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的灵力将前方包围,东方泽身上的妖力在一点点散去,痛苦得如同剜心剖肺,相当于生生从血肉之下,将貔貅的真魂剥离出来。
“吼——”在他身体上空,浮现出一只庞大的红色生物,发出比他痛百倍的呐喊。
“东方泽……你这个废物!”貔貅自知将死,怒骂起来。
“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东方泽失去了维持生命的力量,一瞬间就苍老了数十倍,已然到了大限之时。
他看着车灏慢慢走过来,眼里浮现了希冀。
貔貅在空中自爆,它忽然瞥见这一幕,心中发狠既然要死,不如带上两个垫背!
“小心!”萧玉折眉宇动了动,他想去阻止却来不及了。
当貔貅将自爆的力量作最后一击,即将命中他们的时候,东方泽突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车灏猛然推开。
“对不起,哥哥。”
漫天火星模糊了眼前的景象,而在被烈火吞噬之前,东方泽的面容忽然变成了少年时,笑容是那样的青涩稚嫩。
车灏眼前不自觉地涌出泪水,脑海里浮现出无数画面,两个年幼的孩童嬉戏玩耍,互相陪伴了许多个春夏秋冬。
“阿泽……”
这时候, 天空中突然传来剑鸣的声音,一道道接连出现,像是有群修士队伍路过此地。
那被貔貅震裂开的天花板, 露出了一个大窟窿,能看到外面湛蓝的天空, 以及几十名万重宗弟子, 为首的正是长老渡烨磊。
他自从收到乌柳的传音后, 便连夜来了不夜城,所有人都在找北衡仙君, 那怎么能少了他呢?
他从剑身上下来, 朗声笑道:“北衡, 好久不见。看到你还活着, 真是太好了。”
虽是平常的问候, 却是暗含讥讽之意,眼底可看不到半点“高兴”。
萧玉折此时有些狼狈,肩膀上晕染了一大片血污,脸色也阴沉难看,冷冷地看着他。
“不劳烦渡长老关心。”他唇边扯出一道冷笑。
然而,渡烨磊神色却陡然沉了下来, “你此行艰难险阻,亦是天命不该绝,却不想被魔修迷惑不自知。”
“你这是何意?”
萧玉折微微挑了挑眉, 看着他暗中示意弟子往前,正欲堵住他们的去路,空气中顿时横生杀气。
“……”
这时候, 天空中又来了另一群人,渡烨磊脸色微变, 眼神示意中止行动。
只见天上道道黑雾与蓝色的光纠缠,像是两方人在誓死争斗,最后都飞了进来,落在空旷的地上,浓重的雾气消散后,竟是苍智渊带着一干魔修现身了。
——蓝色另一方人,是浮仙宗去而复返的弟子。
“拜见仙君!”浮仙宗弟子们回过身,与对战的魔修拉开距离。
“这是怎么回事?”萧玉折问道,按道理车灏让他们先走了,如今也该抵达浮仙宗了。
“我已让你们回宗门,为何还冒险回来?”车灏看到弟子上有的挂彩,神色也有几分愠色。
这些该死的魔修。
“弟子们本来是打算回宗门,可是在路上遇到了魔修,他们口出狂言,诽谤宗门,所以……”
几名弟子俱是言辞凿凿、义愤填膺,那边的魔修听闻却暗地里私语,发出嘲笑:
“怎么叫诽谤了?若是行的端做得正,你们那么着急做什么?”
“分明就是你们胡说八道!”
“我说浮仙宗表面清正,嘴上说着魔修死不足惜,私底下却拘着不放,行污秽肮脏之事,哪句话有假的?”
“……”见那名弟子气不过他小人得意,提剑又打算上去打一架,却被车灏厉声叫住了。
苍智渊面色比之前苍白得多,但是周身的魔气是稳定的。
他闻言笑了笑,道:“我这名小魔修没大没小,嘴巴也碎,有得罪之处,还望诸位见谅。”
但是,渡烨磊却紧抓着疑点不放,“可别啊,这种话传到北衡跟前,若当真是流言诽谤,即便是你的魔修也该治罪才是。”
“你到底想敢干什么?”
萧玉折声音散发着冷意,这种拱火的手段,把流言逼到某种境地,是渡烨磊最擅长的事。
渡烨磊目光闪烁了一下,然后笑盈盈地说道:“我不久之前听闻,你在下界与一名魔修在一起,日日同住亲密无间,恐怕这不合堂堂仙君的身份罢?”
