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陆兰锖的名字,申屠苍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陆兰锖,有朝一日我必杀他。”
大王子申屠弘:“父王,今年干旱,草长得不行,牛羊本就少,国师说了今年冬季十有八九也是有大雪灾,就算您忌惮陆兰锖,若是吃的东西不够,闹了饥荒,我们不带兵劫掠巍国,底下的人怕是也不会同意。”
申屠元听到此话,长叹了一口气:“老大老二,你们当年才不过十几岁,没跟他交过手,自然狂妄,他虽当年也不过十几岁,但手段阴毒狠辣,步步为营,比他爹还要厉害几分,如今又长了几岁,怕是更了不得。”
申屠弘不服气道:“父王,当年不过是您还不够信任我,若是我与他交手,必将他拿下。”
“大哥,你别吹牛了,谁不知道你马术平平,箭法也一般,若是遇到那安宁王,怕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用。我马术箭术都是顶尖的,遇到那陆兰锖,肯定将他轻松拿下。”
申屠元看着两个没受过什么挫折的儿子,聊王的儿子自然应该狂妄,但如今让他们对上陆兰锖还是太早了,但若是今年真的有大雪灾,那也由不得他了。
申屠元看向他的小儿子,大儿子二儿子的母亲都出身不凡,也是他比较中意的两个女子,他自然会偏爱这两个儿子一些,至于这小儿子,他的母亲不过是一个小小姬妾,也没有母家所依靠,他是不可能将国家交给这个他不太关注的小儿子的。若是非要让一个儿子第一个对上那陆兰锖,那就只有让这个儿子上了。
之后,他的两个儿子就会知道那安宁王的厉害,怕是也不敢轻易送死了。当然他也不是妄自菲薄,就认为聊国使出全力也打不过那安宁王,聊国铁骑也不是吃素的,只不过怕是要断只胳膊了,既然非要断一只胳膊,那就让他的小儿子当这个胳膊吧。
申屠元拍拍申屠苍的肩膀,申屠苍有几分受宠若惊,毕竟父王从未关注过他。
“老三今年也是十九岁了,成年一年了,可以带兵打仗了。东北路的部族就交给你带领吧。”
申屠苍十分惊喜,连忙跪下:“谢谢父王。”
申屠弘却不乐意了,“父王,这东北路是我国的精兵,我问了你要了几遍,你都不肯交给我,为什么要交给这个贱种。”
“就是就是,父王,就算大哥带兵能力不行,你不相信他,也应该交给我啊,怎么能交给这个贱种。”
“住口,口口声声一句贱种,他可是你们的亲弟弟,你们有当哥哥的样子吗?以后再让本王听到你们这样骂老三,本王必不轻饶。”申屠元怒喝。
看到父王不悦的眼神,这两兄弟才不敢说话了。
从京城到避暑山庄有一百余里, 在路上要行两日。
贺疏舟一行人卯时出发,午时行至离京城三十里外的平沭湖时,正是要停车休整。
贺疏舟见此处碧波荡漾,绿草悠悠, 清风阵阵, 还靠着山,好不惬意。
要不是贺疏舟是一个纯正的理工男, 见到此美景, 必然是要吟两句诗的, 可惜原主的记忆就跟储存在电脑里的文字文档一样,只能在必要时翻到文字描述, 没有画面,更不要说学以致用了,所以在文学方面, 贺疏舟跟原主有天壤之别,在这群万里挑一的进士文官面前说是文盲都不为过。
不过幸好他的文武百官也没有多想,比起原主整日吟诗作对, 他们还是喜欢现在的陛下整日上朝理政。
所以, 作为一个城里长大的理工男,贺疏舟见到此湖,只想着一件事。
【这湖里有鱼吗?】
主持这次出行的礼部侍郎也是早有准备,不知在何处拿出了几十支鱼竿, 于是, 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场面出现了。
大巍站在顶尖的几十位高官, 与一位穿着明黄色衣服的少年坐在一排, 一人手里拿着一支鱼竿,眼睛都不眨地望着平沭湖, 一路随行的禁军们看着这就算是吃了交邕的毒蘑菇也想象不出的场面,努力憋笑。
唯有他们的首领方吾宁看着这场面,羡慕不已,唉,同样都是能听到陛下心声的朝官,平时他们站朝觐殿宫内,我守朝觐殿宫门就算了,如今他们陪陛下钓鱼,我却只能守着这群禁军。尤其是看向陛下旁边也拿着一支鱼竿装模作样钓鱼,其实眼睛根本没看鱼而在看陛下的安宁王,方吾宁的眼神及其不友好。
这安宁王,平时抢我活干,这时候怎么不抢了,我也想去钓鱼呜呜呜。
钓鱼嘛,既看得是技术,也看得是运气,擅长钓鱼的吏部尚书此时的压力比任何人的都大,钓鱼他向来是运气与技术都可,只要是有鱼的地方,就没有他钓不上鱼的,可如今是在陛下面前,陛下都没上鱼,他敢钓上来吗?
