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松田阵平迅速说道,“我知道他最近一直在忙朗姆那边的任务, 也知道你们两个人一起搭档了几次,但不是都很顺利,没有出任何差错吗?”
“任务确实没有出差错。”帕波尼特的声音阴恻恻, “但是再这样下去, 我和波本迟早要死一个。”
自从科涅克故意回避了所有和波本有交集的任务,而凭借波本的地位又没办法掌握科涅克的行踪之后, 波本就频频在朗姆面前出头,接到了不少高难度的任务。
“这些就算了,他还特意点我做任务。”帕波米特幽幽道。
帕波米特在组织里面多年, 始终表现的阴狠又小肚鸡肠,有实力但不知分寸。因此干什么朗姆都不会先想到他,只是找替补的时候可以勉强一用。
去年的时候卡沙萨因为自作主张被朗姆放置下来,玛克又在这次卧底审查任务中失利, 在这种情况下, 朗姆依然是先提拔了新人波本, 而不是同样在东京的帕波米特,就知道他在朗姆心里的地位了。
波本接连漂亮的完成了几次任务之后, 虽然在人脉的累积上还不如他,但是表面上的地位,已经完全超过了。
因此,当波本暗箱操作或者直接点名两人一起出任务的时候,他居然没办法直接拒绝。
“如果只是任务的话倒还好说,但是这个家伙……”
波本现在已经不像是去年的时候一样肆无忌惮,能为了调查科涅克将组织内翻了个底朝天。他变得更加神秘莫测,也更难缠了。
有次整场任务,帕波米特都没看见他人在哪里,但是当他悄悄经过宴会场外的一条走廊打算做些行动的时候,波本忽然发来消息,让他留在原地别动。
帕波米特惊出一身冷汗,但找遍周围一圈,甚至检查了自己身上 都没有找到任何的监控设备。
无孔不入的控制,深不可测的心机,难以捉摸的行踪,再加上早就展现过的可怕的洞察力和情报搜集能力,让帕波米特感觉,波本都两个字都带上了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所以哪怕和波本出任务百分百不会遇到科涅克,愿意和波本一起出任务的人都已经是凤毛麟角。
帕波尼特试图让松田阵平理解他的感受,但是松田阵平想起来的却是这家伙时不时就往他身上塞一个定位器的行为。
这种事发生了太多次,他连一点惊讶的情绪,都懒得出现,更别说是生气了。
“然后呢?”他耐着性子问。
帕波米特噎了一下,阴阳怪气道:“然后就是这家伙因此成功把自己在组织内的人缘搞成了日本分布的倒数第二!”
但是倒数第一毫无自觉,“还好,他的地位提高了就行,他为什么要经常点你做任务?”
“当然是试探你最近为什么要远离他的事情。”
帕波米特已经被波本问得害怕了,每说一个字都要斟酌一遍。生怕自己不小心把家底都抖落完了。
松田阵平听到这里,却突然想起白天诸伏景光担心的态度,他当时在船上对降谷零说出组织的情报的时候,也是这样毫无顾忌……当时降谷零也被他吓到了吧。
“你对他怎么说的,不会是实话实说了吧?”
要是让降谷零知道他救人的想法被boss发现,他还被boss警告,恐怕又要想东想西了。
“我当然没和他说实话……”帕波米特的目光闪了闪,镇定地说。
他只是说得更严重更模棱两可了一点。
比如,科涅克可能因为杉下裕情报泄露的事情受罚了,和……
“白兰地知道了松田想要救我。”
降谷零苦笑了一下,对悄悄找过来的幼驯染说:“我本来以为,是因为我前段时间被怀疑是卧底审查,而且又是朗姆的人。所以在白兰地明显针对我的情况下,科涅克自然要回避。”
“但是帕波米特却告诉我了另外一个答案。”
诸伏景光听见这句,呼吸骤然一停,按在桌子上的手不觉用力。
他想到前段时间港口的事情结束后,科涅克身体糟糕的状态,
“是因为白兰地给他的惩罚,他那时候身体才这么差……”
诸伏景光震惊的低喃,但对上降谷零的沉郁的眼神,又忍不住开口:“zero,那不是你的问题,你不能因为这种事责怪自己。”
“我知道,我知道的。”金发青年垂眸,回应了一句,又无意识的重复了一遍,像是在说服自己。
但就在诸伏景光想要安慰他之前,他已经迅速地振作了起来。
“hiro,你刚才说松田给了你一个暗示?”