“为了避免其他门派猜疑,我念着昔日情分,便亲自过来查看一番此事真假。”
他说完,眼神瞟了一眼萧玉折身后。
那暗含的深意,只要是个人都看得清楚,其他人的注意力瞬间,齐刷刷看向了那抹“生魂”。
陶执被看得额头冒冷汗,这些人怎么跟饿狼看见羊一样?
当他发现东方泽的企图后,便不准备回到原来的躯壳里,而是将计就计让生魂留在府上,等待恰当时机便脱身离去。
现在好了……这群人突然间全都冒出来了?让他如何“悄无声息”地脱身?
陶执心里愁苦万分,隐约觉得马甲就要保不住了。
“我下界与谁在一起,应当不由你们管。”萧玉折冷眸扫了扫,丝毫没有回应他们口中“流言”的意思。
他的态度很明确,你们怎么想与他无关,少来多管闲事。
众人被这不留情面的话,批得表情都有些怪异了,可是他们千里迢迢赶过来就这么“空手而归”也太丢人了。
“我也是为你好,难道说……你真的默认他们说的话?”渡烨磊勉强牵起一丝笑意,说道:
“不如由我亲自验证,他到底是不是魔修?”
萧玉折没有退后半步,他凤眸微微眯起,冷声说道:
“我身边没有魔修。”
他身后的一众弟子也寸步不退,“凭什么让你验证?谁知道你会不会颠倒黑白,把魔修的帽子扣到青莲身上!”
到时候别管魔修不魔修了,渡烨磊正好能借这个由头,对他们群起而攻之,美名曰铲除“仙门叛徒”。
“此事事关仙界威严,你们不能置身事外!”万重宗也不甘人下,态度强横。
“维护仙界威严,你们又算老几?”
渡烨磊见两方人不相上下,气氛剑拔弩张,反观旁边的苍智渊,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他没好气道:“大护法,你站哪边啊?”
苍智渊抱着手臂,笑道:“我哪边都不站,因为我不是来参与争斗的。我是来……迎接圣尊之子。”
圣尊之子?渡烨磊眼里有些疑惑,他不是已经渡劫失败殒没了吗?
“圣尊大人夜观天象,发现少尊主魂魄幸而留存,不过是入了六道轮回罢了。”
萧玉折目光倏然晦暗,看向了苍智渊。
“那你出现在此,莫非那位圣尊之子也在众人之中?”渡烨磊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正是。”
苍智渊走到萧玉折身侧,当众半跪在陶执面前,双手在胸前交叉,神情格外的虔诚:
“恭迎少尊主。”
“……”众人一片哗然和探头去看,因为在他们的角度看不清情况。
当所有人以为,那边不可能有反应,苍智渊只是认错人的时候,从萧玉折身后缓缓走出来一个少年。
他身上晕着淡淡的光,就像是魂体出窍了一般,而且身上若有若无地萦绕一丝魔气,眉宇间平添了几分逆反之意。
“起来吧。”陶执眼神无甚光彩,像是黑夜里化不开的雾气。
萧玉折握住了他的手腕,眸光深深地注视着他。
“青莲,你……”包括车灏在内的其他弟子,不禁都面色惊疑不定,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陶执此刻的真身已经败露,肆无忌惮的魔气昭示着他的身份,他没有理由再伪装成妖修了。
他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这于理不合,请仙君放手。”
什么叫于理不合?
从前度过的日日夜夜,在浮仙宗上的朝夕相对,以及人界的相知相守,他们还曾有过约定,要陪他一起去寻找凤王箭。
难道这一切,全都不作数了?
“你说什么?”萧玉折眼底暗色翻涌,不为人知的情绪叫嚣着。
陶执敛了敛眼眸,他想挣开对方的手,却发现皮肤红了都挣不脱。
他眼眸微微充红,咬紧牙关道:“请仙君自重。”
“……”
“既然魔头已经承认,我想问一问北衡,你可愿亲自动手……杀了他?”渡烨磊目光暗藏凶狠。
“你们想动手,未必有那个机会。”苍智渊冷笑了一声,抬手将边缘的魔修招来,牢牢围住了其他人。
“仙君,我们……”
身后的浮仙宗弟子们,说实话也不知该不该讨伐这位“少尊主”,于是拿不定主意地低声询问。
萧玉折神色凛然,手中凝成了玄光剑,他冷声说道:“我若是不愿动手,你又当如何?”
