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再度沉默,如果没有书面凭证,只凭鸿胪寺卿指认,淮国公恐怕不会轻易认罪。
就在众人感到为难的时候,乔笋送来了一张卖身契。
这卖身契,正是淮国公利用沈拾之送去沈家庄子的那张。
沈家庄子里伪装成农夫的私兵,淮国公可以用不知情狡辩,可这张从国公府书房送出的带着暗语的卖身契,却是实实在在的铁证。
淮国公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在他行动之前,陛下就已经设计把他手下的私兵暗卫全部解决了,也因此留下了这么大一个把柄。
现在人证物证俱全,淮国公终于被带了上来。
来到三司会审的公堂上,淮国公一眼便看到了鸿胪寺卿,他的脸色不由得一沉。
鸿胪寺卿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他的计划失败了,到底是沈拾之没有把消息传给暗卫,还是暗卫的行动出现了意外,一直被关押的淮国公无从得知,此时他只希望,贪生怕死的鸿胪寺卿还什么都没有说。
淮国公沉着脸,一言不发。
而在场的人,得知了淮国公的所做所为后,也全都面容冷肃。
几位主审陪审,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把鸿胪寺卿刚刚招认的供词拿给淮国公看。
淮国公垂首看着鸿胪寺卿的供词,他像是被定住了一般,许久都没有反应。
见此情况,刑部尚书开口问了一句:“淮国公,鸿胪寺卿供述之事你可认?”
淮国公嘴唇颤了颤,最终看向了鸿胪寺卿,他道:“严寺卿,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要如此污蔑于本官?”
“我所说是不是污蔑,国公大人应该很清楚。”鸿胪寺卿咬牙说道。
见过了乔笋带来的卖身契,此刻的鸿胪寺卿对淮国公想要杀他灭口之事深信不疑。
“我所说要是有半句虚言,那便让我断子绝孙。”鸿胪寺卿一开口便直击淮国公的痛点,“国公大人敢以此起誓吗?”
淮国公面皮抽动了一下,他道:“此处是公堂,说话要讲证据。”
“既然国公大人想看证据,那么还请国公大人看看,认不认识这张卖身契?”乔笋走上前,他的手中拿着一张卖身契。
看到乔笋手中的卖身契,淮国公伪装的镇定终于绷不住出现了一丝裂缝,他的双眼不自觉瞪大,死死盯着那张卖身契。
乔笋晃了晃手中的卖身契,又道:“国公大人可知,仅凭这张卖身契和沈家庄子内的私兵,就足以定你死罪?”
听到这句,鸿胪寺卿突然察觉了一丝不对,之前不是说没找到私兵吗?
鸿胪寺卿瞪着眼睛,然而在场的主审陪审却没有人再理会已经画押了的他,众人的矛头全部指向了淮国公。
“淮国公,你若没有通敌,为何要派暗卫刺杀严寺卿?”刑部尚书指出最关键的一点。
淮国公收起了惊讶的表情,沉默良久后,他开口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官无话可说。”
“如今人证物证俱全,国公大人就算否认,也是徒劳。”周少卿开口说道。
“国公大人,你再怎么抵赖,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王副院跟着开口说道。
“你为了一己私欲,出卖边城军民,午夜梦回时,你就不会良心难安吗?”夏清岚也忍不住说了一句。
谢行珏则是沉默,用冰凉的目光注视着淮国公。
听着一句句讨伐,淮国公动了动嘴,最终道:“那便定本官的死罪吧。”
如众人所说,证据摆在这里,认不认淮国公都是死罪,所以他选择了沉默到底。
淮国公被重新关押,三司会审的结果被递到了江存度面前。
江存度的任务是调查通敌之事的真相,随着北疆证人的到来,和鸿胪寺卿的揭露,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所以淮国公认不认,对他都没有妨碍。
而淮国公罪大恶极,死有余辜,江存度最终根据三司会审的结果,定了淮国公的死罪。
淮国公被定罪,国公府的家眷也都入狱接受调查,只有沈拾之,在经过禁军的调查过后,被证实不知情,因而被提前放了出来。
沈拾之第二次来探监,这次他没有见淮国公,而是来探视被关押在此的柳兰嫣和不满一周岁的幼弟沈满之。
柳兰嫣和沈拾之的生母同出身柳家,算是沈拾之的姨母,因着这层关系,沈拾之一直无法接受柳兰嫣成为他的继母。
平日在国公府,沈拾之鲜少与柳兰嫣交流,此时在牢房相见,两人也是一时相顾无言。
沉默了不知多久,沈拾之率先开口问道:“父亲所做,你都知情吗?”
