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如同在编织鲛绡,又如同在维持一个水晶泡泡不至于破碎。
蜃楼内,龙王探进来的头开口道:“敖浮和沄蓝联手,尽快杀了这三个魔修。”
“敖然、敖清河,不要争抢魔剑,保全自己。”
愤怒至极却只能克制的沄蓝一愣,紧接着听到一个缥缈悦耳的女音道:“沄蓝,与龙宫联手,守住蜃楼。”
“是。”沄蓝果断应道。
满腔怒火的他振臂一挥,混海披帛冲入了天井内。
另一边,一条青龙飞腾而起,与那道魔神般的身影结结实实撞在一起,开始贴身肉搏。
同时一把三叉戟划破秽气,刺向虚空中的阵旗。
“十绝、伏灵,”瘿老人厉喝道,“龙王和鲛人王干预不了蜃楼内。”
“我等再不联手,当真会被他们一一击破!”
操控着都天恶鬼罐的伏灵,本来见到龙王出现,已经打算溜了。
但听瘿老人一说,再见龙王并未直接出手,他又没有跑。
现在跑出去,不就是自投罗网,给外面的龙王和鲛人王送菜吗?
伏灵可清楚,这两位可是化神期的大妖。
伏灵左思右想,还是觉得目前唯一的活路就是和另外两个魔头联合,压制敖浮和沄蓝,接着抢到天魔蚀心剑。
没错,抢到那把剑他便立刻以心血祭之,换来三倍力量。
只有这样他才能逃出沧溟世界。
至于之后的虚弱,那是活着逃出去后再考虑的事了。
转瞬间想清楚的他一拍都天恶鬼罐,其内飞出夜叉、罗刹、修罗三恶鬼。
这三恶鬼每个都有元婴初期的修为,堪称鬼将,是他本命法宝都天恶鬼罐内的底牌。
三恶鬼现身后,带领着罐内涌出的无数鬼魂,扑向了敖浮和沄蓝。
伏灵本体则扑向蚀心剑。
伏灵能想清楚的事,十绝魔头和瘿老人自然也是这么想的。
瘿老人催动阵旗旋转,一道道凝练的灰气自阵旗内飞出,想要强行镇压其余人好去夺剑。
被敖浮缠上的十绝大吼一声,竟然与天生□□强悍的龙族战得不相上下,同时他也召出了更多僵尸扑向蚀心剑。
一时间,蜃楼内五大元婴修士战成一团,厉鬼、僵尸纵横呼啸,鬼气、煞气、杀气、魔气、秽气滔滔滚滚。
很快被龙王强行定住的蜃楼再次亮起斑斓的七彩光芒。
整个建筑,就犹如水中倒影,当湖水平滑如镜时,它真假难辨;当湖水起了涟漪时,它便开始波动,顷刻间就能被分辨出是假的。
房间内的何不见与越荒州此刻却无法再旁观了,蜃楼开始维持不住自身的存在,五大元婴修士混战的力量余波不断袭来。
何不见只能激活法衣上的阵图,点点星光自他身上亮起,团团景云拱卫他的身周,抵挡着涌过来的秽气、阴气和余波。
不是他与越荒州不想跑,而是跑不了。
龙王以其大神通强行加固了蜃楼幻境,不光是他们两个跑不了,所有留在蜃楼内的人或妖都没能跑掉,所有人在元婴混战的情况都苦苦支撑着。
然而很快何不见就发现不能只防御,伏灵的都天恶鬼罐中涌出的恶鬼不乏筑基、金丹期的,十绝召唤出的僵尸也是同样。
伏灵、十绝都没办法精细控制所有恶鬼、僵尸,它们被放出来后,在没被精准控制的情况下,大多凭借本能活动。
如今蜃楼内有这么多修士和妖怪,它们被活人的血肉、灵气吸引,其中一部分转而开始攻击众人。
伏灵和十绝都察觉到了,但他们全部心神都放在争夺天魔蚀心剑上,同时也压根不想控制。
对他们而言,其他人在混乱中死得越多越好,这样他们还能多得许多材料和宝物。
何不见与越荒州意识到那些恶鬼、僵尸是被活人气息吸引的后,第一时间就施展了匿影无迹术。
奈何元婴修士战斗的余波不时波及这边,何不见不得不一直维持着星图。
星图那明晃晃的光芒和散发出的纯正灵力,对恶鬼、僵尸而言不亚于黑夜里指路的篝火。
许多筑基期的怨鬼围了过来。
越荒州召出斩渊剑,心念一动,分化出数十剑气,将那些筑基期的怨鬼割得四分五裂。
何不见的灵识避开了天井, 扫向蜃楼其余地方。