吏部尚书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内心祈祷着不要上鱼不要上鱼。
“哈哈哈,我上鱼了。”礼部尚书拿着一条半斤多重的鱼,手舞足蹈,一想到自己是第一个上鱼的,还在一排官员里拿着鱼走了一圈,让所有人都看看他钓的鱼,走到贺疏舟跟前的时候,贺疏舟抬了眼看了那条鱼,浅笑道:“不错。”礼部尚书闻言更得瑟了。
大臣们看着得瑟的礼部尚书,嘴角抽搐,难怪陛下在心底说你愣啊,你还真是愣啊,陛下钓鱼你先上鱼,也不怕陛下不高兴。不过陛下心胸宽广,应该不会跟他计较的。
【气死朕了,不是有传说中的新手保护期吗?这些老头哪一个没钓过鱼,难道最先上鱼的不该是朕吗?】
还没回到自己位置上的礼部尚书差点一个趔趄,啊,难怪会被陛下说愣,我还真是愣啊,怎么能在陛下上鱼之前钓上来,那董尚书不是钓鱼好手吗?他怎么没上鱼,又看着吏部尚书拿着鱼竿一抖一抖生怕鱼上钩的模样,礼部尚书绝望了。
贺疏舟表面云淡风轻,其实内心已经气炸了。
【早知道不钓鱼了,在这么多人面前钓鱼,要是没钓上来,朕神仙下凡的名声不就毁了吗?】
【朕不能丢脸,没钓上鱼,今日就不能走。】
看到陛下没钓上鱼,陆兰锖都想跳下水给陛下的鱼竿上套条鱼了,怎么能让陛下在大臣和禁军面前丢脸。
文武百官此时的内心压力更大了,陛下钓不上鱼就不能走,他们也不能钓上鱼让陛下难受,这比上朝还累,伴君如伴虎啊,纷纷开始学吏部尚书抖鱼竿大法。
突然众人听见鱼的摆动声,哪个没长眼的又钓上鱼了,一条鱼竿上上了一条一斤多重的鱼,众人往上一看,却见上鱼的正是陛下,大臣们才心底松了一口气。
【嘿嘿,上鱼了,还是有新手保护期的。】
见陛下终于上鱼了,大臣们的鱼竿也纷纷开始上鱼,一个时辰后,几乎所有的大臣都钓上了鱼。
除了枢密使,枢密使极爱钓鱼,但就是钓不上鱼,以前自己偷偷摸摸去钓鱼,钓不上,就乔装去菜场买了一条鱼回去,谎称是自己钓的,可如今,在这几十位大臣和陛下面前,他成了唯一一个没钓上鱼的人,多年苦心经营的钓鱼高手人设被揭穿,看着这些同僚们嘲笑的眼光,
枢密使恼羞成怒,一气之下,衣服都没脱跳入湖中,没过一会儿,就从湖中抓起了一条三五斤重的鱼。
贺疏舟和大臣们看着枢密使的奇葩操作,也是被惊呆了,不就是没钓上一条鱼吗?至于吗?
