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雨衣人。
记忆被激起,明闻的眼眸骤然冷厉,他攥紧这张照片,缓缓翻过背面。
上面用马克笔写着一行字。
【槐来村,22号,七点15分】
二十二号,正是昨天。
明闻眸光凝聚,似乎有湿冷的雨水,透过薄薄的照片,一点一点,打湿了指节。
不需要对比,记忆已锁定那道身影,他能够确定,这张照片里的雨衣人,和三年前那场车祸,和两年前第一场爆发的灾难里——是同一个人。
当即,他将这张照片拍下,发了条消息给季随。
然后,他打开导航,搜索槐来村——那是N市下属县城的一个村子,距离这里三小时的车程。
明闻对白熠说:“我们现在过去。”
银发红瞳的少年出现在明闻面前,眼眸流淌炽烈的血色光泽,眼白化为一片森冷的漆黑。
房间的光线被瞬间掠夺,白昼隐没,骤降的黑夜里,仿若唯一主宰的白熠微微俯身,捧起明闻的手,额头轻抵他的手背,身后的黑暗如张扬的黑翼,倏而展开,温柔地将明闻拢入黑翼之下。
黑翼卷起呼啸的飓风,深渊涌动,两道相抵的身影消失在黑暗深处,只剩下那具尸体静静地躺着,等待赶来的基地人员。
忽然,尸体的脖子向左扭转了九十度,直勾勾地朝着门口的方向。
第35章 你们居然在一起!
黑暗涌动,骤然张裂为宽大的空间裂缝,银发红瞳的少年一步踏出,向身后抬起右手。
明闻看着那只伸到自己面前的右手,心想,他好像也不用人扶。
于是自己从裂缝里走了出来。
白熠:“……”
白熠飞快抓住哥哥的手,手指一根根没入指间,与他十指交扣。
明闻纵容着这只少年的小动作,观察四周。旁边不远处是高速公路,他们站在一条泥土小道上,小道延伸向下,通往一片竹林。
明闻拿出手机,搜索导航,顺便给身边的少年扣上帽子和口罩。
白熠乖乖地低头,盯着哥哥好看的手指,凑过去一点,脸庞贴着蹭蹭。
明闻揉揉少年冰凉凉的银发,摊开掌心。
白熠飞快将自己的手放上去,再次和哥哥十指相扣。
导航里的槐来村,距离他们的位置两三公里。
明闻轻晃少年的手:“走吧。”
穿过那片幽静的竹林,眼前豁然开朗,山坡之下,坐落着一座村子。
明闻拿出魏年拍下的照片,同样的山坡,不远处,还有一棵相同的树。
只是现在,树下并没有那个雨衣人。
孟山海发来消息,已经按照他给的地址,找到了死去的魏年。
季随也发来消息,只有两个字,别动。
明闻关了手机,和白熠一起,向村子走去。
槐来村,临近高速,并不封闭,村口修了宽敞的大路,路边两侧是一栋栋农村小洋楼,不少都被改成了民宿与农家乐,似乎是个旅游景点。
靠近村口的位置,一家“孙姐牛肉粉”的早餐店正在开张,店老板靠在桌上打瞌睡。
明闻:“老板,两碗牛肉粉。”
“好嘞!随便找个位置坐!”
刚才还昏昏欲睡的店老板立马热情地应了一声,掀起热气腾腾的锅。
不大的店面没什么客人,一个中年男人坐在墙角,背对着外边嗦粉。明闻拉着白熠,挑了个靠近老板的位置。
白熠抽了张纸巾,擦擦明闻面前的桌面,用热水涮涮他的筷子,这一串动作娴熟而自然,让明闻想起了这只小黑球天天在家里洗碗的样子。
早餐店老板很快端来两个铺满牛肉的大碗,看了眼白熠的脸,没有任何表示,走了。
白熠用筷子夹起牛肉,一片一片放到明闻碗里。
明闻:吃素的球。
然后他就看见面前的少年掏出了两根辣椒,掰断,丢到清汤粉里。
清汤被辣椒染红,白熠喝了一口辣汤,非常满足地眯起眼睛。
随即向明闻推荐:“哥哥,好吃!”
