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谁?”城主大人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动,“你,究竟是谁?”
事已至此,丛容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兜帽下的唇角微勾:“他们是炎黄部落的士兵,而我是炎黄的祭司,丛容。”
炎黄部落!
短短四个字让斯晃的眼睛瞬间睁大到了极点,他记起来了,就是这个可怕的部落打败了他的军队,整整一千三百五十二名士兵,最后回来的人数还不到一半!
斯晃的声音微微发着抖,又惊又惧:“是你,是你们!”
杀了他!
上位者的直觉在拼命叫嚣,必须杀了他,否则就完了,否则一切就全都完了!
斯晃毫不犹豫地举起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青年。
炎朔是最早发现斯晃动作的,几乎立刻意识到后者的目标是谁,吼——
低沉愤怒的兽吼响彻整座城市,白狼一个闪身想要将子弹拦截下来,然而来自万年后的武器速度大大超出了它的预料。
“丛大人!”惊叫声此起彼伏,不远处被仆从搀扶着的大祭司巫尤也不忍地闭上了眼睛,不愿看这个不知名的年轻人和自己的弟子落得同样的下场。
炎丁简直目眦欲裂,黑牙的肌肉紧绷到了极点,垚睁大了眼睛……每个人都想来救丛容,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连白狼都来不及更不用说他们了。
斯晃嘴角微勾,原本头皮都快炸开的恐慌逐渐消散,他用火门枪练习过无数次,对自己的枪法非常有信心,嘉林就是一枪毙命的,不是吗?
然而下一秒,城主大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子弹在即将触碰到丛容额头的零点零零零零一秒的时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骤然停止了前进,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青年毫发无损。
“这,这不可能!!”斯晃无比肯定他和那人的距离在手枪的射程内。
其余人也都怔在了当场,只有丛容自己清楚是怎么回事,一亿债务值的奖励生效了。
【免死令】——免疫持有者任意一次死亡。
果然下一秒便听脑子里响起9527熟悉的机械音:“叮,检测到宿主面临死亡风险,系统自动触发【免死令】效果,宿主失去【免死令】x1。”
像之前获得【免死令】的时候一样,丛容感觉自己的后脖颈一凉,似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从身体里抽离了。他下意识去摸,头上的兜帽随之落下,比初雪还要璀璨的银发就这样毫无遮挡地暴露在了人前。
大部分人并未觉得如何,他们还沉浸在有人被城主大人的手枪攻击,竟然能活下来的冲击中,只有大祭司巫尤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眷属大人!”年迈的祭司嘴唇一张一合,可是他发不出声。
扶着他的仆从疑惑地询问:“大祭司大人您想说什么?”
巫尤努力张大了嘴巴,结果一着急又晕了过去。
白狼三两步跑到丛容身边,见青年毫发无损,绷到极点的神经骤然松懈下来。
丛容安抚地摸了摸它脖子上的毛毛,随后看向一脸不可置信的斯晃,朝他露出一个虚假的微笑。
斯晃背上的冷汗瞬间下来了,他不信邪地再次举起手枪,可惜这一次,城主大人没能顺利按下扳机,后腰传来的剧痛让他缓缓转过头,对上女人比玫瑰还要妩媚娇艳的脸庞。
“月,月……”斯晃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迷离,大股大股的殷红从他身体里流出来,与地上的污血汇聚到一起。
圣城的这位城主大人至死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被自己深爱了小半辈子的女人背后捅刀子。
圣塔和城主府的斗争伴随少祭司嘉林和城主斯晃的死亡落下帷幕。