至于,十分至于,众人本以为枢密使抓住的这条鱼的下场,就跟其他人钓的鱼的下场一样,交给随行的御厨给烤了,让大家吃顿烤鱼。
谁知枢密使抓起这条鱼,竟扇了这条鱼几个巴掌,边扇还边骂鱼,“让你不咬钩,让你不咬钩。”打骂了这条鱼之后,又将它放了,看得出来怒气很大了。
贺疏舟石化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我是谁?我在哪里?】
【钓不上鱼就算了嘛,何必如此啊?】
【这鱼招你惹你了。】
【看得出来空军很多年了,才积攒了这么多的怒气。】
大臣们:就是就是,还常常听说枢密使爱钓鱼也善钓鱼,看来这爱钓鱼是真的,善钓鱼是假的,陛下将这种钓不上鱼形容为空军,还真是贴切,从此以后枢密使的外号就多了一个空军统领。
以至于大巍百年以后,发展出第一支空军,不少大巍人还先入为主地认为空军是海军的一个分支,不然为何钓鱼钓不上叫空军,不得不说,今日的枢密使害人不浅啊。
众人吃了自己亲手钓的烤鱼,吃了一顿惬意的午膳。
贺疏舟又拿出一副扑克,叫上陆兰锖和方吾宁,贺疏舟教了两人规则,陆兰锖听一遍就会了,方吾宁听两遍都没学会,贺疏舟正准备说第三遍的时候,后边的唉了一声。
“方首领,这么简单你怎么都不会啊,让我来,让我来陪陛下打。”说完刑部尚书段立德不动声色地将方吾宁撞开。方吾宁也是愣了,段立德一大把年纪了,他一个练过武的人竟然被撞开了,这些谄媚陛下的高官行动力是真的强。
贺疏舟这才发现,他只是找两个年轻人打牌的时候,这些一大把年纪的高官悄悄围了上来,想知道陛下又想出来什么好东西?
段立德本就痴迷于围棋,象棋这种有输赢的爱好,一看陛下拿出的这副牌,听了一遍规则就听懂了,心里也痒痒,本想在旁边当个观众过个瘾,谁知这方首领,四肢发达头脑却着实简单,连听了两遍都听不懂,还有一个时辰太阳转阴他们就要走了,按这个方首领的脑子,他今日还能不能看几场牌啊?
最后心痒难耐,将方吾宁撞开,坐在了陛下的面前,贺疏舟本就以为年轻人脑子活泛一点,学新东西快一点才将陆兰锖和方吾宁叫上,谁知这方吾宁学不会,但刑部尚书正好坐在面前了,那就接着打咯。
刚开始时贺疏舟还靠着有经验赢了几局,随后陆兰锖与段立德也知道技巧了,还都是万里挑一的脑子。于是几局以后,三方各有输赢。再几局以后,贺疏舟看出来了,段立德及其擅长这种游戏,还是个铁分奴,在乎输赢得很,打高兴了也不在乎面前是不是能轻易夺人生死的当今圣上了,就是要打,就是要赢,所以最后几把都是段立德赢了。
一个时辰以后,车队要开始赶路,段立德还依依不舍,非要再打两局,看着贺疏舟无奈的表情,围在后面观牌的大臣们也是一脸黑线,真是丢我们朝官的脸,缠着陛下打牌,不让走,于是捂住了段立德的嘴,强行将段立德拖走了。段立德被拖走之时,还不停地朝贺疏舟挥着手,看来还十分不舍。
翌日,车队启程之时,贺疏舟万万没想到还有一个人非要挤进他的马车。
【这可是御驾啊,段立德你还真是不怕死啊!】
【你九族是批发的?这么狂?】