明闻轻笑:“不要,你自己吃吧。”
他夹起清汤牛肉粉,一边看着这只少年,一边咬了口粉,味道不错。
“老板,我们是外地人,这附近有什么推荐吗。”
“有啊!你来对地方了,我们槐来村可是有名的度假村!”
老板自豪地说。
“现在是淡季,没什么人,等到节假日,很多天南海北的人开车过来,生意好得不得了……”
听着老板的话,明闻得知,这个村子前几年打造了一条上百米的古街,吸引了不少外地游客。村子中间还有一棵几百年的槐树,槐来村正因此命名。
了解完大概情况,明闻看看喝完辣椒汤的白熠,起身。
小店没有收款码,老板也没有掏出手机的意思,明闻对白熠伸手。
白熠从空气里抓出一个钱包,钱包上面用笔画了只圆滚滚的小黑球。它看到那个哥哥画的自己就很喜欢,眼睛弯弯地把钱包给了明闻。
“慢走,下次再来!”
老板笑嘻嘻地接过钞票,搓了搓。
几乎是下一秒,她的眉毛竖了起来,一把将钞票甩到桌上。
“小伙子,不是我说你,看你年纪不大还没出社会,书读到哪里去了?我这两碗粉一共也就二十块钱,这都要骗人?!”
老板连珠炮似地冒出一堆话,挡在门口,不让明闻和白熠离开。
“还敢拿假.钱骗我?!你爸妈怎么教你的!有爹生没娘养是吧!”
白熠眼眸立刻冷了下来,明闻轻轻按住它的肩膀,说:“这不是假.钱。”
“骗骗别人可以,别把自己也给骗了!我干这家店十多年了,摸过的钱比你吃过的盐还多,我会分不出真钱假.钱?!”老板大声嚷嚷,“你再不掏钱,我可要喊村长抓你们了!”
“哎,孙姐,别急,别生气。”
早餐店里,一直坐在墙角的中年男人站了起来,从衣兜里掏出几张零钱,塞到老板手里。
“我看这两位小伙子可能遇到了什么难处,我帮他们付了吧,这事就算过去了。”
孙姐甩了甩手里的钱,脸上缓和了不少,又对明闻说:“真有什么难处,你直接说啊,两碗粉而已。看你们这对小伙子长得还挺好,又有手有脚,何必出来骗人。下次再被我抓到,我直接喊村长了!”
明闻目光微动,看向那个中年男人:“谢谢。”
然后他展开钱包:“抱歉,刚才路上有人和我换零钱,不知道是不是被人骗了。”
孙姐瞅了眼钱包,随手搓了搓里面的钱,惊讶地叫了一声:“都是假的!你也太倒霉了,是中了别人的套吧?我就说,你们这对小伙子不像是骗子。”
她从围裙里掏出几张散钞:“喏,拿去买两张车票,赶紧回家报警吧,说不定还能抓到骗子。”
“谢谢。”明闻接过孙姐递来的钱,“我会还的。”
他的指腹贴上散钞背面,不着痕迹地磨蹭了一下。
一样的金额,一模一样的图案,外表毫无区别。
然而,这几张钱和他平时用的,纸张似乎更脆,也偏硬一些,质地完全不同,有种微妙的差别。
……假的?
明闻将钱包交给白熠,面色不变。
不太像。
这里的人明显都在用这种钱,而且用了十几年。也就是说,在他们的认知里,这种钱才是真的,而他的真钱,变成了假的。
槐来村并不与外界封闭,经常有外边的游客过来,难道,他们发现不了这个异常?
明闻和白熠对视一眼,白熠晃晃他的袖口,两人走出早餐店,刚才的中年男人紧跟了出来。
“小伙子,你不是来我们这玩的吧?”
他凑过来,嘿嘿一笑。
“我知道,你们是进化者。”
明闻一言不发地转向他,中年男人立刻举起双手:“别这么看我,我们这可有不少进化者,每年的游客里,总有那么几个最后留在了这里。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猜,你和他们都是一样的。”
“不如,你们先别走,在这里多住几天。我可以提供住的地方。”
他指了指早餐店对面,一家三楼的民宿。
“那是我的店,我不收钱,如果几天后,你们要回去,就帮我多宣传一下——看你们的样子,在进化者里肯定很不一般。有这样的大佬住我的店,我也能拿来当个噱头,多招点客人不是?”