丛容却没到彻底松一口气的时候,还有瘟疫这么大一个烂摊子等着他收拾。好在领地里的人都接种了疫苗,不怕被感染,调动起来没了顾虑,方便不少。
他让颜秋,仓,黑牙,蓬分别带了一队士兵,挨家挨户登记染病的人口,未被感染的直接接种疫苗。
红玛是圣城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她的父母、伴侣和她一样,平时靠给有钱的老爷们干活为生。
在经过这个月城主府第三次收税后,红玛家里已经剩不下多少原石了,一家四口只能吃米麸充饥。
米麸是一种粮食的外壳,里面的种子颜色是黄色的,圣城人把它叫做黄米。黄米非常美味,和新鲜的兽肉一起煮,据说香得不得了,同样也非常珍贵,只有在城主府的餐桌上才能见它。
黄米精细好吃,米麸却恰恰相反,粗糙极了,哪怕放再多的水,咽下去的时候依旧拉嗓子。
但红玛却吃得十分珍惜,越来越多的平民因为没钱买食物沦为了奴隶,至少她们家还没走到那一步。
“我明天问问旺卡大人能不能让我再做一份工,这样拿到的原石也能多一些。”红玛的伴侣安慰地拍拍她的背。
红玛点了点头。
她的伴侣并不特别强壮,但很勤快,脑子也灵活,织出来的麻布又快又好,每次发报酬的时候大商人旺卡都愿意多给一两块原石。
所以在此之前,红玛一家在平民中间称得上算是小富。
第二天红玛送伴侣出门,自己则回屋和父母一起剥麻杆。
麻杆是城里的游商送来的,一些力气小的女人和老人会对麻杆进行清洗,并将外面的那层皮剥离下来,晒干成麻条,再换给游商就可以获得少量原石。
红玛不知道游商要这些麻杆皮做什么,听伴侣说好像和织布有关。
想到自己的伴侣,红玛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红晕。
然而当天傍晚,红玛的伴侣却是被抬着回来的。
他发病了,染上了瘟疫。
高烧,呕吐,起皮疹,皮疹变成了水疱……红玛整个人都吓傻了。
这一场疫病来势汹汹,很快红玛的父母也开始出现类似的症状,左邻右舍门户紧闭,时不时有撕心裂肺的痛哭传入红玛的耳中。
红玛不知道如何是好,有平时交好的小姐妹喊她一起去圣塔求大祭司大人赐福,但红玛不敢离开自己的伴侣和父母,她担心自己不在他们会出事。
红玛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家人病人恶化,束手无策,痛苦而绝望,直到某一天屋门被大力敲响。
“谁?”红玛抹了抹眼泪,下意识问。
“我们是丛大人派来登记病人情况的,请问你家里有感染疫病的人吗?”
丛大人?哪个丛大人?
红玛眼底一片茫然,随后警惕地问:“你们要做什么?”
“把他们带走,丛大人会治疗他们的。”
红玛打开了门,一个长相白净清秀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他穿着红玛从未见过的收腰长袍,一双桃花眼在不大的石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到并排躺着的三个病人身上。
年轻人挥挥手,身后的士兵立刻将人抬了起来,红玛想要跟上去,被对方拦住:“你叫什么名字?”
“红玛。”红玛小声回答。
年轻人在石板上写写画画做记录,然后对她说:“红玛,你的家人会被送去城主府统一医治。另外,你需要接种疫苗。”
这样的对话发生在圣城的每一条大街小巷,不知所措的人们在救援队的指引下得到妥善安排。
丛容将城主府临时改建成了防疫中心,接收来自全城的病患。
“宿主,整个圣城起码有几千名病人,您要怎么救?”9527忍不住提醒。
“青霉素啊。”丛大人毫不犹豫地回答。
9527的机箱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您有那么多青霉素吗?”
“没有,但我可以买呀。”丛大人不以为意。
轰咔——
晴天霹雳!
9527整个系统都在颤抖。
“一盒青霉素钠里面十二支针剂,圣城这么多人,先来个一百盒吧。唔,还有针管,不过针管煮沸消毒后可以重复使用,不需要太多……”
青年素手一挥,9527的心都在滴血。
“宿主,您知道一盒青霉素要多少原石吗?”
“两百盒。”丛容面无表情地威胁,“再哔哔一句,继续翻倍。”
9527:……
它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败家崽?!