柳兰嫣动了动嘴,最终道:“他真正信任的大概只有自己。”
听到这个回答,沈拾之看向被柳兰嫣抱在怀里的沈满之,他道:“把幼弟交给我,我带幼弟出去。”
柳兰嫣诧异地看着沈拾之。
而负责看守的狱卒,已经过来打开了牢门。
见此情况,柳兰嫣忍不住问道:“你向陛下求情了?”
如今整个沈家,只有沈拾之在外面,联系之前,沈拾之和淮国公关系闹僵之事,柳兰嫣猜测沈拾之应是投靠了陛下。
沈拾之苦笑了一声,他道:“我还有何颜面求情?”
沈拾之无颜求情,只是陛下宽仁罢了。
柳兰嫣沉默,她看着怀中的幼子,似是有万般不舍。
沈拾之走进牢房,他道:“我会将幼弟送去柳家,自此幼弟和沈家便再无关联。”
柳家是书香门第,淮国公选柳家联姻正是看中了柳家的清贵名声。
幼子能被送去柳家,无疑是最好的结果,柳兰嫣不再犹豫,她伸手把襁褓中的幼子交给了沈拾之。
沈拾之最后看了柳兰嫣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等。”柳兰嫣却突然叫住了人。
之前,淮国公曾交给柳兰嫣一封密信,心有不安的柳兰嫣一直随身带着,如今幼子得到安置,她已再无牵挂。
柳兰嫣拿出了密信,递给沈拾之道:“我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不过应该是一些重要的东西。”
沈拾之接过了密信,他道:“我会呈递给陛下。”
至于陛下会不会再赦免柳兰嫣,他并不能保证。
淮国公犯下滔天罪行,而柳兰嫣作为淮国公的妻室,她从未想过被赦免,沈拾之走后不久,她便自缢了。
柳兰嫣清楚,只有她死了,才能彻底斩断柳满之和沈家的关联,而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御书房。
第二封密信,被递到了江存度面前,之前还有一封,是在旌意殿的内侍身上搜出来的。
这两封密信,都用蜡封完好无损地封着,而信封上面写着的分别是公主和皇子生母的名讳。
江存度把两封密信放在一起,他神色淡淡,似乎对信里的内容并不感兴趣。
“陛下,乔副统领求见。”食乐突然进来通传道。
江存度抬眸,视线从密信上移开,他道:“请进来吧。”
乔笋进来,见礼过后,禀明了来意。
原本一直沉默地淮国公,在听说了柳兰嫣的死讯后,终于肯开口了,只不过淮国公表示,他要见了陛下,才肯说。
听了淮国公的诉求,江存度轻笑了一声,他拿起御案上的两封密信,递给食乐道:“食乐,你替朕走一趟吧。”
食乐跟着乔笋,来到了关押淮国公的牢房。
牢房内,淮国公见到只有食乐一人,他微张着嘴,也不知是惊讶,还是失望。
而食乐拿出两封密信,递给牢房内的淮国公,他道:“这是陛下让奴才转交的。”
淮国公伸手接过,拿在手中后,他才发现食乐递过来的,正是他曾经送出去的两封密信。
看着两个信封上完好无损的蜡封,淮国公下意识说道:“怎么会……”
这两封密信既然到了陛下手中,为什么没有被拆开?
淮国公很是不解,他问食乐道:“陛下说什么了?”
