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只是用下巴轻轻蹭了蹭他的额头:“没事儿,别怕。”
回到家里,周远把他放在床上,又去把大夫开的药煎了,陈庆也确实累了,但又担心李欣,睡着也是迷迷糊糊。
不一会儿他就闻见了苦涩的药味。
周远把药晾凉,端到床头,陈庆本来就睡得不熟,这会儿坐起来,周远端着药碗,想给他喂药。
陈庆看着那一碗黑黢黢的药,深吸了一口气,这么一口一口喂简直就是无尽的折磨,还不如一口干了。
他接过碗,仰头几口就把药全都喝了下去,这药又苦又涩,陈庆喝完之后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动就吐出来。
周远又给他喂了一块糕点,才勉强压住恶心的感觉,他靠着枕头:“你去李欣那边等着吧,我还是害怕。”
“我想守着你。”周远说,“娘在那边呢,有什么事她会回来告诉我们的。”
陈庆想了想,只好同意了。
今天是九月十二,他们这里距离原仓府有半个月的时间,看来戚书宁是赶不上自己孩子出世了。
喝完药陈庆也不敢躺下,他怕自己一躺下,那药又涌上来,于是坐着跟周远说话:“秦夏,会跟孟栓子成亲吗?”
周远点头:“会的。”
这些天孟栓子一直在劝他娘,说秦夏很好,又勤快又能干,还能赚钱养家,其实孟家娘亲心里一直是希望栓子娶一个女孩儿,因为孟栓子人高马大的,他娘想给他娶一个娇娇软软的媳妇儿,秦夏算是一项都不满足,他生得比一般的哥儿都要高大些,说话做事也都是一股子爽朗劲儿,更别说娇软了,虽然这样也挺好,可就是跟她的预期有差别,所以她都现在都还没能完全接受。
最大的担忧还是怕成了亲,人再跑了。
“栓子已经在准备成亲的事情了。”周远安他的心。
陈庆松了口气:“秦夏人挺好的。”
周远笑他:“这么快就交上朋友啦?”
对于陈庆多交朋友,周远是乐见其成的,朋友多了,陈庆就会更开朗一些。
“今天是他把李欣抱回家的。”陈庆说,“他人很好,又很热心,孟栓子娶了他肯定不亏的。”
“你躺下睡会儿吧。”周远说。
陈庆摇头:“不要,躺下去药会返上来,想吐。”
看他难受,周远恨不得替他难受:“那吃蜜饯会好一点吗?”
陈庆摇头,想到蜜饯甜腻腻的味道他就更想吐了:“想吃酸角糕。”但是酸角糕已经在前两天就吃完了。
“我去给你买。”说着周远就要动身,陈庆赶紧拉住他,“那么远,你不在家里照顾我啦?”
周远顿住:“那怎么办?”
陈庆想了想:“你去泡菜坛子里给我捞点菜上来吧?”
周远虽然纳闷,但还是去给他捞了点坛子里的酸豆角出来,连切都没切,陈庆吃了一整根下去,总算是压住了想吐的感觉,好歹能躺下去了。
他侧躺着看着坐在床边的周远,脑子里又馋起了别的东西,不想吃甜,但是又想吃外面裹着糖里面是酸酸的山里红的糖葫芦,又想吃山菌烧肉,还想吃酸菜鸡杂面,他有些沮丧,明明刚刚一动就想吐,这会儿又想吃这么多东西。
“想吃什么?”周远问他,他了解陈庆,陈庆这个表情的时候,就是有想吃的东西。
“糖葫芦,山菌烧肉,酸菜鸡杂。”
周远摸了摸他的头发:“好,都给你做。”
陈庆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下面,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看他睡熟了,周远才把手收回来,天气不算太热,这会儿开着窗睡觉正是舒爽,周远给他肚子上搭了一下,就坐在床边守着他。
没一会儿孙大娘回来了,看了一眼陈庆之后才说李欣那边的情况:“阵痛才刚开始,稳公说还有一段时间才会开始生,阿庆还好吧?”
“刚刚吃了药,这会儿睡下了。”周远看了一眼陈庆,“娘您帮我守着他,我去一趟山上。”
孙大娘愣住:“去山上干什么?”
“阿庆说想吃糖葫芦,想去捡点山里红回来给他做,再看看能不能捡到山菌,他说想吃菌烧肉。”周远收拾起背篓,孙大娘赶紧拦住他。
“你先别去了,我那里还有些山里红。”孙大娘说,“你又不会认菌,万一捡回来的有毒,毒到阿庆怎么办?”