在9527敢怒不敢言的无声抗议中,丛·败家崽·容得到了两百盒青霉素钠针剂,以及一百支玻璃针管,脑子里扣除财富值的声音叮叮响个不停。
丛容没有浪费时间,很快将新药剂投入使用。
注射青霉素和拿根针随便划拉两下接种疫苗不同,专业的医护人员短时间内培训不出来,丛医生只能自己上,一天下来两条胳膊肿得跟馒头似的,看得炎朔心疼不已。无奈他帮不上忙,只能每晚给丛容按摩,加速恢复。
彻底控制住这场堪比天花病毒的可怕瘟疫花了丛容将近一个月时间。即便应对足够及时,还是死了不少人,有的没撑到救援队抵达,有的打了青霉素也救不回来。
患病死去的尸体被拉到郊外焚烧掩埋,各家各户在丛大人的号令下,将家里的衣服被褥都拿去太阳底下暴晒,餐具经过煮沸消毒后才能重新使用。
一直到旱季结束,城内再没出现一例疫病病人。
丛容坐在椅子上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一双温热修长的手从身后环抱住了他。
熟悉的薄荷味让青年放松下来,仰起脸对上炎朔含笑的眸子。
“军队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了?”他问。
仗打完了,城主府的军队和圣塔的护卫队都需要收编,炎朔这些日子同样忙得不可开交。
少年俯下身,在他的额头落下一吻:“嗯,差不多了,剩下一些琐碎的杂事,交给炎丁和黑牙他们了。另外,还收缴了一批火门枪,丛哥打算怎么处理?”
丛容对枪的感觉其实挺复杂,当初圣使居伊的那一声枪响不仅打穿了炎山的脑壳,也引发了雪崩,导致红石部落的人被迫迁徙,而他也正是在那之后才成为祭司,建立起炎黄部落。
同样也是他拿枪指着自己的太阳穴,吓唬9527那个胆小鬼,才逼出生命财富系统背后的BOSS大眼珠子。
然而对这个时代来说,枪绝对不是一样好东西,它实在太超前了,一旦落入心术不正之人手里,比如前城主斯晃,遭殃的还是老百姓。
“全部销毁了吧。”丛容淡淡道。
等异世大陆的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社会法制和大众道德更加健全,能够将热武器的使用约束在安全范围内。到了那时,如果再有人发明出枪械之类的热武器,他绝不会再进行干涉。
“好。”炎朔没有异议。
阳光透过淡蓝色的水原石玻璃,洒在轻声交谈的两人身上,有种尘埃初定的安宁静谧。
丛容将头靠在炎朔的腰上,想起城主府里的另一个人,斟酌地开口:“弥月夫人……你去看过她了吗?”
少年沉默。
“没有。”
“想去看看她吗?”丛大人表现出了两辈子加起来都从未有过的体贴,“我陪你去。”
炎朔:“好。”
自从斯晃死后,弥月就一直待在她原本的房间里。
两人过去的时候,正好碰到来送午餐的老管家克里,后者向他们躬身行礼。
克里的着装依旧整洁体面,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到脑后,脸上丝毫不见原主人逝去的悲伤。
“他不仅侍奉过斯晃,还有我的父亲,以及上上任圣城城主。”炎朔望着老管家远去的背影道。
丛容想了想说:“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无情打工人,上班的时候尽职尽责,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但休想让我为上司付出半点感情,有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清醒。如果不是9527明确说过异世大陆上只有他自己一个穿越者,丛容差点怀疑老管家也是外星人。
说话间,炎朔已经推开了弥月的房门。
城主夫人的房间和城主的一样奢华,地上铺着厚厚的兽皮地毯,每一件家具都出自圣城最好的匠师之手,连墙上油灯的底座都是用五色原石雕刻而成的。
圣城明月背对着他们坐在宽大的高背椅里,望着窗外碧蓝的天空发呆。
短短一个月时间,弥月便消瘦了许多,腕骨细伶伶地从亚麻长袍的袖子里露出来,白得毫无血色,原本馥郁娇艳的玫瑰成了一支失去生气和养分的干花。
听到动静,她缓缓转过头,黯淡的眸子从丛容身上一扫而过,最终定格在少年脸上。
女人的声音像缺了机油的机器一样嘶哑:“斯牧,我的孩子。”
丛容微微蹙眉,他虽然共情能力低下,但也清楚这绝不是一个母亲,在见到自己失而复得的孩子时该有的表现。
而他身后的少年同样平静地叫了一声母亲。
弥月枯瘦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苦笑,她说:“那时候……你果然看到了,对不对?”