食乐摇头,意思是陛下什么也没说。
淮国公怔在了原地。
这段时日,淮国公一直在思索,他到底败在了哪里,他自以为想清楚了关键,所以才提出想见陛下一面。
可陛下没有来,也什么都没有说,只将两封密信轻飘飘地送还给他。
淮国公再度回想曾经,这一刻他才真正地意识到,陛下或许一直都心知肚明,只是从来没有把他放在眼中过。
淮国公攥着两封密信,他突然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的眼角有泪滑落。
他可真是失败啊。
曾经,淮国公也有过豪情,也想过建功立业,直到被达朗围困在埠充城内,他的豪情万丈彻底被粉碎了。
建功立业原来是如此艰难的一件事,难到要放弃自己的良心信仰。
建功立业原来也很简单,只要肯放弃自己的良心信仰。
淮国公走了捷径,他自以为攀上了高峰,可到头来,却是机关算尽一场空。
一败涂地的淮国公,最终认下了他的罪行。
第72章
淮国公一案了结后, 朝中举行了皇太女的册封大典,江泠姝作为储君,开始正式步入朝堂, 参与政事。
时间一晃到了深秋, 树上的叶子开始泛黄凋落,在淮国公和鸿胪寺卿彻底倒台后,朝中人员又出现了一些新的变动。
梁太傅因为年迈,精力有所不济, 所以告老归家了。
梁太傅退休后,礼部尚书和太傅的职位空缺了出来。
江存度任命教导江泠姝和江沛晏的谭师傅为礼部尚书, 除此之外还另给谭师傅加了一个太女少师的荣誉头衔。
谭师傅原本就是清流一派的官员,接替梁太傅成为礼部尚书后, 自然也就成了新一任清流代表。
日后,等江泠姝登基, 可以进一步把谭师傅的少师头衔提升至太师, 如此也算是新君对清流的恩抚。
至于太傅的头衔,江存度给了夏清岚。
火药、水泥和玻璃都已经问世, 接下来大堇必然要逐步走上改革之路, 而在改革方向上,熟知历史进程、拥有现代人视角的夏清岚更适合担任太傅一职。
江存度如此安排,也是为了平衡朝中势力, 江泠姝以储君身份入朝,而夏清岚和江泠姝走得近,两人立场也一致,自然而然便成了新的一派。
除了夏清岚, 还有与之绑定的谢行珏,江存度把江承奕暂代的吏部尚书之职分给了谢行珏。
至此朝中形成了新的三派, 一派是以兵部尚书和刑部尚书为代表的帝王党,一派是以礼部尚书和户部尚书为首的清流众官员,还有一派是以安来王和镇安王为代表的储君势力。
与淮国公在时的明争暗斗不同,如今朝中虽然偶尔有些争端,但大体上还算和平。
兵部尚书等帝王党向陛下看齐,而江存度一心全在培养储君上,所以和另两派没有冲突。
剩下的清流官员和储君势力,处于微妙的相互制衡,相互促进的状态,具体表现为江泠姝和夏清岚想要改革,保守的清流官员觉得跨步太大,无法接受的时候,便会站出来发表反对意见。
有清流官员牵制,江泠姝和夏清岚的改革不得不放慢脚步,而改革进度虽然慢了,但也更稳妥了。
比如开办女学一事,江泠姝和夏清岚原本的打算是直接在全国推广,保守的清流官员觉得若是让后宅女子都去学堂上学,那民间秩序恐怕要乱了套。
两派在朝堂上争论,最终请江存度裁决。
江存度让两派各退了一步,开办女学不是不可行,这就像当初的更改早朝时间,需要慢慢来。
如果一下子在全国推广,民间的观念转换不过来,学堂开了,也要面对没有生源的问题。
所以开办女学可以先在京中,以及一些较为开放的州郡试行,同时开放女子科考名额。
当百姓发现,女子也可以参加科举,入朝为官,乃至光宗耀祖的时候,便会转变观念,女子学堂也可以顺势推广到全国。
只是开放女子科考名额之事,在一些古板的清流官员看来同样是不成体统:“女子应以相夫教子为主,若是人人都出来参加科考,这成何体统啊!”