“当然,要是几天后,你们和以前的进化者一样都想留在这里,那就得把房费补给我了。”
他说完,期待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明闻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微微颔首:“可以,请问怎么称呼?”
中年男人大喜:“叫我李哥就行!走吧走吧,最近淡季也没什么生意,房间空着也是空着,我给你们开两间。”
白熠:“一间。”
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李哥看看他,再看看明闻:“哦哦哦,好!没问题!”
明闻:“……”
明闻就当没听见,说:“就算不留下,房费我也会补上的。”
李哥:“那你们可别忘了给我宣传啊,多喊几个人过来!”
明闻:“好。”
他提了个问题:“你刚才说的外来进化者,也被骗过假.钱吗。”
李哥:“那倒没有,你们是我见过的第一对被骗的。”
他说到这里还嘀咕了一句:“你那个钱看着真,一摸就是假的,真搞不懂怎么会被骗到。”
明闻沉默。也就是说,之前来这里的进化者和游客,用的都是这里的“真钱”。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有人在说谎。
之后,明闻又从李哥这里了解了槐来村的一些情况,得到了和早餐店老板差不多的回答。
这个民宿老板是个普通人,不久前偶然发现游客中有些是进化者,认为这是个不小的商机,赶紧开了一家民宿。
至于那些进化者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李哥说自己也不清楚,目前,明闻和白熠是他家民宿第一对客人。
“看看,上档次吧,和外头的大酒店也没什么差别!”民宿的房间门口,李哥很自豪地说,“我可是很良心的,这样的房间,平时也只收你们一百块钱,节假日最多涨两倍。”
“所以一定要多喊几个人过来啊!组团有优惠!”
明闻:“好,我会的。”
干净而崭新的房间,打开窗户,街上行人如常,就像一个普通的旅游度假村。
明闻坐在窗边,将槐来村的异常发给孟山海。房间另一头,银发红瞳的少年偷看了他一眼,又盯向唯一的大床上,摆在一起的四个枕头。
偷偷拿起三个,全部藏进柜子里,塞到最里面,偷偷关上柜门。
少年心满意足地转身——对上了一道一直看着它的视线。
明闻:“枕头呢。”
“……哥哥说什么,”白熠一脸无辜地抱着唯一的枕头,“只有一个。”
明闻一本正经地说:“一个怎么睡,今晚你睡沙发吧。”
白熠:“?”
少年飞快跑过去。
一大坨触手怪物呼啦啦黏到明闻身上,委屈巴巴地往他怀里钻。
明闻默默关上窗户,把糊脸的触手扒拉下来。
触手又糊了他一脸。
“……好吧,”明闻失笑,戳戳触手,“不睡沙发。”
狰狞的触手怪物蹭蹭他,红色的眼睛一眨一眨,好像在冲他撒娇。
明闻:真可爱。
他拿出那叠照片,放到触手怪物头顶,一张一张比对。
从照片来看,魏年都是在外沿拍摄的村子,并未进入过这里。照片背面,记下的最早时间为五天前。
污染能够改变人的认知,如果这里爆发了一场无形的灾难,真正的时间,可能也在五天前。
明闻:“走吧,去其他地方看看。”
触手怪物贴贴他敞开在衣领外的肌肤,又变回了银发红瞳的少年。
槐来村中央,一棵上百年的槐树撑开繁茂的树冠,交错的树干挂满红色的祈愿牌。
槐树四周,一条明显人造的古街长达数百米,各种古代装潢的现代化商店售卖类似的物品,也许是淡季,这里的确游客寥寥,而且,大大小小的店,都没有收款码。
“哥哥。”
白熠晃晃明闻的手,声音有点期待。明闻顺着少年的目光看过去——一家售卖银制品的小店,最外面的柜台摆着一对银色对戒。
那对银戒十分精致,雕刻古典的花纹,以黑布衬托,在阳光下微微闪烁。
白熠眼睛亮亮,它喜欢那对戒指,和他们现在戴的戒指颜色一样,而且,一看就是适合它和哥哥的大小。
“我们店最近在搞活动哦,所有商品一律七折,喜欢可以进来挑选一下。”
店老板迎了出来,是个年轻的女孩。明闻看了眼店内,依然没有收款码。
他说:“不能手机付款吗。”
“不行哦。”店主说,“我们这只收现金,这是村长的规定,我也没有银行卡,早就不用那个了。”
明闻:“村长?”