诸伏景光点点头,把当时松田的话重复了一遍。
“情报人员指的是在情报部门的我。”降谷零表情严肃地推测道。
所以合在一起就是,如果有内鬼,降谷零的位置安全的,但诸伏景光有危险。
“所以内鬼可能在警视厅。”诸伏景光过来之前,其实就也已经猜到了这点。
降谷零却悚然站起:“我立刻报告,让人去查。”
“先等等!”
诸伏景光跟着一起站起来,按住因为他的安危受到威胁而不太冷静的幼驯染的肩膀。
他对上降谷零紧张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在行动之前,我们必须要搞清楚另外一件事。”
“松田是怎么知道的?还有……”诸伏景光迟疑了一下。
虽然松田主动承认了关于自己视觉和听觉的问题,但是这反而让诸伏景光更相信自己的判断了,他的忽然倒下绝对不止如此。
当一个人想要用一件事情掩盖另外一件事情的时候,只能说明被掩盖的那件事情更加严峻。
比如,留在他身上的某一些苛刻的精神暗示,让他即使想要传出一部分情报,都要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但问题是,警视厅有内鬼的事情,为什么会让松田的应激反应这么严重?
诸伏景光至今还记得那时在耳麦中听到的。
仅仅只是呼吸声, 他都能感觉到对面的人正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你还记得,松田上一次反应这么严重是什么时候吗?”
“记得……”降谷零垂眸,脑中又浮现了松田阵平浑身是血的模样,那时候他不断的喊着松田的名字, 但是对方却仿佛失去了意识, 对外界的声音全无反应, 神色仿佛在忍耐痛苦,按着胸口想要呼吸却喘不过气,像是溺在某些残酷的记忆中无法挣脱。
“是在卡拉斯号上,他杀了那个研究员后, 向我透露组织的真正目的和他身上的实验有关。”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他们两个又打消了将情报上报给公安的想法。
之前在船上的时候,萩原告知他们松田阵平对白兰地拥有一定的信任, 他们又从阿利克莫里森那边得知, 早在几年前,白兰地就以松田的容貌在英国行动过。
当时他们曾经忧虑白兰地可能会知道他们的身份, 考虑过向上级禀报。但是在松田主动说明组织的核心目的就是实验相关的,并且这个实验曾经在他身上实行过的时候,两人就立刻放弃了。
大部分是因为私心。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很清楚, 日本的上层也并不干净,一个牵涉到一个跨国组织的真正目的的实验,必然会引起很多政界的高层的注意,如果松田将来有一天真的能够离开组织, 也依然因为某些原因被人盯上怎么办。
所以哪怕这件事情会让他们承担一定的风险, 两人都没过多犹豫, 就决定将这个还不明确的组织目的和松田的事情全盘隐瞒下来,甚至没有通过文字方式传递给萩原他们。
而接下来白兰地故意针对波本的卧底审查计划, 反而让他们确定了白兰地确实不知道他们两个的身份。
否则的话也不会这么复杂的去针对朗姆,直接将降谷零的身份挑破就是对朗姆的一个重大打击。
而今天,诸伏景光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如果白兰地早就关注了松田,为什么会不知道我们?”
他们在警校的半年的时间闹出过不少事情,虽然这些事情后来都被遮掩下去了,但是如果在当初就注意到松田阵平的话,可能不注意到他身边的几个人
“会不会他是在警校毕业之后,才注意到松田阵平的?”