话音一落,周围俱是静默。
渡烨磊像是早已料到,脸色沉了下去,高声说道:“北衡仙君蓄意勾结魔头,恐怕对各大门派有叵测之心,应当……立即诛杀!”
下一刻,现场登时开始厮杀起来。
尘土纷飞,刀剑交加,血腥味也逐渐弥漫在上空,他们为了各自的利益,愿意付出死亡的代价。
万重宗目的便是对着萧玉折去的,而苍智渊只是为了抢夺陶执,可是浮仙宗弟子怎会让他得手?
倏然间,陶执看见一个魔修,正要砍断一个浮仙宗弟子的脖子,他下意识动用凤凰火,将魔修与弟子阻隔开。
“别伤人性命。”他沉着脸道。
“是,少尊主……”
然后,他们又缠斗在一起,进攻之势更加强烈了,仿佛不死不休。
局势一度僵持不下,大家都杀红了眼,只要不是本门弟子都格杀勿论。
渡烨磊看了看魔修的方向,不乏怨气地心想,都怪这群魔修横插一脚,否则现在他已经把浮仙宗拿下了。
苍智渊跟车灏打得难舍难分,在避开对方攻击后,准备带走陶执之时,突然一名万重宗弟子出现。
“小心!”陶执眼神一冷,凤凰火焰飞向空中,但是已经来不及,身后有只手把他往后拉了一把。
然后,冰冷的剑锋便抵在他的脖颈上。
“渡长老,这是干什么?”苍智渊解决掉身后偷袭的万重宗弟子,皮肉不笑道。
没想到在各方势力角逐时,渡烨磊竟然在暗中打陶执的主意,他的脖颈抵着剑身,一个不慎就会丢掉性命。
“少尊主!”
“我还记得与你有笔账要算。”渡烨磊笑了起来,剑锋往前抵了一分,果然不仅是这群魔修,还有北衡仙君都停手了。
萧玉折捏紧了剑柄,冷冷警告:“你若敢伤他分毫,我一定会杀了你。”
渡烨磊笑容微顿,然后说道:“放心,我不过是想为我爱徒讨个公道……不知大护法是否命人杀了我门中弟子——乌柳?”
“是我杀的,你尽管冲我来。”苍智渊声音微哑,缓缓走过去,“把他放开。”
渡烨磊眼神闪过狠厉,他倏然看向萧玉折,高声道:“北衡,你把这罪大恶极的魔头耳目杀了,便可抵消外面的流言蜚语。”
闻言,陶执有些难以置信,他这是打算借刀杀人,好恶毒的手段!
这下一来,变成了魔修腹背受敌,他们正道倒是站在了“统一战线”上了。
萧玉折动了动身体,提着玄光剑徐徐朝苍智渊走来。
什么,他真的要动手!陶执心里有些慌了,他正在想如何让苍智渊躲过这一劫,突然听到身旁有人惊呼,叫着他的名字。
“你们看,他的魂体在变淡。”
“青莲!”
“少尊主!”
他茫然无措地低下头,却发现原来消耗了太多时间,身体开始逐渐变成透明。
当他抬起眼眸,下意识去寻找萧玉折,却对上了他同样惊愕、心痛的目光。
那一刻,陶执心想会那天吃了“毒蘑菇”后,萧玉折发现他的时候,会不会是这个反应?
人总要历经生离死别,才会真正明白拥有的可贵之处,但是有些人还能及时醒悟,不幸的那些人已经无可挽回。
萧玉折千算万算,事无巨细地布下全局,还是没能料到这个结果,陶执的生魂在体外存留太久。
到了无法回到本体的时候,也就是他……快要消弭与天地之间了。
如果陶执的魂体消失了,威胁的筹码不在,那么此番争抢又有什么意义?
周遭陷入一片死寂,这个结果完全出乎了他们意料,于是不由得纷纷退开了道路。
全世界好像就只剩下他们,明明不算遥远的距离,此时陶执却有种永远无法相接的错觉。
“别走——”
萧玉折瞬间出现在他面前,伸出手想要挽留他。
此时窗外透进一段美丽的霞光,那是夕阳西下最后的光辉,之后大地便会迎来漫长的黑夜。
陶执沐浴在耀眼夺目的光芒之下,精致的脸庞熠熠生辉,仿佛将与光芒相融一体。
倏然,萧玉折脸上浮现怒容,眼底常年的冰冷终于出现了裂缝。
他朝外拂了拂袖,灵力将窗户啪的一声关上了。
如果这次再让陶执走了,他又要去何处寻他?