炎朔没说话,形状完美的薄唇却抿成了一条直线。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干瘦的掌心轻轻贴上少年的脸颊,后者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
弥月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她直勾勾地盯着对方,语气骤然变得愤怒凌厉:“没错,不是斯晃,是我杀死了你的父亲。”
丛容一愣,炎朔神情却没什么变化,显然早就知道这件事。
“是他先背叛我的,是他先背叛我的!他明明说过只爱我一个人!”女人歇斯底里地尖叫。
丛容:……
作为一个见多了狗血的现代人,丛医生真的很想告诉对方,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宿主,如果我的数据库没有出错的话,您也是个男人。”9527冷冰冰地提醒。
“闭嘴!”
炎朔依旧什么也没说,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儿,丛大人不想让自己的小情人深陷爸妈的爱恨情仇当中,只能出来转移话题:“那么斯晃呢?你又为什么杀他?”
全圣城的人都知道城主大人对弥月夫人稀罕不得了,甚至还愿意为了她,背上杀害前城主的黑锅,这样的人总不至于也移情别恋吧?
听到丛容的声音,弥月似是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她蹙起朦胧的秀眉:“你是谁?”
“他是我的伴侣。”炎朔忽然开口。
弥月却仿佛被伴侣两个字刺痛了,她漠然地盯着面前的银发青年,眼神空洞:“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杀斯晃的原因?”
丛容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斯晃就是个懦夫,胆小鬼。为了他的军队,为了他的城主之位……”女人双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又流下泪来:“我可是圣城的明月啊!他怎么敢,怎么敢?!”
丛容瞳孔微缩。
“你想离开这里吗?”炎朔打断了女人歇斯底里的苦笑,漆黑的眸子里多了一丝复杂,“离开城主府,或者离开圣城。”
弥月深吸一口气,坚定地,缓慢地摇了摇头。
她要一直留在这里,直到死去的那一刻。
炎朔没有再继续停留,拉着丛容离开了这个精致华美却让人透不过气来的牢笼。关上门的瞬间,丛容听见身后传来女人的喃喃,轻到几乎不可捕捉,她说:斯牧,我很羡慕你。
E017号实验体向来不怎么会安慰人,想了半天,拍拍少年的后背:“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炎朔嗯了一声。作为兽人,他独立得非常早,对父母的依赖远低于大部分孩子,加上亲眼目睹父亲的背叛和母亲的报复,少年的亲情更加淡薄。
这时一道小小的人影飞奔过长长的连廊,在距离两人几步远的地方站定。
“大哥。”斯诺低低地叫了一声。
“你弟弟?”丛容挑眉。
炎朔点点头,走过去颇有大哥风范地摸了摸对方的脑袋,后者则十分依恋地抱住了炎朔的腰。
丛容:……
操,他怎么从这小子的动作里嗅到了浓浓的兄控味道!