被怨鬼僵尸淹没的修士与妖族,有的独自对战,更多的则与同门、朋友或同族团结在一起抵抗。
何不见这一扫, 便见冷玉凝、楚银烛和云烟树三人团结在一起。
冷玉凝冻结僵尸,楚银烛身边紫气氤氲净化秽气,云烟树的流霞刺往来穿梭、打散怨鬼。
三者默契配合,一时间竟没有恶鬼僵尸能靠近她们。
何不见主要担心林幽,他之前说要来蜃楼,但一直没见到他的身影。
林幽才筑基期大圆满,在这种混乱状态下一不小心就会被恶鬼分食,死在这里岂不是太不值得了。
何不见扫了一圈, 还是没发现林幽的身影, 反而看到了落单的寒松夜。
“师弟,寒松夜在那边,我传音过去让他靠过来,你掩护他!”何不见果断道。
估计林幽没能赶来蜃楼,或是早一步自蜃楼脱身了,这样最好。
何不见传音给了寒松夜。
寒松夜周身满含生机的绿芒大放, 逼退了临近的怨鬼与僵尸。
与此同时,越荒州分化数道剑气, 劈开尸山鬼海, 硬生生清出一角净土。
寒松夜施展遁术,身影一闪便出现在两人身边。
何不见松了口气, 转而想到另一只妖。
对了,蜀寻呢?
他一样只有筑基大圆满修为, 十分危险啊。
何不见的灵识扫了一圈,发觉蜀寻不知何时抱上了朱羽的大腿。
朱羽身边跟着个身着羽衣的老者。
那老者如同定海神针, 鬼浪尸海根本无法靠近他。
朱羽便借着他的掩护四处出击。
蜀寻则缩在老者身后,瑟瑟发抖。
三人会和,寒松夜看着目前混乱的场面,不由得道:“麻烦了。”
何不见道:“怎么,松夜,你认得这三位元婴魔修?”
寒松夜神情凝重,传音道:“我只是从找我炼丹的修士口中听到他们的些许信息,这三位都是积年老魔,尤以瘿老人活得最久。”
“元婴期寿数一千二,据说瘿老人服用延寿丹的同时,以魔道方法为自己续命,已经活了快两千年了。”
“瘿老人乃散修,没人知道他的真名和道号,只是因他背生巨瘤才这么唤他,也没人知道他自哪里习得的魔功。”
“有人说凡是知道他功法来历的都已被瘿老人炼化吞噬了。”
“瘿老人最出名的便是他的本命法宝,秽天乱地阵旗。”
“据传他曾在一方小世界内布下秽天乱地大阵,传播秽气与疫病,以至于使那方世界死者枕藉、白骨如山。”
“他修炼魔功多年,秽天乱地阵旗不知吞噬了多少生灵。”
“十绝魔头则出身玄冥派,伏灵老魔出身阴罗派。”
“玄冥派与阴罗派在魔道中仅次于化血宗和妙欲宫,前者长于炼化僵尸、傀儡,后者长于役使厉鬼、怨魂。”
“所以我才说麻烦了,这样的魔修在多年修行过程中,不知积攒了多少底牌,炼化出了多少僵尸恶鬼。”
“更何况,对这样的三个魔头而言,此刻留在蜃楼内的我们,不亚于是他们的后备材料。”
“啊!!!”
寒松夜话音未落,三人旁边不远处传来一声绝望地惨叫。
“不,不要——我才成就金丹不久,不——”
只见这身穿紫衣修士背后,有一位半面枯槁半面年轻的黑袍人,他手中正是这紫衣修士的金丹。
黑袍人诡秘一笑,随后伸手一推,将被生生挖走金丹的紫衣修士推向天井中。
紫衣修士失去金丹后容貌迅速衰老,本命法宝灵光顿失,毫无抵抗能力得被推了下去。
待他坠入天井中,顷刻间就被秽气缠上。
他惨叫着,衰老的脸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疱疹,身上冒出了大大小小的瘤子,很快全身生机散尽、不成人形。
随后有灰白色的疫鬼自他体内生出,扑向了其他修士。
那具坠入天井中的尸体快速腐朽,化为了飞灰。
“该死的魔修!”一道满含怒意的声音炸响。
远处张道一来不及制止,盛怒之下召出一本金书。
金书封面与封底上刻画着玄奥的纹路,其内书页皆由玉制,每张玉页上刻录的云篆皆不相同。
书页急速翻动,张道一咒曰:“无上威法,斩魔诸邪!”