诸伏景光摇摇头:“我后来又试探过阿利克莫里森,发现他见到的那个和松田长相一模一样的白兰地,很可能是在五年前。”
这件事情他甚至还没有敢告诉萩原研二。
“……所以白兰地有一段时间没有关注松田,是他放弃了吗?不,他花了这么长的时间和精力在松田身上,不会突然放弃。”
降谷零喃喃自语,
“那很有可能是发生了某些事情,导致他无法继续观察松田阵平,或者是他觉得松田已经彻底在他的掌控之中,所以放松了观察。”
“后者的可能性太小了,就算白兰地觉得松田已经在他的掌控中,也不可能丝毫不关注他在警校的情况。”诸伏景光排除道。
降谷零点点头,
“所以只能是前者,两年多或者是更久之前,一定发生过什么,让白兰地暂时不能监控松田的情况,甚至也没办法派人观察,这个情况一直持续到松田在警校毕业,然后……”
他的声音忽然卡顿了一瞬,表情变得恐怖了起来。
诸伏景光努力扯了下嘴角。眼里却没有任何的笑意,接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
“然后就在松田进入爆炸物处理班的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再次落入白兰地的掌控,最后不得不假死。”
“在这中间,那个警视厅的内鬼可能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所以松田才会在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反应这么痛苦。”
诸伏景光的声音极轻,像是怕惊动自己内心翻涌的情绪。
早在之前,他们就认为白兰地关注松田阵平是私人行为,并非组织的安排,那在无人知情的情况下,还有谁能让他针对性地放弃松田阵平的监视。
只能是松田阵平自己发现,然后做了什么事情。
如果说这个猜测是真的,那松田可能有一段时间,已经想办法脱离了白兰地的控制。但是却因为这个卧底,彻底的陷入了万劫不复当中了。
降谷零僵立在一边,像是雕塑般一动不动地伫立了很久,忽然平静地出声。
“那我们对卧底就有一个排查范围了,可以先锁定警视厅内和松田阵平接触过的人,然后再扩大范围,松田阵平只入职一个多月,交际圈不大,这件事情应该很容易。”
他的神情冷硬,语气中没有一丝波动,仿佛毫无触动一样,但就是这样,更让诸伏景光担心了起来,
“ze……”
“我没事。”
降谷零冷静打断他,几乎是令道,“现在优先处理的是卧底的事情,因为不知道那个卧底目前的身份,所以安全起见,我会先把你的档案调到警察厅,你先暂停和上线的联系,剩下的由我来处理。”
“你就是这样和诸伏说的,他难道没和你生气吗?”
某家西式餐厅的包厢里,大概听完了全部内容的伊达航先是因为松田的事情沉郁,然后又因为降谷零生硬别扭的操作而感慨。
降谷零的表情僵了一下,若无其事地用刀叉切开牛排:“总之事情就是这样。”
伊达航看穿了他的掩饰,头疼地叹气,
“不要想着事后去道歉,事情先解决就好了。就算是再重视对方,也不能专行独断的为对方做决定。”
降谷零放下餐刀,抿紧唇,“我和他解释了原因。”
“但是他同意了吗?虽然你的职级比他高,但是你们可不单纯是上下级的关系。还是说你真的觉得诸伏特别听话,绝对不会反抗令?”
降谷零开始坐立不安,他太了解自己的幼驯染了,虽然表面上温柔体贴,但绝对不是真正的循规蹈矩。
而伊达航进行最后的重击:
“如果你率先拒绝了交流,那假如景光因此决定自己单独行动,也不告诉你怎么办?想想你们两个现在的身份,万一在这个过程中,其中一个人因为缺少交流而出事了,另一个人是不是要痛苦一辈子?”