上一次是这样,这一次也是……没有任何改变,每次都是眼睁睁看着他离自己而去。
陶执怔怔地看着他的失态,完全丢失了高冷自持的样子。
而且,他总感觉这一幕格外熟悉,心脏突然传来陌生的疼痛。
萧玉折发现他的生魂仍在消散,眼底浮现了偏执的血色,他立起结界将陶执的生魂包围起来。
片刻后,结界的力量越来越弱。
萧玉折决心逆天而为,强行留住陶执的生魂,可是这种行为极其耗费修为,纵然耗尽心力也只撑得了一时。
“没用的,让我走吧……”陶执于心不忍,劝道。
随着时间很快流逝,结界的灵力也难以稳定,一道微不可见的裂缝,出现在结界上空。
“你上次离开便是三百年,那么这一次呢?无论是三百年、五百年……我都等得起。”
陶执眼里浮现惊异之色,渐渐的连细微表情都被风吞噬了,魂体全部消弭殆尽了。
片刻后,空荡荡的结界消失了。
萧玉折身影陷在黑暗之中,肩膀就像是承受着千钧之重,周身气息都变得衰弱而伤感。
他唇角缓缓淌下一丝血迹,剧烈的痛苦却是从心脏传来的。
萧玉折眼神黯淡无光,无意中落在地上一处,明净的月光落入了眼底,他倏然直起了身。
在方才结界的位置上,一个玉佩掉了下来,正是他赠与陶执的云鹤玉佩。
他将玉佩握紧了,就像是势在必得某样东西。
众人还沉浸在方才的景象中,陶执的魂体消失是不争的事实,可是北衡仙君竟然如此伤心,那种缠绵悱恻的情感昭然若揭。
难道真如传言所说的,仙君在人界与魔修在一起,因动了“情”才迟迟未露面?
而且,最后说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正当所有人在暗中揣测时,萧玉折带领浮仙宗弟子穿过人群,突然停下脚步侧过身。
凤眸一片死气沉沉,斜睨着渡烨磊道:“今日之仇我铭记于心,日后一定相报万重宗。”
“……”渡烨磊身体僵硬,他听出了话中的恨意,不禁觉得此次自己做得“过火”了。
让北衡仙君记恨上了,今后万重宗恐怕没有安宁日子。
五十年后, 幻梦幽谷界。
这里是最安静的世外之地,放眼望去遍地都是花海,里面生活着无数的花草精灵, 日夜吸收日月精华而生。
它们信奉花神殿上的神明,相信只要诚恳修炼, 最终便能得到花神殿下的眷顾。
在一片繁盛的紫色郁金香中, 有一朵却是长得非常独特, 它有低调沉稳的颜色——乌漆墨黑的纯黑色。
忽然,这朵黑色花朵绽放了。
这朵花正是刚刚苏醒的陶执, 他伸了个懒腰, 才发现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在城主府上, 他被东方泽炼成“傀儡”, 后来万重宗和苍智渊突然出现, 跟浮仙宗打了起来……
还好在魂体消散前,他自己留了个心眼,把躯壳里的神魂放出一缕,让它自行逃命去。
没想到竟然逃到了幻梦幽谷?
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因为此界是花草精灵的地盘,没有花神殿的允许, 任何人擅闯无一例外有来无回。
突然,他看到天空中,漂浮着一颗颗“泡泡球”, 散发着彩色的光芒,就像是海底鱼类吐出的泡泡圈。
神奇的是上面竟然映射有画面,而且陶执敢肯定, 画面并非是幻梦界的某一处。
因为上面有人间的百态烟火,繁闹的街市人流不绝, 每个人的一生或平淡无奇,或大起大落。有清苦书生寒窗苦读,后来科举落榜投江自尽,还有纨绔子弟寻欢作乐,最终死在了温柔乡里。
这时候,陶执发现有一颗“泡泡球”,放映着城主府上的画面,从他和萧玉折初到此地,再到那日那场昏天黑地的混战。
看到他“死”之后,萧玉折那般沉痛的模样,他的心情比当时还要复杂。
当时的紧张局势下,他没办法告诉萧玉折自己其实还活着。
他心里有些懊悔自责,如果到时候萧玉折生气,自己一定会好好补偿的。
“啪”的一声,那颗泡泡球破碎了。
画面失去了后续,陶执想再看看其他画面,后来修真界怎么样了,是否万重宗继续给萧玉折找茬,苍智渊是否有代他好好整治魔界?