书页骤然停下,其中一页光芒大放,三道神光自其内飞出轰向噬元。
噬元则挥手拉过来恶鬼,将它们推向袭击过来的神光。
“金书玉录,道一兄动了真火了。”不知是哪个修士喃喃了一句。
那被噬元挖走金丹的是万化归一宗的弟子,是张道一的长辈!
噬元趁着混乱,借由秽天乱地大阵的掩护,偷袭了他。
挖出他的金丹也就罢了,还将他推入大阵中。
一位气息中正平和、灵气内蕴的正道修士,神魂化为疫鬼不说,连尸身都被亵渎。
张道一如何不怒。
天井的混战中,伏灵分神注意到了这点,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逆徒,你宁愿把这修士的神魂喂给瘿老人的大阵,也不肯给为师。”
“哈哈哈哈哈哈,当真是逆徒。”
噬元凭借与伏灵一路的功法,不时临时控制住某个恶鬼,扔向袭来的神光。
他一边躲一边随手捏死了几个筑基期修士和妖怪,头也不回地道:“老鬼,要魂魄你自己动手吧!”
此时天井中三魔修与两妖的混战也陷入了僵持状态。
三打二还能僵持,就在于三魔各怀心思。
敖浮和沄蓝受命而战,彼此还能互相配合。
三位魔修可就不一样了,谁接近蚀心剑,另外两位就会扯他后腿,甚至帮两妖一起围殴那人。
同时这三位魔修又知道不能打得太狠,往往三人又联合起来大战两妖。
不过伏灵与十绝各自都警惕着瘿老人,他们两人是魔修,之前就没少和瘿老人打交道。
知道这老不死的深不可测,必须要防着他。
另一边,噬元压根不正面对上张道一,身影如鬼魅般在蜃楼各处掠过。
他所过之处一朵朵血绽放、一声声惨叫响起,不少修士被他骤然偷袭,有的重伤,有的被打入了怨鬼僵尸堆中死无全尸。
噬元杀性大起,那半张年轻的脸上满是狞恶的快意,甚至忍不住大笑起来。
下一刻,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面前突然多出一道空间裂隙,裂隙飞速蔓延,向着他袭来。
同时五道天雷向着他的天灵盖落下。
“华兄、陆兄。”一路追杀噬元的张道一唤道。
出手的是华鹤归与陆钓雪。
噬元一路疾飞,四处杀戮,却不想这回一头撞到了铁板上。
白发如雪的华鹤归,尽管在如此血腥混乱的场面中,依旧如谪仙般遗世独立。
黑发如瀑的陆钓雪周身雷光环绕,雷法乃是阴邪鬼物的克星,因此他身边几乎没有恶鬼僵尸敢靠过来。
下一刻三人默契地一同出手,攻向噬元。
噬元冷哼一声,他的躯干五脏对应的地方,各自爬出了五只厉鬼,袭向三人。
何不见等人的压力也不断增大。
也许是噬元的话启发了伏灵,伏灵开始收拢恶鬼,有意识地让它们攻击金丹修士。
何不见震断左手腕上的星链,凝聚了星辰之力的星珠散落下来,如同一颗颗星辰坠入凡间。
他以星珠为媒介,快速布下了大阵——斗宿伏魔阵。
凡是靠近的恶鬼与僵尸皆会被星珠内激发的光刃打碎,凭借此阵,加之越荒州与寒松夜的助力,三人堪堪抵挡住了恶鬼们的攻击。
“道友!可否让我靠近?”这时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何不见的灵识扫过去,只见他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散修慕和畅,此时颇为狼狈。
身为散修,他并无什么师兄弟。
他现在尚能在恶鬼僵尸之间自保,全因他修习的是风雷之法。
慕和畅身侧飘浮着青玄雷令,一道道或紫或青的雷电劈向周围的恶鬼僵尸,但他终究独木难支。
“道友!我不入阵,只是借你的阵法得个喘息!”慕和畅又补了一句。
他虽是散修,但修习的是雷法,周身气息清正……
何不见略一思索,秉持着能帮一把是一把的想法,还是道:“道友来吧。”
紧接着他凝聚星光、伴随着越荒州的剑气给他劈出一条路,让慕和畅能飞至大阵附近。
慕和畅十分感激,道:“多谢道友!”