“众位大人如此说,是觉得孤也不该站在这朝堂之上吗?”江泠姝第一个站出来进行反驳。
“还是说,众位大人是怕被考中科举的女子比下去,因此才出言反对?”夏清岚紧跟着站出来发表意见。
朝堂如战场,唇枪舌剑就是武器,这次双方交锋,明显是意在革新的储君派言词更犀利,古板的清流官员不敌,最终败下了阵。
开放女子科考名额之事就此定下,正好和科举改革的差事一起交给谢行珏处理。
除了开办女学一事,储君派还提出了废除贱籍和取缔青楼之事,两派再次在朝堂上争论了起来。
争论到最后,再次请江存度裁决。
废除贱籍和取缔青楼确实是好事,只是在落实此事之前,需要考虑好就业问题。
废除贱籍和取缔青楼后,必然会出现大量失业人员,失业人员如果得不到妥善安置,必定会成为社会隐患。
所以这件事的关键在于如何解决就业问题。
江存度考虑过后,决定正式在朝中成立一个商部,商部尚书由夏清岚这个新太傅兼任,景华郡主担任商部侍郎,其余商部官员,等恩科考试过后,可以逐步补齐。
等商部运转起来,开办国营企业在民间招工,就业问题得到解决,废除贱籍和取缔青楼之事也可以逐步落实下去。
接连几项改革开始推行,整个朝堂上下都忙碌了起来。
东宫书房。
云藜倒了一杯茶,放到桌案上,她道:“殿下,这些奏折也不急于一时,先歇歇吧。”
江泠姝入朝已经有一段时间,如今已经开始帮江存度分担部分奏折。
江泠姝把手中的奏折批阅完,她看向云藜道:“孤想早些处理完,稍后,孤还要与夏太傅商议商部之事。”
“之前孤看了商部的生意类别,目前来看还是有些太少了,如果只靠朝廷的商部提供做工名额,短时间内,恐怕难以满足废除贱籍和取缔青楼的需求。”江泠姝解释道。
“殿下的意思是?”云藜追问道。
“咱们去锦绣坊时也看到了,街上有许多商铺,民间的商贾才是大多数,孤在考虑可以动员一些民间商贾,如果民间商贾愿意提供做工名额,朝廷可以适当给予一些优惠政策,孤想与夏太傅商议此事,如果可行的话,还要尽早上报给父皇。”
江泠姝说着,视线又落回桌案上的奏折上,她道:“所以孤想快些把这些奏折批阅完。”
听江泠姝如此说,云藜也不再劝,她端起茶碗递到江泠姝手边道:“那殿下先喝杯茶,醒醒神吧。”
江泠姝接过了茶碗,一杯茶过后,她又拿起了一本待批复的奏折。
打开奏折,看到里面的内容,江泠姝神色微怔了一下。
云藜也好奇扫了一眼,当看清这封奏折的内容,她的脸色也忍不住变换。
江泠姝已经回神,她拿起了笔,如常地在奏折上面批复了起来。
眼见江泠姝就这样批复了这封奏折,云藜下意识开口道:“殿下……”
云藜的话还未说完,江泠姝便没有丝毫犹豫地勾选了奏折上淮国公的名字。
每年这个时候,刑部都会把秋后问斩名单递上来,交由陛下复核,只有陛下批准打了勾的人名,才会真正被斩首。
通常为了表示皇恩浩荡,名单上会留一部分不勾选,而有幸没被勾选的犯人便能多活过一年。
今年刑部递交上来的奏折,就有淮国公和鸿胪寺卿的名字。
云藜一直跟在江泠姝身边,她能感觉出来,江泠姝和沈拾之之间是有情意在的,而淮国公是沈拾之生父,如今由江泠姝亲手勾选了这份名单,日后两人怕是要缘尽于此了。
江泠姝好似知道云藜想要说什么,她把已经批复完的秋决奏折放到一边,开口对着云藜说道:“这里本就不存在选择,孤不能替边城枉死的军民原谅。”
云藜也知道,她只是替江泠姝遗憾,所以她刚才是想建议,这封奏折不如交给陛下处理。
然而江泠姝却道:“这封奏折孤都批复不了,日后,孤又如何走出更远。”
云藜默然,她看着江泠姝,这一刻,她突然有些理解了,为何都说帝王是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了。
江泠姝继续批复剩下的奏折,批阅到最后一封的时候,她手中的笔悬停在奏折上方。
这最后一封奏折是沈拾之上的辞官奏折。
淮国公通敌案中,国公府不知情的下人全部遣散了,知情的视情节轻重,分别判了刑。
而沈拾之虽然是淮国公之子,可对淮国公所做所为并不知情,再加上沈拾之曾帮北疆筹集粮草,也算是平定北疆的功臣之一,所以沈拾之并未受到牵连。
只是沈拾之心里无法赦免自己,他曾在边城生活,了解边城历史,他从未想过,原来边城曾经的苦难,是淮国公造成的。
沈拾之无法原谅自己,也无颜继续留在朝中为官,所以他上折子辞去了鸿胪寺少卿之职。
江泠姝看着沈拾之的这封奏折,她沉思了片刻,最终下笔做了批复。