周远愣住:“那怎么办?”
“他这会儿口味正是多变的时候,可能醒了又不想吃了。”孙大娘是过来人,“菌烧肉也好办,你家不是有菌干吗?用热水发起来也是一样的,等他起来再做也不迟。”
周远只好停下,又去翻找张旭家送来的菌干,又要去烧水,孙大娘就坐在床边,看着陈庆的睡颜。
不知不觉陈庆已经来洛河村七年多了,这七年里,陈庆好像都没什么变化,一张脸还是有些稚气,但如今,也是要做阿爹的人了,她抹了抹眼泪,这个家啊,很快就要热闹起来了。
周远烧好开水,把菌干泡上,又麻烦孙大娘帮他看着陈庆,他要去买一块肉回来,孙大娘只好应了。
她看到床头陈庆这些天画的样子,想着现在他们家的秋收过了,是可以做些针线活了,明后天可以去一趟镇上,给李欣的孩子买些见面礼,再买些布料,给孩子们再做点什么小衣裳,现在她也是要当祖母的人了,得学着点别人家慈祥的祖母的做法才行。
周远火急火燎地回来了,他提着肉,又想起了什么,对孙大娘说:“娘,你再给阿庆杀一只鸡呗,他说还想吃酸菜鸡杂!”
孙大娘:……
第82章
李欣的阵痛持续了三个时辰, 在这三个时辰里李欣吃了一碗面条,几块糕点,剩下的时间都是躺着床上休息, 稳公说要保存体力, 一会儿真要生的时候可有得痛呢。
陈庆吃过晚饭之后,让周远去李欣那边守着, 晚上不比白天, 万一有什么事,周远在也方便一些。
周远想了想, 看着陈庆躺下之后, 又去了李欣家里。
李铁匠急得在屋子里转圈,张茵在屋子里陪着李欣, 牛牛跟孙大娘回了家里。
“义父。”周远走到李铁匠的旁边。
“你来了。”李铁匠的脚步停了一下,又转开来,“这都三四个时辰了, 怎么还没生。”
“我来这边守着。”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说出来更是徒增李铁匠的担心。
李欣一下午都很安静,这会儿开始不时地有痛呼出声, 看来实在是疼得有些忍不了了。
李铁匠更急了, 站着开始转圈,让他坐着就开始抖腿。
周远拍了拍他的肩,只能安静等着。
这是屋外一阵响动, 周远站起身来,就看见戚书宁跌跌撞撞地进门, 周远赶紧扶住他:“你怎么回来了?”
戚书宁刚刚站定, 就听见屋里李欣的痛呼声:“欣欣怎么了?”
“今天发动了,要生了。”周远把他身上的行李接过来, “你先去洗洗,一会儿去看看他。”
好在热水烧得很多,戚书宁三下五除二地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就往屋子里去。
张茵听见声音也是一愣,随后在门口挡住他:“你就别进去了。”
戚书宁隔着她往屋里看,随后又听见李欣的痛呼声,他扯着脖子喊:“欣欣,你还好吗 ?我回来啦。”
隐忍了一下午的李欣听见他的声音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知道回来!”