店主看看他,没有回话,转身进了店内,明显不打算交流。
明闻偏过头,身边的少年还在看着那对戒指。
明闻:……可怜的球球。
他叹了口气:“没有钱。”
白熠也叹气,真的没有钱。
他们的钱到了这里,和废纸也没有什么区别。
明闻又安慰他的小污染物:“出去以后,我给你买一个新的,和这个一样。”
白熠成功被安慰到了,声音一下扬起:“要一对!”它和哥哥一人一个!
明闻没有说话,少年看着他,歪了下脑袋:“哥哥……”
话音未落,明闻忽然抬手,挡在白熠身前。
长街一侧,青石地砖骤然崩裂,噼里啪啦飞溅的碎石里,深而长的裂缝一路贯穿向前,仿佛劈下的长鞭,转眼延伸及明闻脚下——随即停住,无法再前进一寸。
店主飞快跑出来,把柜台收进店内,拉上了店门。
两侧的店铺都关上了,长街对面,三道人影,无声无息地出现。
“外面的进化者,来我们的地盘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们。”
三人前方,为首的黑衣男人声音沙哑,面露不善。
“滚出去!”
明闻对上他的视线:“你们是基地之外的进化者?”
另外两人没有说话,黑衣男人再次开口:“滚!别让我们说第二遍。”
明闻抬手,指间花藤攀长,垂下染血的花瓣。
“恐怕不行,”他的眼眸平静,“在你们解释清楚前,我不会走。”
对面三人似乎一瞬间感知到了什么,齐齐色变,猛地后退一步。
“……您是,渡尘者?”
明闻一言不发。
渡尘,他听过这个词。
不久前G市的灾难,那只能够操作进化者的精神系污染物,当着他的面说过一句话——
渡尘降世,尘世湮灭。
他说:“你们究竟是谁。”
“不,不对!是‘涅槃’!”
为首的黑衣男人又后退了一大步,眼中流露出强烈的厌恶。
“你就是那个灾厄之源?!”
“涅槃居然是真的?!”男人身后,一个穿着夹克的青年面庞发寒,愤怒地叫喊,“杀了他!把他的头拿去祭庙!”
“杀!”
明闻:“……”
他的身边,白熠冷笑一声。
深渊瞬间覆没整条长街,冰冷的黑暗汹涌翻腾,长夜降临。
那三个进化者的神色再次大变,这一次,他们的表情出离愤怒了:“是‘死界’!背叛者!你就是那个拥有‘死界’的背叛者!”
“好啊,涅槃和死界居然在一起!你们这对狗男男!居然情投意合!心心相印!”
“今天不杀了你们,我们誓不为人!!”
仿佛突然多出了某种深仇大恨,三个进化者目眦欲裂,力量全开,誓要将面前的两人碾为碎片——
——十秒后。
三人扑通跪地,再起不能。
明闻踩过冰冷的黑暗,漠然地垂下眼眸:“解释一下,刚才的话。”
黑衣男呕出一口血,冷冷地说:“要杀要剐随你们,动了我们,你们也别想活着出去。”
夹克青年挣扎着叫嚷:“狗男男!大被同眠!珠联璧合!”
“他妈的那个词不是这么用的!”他的旁边,另一个光头男破口大骂,“是狼狈为奸!”
夹克青年:“狼狈为奸!狼狈为奸!”
“……”明闻沉默片刻,说:“你们身上,应该有能用的东西吧。”
夹克青年一下拔高了声音:“什么意思?!你想做什么?!”
难道,难道这两个喜欢男人的恶人要对他们……
三人恐惧的眼神里,明闻面无表情:“打劫。”
白熠阴森冷笑:“抢走你们所有的钱。”
三个进化者:“?!!”