降谷零早在伊达航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就已变了脸色,“我……”
伊达航顿时笑了起来。
他在降谷零不满地瞪视中说道,“人在隔壁。两个。”
降谷零急匆匆走进隔壁包间的时候,麻木地发现hiro正在和萩原研二低声讨论着什么,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了。
诸伏景光一定看见了他进来,但是却没有任何的反应,低头在纸上写写画画。
还是萩原研二看不下去降谷零有点无措的样子,率先开口招呼他坐下。
“好啦,你们不要闹别扭啦。”萩原研二站起身笑眯眯地把降谷零按在诸伏景光旁边坐下,沙发陷下去的巨大力道,让诸伏景光的身体都歪了一歪。
“我没有闹别扭。”诸伏景光缓缓开口,“我只是怕有人看见我之后直接令我回去。”
降谷零如芒在背,狼狈解释,“我当时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诸伏景光是真的没有生气,或者说生气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毕竟他知道降谷零也是关心则乱。
故意说这句话,也只是想让zero以后不要想着把他排除出去,
而且现在更重要的事情是找到卧底和……
他看了一眼听完了松田的全部情况,依然保持微笑的萩原研二,默默地想,真正棘手的问题在这里。
他已经完全看不出萩原研二在想什么了。
刚才他讲完松田的情况的时候,本来以为萩原研二的情绪会异常激烈,甚至已经做好了安抚对方的准备。结果没想到萩原研二比降谷零还更快地冷静了下来,甚至和降谷零提出来了一模一样的观点。
“我们最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想办法把卧底找出来。小阵平的事情不是立刻能解决的。”
萩原研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的态度十分平和。
但诸伏景光却感觉不妙。
幼驯染被人控制,努力挣扎出来后却再次陷入泥潭,身边的自己却毫无所觉。
他换位思考,如果出事的是zero的话,他现在已经被愧疚感折磨疯了,自然也明白萩原研二心里有多不好受,可是他的表面上却平静得过分。
情绪可以发泄出来,就还好处理,但若是埋在心里,将来有一天引爆的时候可能会更严重。
诸伏景光好几次想说些什么,但萩原研二摆明了拒绝交流这件事,他也不好直接戳破。
伊达航走进来,把门带上后坐下,发现几人都诡异的沉默了,只好率先开口:
“我有件事还没说,三天前我见过松田一次。”
三人惊讶地看过来。
伊达航解释了一下当时的情况,才道:“他当时应该也是想和我说警视厅的问题,但是后来放弃了。”
“我是想说,以松田的行动力,如果早就知道警视厅有卧底,而景光你的处境危险,那他不可能拖到已经和你们遇到几个月后的现在才说出口。而且他当时的状态也不太好,甚至完全看不清我的样子。”
不用他继续说,其他几人已经明白了。
诸伏景光推测道:“……很可能是他之前已经忘记了这件事情,但是当天又因为某些刺激重新想起来了。”
萩原研二垂眸:“如果是这样,那最有可能是我的情报,前段时间我在组织面前露面,可能为了调查我,出动了警视厅的卧底。”
“对你的调查是朗姆负责的,中间经手的人很少,就连我也没能看到详细情报,如果是这份情报暴露了警视厅有卧底,那松田就很容易被发现。”降谷零立刻补充。
这是个大问题,绝对不能让松田受到牵连。
四人寂静片刻,萩原研二忽然道:
“那就不让人猜到知道我们调查什么就好了,先圈定一个人选范围,放出一个足够有诱惑力的假消息,让警视厅的卧底不得不动起来,然后从中甄别。”
这话说完,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表情顿时古怪了起来。诸伏景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降谷零质疑道:
“这和朗姆之前做的有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萩原研二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围巾,“但是你觉得,如果你是刚刚被我坑过一次的朗姆,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会怎么想?”
“会被当做挑衅,朗姆不蠢,不会在这种时候上当。”
“那如果这个情报,是关于白兰地的呢?”
萩原研二愉快地笑了起来:“在白兰地眼里,我们应该不知道他借力打力针对波本的计划的。同样,朗姆也不知道白兰地曾经试图杀你。”
“对朗姆来说,这是一个不咬一口不安心的饵。但对白兰地来说,这是一个他一眼就能看透的“拙劣”计划。
那他会什么都不做吗?”