戚书宁语塞,又赶紧宽慰他:“啊,我回来了,我还学会骑马了,我以后也能带你骑马了。”
“谁要骑马了!”李欣嗓门儿可大,把屋里的稳公都吓一跳。
“娘,你让我进去吧。”戚书宁哀求到,“你看我回来了他人都精神了。”
“可是,这有忌讳,哪有男人能进产房的?”张茵一时间犹豫不决。
“娘,我没什么忌讳,你就让我进去吧。”戚书宁又是哀求,“欣欣在生孩子,我只能在外面干坐着等,怎么能让苦都让他一个人受,我进去了,他能掐着我,这样也减轻他的痛啊。”
见他这么哀求,张茵只好把门让出一道缝,戚书宁就这么挤了进去。
随后的时间里几乎都是李欣单方面骂戚书宁,戚书宁一直好好好,对对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划破了黑夜。
李铁匠掐着周远的肩膀跳起来:“生了生了。”
说着又趴到门边去瞅,不过房门紧闭,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李欣骂人的声音。
好在没过多久,另一道哭声也响起来,两个孩子一起哭,声音也是够响的。
等把孩子收拾好,给李欣换上衣裳,屋里也通过风,散去了血腥气之后,张茵跟稳公一人抱了一个孩子出来:“是两个小哥儿,哭声都很大,都健健康康的。”
李铁匠凑上去,喜欢得不行,这会儿孩子太小,皱皱巴巴的,也看不出来像谁,估计是饿了,这会儿还是哇哇哭。
哥儿生产完之后也没奶水,寻常人家哥儿生产完之后都是用米汤喂孩子,有条件的就给孩子找个乳母。
这会儿听见孩子哭,先前孙大娘已经帮他们熬好了米汤,周远帮他们盛好米汤,看着他们喂孩子,等孩子吃完后就睡了,他们又把孩子放回了李欣的身边。
稳公出来之后,李铁匠包了一个厚厚的红封给他。
戚书宁见李欣睡了,这会儿才出门来,跟李铁匠一起送走稳公,才跟周远说了会儿话。
“我刚考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觉得我该快点回来。”戚书宁挠了挠头,“正巧碰见田掌柜跟郁大夫会原仓府祭祖,然后田掌柜就教我怎么骑马,还把他的马借给我了。”
周远看着他,没有办法想象一个根本不会骑马的戚书宁,能在十天之内就从原仓府赶回来的,也许就是父子间的感应吧,让戚书宁没有错过自己的孩子降生。
“好好休息,也要好好照顾李欣。”周远拍了拍他的肩膀,本来还有很多话要说,但这会儿想必他也很累。
戚书宁点了点头:“你也回去休息吧。”
周远回到家里,陈庆居然还没睡,房间里点了灯,陈庆靠在床头,眼巴巴地等着。
听到门外的动静,陈庆赶紧伸头去看,周远先去洗了把脸,才回到屋里:“生了,是两个小哥儿,都平平安安的,戚书宁也回来了。”
陈庆睁大眼睛:“太好了太好了,明天问问娘我什么时候能去看看李欣。”他又看向周远,“戚书宁回来了?他没考试吗?”
周远脱鞋上了床,把陈庆抱在怀里,今晚上听了一晚上李欣的痛呼声,他的心里并不是波澜不惊,一想到陈庆也会有这么一天,他就开始焦虑,要是他能替陈庆痛了就好了。
陈庆懒洋洋地趴在他的胸口:“小宝们长得像谁啊?”
周远揽着他的腰:“太小了,有点皱,也有点丑,看不出来。”
陈庆拍了一下他的胸口:“你怎么能讲小孩子丑。”
周远笑了笑:“就是皱皱巴巴的两个,看起来好像都是一样的。”
陈庆哼了一声,翻了个身,睡在自己的枕头上:“双胞胎,可不都是长得一样的。”
周远问他:“你还好吧?晚上肚子痛过吗?”
“没有了,都挺好的,娘说明天想去一趟镇上。你跟娘去一趟呗。”陈庆说,“咱们还没给小宝们准备见面礼呢。”
“准备什么呢?”周远撩起他的头发在手中把玩。
陈庆想了想:“就一人一个长命锁?”
周远点头:“好,我明天跟娘去买,你一个人在家里行吗?”
“当然可以啊,我只是卧床休息,又不是动不了了。”陈庆觉得他小题大做,“回来的时候能给我带竹笋鲜肉包?”
“还有别的想吃的吗?”周远又问。
陈庆揉了揉肚子,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就感觉自己好像饿了:“我现在就饿了。”
周远坐起来,想着晚上的烧肉还没吃完,想热一热端过来,但刚端过来,陈庆闻到味道就直接吐了,周远赶紧把东西放回厨房,又给陈庆倒了水,让他吐完漱口。
“好腥。”陈庆皱着眉头。
周远纳闷,明明晚上吃的时候陈庆还吃得很开心,怎么就过了一会儿就看一眼就要吐了。
“还想吃东西吗?”周远扶着他给他顺气。
陈庆只觉得周远身上都有腥味,把他推到一边:“不想吃了,你身上也腥。”
“那再漱漱口。”周远端着杯子给他,又说,“我去洗洗,换身衣裳。”
陈庆只觉得温水也是一股味儿,摇头说不喝了,又怕躺着再吐,只能坐着。
周远满眼复杂,想着陈庆实在是辛苦。
他很快地冲了个凉水澡,又换了一身衣裳,低下头闻了闻,只有皂角的味道,这会儿陈庆应该不会嫌他臭了。
等他回到屋里,陈庆朝他伸手,周远凑过来,陈庆就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衣领间嗅了嗅,没有味道,才又紧紧地抱住他:“你别担心啊。”
周远亲了亲他的脸颊:“阿庆辛苦了。”
抱着说了会儿话,先前那种饥饿感又卷土重来,陈庆叹了口气:“你给我煮个酸菜汤吧?”