段立德来之前也是做了很大的心理准备的,可自从昨日知道了这打牌以后,他更是心痒难耐,昨夜真是一点没睡着,就是想打牌,他也知道陛下的为人,不会因为他想进御驾跟陛下打牌就怪罪于他,于是今日厚着脸皮进了陛下的御驾。
贺疏舟看着这位已经完全沉迷打牌的刑部尚书,也是颇为无语,吩咐王福把在外边准备骑马的安宁王叫进来。
陆兰锖被王总管叫进御驾,以为陛下是专门叫他陪驾,那证明他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很高啊,陆兰锖极其欣喜地进入御驾,却发现在旁边等着打牌的刑部尚书段立德,这才发现自己多想了,这位刑部尚书牌瘾极大,连脑袋也顾不上了,竟然敢让陛下陪他打牌,真是大逆不道。
唉,本以为是跟陛下单独相处,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心中默默给刑部尚书记了一笔。
三人又打了两个时辰的牌,贺疏舟打了一个哈欠,有点午困了,却见这段尚书还是兴致正浓,无奈把手中的扑克赏给了段立德,让他自己去找牌友。
段立德非常欣喜地带着大巍的第一副目前也是唯一一副扑克牌走了,陆兰锖本也想着离开,却见陛下又打了个哈欠,闭上眼,想要直直地倒在软座之上,却忘了旁边还坐着人,于是贺疏舟没有倒在软座之上,而是倒在了陆兰锖的肩膀上,尽管如此,午困的贺疏舟依然没有醒,他潜意识里觉得身边的人和现在的环境十分安全,可以放心地睡去。
陆兰锖感受到了陛下如今就靠在他的肩膀上,耳边就是陛下的呼吸声,他的心跳是从未有过的快,他轻轻调整了一下贺疏舟的睡姿,让陛下更舒服地倚靠在他的肩上,陆兰锖看着恬静睡着的陛下,看着陛下挺翘的鼻头,红润的嘴唇,在他看来哪儿哪儿都完美的脸,就算是仙人,他的陛下也一定是仙人中最好看的那一个,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人呢?
明明骨子里是个懒性子,却因为背负了这个国家,强迫自己跟个陀螺似的转起来;明明是个再宽容不过的人,却要学着恩威并施,喜怒无常;明明心声里是个轻松有趣的少年,实际内心深处是个捂不热的冰块,要让人不断地前进,不能有一丝松懈,才能走进他的心。所幸,他做到了,如今他的陛下,就这么毫无防备地依靠在他的肩头,这世间无人能做到,唯有他,他对陛下是特别的。
陆兰锖感到无比地幸福,真想将时间永远的定格在这一刻。
贺疏舟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陆兰锖的腿上,陆兰锖没睡着,反而用一种甜得腻人的眼神看着他,他刚要吐槽,却发现陆兰锖还是平时那副死人脸,仿佛刚刚看到的都是他的幻觉。
贺疏舟又摸了一把陆兰锖的大腿,手感不错,难怪他刚刚躺得很舒服,却见陆兰锖的耳朵又红了,这家伙就是很爱害羞,唉,这家伙还是朋友少了,被兄弟摸一下跟割了他肉一样。
【嘿嘿,兄弟你好香?】
陆兰锖听见陛下的心声,连脸上都染上了一片红云,看这家伙跟小姑娘一样害羞,贺疏舟潜意识感到不太对劲。却说不上为什么?