三只木牌,和三个钱包掉在了地上。
下一秒,对面的三个进化者毫无征兆地齐齐消失,扭曲的空气里,再无他们的身影。
“……”
明闻看着地上的木牌,白熠走过去,拍拍上面的灰,递给他。
沉甸甸的木牌,用红笔勾勒了一些潦草的图案。
明闻:“像是特殊的空间道具,基地没有这样的东西。”
融合了空间系进化者的能力,只要丢出木牌,就能立地遁形。
似乎是一次性使用品,因为木牌中间,那些红色痕迹正在一点点淡去。
白熠对着明闻手里的木牌啃了一口,慢吞吞地嚼嚼。
明闻沉默地看着这只少年在那些红色痕迹消失前飞快啃完三个木牌,怜爱地摸摸它的脑袋:“上面有污染的力量?”
白熠点点头,露出一点尖尖的虎牙:“难吃。”
明闻:“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白熠的下颌压在他肩上,嗅嗅哥哥身上好闻的气息,一下子缓解了吃到难吃东西的心情。
地上还躺着三只钱包,虽然明闻不知道为什么那三个进化者能够凭借木牌逃跑,却依然要留下钱包,但他还是打开了。
每个钱包只有很少的一点点钱,薄得可怜。
明闻抽出一张钞票,一样的触感,是这里的“真钱”。
槐来村的进化者,极度排斥外人,明显知道一些不一样的情报。明闻甚至有种预感,这里的进化者对于污染的了解,恐怕比基地还深。
他转向身边的少年:“你的能力,是‘死界’?”
白熠嫌弃:“我才不要他们起的名字。”
明闻看着这只小污染物,它从一场毁灭级灾难中苏醒,之前就已存在,只是一直沉睡。本因属于污染,现在却站在他的身边——从污染的角度,也许白熠是“背叛者”,但从进化者的角度,绝对不是。
然而,那几个进化者依然以“背叛者”来称呼它。
至于那个“灾厄之源”……是说,他曾经为他们带来了灾难吗?
“哥哥,”白熠看着明闻的眼底,说,“他们说的,未必是真的。”
哥哥才不是什么灾厄,是只属于它的晨曦。
“嗯,我知道。”明闻说,“有可能是谎言,也有可能,我们和他们本就立场不同,所以角度不同。”
他也不觉得白熠是什么背叛者,明明是他很可爱的小污染物。
街道一侧,店门悄悄打开,刚才的年轻店主从门后探出脑袋。
“他们被打跑了?太好了!”
店主惊喜地说。
明闻:“他们经常闹事?”
年轻店主连连点头:“可不是嘛,隔段时间就要闹上几次,很影响生意。”
“这里根本没有污染,不晓得他们待在这干嘛。也就是村长心善,经常放这些危险的进化者进来。”
说完,年轻店主打开柜台,取出那枚雕刻花纹的银戒。
“这对戒指送你们吧,就当我的谢礼。不赶跑他们,今天一天都开不了张。”
明闻摇摇头,将钱包里的钱都递过去。
“不用不用,”店主飞快摆手,“批发的,成本价不高,我这里还有好多。”
然后一拉抽屉,里面是一堆一模一样的戒指。
“……”
穿过灯笼交织的屋檐,明闻偏过脸。
银发红瞳的少年盯着掌心里的戒指,发丝低垂,似乎有点失落。
明闻勾勾它的手指:“不喜欢吗?”
白熠一下抓紧他的手,委屈地说:“好多一模一样的,一点也不特别。”
它想让哥哥和它一起戴上的戒指,应该是最特别的,只有它和哥哥有。
明闻沉默,瞄了眼少年指间的银色指环。
好像,这对控制环,也是量产的。
或许是当时的小污染物太开心,都没留意基地成员的话。
此刻,明闻看看这只垂头耷脑的少年,揉揉它的脑袋,没有说出来,省得再打击这只蔫蔫球。
“哥哥。”
还没等明闻想到安慰的话,白熠忽然抬头,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明闻:“嗯?”
白熠:“我要做一对戒指,独一无二的,只属于我和哥哥的戒指。”
“到那时,哥哥愿意戴上吗?”
明闻沉默片刻,说:“戒指这种东西,应该是给很重要的人的礼物。”
白熠毫不犹豫:“哥哥就是我最重要的人。”
明闻:“至少,要在一起,才能送戒指。”
白熠眼睛亮亮:“我和哥哥本来就在一起!”
