在的立场上，看上去……反而更像是一个笑话。
修慕虽然跟陆随比起来不算十分的出色，但是在学校里，也算是个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了。
因为他的外表和性格都很不错的关系，高中的时候，尤其是到了大学之后，陆陆续续的也吸引过不少的女孩子，向他表示过好感，甚至有直接追求过他的。
站在一个被喜欢的对象的立场，修慕是太知道什么样的告白是最为得体的，体面的了。
按照社交礼仪，既然陆随已经把话说的这么决绝了，那么再打扰下去，就不礼貌了。
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才是正理，修慕心想。
可是他的大脑这么想，他的心却不这么想。
“陆先生，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有没有……”
“把我当成什么人的替身呢？”
修慕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他就是死了，也不能当个糊涂鬼。
陆随：“……”
陆随深看了修慕一会儿，并不避嫌，似乎是在努力的记住对方的样子似的，然后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道：“有。”

对于陆随的这个回答, 修慕既感觉到意外，又感觉到不太意外。
意外是因为他之前就问过管家爷爷了，并且几乎是在与此同时, 就得到了斩钉截铁一般的否定的答案。
甚至管家爷爷为了让修慕放心，还破例给他开了家庙的新世界的大门, 让他看看与统一了世界审美观点的美男子之间，那种天悬地隔一般的不可逾越的鸿沟。
然而修慕又觉得不太意外。
因为陆随对他的态度，一直都是很特别的, 如果不是因为对他抱有好感，那么一定是因为一些别的。
比如说, 他可以在他的身上, 找到一些求之不得的人的特质。
虽然这种特质，也许除了陆随之外，没有人可以看得出来。
“我与那个人之间, 有什么相似之处吗？”修慕沉吟了一下，然后问陆随道。
“我们长得很像, 还是性格很像吗？”
陆随：“……”
“都不太像。”陆随想了想说。
“事实上, 我也并不是真的把你当成他的替身来看待。”陆随叹了口气道，脸上呈现出了一种, 他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困惑。
“只是我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会本能的想起他。”陆随思忖了一会儿之后, 还是非常直观的表达了自己的感受。
因为他其实心里也明白,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修辞手法是一种没有什么作用的社交技巧, 只有如实相告, 快刀斩乱麻，才能把对于修慕的伤害降低到最少。
修慕：“……”
“我们之间, 没有任何共同点，可是我的出现，就会让你想起他？”修慕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试着说出了陆随的心路历程，并且向对方做出了这样的确认道。
陆随：“……”
“是的。”陆随到底还是点了点头，承认了修慕的说法。
修慕：“……”
此时此刻，修慕才终于明白，为什么陆随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那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眼神，宛如旧金淬火一般，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既然你看到我，就会想起美好的事情，又为什么非要再也不跟我见面了呢？”修慕想到这里，脱口而出道。
陆随：“……”
“因为你有了别的心思。”陆随轻声道。
修慕：“……”
“别的心思，指的是我喜欢你？”修慕明知故问道。
陆随没说话，但还是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虽然事到如今，他们的关系也许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但是陆随的表达方式依然委婉，社交礼仪上并不含糊。
礼貌，但是生疏，大概就是他最强的攻击性了。
修慕：“……”
“陆先生，你不能……这样，你不能把我当成了别人的替身，却在我动心之后，就不要我了。”修慕口不择言道。
这几乎是他有生之年的第一次口不择言，在此之前，修慕实在是记不起来，他曾经说出过什么不体面的话来。
然而现在，他却说一句连他自己都有点儿看不起自己的话。