周远不太会煮,陈庆就起身跟他一起去灶房,周远让他坐在灶前,自己从坛子里捞了泡青菜和泡豆角,在陈庆的指示下切碎了。
锅里烧了水,水开之后泡菜都下锅,周远低头看陈庆:“就喝个酸菜汤吗?”
陈庆想了想:“煮点面疙瘩?”
周远点头,又和起面来,他的手劲儿大,揉出来的面很是筋道,汤是酸的,又带着面粉本来的香气,陈庆热乎乎地喝了一碗下去,总算是不觉得难受了。
吃饱之后周远带着陈庆在院子里绕了两圈,再回房间睡觉。
第二天一早,周远看着陈庆吃下一碗鸡蛋羹,才准备好了牛车和孙大娘一起去镇上。
走之前一直叮嘱他好好歇着,陈庆点头应了,他才一步三回头地和孙大娘一起走了。
陈庆很听话地靠在床上,一时间有些睡不着,他从柜子里找到先前成亲的时候做喜服的大红布料,还剩着些,可以给孩子们做两个红肚兜。
许久没有做针线了,陈庆觉得有些手生,还先练习了一会儿,才敢动手,不过一上手就觉得做起来简单了,他熟练地划线,裁剪,走线。
一沉浸时间就过得很快,等他听见屋外的声音的时候,才发现周远他们都回来了,他竟然一上午都没有休息。
于是陈庆赶紧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然后立刻躺下装睡。
周远进屋就看到了落在床边的一些碎布,还有陈庆藏都没藏住的针线筐子。
他走到床前,就看见陈庆连装睡都不会,那眼睫毛就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瑟瑟发抖,周远失笑:“别装了,起来吧。”
陈庆这才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丝毫不像是刚刚才醒的人。
周远弯腰揉他的头发:“不是不让你做针线活,别太累着自己就行了。”
“我觉得今天挺好的,也没觉得累。”陈庆这才说,“我给孩子们做了两个肚兜。”
做两个肚兜花的时间可不短,陈庆这会儿都快做完了:“所以从我们走你就没有休息?”
陈庆:……
第83章
周远一时间哭笑不得, 今天去镇上他又去找了大夫,问了很多问题,大夫都快把他赶出来了, 后面才说, 孕夫的心情是最重要的,要是孕夫心里郁结, 孩子也多半不会好, 让他不要惹人生气。
“不累的话下来看个东西。”周远蹲下给陈庆穿鞋,陈庆跟在他的身后看到院子里站着的一只小羊。
“买这个做什么?”陈庆想上前去摸摸小羊, 又有点怕他的羊角会顶到自己。
“这是奶羊, 孩子们好喝奶。”周远说,“今天也是巧合, 正好看见有人卖,就买了回来。”
哥儿是没有办法喂奶的,村里现在也没有刚生产的妇人, 孩子喝奶总比喝米汤好。
“那真是太好了,一会儿就给他们送去吧?”陈庆问。
周远点头:“卖羊的人说了,这奶不能直接喝, 要挤出来之后, 加水煮沸才能给小孩子喝。”
陈庆大着胆子走上前去,轻轻摸了摸小羊,羊倒是温顺, 只是看了他一眼。
“你跟我一起去吗?”
“我可以去吗?”陈庆问。
孙大娘在一边说:“你不进屋子就行了,也别抱孩子。”老人家总是有忌讳, 陈庆也怕影响孩子, 所以点头听话。
又听孙大娘说了一会儿忌讳之后,陈庆才跟着周远一起往李欣家去, 这会儿李欣家里很热闹,孩子的哭声,李欣骂戚书宁的声音,还有张茵哄孩子的声音,可真是热闹。
周远带着陈庆牵着羊进门,院子里才稍微安静了一点,李铁匠在熬米汤,看到他们立刻过来招呼:“呀,这是什么?”
牛牛蹲在一边染红鸡蛋,这是洛河村的习俗,谁家有喜事,就要挨家挨户地送红鸡蛋散喜气,收到红鸡蛋的人家或多或少的会送点什么东西,也不拘是什么,图个吉祥意图就好。
“是买的奶羊,给孩子们喝奶的。”周远把绳子递给李铁匠,又跟张茵说话。
“挤出来的奶不要直接喝,要加水煮沸晾凉再喝,水和奶一比一的量就行。”周远叮嘱他们。
陈庆则是看着张茵:“茵姨,李欣还好吗?”