有何不见布下的阵法分担压力,哪怕慕和畅在阵外,也比之前多了几分从容。
蜃楼内到处都是战场,一具具妖族和修士的尸体自坠入天井,一道道恶鬼被打散消灭。
魔气弥漫、血雨纷飞。
天井下方,一层灰色的雾气渐渐凝实,如沸腾般滚动着。
瘿老人再次震开扑向蚀心剑的十绝,突然笑了起来。
“够了。”
“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秽天乱地,岂是仅此而已?”
瘿老人自言自语毕,他再次结印,插入虚空中的三十六秆阵旗飞速转动,它们喷出一缕缕灰气,与天井下方积聚的秽气勾连在一起。
“不好!”一直抱有警惕之心的伏灵神色一变,他当即化为一团血红色的雾气。
瘿老人一掌向上翻,一掌向下翻,断喝一声:“秽天乱地!”
下一刻,蜃楼内秽气弥散,天地颠倒,原本在空中对战的剩下四人顷刻间出现在了天井底部积蓄的秽气中。
“吼——”
敖浮发出一声痛吟,他庞大的龙躯上,原本排列紧密、光滑美丽的龙鳞蒙上了一层灰色,缝隙间生出了大大小小的疹子,让他痛不欲生。
沄蓝没有龙族那么强悍的身躯,他立刻以混海鲛绡包裹住自己。
可惜只坚持了几息,混海鲛绡便灵光大减,沄蓝丰沛的长发和鲛尾上的鳞片大把大把掉落。
十绝虽然也遭受了秽气的侵蚀,但他修的毕竟是魔道功法,对秽气抗性更高。
伏灵虽然也别拉入其内,由于施展解体之术及时,未受大伤。
不过十绝和伏灵反应过来后,并非去攻击敖浮和沄蓝,反而一同向上攻击,力图阻止瘿老人。
瘿老人抓住这个空档已经闪身到了蚀心剑前,正要将其握于手中。
但就在这时,蜃楼突然开始波动。
一切景象先是凸出来,随后又凹进去。
蜃楼幻境本身虽然扭曲波动着,但其内的景象却凝固了。
这时,意识到不对的瘿老人脑中冒出一个念头:刚刚的龙吟声会否太大了?
蜃楼之外,龙王的悲吟上彻九霄、下至深渊。
鲛人王面前的白光罩子被迷幻的光晕冲破。
无穷无尽的斑斓光晕自深渊中涌出,不光照亮了整个沉珠之渊,还照亮了千柱海域,乃至于整个沧溟世界。
在斑斓光晕淹没一切之前,鲛人王的神识捕捉到了很轻的一道笑声。
有……人?
沉珠之渊内,有其他人?
斑斓的光晕淹没了一切。
蜃楼内,何不见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便看到原本堵住天井上方的龙王头颅消失了,紧接着灌进来的是无穷无尽的七彩光晕。
这光晕吞没了所触及到的一切,吞没了何不见面前恶鬼僵尸狰狞的身体,紧接着也吞没了他,吞没了越荒州与寒松夜。
这……这是什么?
何不见艰难地转动思维。
在最后一刻,他听到了系统的声音:“已自动存档。”
在沧溟世界之外,无尽虚空之中,一张巨大的、美丽到难以形容的面庞,从一颗爆发出斑斓光晕的珠子前退了退。
“这就是幻蜃珠啊……”焚心愉悦地笑了出来,“谁知道自己身处的世界究竟是不是一场梦呢?谁知道自己是不是梦中人呢?”
“妙法妙音,幻景幻象,幻蜃珠,你合该落入我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是可惜了小碧渊,陷入这场大梦中,必须自己醒来,醒不过来,就会彻底变成梦中人了。”
焚心愉悦地正要炼化幻蜃珠, 突然感觉到了不对。
她神色大变,原本巨大凝实的躯体瞬间分化为无数道不同的虚影,各个虚影奔赴八方, 极力想要远离蜃珠。
这些虚影大部分逃离了蜃珠附近的空间,在极远处重组,但也有少许几道影子被蜃珠吸了进去。
焚心在与蜃珠拉开距离后,幻蜃珠内爆发的斑斓光芒照亮了它附近的虚空,也让焚心看清楚了。
“剑痕……”焚心不敢置信地喃喃道。
那是一道烙印在虚空中,穿越了时间与空间的剑痕。
剑痕狭长而漆黑,散发着寂灭的气息。
要不是焚心的直觉够敏锐、反应得够快,损失就不仅仅是几个分|身了。
“之前明明没有。”
刚刚幻蜃珠的力量外泄, 照亮了周围这片空间, 这道剑痕才显现出来。
在剑痕显现之前,她居然半点没有察觉。
原来她本体居然一直处于剑痕之中吗?