修慕没有别的选择，他今天才知道了，什么叫做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陆随：“……”
“修慕同学，我确实是把你当成了他的替身，然而如果我不承认这一点的话，你是永远都不会知道的，不是吗？”陆随叹了口气道。
修慕：“……”
“你可以仔细的想一想，在我们的交往过程中，我有做过什么逾矩的事情吗？有什么事情是在社交礼仪之外发生的吗？”陆随不疾不徐地说道。
修慕：“……”
修慕即使想破了头，也确实是想不出来，陆随对待自己，到底有什么暧昧的地方，会让自己会错了意的。
他对待自己的确实是与别人不同的。
可是与别人不同，难道就一定是好感，是喜欢，是爱吗？
世界上也有那么多生死之交，独一无二的友谊，被长久的歌颂着，同样会使人动容，也并不会引起人们的误会。
为什么他就误会了呢，修慕百思不得其解的心想。
他总是觉得，“他心里有我”，说到底，跟网上那些被人吐槽儿相个亲就以为是发对象了的小丑，又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陆随在这件事上确实是清清白白的，只是他会错意罢了。
“即使是这样，倒也不必……”修慕想到这里，只好神不守舍的应付了对方一句道。
“修慕同学，我的这个提议，对你对我而言，都是最好的选择，请你相信我。”
还不等修慕把话说完，陆随就开了腔道。
这种接话的态度，是修慕以前从来不曾在陆随这里得到过的“待遇”。
“为什么就是最好的选择了，我……”修慕还想要争辩几句，然而陆随却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施法。
“修慕同学，你是个聪明人，一定听说过，长痛不如短痛这句话了。”陆随平静的说。
修慕：“……”
“这话说起来容易……”修慕无助的摇了摇头道。
“我知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可是类比一下就会发现，这已经是可以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了，不然的话，为什么这么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却被世人传颂了这么多年呢。”
还是不等修慕说完，陆随就接起了他的话头儿，甚至做到了无缝衔接一般的这么说道。
修慕：“……”
修慕一再被陆随打断了自己的施法，心里有些急躁。
这倒不是因为修慕被人打断了话头儿，觉得没有面子，或者是受到了冒犯。
事实上，就算是陆随真的冒犯了他，无论是从心意，还是从年资方面，修慕都是可以无条件的不计较的。
“话虽如此，但是……我们真的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吗？”修慕依旧不能死心的替自己争取了一句道。
他原本刚刚告别自己的青少年时期没有多久，趁着那些年少轻狂的余威，对于“退而求其次”这种行为模式，还是十分陌生的。
然而现在，修慕却不得不学会这么想了。
哪怕是做一辈子的朋友，总是比一辈子不见面的好。
修慕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俗话说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
并不是因为拿得起放得下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而是世界上能够被称作男子汉大丈夫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陆随：“……”
“虽然不是不可以，但是这么做，对你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陆随一声叹息道。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这种事是对我有百害而无一利的呢？”修慕无可奈何的争辩了一句道。
陆随：“……”
“因为你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我都曾经经历过。”陆随沉吟半晌，说出了一句振聋发聩的话来，成功的让修慕愣住了，甚至忘记了再替自己争取一下。
他曾经恋慕了别人一辈子，却始终未能如愿。
如今修慕在自己的眼前重蹈覆辙，陆随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悲剧再一次的发生的。
修慕：“……”
“可是你和那个人……也许不一样。”修慕迫切的说。
“也许是吧。”陆随叹了口气道。
“可是你和当年的我，几乎一模一样。”陆随接着说道。