最后一封奏折处理完,江泠姝抬眸望向窗外,深秋的天高远辽阔,一眼望去连云朵都少见,只有大片大片的蓝,略带着几分寂寥。
一阵风吹过,树上仅剩不多的叶子簌簌飘落。
沈拾之踏着一层枯叶,走进曾经的国公府。
因无人打理,如今的国公府内一片荒凉。
沈拾之来到自己的房间,简单收拾了几件衣物。
沈拾之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但是他知道他不能什么都不做,所以他想重回边城,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就当是赎罪了。
打包好衣物,沈拾之最后拿起了一把伞,这把伞是他第一次去北疆和亲时,江泠姝所赠,如今重回边城,没想到也仅剩这把伞作陪了。
沈拾之盯着伞出神看了片刻,最终把伞放进了行礼中。
最后沈拾之又拿出了一支铃兰花簪,在边城时,他看到这个簪子,不自觉便买了下来。
只是世事无常,谁都没想到回京后,会发生这么多事情,如今这个簪子,终究是没有机会再送出了。
沈拾之望着窗外的明空,最终把铃兰花簪放在了窗边的桌案上。
沈拾之提起行礼,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间,便头也不回地迈步向外走去。
才刚迈出国公府的大门,沈拾之便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圣使。
眼见圣使拿着圣旨,沈拾之猜想应是陛下应允了他的辞官,只是辞官这种事情,需要特意下一道圣旨吗?
沈拾之带着疑惑接旨,和他猜想的一样,圣旨中果然收回了他的鸿胪寺少卿之职,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陛下又给了他一个新的任命。
陛下任命他为浥安郡尉,而浥安也就是边城。
沈拾之心情复杂难言,他只深深叩首谢恩:“臣谢陛下恩典。”
圣使把圣旨递给沈拾之,离开前说了一句:“咱家听食公公说,这道圣旨是太女殿下的提议。”
沈拾之神情微怔,等他回神,圣使已经离开了。
沈拾之望向皇宫方向,许久,他轻喃了一句:“多谢殿下成全。”
调查通敌真相的任务已经完成,系统再次上线了:【宿主……】
自从得知宿主恢复了曾经的记忆,系统与宿主交流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的:【最后的主线是男女主大婚,宿主只要给两位主角赐婚,就可以完成任务了。】
【朕知道了。】江存度淡淡回了一句。
如今一切都已经步入正轨,谢行珏担心再被陛下禅位,故而还想重回北疆,结果被江存度一个吏部尚书的职位,一个科举改革的差事,留在了朝中。
这段时间,谢行珏很是忙碌,除了办差以外,还要提防情敌。
此次跟随几名证人一同进京的,还有犽勒族长。
犽勒族长再拜见过大堇的陛下后,并没有立刻回达朗,而是暂时留在了京中。
在原剧情中,犽勒族长也算是一个重要配角,他除了是达朗的新首领,还是夏清岚的追求者。
留在京中期间,犽勒族长日日都去安来王府拜访,而住在对门的谢行珏,脸色是一天比一天黑。
再又一次撞见犽勒族长从安来王府出来后,谢行珏暗戳戳上了两封奏折。
其中一封奏折,谢行珏谈到了北疆的情况,说犽勒族长不应长久逗留在京中,应该尽快回达朗稳定局势。
而另一封奏折,谢行珏第二次提出了赐婚请求,意思大概是臣年纪也不小了,求陛下赐婚。
第一封奏折,江存度以“来者是客”为由拒绝了。
第二封奏折,江存度也拒绝了,至于理由嘛,夏清岚是当朝安来王,想要赐婚,请两人一起上折子。
眼见宿主再次拒绝了赐婚,系统忍不住上线提醒道:【宿主,任务……】
【朕没说不赐婚。】江存度开口道,【任务要求是给两位主角赐婚,那么给男主和女主赐婚,和给女主和男主赐婚,不都是一样的吗?】
系统:【……】
系统怎么也没想到,这么简单得任务要求,宿主也能玩出花样来。
系统不禁回想曾经,它这一路走来,真是无比坎坷,从第一个任务开始,到如今这最后一个任务,宿主完全是把“不按要求”完成任务贯彻了始终。
江存度也觉得自己有始有终,按照要求完美完成了每一个任务。
至于这最后一个任务,他绝对没有因为谢行珏拒绝接受禅位就故意刁难,领结婚证,要求两人一起上折子,不是很合情合理吗?