这些疑问一旦在心里扎了根,就无法停止了。
“没想到,你对人界的那点破事感兴趣。”
这时附近有个声音响起,陶执往那排茂密花丛中看去,下意识觉得说话的是对面那朵郁金香。
虽说这在一片紫色郁金香中,认出是谁在说话,放在以前陶执根本办不到。
他想了想,问道:“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这谁不知道啊,自从那位魔界少主死后,仙魔两界暂时归于平静,许多人都唏嘘不已,只有浮仙宗疯了一样还在找他,可谁都知道,魂体殒没便再无生还的可能……哎,不过都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
“五十……过了五十年?”
“你刚刚醒来许多事情都不懂,这些漂浮在天空的叫做‘往梦‘,能看到五界内的大小事,五十年还算短,长的有百年千年之前。”
那声音悠悠地说道,倒显得陶执有点大惊小怪了。
他没想到一觉醒来,竟然过了这么久。
忽然有一阵飓风席卷而来,在沿路呼呼作响,所到之处百草枯折,直到来到这片郁金香花海。
前面的一朵郁金香根茎被风压弯了,它发出痛苦的声音,却无法抵抗强大的飓风。
陶执就在旁边,眼见它就要被吹折,于是心头一动,下意识伸“手”过去拉住。
“把手给我。”他伸出自己的一片叶子,说道。
可是对方却没有把叶子伸出来,反而是惧怕地往后缩了缩,“我才不要你帮忙,就算被风……压折了,也好过被你‘吃’掉。”
吃掉?陶执琢磨着这个词,难道他是食人花,平时爱吃其他花?
他心里没底,看着郁金香即将被吹垮,不知道该怎么办,然而下一刻飓风掠过花海,去向更远的地方了。
郁金香捡回了条命,气喘吁吁地看着他,“你看看你身边,有谁敢待上一时半刻?”
陶执闻声看了看自己身边,果然在他之外有一圈光秃秃的黄土,之后才是其他相伴而生的郁金香。
他盯着地上的一会儿,然后用自己的叶子,碰了碰上面的一块松土。
松土顶尖立即被腐蚀,只剩下半个“顶端”,就像是被人横着切了一刀。
“看到了吧?我刚刚修炼到练气,花费了十几年,可不能被你害死了。”
说来也奇怪,它从小生长在这片花海里,睁开眼便看见这株黑色郁金香,他们说这朵花代表了“厄运”,非常危险。
可谁也不知道它活了多久,到底打哪儿来。
陶执运转自身经脉里的力量,比之前强了几倍的魔气运转自如,他现在这具“载体”非常适合修魔。
他不由得舒服地喟叹一声。
这些花朵认为他是“厄运”象征,所以才会是黑色带有腐蚀性,但实际上是他神魂中的魔气,意外污染了这朵花。
他没有解释这些,因为目前最重要的是想办法离开这里。
“你走不掉的。”郁金香摇了摇头,对他说道:“最近花神举行祭祀典礼,已经完全封闭了外界通道,便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祭祀典礼?”
“这是花神殿下举办的盛会,适龄的花卉必须参加,通过重重考验最终获得胜利者,将成为下任花神统领幻梦幽谷。”
陶执心念一动,这或许是个离开的契机?
他循着声音看向远处,在片片花海之外,有一座恢弘华丽的神殿,骄阳的光芒笼罩着,显得神圣而孤独。
突然,他听到一声急促的马蹄声。
那座神殿后面跑出来一匹白色的马,在阳光下皮肤闪烁着鎏金的色泽,它们成群结队地奔跑而来,一路扬起阵阵漫天尘土。
而且,它们马蹄踏过的地方,都燃起了白色的“火焰”。
陶执仔细看了看,发现那不是什么火焰,而是花草的灵魂,就这么被眨眼间碾碎了。
“那……那是梦兽,是幻梦幽谷的天敌,我们一定会死在它们脚下!”