萩原研二的语气轻柔,却让伊达航看向他的眼神复杂纠结了起来。
诸伏景光同样默然,感觉自己的预感被验证了。
“萩原,你……。”
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降谷零的声音
萩原研二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看到上面的一串数字后,诸伏景光和降谷零最先瞪大了眼睛。
伊达航瞥了一眼,也愣了,“这不是……”
而萩原研二反应最大,他噌地一下子站起来,茫然地盯着自己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那串电话, 对于萩原研二来说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他从诸伏景光那边得到这个电话后,早就悄悄把它熟记于心,陌生则是因为他始终没能找到机会,名正言顺地拨出这个电话。
这一瞬间, 怎么找出卧底, 怎么挑衅白兰地拉他下水, 全都从他的脑海中消失了。他只是机械性地拿起手机,就要按下接通键。
但这时,一只手横伸过来,先按在他的手上, 阻止了他的动作。
萩原研二茫然地抬头,对上降谷零严肃而警惕的目光。
“萩原,他不会无缘无故地给你打电话。”
“……当然、我当然知道。”
萩原研二眼睛不自然地眨了眨, “但是我总不能不接吧。”
他的声音流畅自然起来, 嘴角向外横向展开,牵动着脸颊两侧的肌肉, 形成了一个有点紧绷的笑容。
降谷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拦他,缩回了手。
萩原研二接通了电话。
“喂?”
“萩原警官。”冷淡而微哑, 同在港口那天一模一样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
但却像是一捧冰雪当头浇下,让萩原研二发热的神经骤然冷静了下来。
萩原研二眼中轻微的笑意迅速凝结成霜,但语气词却还带着仿若轻快的上扬的尾音。
“嗯?真是意料之外的电话,难道是想我了吗?”
他甚至连那个代号都没有喊出来。
因为房间内足够安静, 所以旁边的降谷零, 诸伏景光和伊达航三人也能听到电话那边清晰的声音:
“你真的希望我想你吗?一个多月没找出我的联系电话, 我还以为你是后悔当时太出风头了?”
房间内三人因为这略微挑衅的语气而皱起了眉。
他们几个都在近期见过松田阵平,也听过他的声音, 自然不会认错人。但是这内容又太过于奇怪了,难道是松田想要对他们传递什么信息?但是也不应该找上萩原研二吧。
他们都察觉出了这通电话的违和感,但是谁都没没有发出一点的声响,互相沉默着对视了一眼,又重新将目光放在依然在和松田阵平闲聊般的对话的萩原研二身上。
萩原研二的反应也有些古怪,虽然他的语气轻松,但是真正待在他身边的三人却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有种难言的焦躁感,并且随着电话时长的推移,越演越烈。
他的态度,让三人心中的某个想法慢慢扩大,最后伊达航率先比划出手势:
‘对面的人不是松田?’
降谷零迟疑着点了点头,诸伏景光则是皱起眉,无声地说,‘但是电话确实是科涅克的。’
伊达航也用口型和他交流,‘我见过,上次做笔录的时候,他也留了这个电话。’
所以电话对面的人到底是谁?
三人、不,包括正在打电话的萩原研二心里面都冒出来了一个代号。
白兰地。
会是他吗?
汗水从掌心和指腹缓慢渗出,萩原研二攥着手机的手开始轻微的打滑。
他不是在恐惧。听着对面的人用他在梦里都会回响的声音,冒领着对方的身份和他交流,压抑的愤怒就在他的血管中叫嚣着呼啸着。
因此,当听对面的人约他明天见面的时候,他不假思索地含笑回应:
“好呀,那我现在就已经开始在期待明天中午了。”
他把“期待”两个字的读音咬得轻佻又甜蜜。
挂断电话后,萩原研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嘴角拉平。他感觉到有身后有阴影覆盖过来,也依然没有抬头,只是平静地说,
“对面的人不是松田阵平,我答应了他明天中午在鸟矢町的一家咖啡厅见面,但是他未必会来。”
“萩原……”是伊达航的声音。
萩原研二依然没有转头看他,只是专注的盯着地面,带着花纹的瓷砖淡雅洁白,但其间横纵交错的黑线,却鲜明又丑陋。
“这应该是一个陷阱,明天我过去之前会提前布置,没准能抓到一点线索。”
半长发的青年垂着眸,自顾自地说,“好了,这件事情就这样决定了,我们先快点圈定一下警视厅内部可能是卧底的人选吧,我已经大致有一点思路。”
降谷零却猛然站起身,冷着脸说,“萩原研二,你是觉得我们听不出来吗?你担心的事情,我们一样在担心,你非要到这种时候还要掩饰,是不相信我们吗?”