明闻又沉默了。
这只小污染物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又好像什么都知道。
他本想说什么,但,对上少年的眼眸,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白熠望向他的眼睛,永远都是明亮的,像落下的星辰。
他并不想让那样的星辰熄灭。
“好吧,等你做出来。”明闻温和地说。
反正,还有一段时间,他们还会见到更多的人,经历更多的事情。
那枚由白熠亲手做出的戒指,不知会是什么样子。或许到那时,戒指要被赠予的人,将不再是他,而是别的谁。
白熠嘴角一下子扬起,皮肤底下,几根触手蹿出,温柔地缠住明闻手指,一圈一圈绕过他的指节,最后,停在无名指间。
“这就是明闻发来的地址,那个槐来村?”
楚钟和成承站在村子入口,不久前,他们接到总基地的调度,因为刚好就在N市附近,所以很快赶到了。
“导航显示,是这没错。”成承道,“还是联系不上他们?”
楚钟摇摇头:“电话也不接,先进去看看吧。”
沿着大路进村,两边的民宿和农家乐大多屋门紧闭,村子里人口寥寥,偶尔有几位老人坐在路边,无所事事。
很快,两人看见了一家早餐店,掉漆的招牌,写着“孙姐牛肉粉”几个字。
成承:“老板,两碗牛肉粉。”
“好嘞!随便找个位置坐!”
不大的店面没有其他客人,楚钟随口问道:“老板,我听说你们这是个旅游村啊,外面那么多民宿,都关门了吗?”
“什么旅游村,那都是早几年的事情了。”沧桑的店老板摇了摇头,“你们不知道,几年前,我们村发生了一些事情,吓跑了很多游客,那之后,这里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楚钟和成承对视一眼,成承说:“再来四份牛肉包子,两碗豆浆,两个煎饼,您慢慢说。”
数百米的古街,并未出现其他进化者,游客也寥寥无几。
街道尽头,明闻脚步微停,白熠也随之停下。
他们的侧方,是一间很小的服装店。
没有招牌,墙壁两侧悬挂着并非日常的时装,而是一件又一件,款式各异的雨衣。
明闻踏进店门。
只有十几平方米的店铺没有开灯,也不带窗户,空气并不流通,到处都是陈旧的气味,悬挂在房梁上的雨衣遮挡了本就黯淡的光线,偶尔有风吹动,雨衣如吊起的人影晃荡。
“随便看看吧。”
一道男声从店铺深处传来,似乎是店主,坐在店铺内侧的一个房间里,从门框后露出半个身体和一张椅背,浅褐色的衣服,被一件悬挂着的灰色雨衣遮挡。
明闻的目光扫过周围,各式各样的雨衣,不同的颜色,唯独少了一种。
他说:“没有黑色的雨衣。”
门框后面,灰色雨衣下方,老板似乎停顿了一下。
“你要什么款式的。”
明闻:“黑色,最普通的款式。”
“黑色有,这里买不着,去村长那里。”
又是村长?
明闻面色不变:“为什么?”
从进店起,老板的语气就一直没有起伏:“那是执法者的服饰,等闲人无法拥有。”
明闻眼眸微凝,上前一步:“请问,什么是执法者。”
灰色雨衣的遮挡下,老板又停顿了片刻,说:“你不是这里的人。”
这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店铺内,所有悬挂的雨衣骤然卷动,仿若凄厉哀嚎的人影,阴风呼啸,明闻大步跨前,一把掀开挡住椅子的灰色雨衣——
雨衣后面,是一个狭窄的房间,只有两三平方,没有窗户,三面封死,靠墙摆着一张桌子,一张椅子。
空荡荡的椅子上,搭着一件掉色的,浅褐色的雨衣。
好像,这里从未有人。
明闻面色冷淡,抬手伸向那件雨衣,被另一只冰凉的手自下而上轻轻拢住。
“哥哥,别碰。”
白熠说。
“上面有和我同源的力量。”
明闻看向面无表情的少年:“污染本源?附着在这件雨衣身上?”
白熠点了点头。
明闻目光沉凝,力量同源,并不代表和白熠一样强,只是说明,这件雨衣具备一只完整的污染物所能拥有的力量——又或者,就是一只完整的污染物,被制成了雨衣,以这种方式“活着”。
之前的木牌是蕴含污染的道具,具备空间系的能力,几乎等同于一个空间系进化者。而这件掉色的雨衣,比木牌高出数个等级,直接就是一只污染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