而谢行珏本以为这次十拿九稳,没想到再次被陛下驳回了。
看到陛下的批红回复,谢行珏迫不及待跑到对门找夏清岚商议。
而夏清岚眼见谢行珏风风火火地跑来,还以为是有什么急事,得知是想让她也上一封折子后,便有些哭笑不得。
早在谢行珏第一次请求陛下赐婚的时候,便征求过她的意见,而那时她便已经同意过了。
夏清岚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好巧不巧降落在了河边,撞见了在河里洗澡的谢行珏。
那时的谢行珏见到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而她不小心撞见了美男出浴,自觉不能白占人家便宜,便下意识说了一句:“我会负责。”
后来随着日渐相处,夏清岚发现谢行珏不仅仅是徒有其表,在能力和人品方面也是她欣赏的类型。
总之,她对谢行珏各方面都挺满意的,结个婚也不亏。
现在陛下让她也上一封折子,夏清岚觉得只是走个程序的事,便点头应下了。
而谢行珏怕夜长梦多,当场给夏清岚磨墨,亲眼看夏清岚写了折子才放心下来。
这一次,江存度收到夏清岚请求赐婚的奏折,痛快地下旨给两人赐了婚。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安来王才德兼备,镇安王仪表堂堂,二人携手平定北疆,实乃金玉良缘,佳偶天成,今朕特赐婚于二人,望二人同修百年之好,为黎民百姓,为江山社稷共尽心力。”
赐婚圣旨总算是拿到手了,可是谢行珏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从圣使手中接过圣旨,谢行珏又仔细看过一遍,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陛下赐婚了,但不是给他和夏清岚,而是给夏清岚和他。
谢行珏与夏清岚一直都是平等相交,他并不在意这种先后的区别,可问题在于,如果安来王的名头在先,那他岂不是成了安来王妃的角色?
谢行珏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望向了一起接旨的夏清岚,而夏清岚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夏清岚说出了第一次见面时,她对谢行珏说过的话:“我会对你负责。”
谢行珏:“……”
不管怎样,求婚心切的谢行珏,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前朝的一切逐渐步入正轨, 后宫这边又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静怡殿的太妃娘娘想要出宫去庙里清修。
如今,通敌案已经成为过去,前朝政务繁多, 也鲜少再有人提及。
可在当下这个时代, 家族观念较重,信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对于无法切割血缘关系的沈家子女来说,此案就是一道难以跨过去的坎。
通敌案之后, 沈昭兮每日都很煎熬,她觉得自己无颜继续居在宫中, 所以便找到江泠姝说了此事。
沈昭兮是宫中的太妃,算是江泠姝的长辈, 而长辈的事情,江泠姝不好直接做决定, 所以她便把此事上报给了陛下。
江存度听闻后, 直接应允了沈昭兮的诉求。
沈昭兮出宫后,宫中一切照旧, 江存度本以为这件事就此揭过了, 然而不出几日,他收到消息,梁太傅病了。
江存度派李佑德去看诊, 李佑德回来,将梁太傅的情况如实禀报给了江存度。
江存度得知梁太傅的情况,决定出宫,亲自去太傅府上探望。
因有太女帮忙分担, 江存度很快就处理完了手边的工作,他换上一身便服, 带着食乐一起出了宫。
太傅府距离皇宫不远,江存度和食乐乘坐马车,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
从马车上下来,食乐主动上前去敲门。
门房打开门,见到门外陌生的主仆二人,他礼貌地询问道:“不知二位缘何来此?”
“弟子听闻太傅有恙,故而来此探望。”江存度答道。
梁太傅作为曾经的朝中大儒,门下弟子众多,所以听了江存度的自我介绍,门房并未感到诧异,而是追问了一句:“不知公子尊姓?”
江存度略顿了一下,回道:“弟子业勤。”
年少时,江存度受梁太傅教导,先皇便顺势让梁太傅给江存度取了一个字。
而彼时不求上进的五皇子是梁太傅最为头疼的一个学生,为了激励五皇子学习,梁太傅便取了“业勤”二字,寓意便是业精于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