“我当然相信你们”萩原研二默然片刻,忽然苦笑,“但是现在卧底的事情……”
诸伏景光走过来,把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叹息一声,“萩原,卧底的事情确实重要,但是不代表说我们就一定要把松田放在后面。”
萩原研二抿紧了唇。
伊达航一把勾住萩原研二的肩膀,把人推回沙发上,
“行了,都坐下吧,我们再好好想想。”
他们心中此刻的顾虑是一样的。
如果这是想要把萩原研二骗出来的陷阱,让松田本人打电话给他不是更合适吗,为什么是其他人用松田的号码打过来?
他本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还好吗?
“还好,不过就是暴露了而已。”松田阵平冷静的对着电话那边说明完情况,补充道,“萩原研二绝对发现了不是我。”
“白兰地,萩原研二有没有说什么,你凭什么能确定?”
贝尔摩德恢复了自己的本音,动作优雅地点了一支烟,满意地看见对面的人因为缭绕的烟雾而不满地拧眉,却因为电话那边的人没有出声。
不管是坐在了科涅克不允许其他代号成员进来的安全屋中,还是当着不抽烟的科涅克的面前点上烟,都让她心情愉快。
因此,即使是被白兰地当着boss的电话直接否认了伪装,她也没有紧张地反驳。
事实上反驳也没有什么用,因为boss直接肯定了科涅克的判断。
“果然如此,那我反而更放心了。”
哪怕是经过变声器,扭曲的电子音在对面的人不紧不慢的语速下,都显得从容不迫,像是没有什么能让他动摇似的。
而boss的声音还在清晰地传来,“不过这样一来的话,明天公安恐怕会有布置,你还要过去吗?”
他的态度就好像是真的给了白兰地选择的余地一样。
贝尔摩德一言不发的吸了一口手上的细烟,任由微呛的烟雾滚入喉中,尼古丁带来的兴奋麻痹了她轻微的紧张,也中和了她眼底的漠然。
不过无所谓,反正白兰地的答案永远只有一个。
“当然过去。”
果然,卷发青年毫不犹豫地回答了。
哪怕这个计划进行下去,有可能会让他陷入危险,他也不会有丝毫的动摇。只要是boss的令,白兰地脑海中甚至不会生出任何推卸的想法,更别说是背叛。
贝尔摩德想,如果她是boss的话,大概也会喜欢白兰地这样的下属。他甚至不能用忠诚来形容,因为他脑中根本就不存在自己是在被人掌控着性,毫无自由地被安排的概念。
“贝尔摩德。”
“我在,BOSS。”贝尔摩德收敛思绪,恭敬的回复。
“明天你和他一起过去,如果出了意外就准备接应白兰地。”
“好的。”
“我不需要……”
“白兰地。”对面的人稍稍加重了语气,“别在没有意义的情况下涉险,你的不是用来浪费的。”
卷发青年只好道,“我明白。”
对面的BOSS放缓语气 “其他的地方可以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只要最后的结果不出错就可以。”
电话挂断,贝尔摩德手里的香烟也燃尽了。
“你可以走了。”卷发青年看见地上的烟灰,不带一点转折和委婉地直接沉下脸色赶人。
贝尔摩德反而笑了起来,灿金的发色在灯光下折射着迷离的光,她的姿态依然优雅,但语气却刁钻而恶劣,
“怎么,你撑不住了?我听琴酒说,你最近一直在过量服药?”
金发女人不顾他压迫性极强的目光,细细的打量卷发青年隐藏在平淡表情下有些恍惚的眼神。
“和你有什么关系?”
距离他提前吃药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松田阵平被强压下的困倦如浪涛般上涌,他闻着空气中的烟味,有点不爽地打开了新风系统。
倒不是他讨厌烟,只是他昨天提前吃药后,今天上午醒来还是困倦,但是今天还有事情要忙,所以趁机试了试促醒剂之类能让人从困倦中清醒的药品。
片剂和针剂都测试了,发现有的有效果,有的无效。而其中有效的还造成了一点微妙的后果,比如中枢神经过于敏感,甚至包括嗅觉,听觉等等感官都很容易轻易被调动,所以现在对烟味特别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