“好呢好呢,你没听见他那大嗓门儿啊。”张茵想了想,“我把孩子抱出来给你看一眼。”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李欣的声音:“阿庆!我厉害吧!这么可爱的孩子,我生了俩。”
陈庆也扯着嗓子回答他:“你可厉害了,好好养身体啊,到时候咱们再说话。”
张茵笑着进了屋里,之后跟戚书宁一人抱了一个孩子出来,陈庆赶紧凑过去看,只是一天的时间,孩子的变化没多大,陈庆看得很认真,他不敢伸手去碰,然后对周远说:“他们长得真好看。”
周远实在不知道两个像小猴子一样的孩子哪里好看了,但他还是点头:“是的,好看。”
“婶子赶紧把他们抱进去吧,别着凉了。”现在虽是九月,天气并不是太凉,但小孩子脆弱,他有些担心。
张茵点头,周远就把怀里的两个小银锁放在襁褓里:“给孩子们的礼物。”
“你们有心了,又是平安锁又是奶羊的。”张茵笑着道谢。
“我也算是孩子舅舅嘛,应该的。”周远说,“干娘,我们也回去了,阿庆也要好好休息。”
“好,家里这两天也乱糟糟的,过几天咱们再好好说话。还有阿庆,要好好保重啊,过些日子再来看你。”说完就跟戚书宁把孩子抱回房里。
陈庆看到了孩子,已经心满意足了,回去的路上走路都轻快了一些。
“再有半年多,咱们的孩子也要出生了。”周远看着陈庆的肚子,又伸手摸了摸,还是软软的。
“是啊。”陈庆也摸了摸肚子,随后周远拉住他的手,在嘴边亲了亲。
李欣家这段时间可热闹了,红鸡蛋几乎是送到了村里每一家,这会儿三不五时地都有人去李欣家,送的东西不贵重,也都是寻常人家家里都有的。
孙大娘是最先去的,她提了两只杀好的鸡,李欣在月子里,要多喝些汤汤水水,他在周远那天说陈庆想吃鸡杂的时候就准备杀鸡了。
不是为了陈庆,纯粹就是因为得给李欣送点什么。
两个孩子照顾起来实在是有些费劲,因为是双胎,所以两个小哥儿都瘦瘦小小的,戚书宁没抱过小孩儿,手忙脚乱还天天挨骂。
但其实要说带小孩儿,最拿手的居然是李欣自己。
戚书宁问起来,李欣就说:“娘生完牛牛之后身体就特别不好,她没什么精力带牛牛,所以牛牛小时候,是我带大的。”
李欣靠在床边,两个孩子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屋子里还有一个手忙脚乱乱窜的戚书宁,屋外面还有牛牛背书,间或还有张茵抱怨李铁匠的声音。
他觉得,自己到目前的生活,好像已经够好了。
幼年爹娘疼爱,能有一个不错的夫婿,家人身体康健,又得遇三五好友,还有一些崎岖路途上那么多帮助过他们的人。
他这一生,也算是幸运。
陈庆一副药吃完,情况似乎是稳定了许多,就是这个口味变得太快了,早起的时候还说想喝骨汤,中午炖出来之后闻见那味儿就吐了个天昏地暗。
陈庆最后还是喝了一碗酸菜面汤,止住了吐。
周远看着已经快空了的泡菜坛,只能去找孙大娘帮忙。
“只吃点酸菜怎么能好好养着呀。”孙大娘也是着急,但还是帮着周远把坛子装满了,都是泡的菜心和豆角。
“本来说得好好的要吃这个那个,等做出来就开始吐。”周远也是没了办法,“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估计是小人儿跟咱们闹脾气呢。”孙大娘说,“前段时间不知道人家在肚子里,累到他了。你没事儿的时候多跟孩子说说话,说不定他就体谅爹爹辛苦了。”
“最近就只吃酸菜面汤。”周远泄气,“最近就只爱吃酸的,山里红空口就能吃,但大夫说山里红也不能多吃。”
两人齐齐叹气,孙大娘想起李欣怀孕的时候,那可是走哪吃哪,也是到后来月份大了,才慢慢减少了吃的东西,到了他们家阿庆,那是什么都吃不下去。
最近镖局的运作很平稳,知道周远最近都有事,所以每五天会有镖局的人来一趟,毕竟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周远做决断,陈庆让他自己去县城,说自己可以回娘家住,但现在正是紧要关头,周远不愿意离开。