贺疏舟用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陆兰锖你怎么回事?被摸了一下跟朕占了你便宜一样。”
见陆兰锖脸色铁青,不再跟刚刚一样害羞,贺疏舟这才心里好受一点。
陆兰锖:还是睡着了的,不会说话的陛下可心一点。
而因为刚刚睡得很熟,贺疏舟错过了几条系统通知。
[系统通知:陆兰锖神秘好感度增加20%,目前神秘好感度为80%。]
[系统通知:陆兰锖神秘好感度到达80%,神秘好感度解锁,更改为爱意值。]
[系统通知:爱意值解锁,系统解锁新人物类型——可攻略对象。]
[系统通知:目前可攻略对象只有陆兰锖,但该可攻略对象爱意值达标,宿主不用攻略,可攻略对象会自己上来攻略宿主。]
[警告:如果宿主同时攻略对象过多,请注意含有腹黑,病娇属性的可攻略对象。如果发生修罗场时,请宿主注意个人安全。令人遗憾的是,宿主是一位事业型玩家,您是明君系统所有宿主里,唯一一位一年以内,都只有一位有好感度的人物,超过一年,才拥有一位可攻略对象的宿主,请宿主多多努力,不要拉明君系统所有宿主的后腿。]
这几条系统通知,很快被学会了打扑克的大臣们纷纷增加了一点忠诚度的通知所覆盖,而贺疏舟又没有翻看过往通知的习惯,所以这几条通知被贺疏舟忽略了。
同时,属于陆兰锖的角色卡也发生了变化,人物分类从朝臣变成了可攻略对象,下边多了一项属性——爱意值,目前为80,但正在度假期间的贺疏舟,也不知下次打开人物界面是什么时候了。
群臣本来观望着段立德这老家伙,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进陛下的御驾,他们本想随时替这家伙求宽恕的,看着这老家伙在陛下的御驾里竟然呆了整整两个时辰,群臣们心中嫉妒异常。
却见这家伙不仅安全归来了,还从陛下那里薅了东西走,正是昨日陛下打的那副牌。
礼部尚书:“段尚书,你胆子也太大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刑部尚书段立德打断:“打不打牌?”
昨日看会了如何打牌,正心痒的礼部尚书:“打。”
于是刑部尚书,礼部尚书,又叫来了兵部尚书,兵部尚书自从找回妻女之后,众大臣才发现兵部尚书也不是不懂玩乐,只知工作的人,反而会玩爱好众多,脑子还活泛,于是兵部尚书的人缘比以往更好了。
此后几日,就算是到了避暑山庄,刑部尚书一有空还是不断地找人打牌,把礼部尚书跟工部尚书都打烦了,又去拉别的大臣打,又打烦了几个大臣,又去找别的大臣打,这大巍的朝官,包括不咋会打牌的方吾宁,都被这刑部尚书拉来打了一圈牌,直到这些大臣们不堪其扰,去找贺疏舟告了一状,贺疏舟将他赐予的扑克牌收回,劝段尚书不要玩物丧志,凡事有度,说回了京城再还给他,这些大臣才躲过一劫。
[段立德的日记:
出发去行宫的第一日,钓鱼,打牌。
出发去行宫的第二日,打牌。
到达行宫的第一日,打牌。
到达行宫的第二日,打牌。
到达行宫的第三日,段立德啊段立德,你真是太堕落了,怎么天天打牌,应该去找点正事来做。
到达行宫的第四日,打牌。
到达行宫的第五日,扑克牌被陛下没收了,呜呜。
失去扑克牌的第一日,想它。
与此同时,新科状元梁文昊,已经到达幽州,他如今任五品京北转运使司,来到北方三州,就是为了在这三州普及一物——炕。与他一样是一甲进士的榜眼施姚,已经是国子监三品监司,而他当时还是翰林院的翰林,无实官职,本以为陛下是把他给忘了,谁知转头就任他为五品京北转运使司,这是陛下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若是他能办好,自然是跟清灵县的县令袁哲和农房主事谭乐生一样,得到重用,若是办不好,怕是以后都别想升官了。
幽州凉州并州三州与京城不同,京城的百姓无比信任陛下,官员也无比忠诚陛下,陛下想要推行的政策自然能够顺利执行。但北方三州与京城相距甚远,他又是初来乍到,只是五品转运使司,怕是当地的地方官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所以梁文昊没有直接找到地方官府,反而找了个宅子住了下来。
地方官们见这位只有五品的转运使司到了他们幽州,本想给他一个下马威看看,却见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幽州知州笑道:“本以为这转运使司是来大干一场的,谁知道却是一个软脚虾,跟着小媳妇儿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想给个下马威都给不了。”
幽州通判闻言也哈哈大笑:“怂包一个,还是去年的新科状元呢?看来是一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
却不料几日以后,幽州有上千个百姓把知州衙门给围了起来。
幽州知州脸色难看:“这些人来做什么,造反吗?是想死了?”