修慕：“……”
修慕眼圈儿一红，竟然哭了出来。
陆随：“……”
陆随想要拿出随身的手帕，但是迟疑之间，修慕已经率先拿出了一方手帕，抹了抹眼睛，却正是陆随之前给他的一条，上面还刺绣着陆随的名字的大写首字母。
陆随：“……”
“对不起，是我失态了。”修慕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一面闷声跟陆随道了个歉道。
“是我的话说的太重了。”陆随想了想说。
“倒也不是因为这个。”修慕摇了摇头道。
“主要是因为，我一想到你的心里也曾经这么的痛过，心里就不好受。”修慕实诚的说。
陆随：“……”
陆随觉得，修慕现在的处境，跟他当年，还是有一点儿区别的了。
自己当年全凭一腔热忱去爱，然而他眼前的这个少年，却是会说些甜言蜜语的。
虽然酸涩，底色不变。
然而无论修慕的表现是多么的令人动容，都不足以让陆随的心思做出任何的改变。
“修慕同学，该说的话我都与你说完了，我可以走了吗？”陆随叹了口气道。
他虽然语气上客气委婉，照顾了修慕的自尊心，然而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陆随的意思并不是“我可以走了吗”，而是“你可以走了吗”。
修慕：“……”
“你……别走。”修慕脱口而出道。
然后他就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差了，这里明明是人家的家里，人家要走到哪里去呢？
修慕一旦这么一想，就觉得又羞又恼，却也不是恼着陆随，简直是在恼着自己，不由得涨得满脸通红。
陆随：“……”
陆随于心不忍，叹了口气道：“修慕同学，我们以后怕是没有什么机会见面了，趁着现在，我不妨跟你说清楚。”
“不怕你笑话，我很年轻的时候就喜欢上那个人了，我这一生都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
修慕：“……”
听了陆随这话，修慕愣了半晌，然后有些机械性的点了点头。
他以前并不知道，自己竟然卷入了这么一场，如此决绝的单恋之中。
他毫无胜算，什么也不是，也许只是许多年来，以卵击石的去挑战那个死人的权威的笑话之中的一个。
修慕并不觉得，自己在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心智之下，有什么资格成为男子汉大丈夫，然而现在他就算放不下，也不得不放下了。
死缠烂打既不尊重自己，也让陆随为难，又是何苦呢？
陆随对自己并没有恶意，他只是不想让他重蹈了自己的覆辙罢了，修慕心想，虽然他并不介意饮鸩止渴，可是对方不忍心，他也没有办法。
“陆先生，我可以离开这里，你要我去哪里，我都会去的。”修慕用尽了自己的最后一点矜持，点了点头道。
陆随：“……”
陆随于是按了桌子上的服务铃。
过了一会儿，管家爷爷匆匆赶来了，看上去似乎是快要睡下了，又重新穿戴整齐，有点儿惊讶的样子。
“家主，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管家爷爷担心的问道，看得出来，陆随几乎是不会在这么晚的时候按铃的，所以管家爷爷才会觉得这么的惊讶和担心。
“我没关系。”陆随摇了摇头道。
“你把修慕同学送出去吧。”陆随的语气平静的说。
只是语气过于平静了，甚至会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那不是他此时此刻的语气，反倒是提前录制好了似的。
管家爷爷：“……”
“这么晚了，你让小同学去哪儿啊？”管家爷爷又是惊讶，又是不忍心的想了想说。
“送他去家里的买卖就可以了，我有一个常驻的房间，让他在那里休息一段时间再说吧。”陆随说。
管家爷爷：“……”
虽然在平日里，管家爷爷在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上，也不是不能倚老卖老的求个情的，然而现在，在看到了陆随这般决绝的态度之后，他也不敢说，他也不敢问，只好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一面引着修慕往外走。
“小同学，你跟我走吧。”管家爷爷悄咪咪的扯了扯修慕的袖子，低声劝他道。
修慕：“……”
修慕最后看了陆随一眼，然后毅然决然的跟着管家爷爷离开了陆随的房间。
修慕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是没有吃过猪肉，总是见过猪跑的。
尤其是在宿舍里还有一只舔狗的情况下，修慕自认为自己也算是知心大哥级别的看得开了。
他一向认为，不爱我的，我也不会爱，才是一种自重自爱的典范，那种破裤子缠腿，烈女怕缠郎的戏码儿，实在是有些上不的高台盘。