先前陈庆还觉得他在也没用,吐多了之后觉得有他在身边其实也很好,尤其是每天晚上周远都会摸着陈庆的肚子,絮絮叨叨地说很久的话,陈庆不知道孩子听没听见,反正他是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陈庆都是在床上保胎,每天的日常就是吃了吐,吐了吃,本应该长胖的反而瘦了好多,周远每天晨起都会掂一掂他的重量,但每天早上起来都觉得比前一天轻一点。
这天,是李欣家的双胞胎的满月宴,保胎这些天,陈庆情况好的时候会去李欣家去看看孩子,但还是不能进屋子里见李欣,好不容易等到这天了,陈庆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穿上新衣裳,早早地就去李欣家等着了。
这天家里的客很多,李欣外祖家的两个舅舅也来了,周远要帮着待客,陈庆就在屋里跟李欣说话。
李欣的月子养得很好,这会儿看着唇红齿白的,精神头好极了,两个孩子几乎是一天一个样,满月之后好像整个就长开了,可爱得不行。
孩子的大名是戚书宁取的,戚长安,李长宁,小名就是安安和宁宁。
“你是怎么分得清的啊?”陈庆看着小床上的两个孩子,觉得他们哪里都一模一样。
“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我肯定能分得清啊。”李欣随手一指,“这个是安安,这个是宁宁。”
陈庆狐疑:“你乱说的吧?”
李欣瞪了陈庆一眼,才说:“他们衣裳上绣了名字的。”
“那万一衣裳穿错了呢?”陈庆又问。
“那就再重新分配嘛。”见陈庆要说他不负责了,李欣才笑起来,“哎呀,逗你的,我能分清的,安安的手腕上有一块胎记,宁宁没有。”
陈庆轻轻拍了他一下:“吓我一跳。”
“你怎么样呀?”李欣问。
“挺好的,就是先前不太能吃东西,吃什么吐什么,现在好了。”陈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也已经有了点凸起的弧度了。
“我瞧着也是瘦了。”李欣捏了捏他的脸。
“没事的,现在都差不多快好了。”陈庆说。
没一会儿秦夏也来了,李欣让他也来看孩子,他还记得当时是秦夏把他抱回家的,那天好像也帮他们做了不少事情。
“我之前就说来看你,但是栓子娘说你需要好好休息,我就没来。”秦夏也去看了一眼睡在小床上的两个孩子,也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红封,给两个孩子一人一个,“这是我给孩子的,跟栓子他们家没关系。”
李欣不是扫兴的人,拉着秦夏坐下,他现在已经打心底里认可了秦夏这个朋友:“多谢你,我记得那天是不是还吃了你的点心。”
秦夏笑着说:“我也吃了你们的点心,咱们以后就是好朋友了。”
于是三个好朋友手拉手,就差点转圈圈了,还是有人敲门,他们才松开手。
秦夏也知道陈庆怀孕的事了,他凑到陈庆的面前:“今天人很多,你相公很忙,你跟着我,我会保护你。”
陈庆:?
不过他还是对秦夏表示了感谢。
后面有很多人来看孩子,张茵也回到了屋里,陈庆就跟秦夏去了席上等着开席。
周远果真很忙,他毕竟是李铁匠的义子,是李欣的哥哥,是孩子们的舅舅,这会儿在跟着李铁匠和戚书宁一起待客。
但就算是这么忙,周远还是抽了时间来看陈庆。
“要是累的话就回家休息,义父他们知道你的情况,不会介意。”
陈庆点头:“你去忙吧,我跟秦夏说说话。”
“好。”
陈庆不是话多的人,但秦夏话多,什么都能说上两句。
到午时的时候,开席了。
今天李家的席面摆得很大,村里除了原先村长一家人,几乎是所有人家都来了,李欣的房子虽然大,但也摆不开,所以宴席一直摆到了外面的大路上。
在大家都动筷之后,村口却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
众人手上的动作都停了,等着那锣鼓声慢慢走近,知道衙差看到人,才问:“洛河村戚书宁家可在此处?”
便有人回答:“前面就是。”
等衙差来到戚书宁家,见到戚书宁之后,从袖中掏出以素绫为轴,贴以金花的金花帖子,递到戚书宁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