她自以为是螳螂,实际不过是陷入了车辙之中而不自知。
这剑痕究竟是谁留下的?是魔还是仙?
这样恐怖的、寂灭的气息,不像是仙人留下的,但要说是哪位魔,又不像。
焚心施展妙法秘术, 勾动剑痕散发出的寂灭气息,试图推演出剑痕的来历。
但她刚一推演, 剑痕上残留的力量便幻化而出一把剑的虚影, 向着她斩来,让焚心骇然, 立刻终止了推演。
焚心面对着剑痕,脸上再无半点之前的喜悦。
虽然她依旧不知这剑痕到底是魔还是仙留下的, 但她刚刚那刹那间的推演还是获得了些许信息。
幻蜃珠乃天地间第一只蜃孕育而出,但这第一只蜃早在太古之时便陨落了。
这道剑痕, 是某个大能一剑斩杀那只蜃留下的。
但那一剑却并非存在于过去,而是来自于未来。
“这是何等的伟力才能做到?”焚心自修炼成真魔后,很久未曾体验过恐惧这一的情绪了。
这绝不是一般仙人或真仙能做到的,甚至她这样的真魔也做不到。
能做到的,唯有站在时间之外的大罗金仙或先天天魔。
想到这里,焚心再看着那颗散发着斑斓光芒的幻蜃珠,心惊肉跳。
第一只蜃死后,幻蜃珠的踪迹缥缈不定、时隐时现,及至几十万年前演化出了沧溟世界。
没错,整个沧溟世界,包括其内的海族,都是幻蜃珠孕育而出的。
他们与这个世界一样,都是幻境。
沧溟世界是幻蜃珠演化出的幻境,这件事在魔、仙人及天妖之中都并非秘密。
但……这颗幻蜃珠至今都未被炼化。
所以为什么?为什么没人尝试过炼化它?
她也早就知道沧溟世界是幻蜃珠,为什么她以前不来,现在却忽然想要过来炼化它?
还有,为什么是她,而不是其他的魔或真魔动了这个念头?
焚心思索着自己想要炼化幻蜃珠的念头是从何而起的。
似乎是碧渊来到了沧溟世界,紧接着她附在碧渊身上的那一缕魔念看此刻时机正好,便引诱碧渊破坏封印大阵,本体才来赶来了。
若真是某位大罗金仙或先天天魔的手笔,她的魔念不知不觉着了道,连带着她的本体也一无所觉得靠过来,这是有可能的。
而幻蜃珠之所以至今都未被炼化,恐怕也是受了这剑痕的影响。
任你是魔还是仙,见到这剑痕,若不想同样被某位大罗金仙或先天天魔跨越时空来上一剑,都要乖乖退却。
再想想沧溟世界内的沉珠之渊……幻境终究是幻境,它的场景建构在某些发生过的事之上。
沧溟世界内那处漆黑的裂谷、看不见底的深渊,若抽象点想,不正像是一剑劈出来的吗?
那逆溯时间的惊天一剑,不仅留下了剑痕,也被幻蜃珠当做阴影记录了下来。
“尊者……为什么是我呢?”焚心自言自语道,“因为我倒霉?还是因为我恰逢其会?”
她顿了顿,笑了出来,说:“恐怕两者都有,我呀,倒霉得恰逢其会。”
不过,这位尊者的目的是什么呢?她来到幻蜃珠之前,又对尊者达成目的有什么助力吗?
她好像也只是被激活后的幻蜃珠吞掉了几个分身。
焚心看着剑痕内的幻蜃珠,眯了眯眼,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魔魅与诱惑的气息萦绕其上。
“既然我莫名做了哪位尊者的棋子,自然要为尊者分忧。”
说着,焚心小心翼翼避开剑痕,靠近了幻蜃珠,对着幻蜃珠呼出一口气。
这口气之内隐隐幻化出诸般妙景,在虚空中转了个弯,进入了幻蜃珠内。
原本散发出斑斓光芒的蜃珠内,似有魔音奏响,诸多景象加速轮转。
嘎吱嘎吱……碰……嘎吱……
一阵剧烈的颠簸惊醒了何不见,他还没睁开眼就感到一阵阵眩晕。
待他睁开眼看了看四周,立刻意识到了不对。
马车?这好像是一辆马车。
他为什么会在一辆马车内?