我头也不回，我走路带风，也许他会看监控，修慕一面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一面咬紧了牙关，沉默不语的跟着管家爷爷往外走。
不知道是不是神不守舍的关系，原本是有些漫长的一段路，因为修慕一直在心里默念着这句“咒语”的关系，而变得短暂了起来。
修慕跟着管家爷爷不知不觉之间，就走到了陆随的山庄的大门前。
工作人员在此之前已经接到了通知，给他们开了门，门外，陆随的座驾已经等候在了那里，只是上班的好像是夜班司机，修慕不大认得。
“小同学，上车吧。”管家爷爷叹了口气道。
修慕：“……”
我的自尊心，我的自尊心，修慕心想。
去他X的自尊心，修慕想到这里，就开始回头去挠门。

管家爷爷家里也是养猫的。
这会儿他看见了修慕在那里挠门, 就很自觉的联想起了家里的那只有的时候早晨起床了，主人还没有醒，就会自顾自的挠门讨吃的大猫来了。
“小同学, 别挠了。”管家爷爷想了想说。
修慕：“……”
“我先送你出去，再做打算吧。”管家爷爷叹了口气道。
修慕于是放弃了挠门, 在工作人员错愕的围观之下，跟管家爷爷一起上了陆随的座驾。
车子开了一会儿，就来到了一座摩天大楼的下面。
修慕认识这里, 是本市的一座地标性建筑的豪华酒店。
原来这里也是陆随的买卖吗？修慕心想。
虽然他早就已经知道了陆随的身份，但是并没有十分在意他名下到底有多少产业。
修慕对这些俗事毫不关心, 他的眼光一直都聚焦在陆随这个人本身的上面。
“小同学, 我领你上去吧。”就在修慕抬起头去，看着这座摩天大楼的时候，又听到了管家爷爷的声音, 提醒了他一句道。
修慕点了点头，行尸走肉一般的跟着管家爷爷走了。
大堂经理似乎是已经提前接到了通知, 一直在酒店门口迎候着, 在看到了管家爷爷的时候，非常热络的迎上前来, 将他们二人招呼了进去。
等到寒暄了一路，把修慕他们送到了酒店的顶楼, 大堂经理才离开的时候, 时间已经很晚了。
修慕：“……”
“陆先生让我住这里？”修慕看着眼前的总统套房，陷入了沉思, 问管家爷爷道。
“是的, 家主指明了是让你住在这里的了。”管家爷爷点了点头道。
修慕：“……”
“既然他让我住在这里，那么我就住在这里吧。”修慕经此一役, 倒是多了几分随遇而安的气度，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道。
管家爷爷：“……”
论理，管家爷爷是不应该过问陆随和修慕之间的龃龉的，然而他又觉得，这对忘年之交就这么渐行渐远了的话，也实在是太可惜了。
想要再找到像修慕的心眼儿这么实诚的接班人，也确实是不容易。
“管家爷爷，多谢你这么晚了还送我过来，我没事，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修慕见管家爷爷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还以为他是打工人加班儿所积攒的不满意，于是这么说道。
管家爷爷：“……”
“唉……”管家爷爷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打开了话匣子道。
“小同学，论理，我不应该掺合你和家主之间的私事，不过咱们怎么说也有一点儿师徒的情份在，我还是想要打听一下，你和家主，到底是怎么了，你哪里得罪了他，事情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啊？”
管家爷爷欲言又止，组织了好几次语言，才把话说的圆全了一些，旁敲侧击的问修慕道。
修慕：“……”
“管家爷爷，这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我不能单独说什么，只是……你觉得，我和陆先生还能再见面吗？”
修慕自己虽然不知道问题的答案，却利用了这个话头儿，反而向管家爷爷打听了起来。
管家爷爷：“……”
“所以我才想要知道，你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他啊，一般来说，家主是个挺传统的人，是有些忠恕之道在身上的，要是你只是言语之间冲撞了他，倒也不至于……”管家爷爷想了想说。
修慕：“……”
“我也没有得罪他，只是有点儿……冒犯？”修慕想了想说。
事实上，告白倒也算不上是一件多么冒犯的事情，虽然在外人看起来，修慕这个级别的选手向陆随告白，是有点儿普信在身上的，然而修慕心里却明白，陆随并不看重这些外物。
可是再往深里，修慕又不好对管家爷爷明说，想来想去，只得说到：“就好像是……那个典型性霸道总裁冒犯了陆先生的程度吧。”
管家爷爷：“……”
“典型性霸道总裁是个什么东西？”管家爷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想了想说。