底下人:“大人,这些人非要让官府帮他们修炕,说几日前底下几十个村,都来了一位小吏,带着官府的文书,说在村里挑一户人家,给他们家免费修一个炕,若是他们试过之后,觉得这个叫炕的东西好用,就去知州衙门找知州大人,是知州大人派人去指导底下百姓们修炕的。”
“百姓们见村里的那户人家的炕,既可以烧火做饭,在晚上又能睡在上面,可一夜温暖,虽然如今天热用不上吧,但冬日里必然是好东西,百姓们本想照着这模样搭一个,谁知照着搭的这个炕不是烟雾缭绕,就是太烫把屁股都差点烫熟了,还有的直接炸了,明明长得都差不多,却完全没有几日前来村里的那个小吏搭的炕好使。”
幽州知州也是被这个消息无语到了,一定是新来的那个转运使司干的好事。
“这关我们知州衙门什么事?让他们去找新来的转运使司。”下人得了吩咐,匆匆离开。
不过一刻,这下人又回来了,“知州大人,百姓们不听啊,非说是知州衙门给他们搭的炕,他们就来找知州衙门。”
知州通判:“都疯了吗?把他们抓几个到牢里就消停了。”
“万万不可,百姓们只是被蒙骗了,又不是造反了,那新来的转运使司虽然只是五品官,但有监察之权,若是一纸奏折告到京里,我们可就不好说了。”
通判:“知州大人,那该如何行事?”
“唉,本以为是我们给那个新来的状元一个下马威,却没想到被这个小翰林给了一个下马威,那新来的五品转运使司在何处?我们去拜访一下这位新来的转运使司。”幽州知府说道。
第54章
“转运使司大人, 知州大人和通判大人来访。”下人来禀报时,梁文昊正看着工部侍郎所画的炕的图纸,他之前也没学过建筑工事方面的东西,看了多日才将这图纸看懂, 但也只限看懂了, 真让他自己去搭一个炕怕也是不成的,所幸他带来的几十位工部小吏, 都在出发之前学会了这图纸。
几日前, 梁文昊一到幽州, 见幽州知州和通判没有来迎他,反而在等他上门去, 他就知道幽州知州和通判对他这位新来的 转运使司不太欢迎,索性就在幽州城里找了个宅子住下。
至于他带来的几十个工部小吏,根本就没进这幽州城, 反而是神不知鬼不觉地下到幽州城的各个村镇,带着的都是他的文书,但文书是使了一些小心机的, 他现在是京北转运使司, 算是幽州凉州并州三州的钦差,所以要说他的文书是幽州的知州衙门,别人也挑不出错。
这些小吏下到幽州的各个村镇,拿着的又是幽州知州衙门的文书, 说要在村里挑一户人家免费修炕, 百姓们哪有不愿意的。果不其然, 身处冬日严寒至极的北方三州百姓们很快就明白了炕的好处, 但他一个状元都看不明白图纸,那些百姓照猫画虎更是搞不明白了, 这才有了数千百姓围住知州衙门的一幕。
不出他所料,虽然几日前幽州知州大人和通判大人还瞧不上他这个区区五品的转运使司,但今日不也是来了吗?