这片郁金香花海之中,都陷入了恐慌,因为它们大多才刚降生不久,尚未修炼没有力量抵抗天敌。
上一次梦兽经过此地,便让花海秃了大半年,若非天降一场甘霖,它们当时就该死绝了。
陶执分毫不乱,暗自运转自身魔气,紧接着目光锁定最前的那匹马。
那应该是它们的首领——擒贼先擒王。
梦兽开始加速前进,朝着陶执的方向奔来,由于速度极快带起的风也猎猎作响。
无情的铁蹄践踏一块又一块草坪,附近登时地震山摇,哒哒哒催促的声音渐渐逼至——
“快,快让开啊!”
“完了,它绝对活不成!”
“……”
只见茂盛的紫郁金香花海中,有一缕黑气飘向天空,然后在凶猛的梦兽前绽放成黑雾,雾气笼罩着那匹首领梦兽。
它虽然发现了这道黑气,但并不觉得是威胁。
但是黑雾在半空中凝成实体,穿黑衣的少年人身姿矫健,终身一跃翻上了首领梦首,手用力攥紧了鬃毛。
梦兽吃痛发出一声嘶鸣,眼睛蓦然涌上杀气。
他的力量牵制住梦兽吗,然后调转身体,嚣张地扫了一眼那群梦兽,“别过来,我可不保证会做什么。”
身后的梦兽都有了忌惮般,纷纷停住了前进的马蹄。
“跟我走!”他两脚夹了夹“马”肚子,催促它往前奔跑起来。
估计梦兽这辈子都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人当成一匹马,还用这般粗暴的方式驱使。
只要改变他们的前进路线就可以,陶执找了一处杂草不生的地方,目视前方也不会有无辜花草遭殃。
他轻柔地拍了拍马脖子,低声说道:“抱歉了,现在放你走。”
梦兽的迁徙队伍前进了几公里,陶执重新变回一缕黑雾,慢悠悠地飘回来,附到了“本体”之上。
此次危难化险为夷,郁金香花海之中,顿时开始嚷嚷起来。
他旁边的那朵紫郁金香,惊奇地问道:“你什么时候练出了魂体?那可是修行几百年才能做到的。”
陶执满不在乎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没修行那么久?”
“……”说的也是,万一人家早就觉醒灵识了,只是默默无言修炼了几百年……不喜欢搭理别人罢了。
紫郁金香被堵得哑然无语。
当众花开心地庆祝躲过一劫时,湛蓝的天空上突然出现了道金光,渐渐浮现出字体,最后凝成了一篇冗长的诏令。
“今日幻梦幽谷开启通关试炼境,请百岁以上或已经化实体者,随我同往花神殿,若是通过继承人选拔,便可觐见花神殿下。”
周围顿时变得十分安静,这张诏令对他们似乎是某种信仰,或者说是对那“花神殿下”的虔诚之心。
在诏令宣布完毕后,有些花丛会簇拥者一朵“幸运”花,满怀希望地将他抬到了金色大门之前。
然后,那朵花便消失在金光之中。
“……”陶执垂着黑色叶子看了看周围的花,心想他也有这种待遇?
啊,当然是不可能。
所以到了他这儿,就变成了奇怪的景象,大家都是无限的沉默,没有谁敢先“动手”。
不说对他去花神殿非常欣喜,反而畏惧接近他甚至退避三舍?
陶执感到无奈之余,也不想勉强他们,于是自觉魂体从花朵里出来,化作一道黑雾飞进了金光。
大家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见状,诏令发出了一声疑问:“……那是花魂实体?”
能凝成花魂实体者,寥寥可数。
而且这片花海都是最近开花,也就是说……天生自带魂体?实在是匪夷所思。
花神殿金碧辉煌, 大气磅礴,到处雕刻着各色花纹,宛如有生命一般生机勃勃。
陶执发现了一种独特的花纹, 它被雕刻在高高的房梁之上,有种王者睥睨天下的气势。
在大殿之上活跃着各式各样的“人”, 他们身着五颜六色的奇装异服, 表情略微僵硬, 互相攀谈,仿佛是在刻意模仿人类的样子。
而这些与世隔绝的花草精灵想不到, 作为一个人是不会笑得那么“假”的。
陶执并不与谁交流, 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怎么出题人还没来?”有个焦躁不安的声音喊道。
“哎, 我准备了那么久, 他再不来我就要忘记答案了。”
“你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