修慕：“……”
“他不是个东西。”修慕一语双关的说。
“就是上一次在外书房里，对陆先生无礼，被我叉出去的那个人。”
见管家爷爷一脑袋黑人问号儿，修慕又找补了一句道。
管家爷爷：“……”
“哦，那他确实不是个东西。”管家爷爷点了点头道，看上去非常赞同修慕的说法。
“不过你要是到了那种程度上，估计就……难了。”管家爷爷叹了口气道。
他倒是没有往那方面想，还天真的以为修慕举了这个例子，只是想要打个比方，表示家主有多么的感觉受到了冒犯呢。
“不过你这孩子平日里看着很是温吞随和，怎么也有这么沉不住气的时候呢？”管家爷爷叹了口气，又百思不得其解的嘀咕了一句道。
修慕：“……”
还是太年轻了，修慕心想。
“这样吧，我这就回去跟家主复命，看看他是怎么安排的，然后再想办法给你个信儿，今天晚上你就什么都不要想了，早点儿歇着，家主那里，我会帮你说话的。”管家爷爷寻思了一会儿，还是很有为人师表的风格，安慰了修慕一句道。
修慕感动的都快哭了。
在送走了管家爷爷之后，修慕在总统套房里枯坐了不知道多长的时间。
他觉得有点儿没有力气，干脆就在玄关那里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这个地方只是用来在玄关那里换鞋子的，跟卧室里的高床软枕比起来，似乎舒适度就没有那么的出挑了。
然而修慕总觉得自己没什么力气，未必能够坚持着走到里间屋里去，不如干脆坐在这里，放空一下自己也好。
他在沙发上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免得对着入户衣柜看起来怪怪的。
修慕调整好了自己的坐姿之后，就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个，看上去比他家里整个儿的居住面积还要宽敞一些的大厅。
大厅的尽头，是一扇很有大都会风格的落地窗。
修慕虽然一时半刻不想爬起来，也就走不过去，然而凭借着经验，他也知道，一旦靠近那扇落地窗，自己将会看到怎样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美景。
修慕所在的城市是一线城市，这里又是一线城市的地标性建筑，楼下的新世界的大门外面，自然是高朋满座，客似云来的了。
这些人在下面忙忙碌碌的，恐怕心里很得意吧？修慕心想觉得人类的喜怒哀乐果然并不相通，更何况他现在连人类也不是了。
修慕：“……”
这么说多多少少有点儿骂人的意思，修慕心想。
不过他现在没有什么心思跟自己说单口相声。
修慕一点儿也不困，可是很想躺着。
然而他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力气可以走到卧室里去，于是只是稍微直了直腰，然后又缩回到了沙发里。
修慕：“……”
我以为我被拒绝了之后会黑化，会性情大变，然而现在我才发现，我还是那个当代男大学生的精神风貌，至少在不想动弹这一点上面，跟以前的自己没有任何的不同，修慕心想。
就在修慕瘫软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时候，他的那部遥遥领先的手机，倏然之间响了起来。
修慕激动的都没有看清楚来电话的是谁，就迫不及待的接起了电话。
“陆先生！？”修慕脱口而出道。
“什么玩意儿就陆先生，是我，你红衣姑奶奶。”电话的另外一端，红衣女郎没什么好气的说道。
修慕：“……”
“哦，是你啊。”修慕的语气，从热辣滚烫，变成了冷若冰霜，轻描淡写的点了点头道。
红衣女郎：“……”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红衣女郎心想，觉得自己竟然免费看了一场川剧变脸，也是醉了。
“小老弟，干啥呢？来打扑克儿吗？”红衣女郎虽然欣赏了自己的同僚的川剧变脸，不过因为目前正在三缺一的时候，还是耐着性子向修慕抛出了橄榄枝，这么问他道。
修慕：“……”
“都什么时候了，还玩儿打扑克儿啊。”修慕不平则鸣的说，几乎就要发出了尖锐的暴鸣声。
红衣女郎：“……”
“咋的了？现在也不是很晚啊？”红衣女郎看了看时间，然后又理所当然地说道。
“对于普通人来说，也许是时间有点儿晚了，但是对于你这个当代大学生来说，应该不至于啊。”红衣女郎有理有据，令人信服的说道。
修慕：“……”
我竟无法反驳，修慕心想。
他本来就沉浸在一种无边无际的无力感之中，这会儿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红衣女郎了，那种无力感就好像是在骆驼上面压上了最后一根稻草一样，竟然让修慕的防线在一瞬之间轰然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