梁文昊起身迎接进门的知州和通判:“谢知州和庞通判,梁某有失远迎啊。”
闻言,幽州知州和幽州通判脸色更难看了,这小翰林本是几日前才到了他们幽州,有失远迎这句话本该是他们来说,但他们为了给这小翰林一个下马威,没去迎他,现在这梁钦差却跟他才是幽州的主人一样对他们说有失远迎,是在阴阳怪气吧?
不过他们也不好说什么,此事本就是他们理亏,虽然被这小翰林算计了,不过他们如今也是有求于人。
幽州知州堆起了笑脸:“梁大人,您前几日入幽州城时,本官手底下的人没脑子,搞得我都不知道梁大人来了幽州城,真是有失远迎,请多多海涵。”
梁文昊来这幽州城是办事的,也不是专门来打这些地方官的脸的,既然这谢知州都服软了,他也就顺着台阶下了。
“谢大人,也是怪本官来得匆忙,谢大人和庞大人来不及反应。”
幽州知州和通判笑得更是灿烂了:“没想到梁大人是如此宽容大度之人,都是意外,怪不得任何人。”这小翰林既然顺台阶下了,他们也顺着下吧,也不必一定要与他作对。
“不过本官来幽州城,就是为了陛下交代一件大事,想必诸位也听说了当今陛下是神仙下凡,将许多仙界的仙物和方子都带来了大巍。”
知州和通判又换上了谄媚的笑容,但眼神却十分敷衍,“陛下是天子,自然是神仙下凡。”
梁文昊见二人不信,也在他意料之中,接着说:“这钦天监所算,今年的北方三州很可能会遭遇大寒大雪,陛下神仙下凡,心怀苍生,特意给了一个可保百姓冬日的温暖的法子,称为炕,工部侍郎程嘉良几度失败,才将炕成功建成。”说罢便将手中的图纸交到知州手中。
知州看着手中的图纸,也看不太懂,年前京里发放了的一本书叫什么《大巍官员基本数学手册》的,什么数字,加减乘除,他也是看不懂,这什么图纸他更是看不懂了,读书时学算学就费了老大功夫了,这四五十岁了又来了一门新的算学要他们这些官员学,陛下这不是异想天开吗?怕是最多一两年所有官员的这本书就得去垫桌角了。
不过新帝嘛,刚登基是这样的,总想改革换一番天地,名留千古,等过几年就好了,要不是只顾声色犬马,就是只顾得牢牢抓住手中的权力,没工夫想这些事了。
不过谢知州也是装作一副赞赏的模样:“好啊,程侍郎这图纸真是好啊。”
梁文昊看这谢知州,明明看不明白还装模作样,颇觉好笑。
“陛下派本官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幽州凉州并州三州的百姓,想要将炕推广下去,让百姓们日后少受严寒之苦。”
谢知州也是听明白了这小翰林的言外之意,这位新来的转运使司不是来监察和管他们的,只是来办这件事,既然如此,就不必再针对他了,这家伙心思深沉,本就不好拿捏,还不如行个方便,让他好好办好自己的事,过几个月他自己就走了。
看来这又是一个刷资历升官之人,才二十几岁,真好啊,不像他们,也不知何时才能升官。
这知州又换了一副大受感动的表情:“梁大人,陛下爱民如子,幽州偏远,劳烦陛下还记挂,真是幽州百姓之福啊。本官自当尽力配合梁大人,为治下的百姓谋福祉,本官替治下的百姓谢梁大人。”
梁文昊也挂出一抹礼节性的微笑:“谢大人心系百姓,幽州百姓有谢大人,真是百姓之福。”若不是他来之前了解了一下这位谢大人,怕是真以为这是一个全心为民的好官了。
这谢大人就是一个标准的中庸之官,能不多做的事绝不多做,能不做的事也绝不做,从不做多余的事,不做的话就不会犯错了,虽然升不了官,但也不会被贬官,只要甘心一辈子待在同品级位置上,这般当官也是不错了。对前朝来说,这谢知州算是一个好官了,不犯错不折腾人,治下的百姓虽不会过得更好,但也不会过得更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