他不是刚刚还坐在电脑前写论文吗?
他穿越了。
何不见迅速得出了这个结论。
但不知为何,他对此居然没感到太惊讶,而是平静地接受了穿越这件事。
紧接着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他伸出手看了看,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他这具身体瘦伶伶,两条胳膊和两根骨头的差别,只在于外边裹着一层皮。
看这样子,这具身体应当常年吃不饱,营养不良,这让何不见拿不准身体的年龄。
大概……十二三岁?何不见不知为何这样想着。
不过幸运的是,何不见醒来后没有感觉到饥饿。
马车内除了何不见外,还有七八个孩子,大多和他一样皮包着骨,看不出具体年纪。
他们神情麻木,没有哭闹,也不见惊慌,似是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坏了,他不会被拐卖了吧?
何不见快速评估着自己的处境。
有马车应该是古代,在古代像他这样瘦弱的孩子一般是贫苦人家的。
要么是被父母卖给牙行换钱,要么就是被拍花子拐走。
前者会被卖给哪户人家做奴才,后者可就惨了。
有些拍花子会故意残害孩子的肢体,让他们出去乞讨。
见于他这幅身体这个样子,何不见打消了跳车跑路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只能按兵不动。
若是前者他可以伺机行事,后者他可以想办法重开了。
不过,既然他没有饥饿的感觉,自己的手脚也没有被绑,这伙人或许并非那么凶残?
何不见只能胡思乱想,暗暗祈祷。
没多久,马车停了下来。
一个清瘦的老道士撩开马车帘子,探头进来看了一眼,深深叹了口气。
“到地方了,下车吧。”
其他孩子一个接一个跳下马车,何不见则故意磨蹭成了最后一个。
下了马车后,何不见看到他们停在了一扇庄严的大门前,大门上的牌匾书着两个大字“王府”。
怎么也不写清楚哪个王府?
望着这兽首衔环、红漆金钉的王府大门,何不见感觉不到半点威严之气,反而觉得后背发凉。
这王府该不会闹鬼吧?何不见的思维突然跳到了这个上面。
旁边老道士又一次叹了声气,摇了摇头,道:“唉,跟老道进去吧。”
何不见这时伸手抓住了老道士的破旧道袍,望着他清瘦的面容,问道:“道长,你为什么带我们来王府,这里究竟有什么?”
老道长低头对上何不见的双眼,发觉这孩子的双眼亮如星辰。
“道长,我就是死,也想做个明白鬼。”
这孩子……唉,这孩子可惜了。
若是早点遇见这孩子,他就把这孩子收了作徒弟了。
可惜如今已经站在王府门前了。
“道长……”何不见攥着老道的衣角,面露恳求之色。
老道长心虚地挪开视线,到底还是回答了他:“王府内近日来了一位异士,说王府适宜他修炼,便强行住了下来。”
“他还威胁王爷,说若想保住全城人性命,就必须及时为他献上他想要的。”
“你们……”
老道长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面露苦涩。
哦,我们就是他想要的。
何不见明白了。
这时,王府大门打开,其内走出几个仆人,脸上带着压不住的恐惧之情,催促道:“快,赶紧过去。”
老道士神情一肃,这次口气强硬了起来:“走吧。”
何不见瞄了眼膀大腰圆的仆人,知道自己不可能跑得了,认命地跟在队伍后面进了王府。
老道长口中那个人,恐怕真的有点本事。
若他真是魔修或妖道,全城人都握在他手中,早死晚死都得死。
踏进王府之后,这一路宛如按下了加速键。
雕梁画栋、连廊拱门,王府内的景象在何不见眼中浮花掠影般一一闪过。
转瞬之间,他们一行人就被带到了后院。
王府后院的花园本由匠人悉心营造,曲水环绕、草木葳蕤,本该清幽宁静,此刻却全被破坏了。
花园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口井,井中传出的味道腥气逼人。
井前,有一人盘膝而坐。
他或许是察觉到他们到了,睁开了双眼,看了过来。
与他对视那刻,何不见心中猛地一震,之前在马车上的那种强烈眩晕感再次袭来,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个人,居然有双妖异的深紫色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