第143章 城主之位(一更)
瘟疫给这片大陆的中心造成了极大的创伤,再加上之前繁重的税收,如今的圣城用民不聊生来形容也不为过。
于是接下去的时间里,丛容联系了商会的主要成员,用原石购买他们手里的食物。
没错,即便平民过得再苦,富人们依旧富得流油。
大商人手里有肉有菜,但他们不可能白白送给穷苦老百姓,比如后世就有牛奶商宁可把卖不完的奶白白倒掉,也不愿意便宜了路边流浪汉的例子。
丛大人不缺原石,大商人们卖给他不仅不会亏损,甚至还可能小赚一笔。毕竟在这个时代,新鲜的肉和蔬菜根本保存不了太长时间,不少商人拿来的肉都已经臭了。
丛容心说这大概就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真实写照了。他让奴隶们把臭掉的肉清洗干净,切掉腐烂的部位,加入盐和调料做成熏肉。
——从专业的医学角度讲,吃这样的肉并不健康,但现在人都快饿死了,丛医生也没有挑三拣四的权利。
好在黄三的明轮船已经抵达圣城,带来了大量稻谷,小麦,土豆和棉布,城主府的仓库里也囤积了大量黄米,另外领地那边的作物最多再过一个月就可以收获,短时间内食物不成问题。
为了让圣城尽快恢复生机,丛容让黑牙他们在人流量大的地方架起大锅,把肉土豆和米麦混在一起熬成粥——这么做的粥味道可能一般,但胜在管饱还营养,对刚经历了一场疫病洗礼的圣城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能抚慰心灵的了。
红玛的家人被救援队接走后没多久,病情便开始好转,不再发烧呕吐,水疱结痂了,年轻的女人抱着伴侣的手臂喜极而泣。
然而他们依旧穷。
而且因为伴侣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不能去麻布坊工作,一家人没了收入来源,甚至比之前更穷了。
吃完最后一点米麸,就在红玛以为即将挨饿的时候,救援队又来了。
他们挨家挨户地敲开屋门,告诉里面面黄肌瘦的人们,丛大人派发免费的食物,只要过去个个都能吃饱。
红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忍不住又问了一遍:“真的是免费的吗?不用花原石?”
救援队的小队长点点头,十分肯定地回答她:“对,不过你得自己拿碗过去,那边没那么多餐具。”
红玛看了看左邻右舍,每个人都以最快的速度往外跑,生怕去晚一点就轮不到自己了。
于是红玛也跟着跑,还没到小队长所说的地方,她就闻到一股诱人的香气。
这是食物的味道!
大锅前已经排起了长队,红玛拼命吞咽口水,身前身后都是和她一样饥肠辘辘的贫民,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餐具。不断有拿到食物的人从旁边经过,红玛忍不住看了一眼,然后她看到了一大块盖在上面的肉。
红玛的眼睛瞬间睁大了,她听到排在后面的一个男人向圣主祈祷,让自己也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红玛不贪心,她不在乎吃不吃肉,有食物就不错了。
队伍一点点往前移动,终于轮到红玛了。
派粥的是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姑娘,但对方的脸蛋红扑扑的,露在棉袍外的胳膊比她的大腿还粗,显然吃得很饱。
红玛羡慕极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将碗伸过去。蓬给她打了满满一大勺麦粥,就在红玛准备离开的时候,对方叫住了她,又往她碗里扣了一勺。
“你这么瘦,多给你一块肉。”蓬笑嘻嘻地说。
红玛看着碗里拳头大的兽肉,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谢谢,谢谢你!”
蓬不在意地摆摆手:“别谢我,要谢就谢丛大人,这些都是大人的主意,我就是个办事的。”
红玛捧着碗喃喃:“丛大人……”
热气腾腾的免费食物迅速驱散了盘旋在圣城上空的阴霾,人们的脸上不再死气沉沉,多了几分生机和活力。
不过俗话说坐吃山空,要想可持续发展,还是得尽快恢复生产。
种地,织布,养殖,建房,这四样关系到国计民生,丛容打算先从它们着手。
几天后的清晨,城主府门口多了四个招人的摊位,分别是种地组,织布组,养殖组和建房组。
丛大人已经发出通告:免费的肉粥将于明晚正式停止供应,城里的无业游民如果还想继续吃饱饭,就必须选择其中一个摊位开始工作。
红玛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她不会织布,也没那个力气造房子,便打算试试种地和养殖,她的家人们也都非常支持。
“要不是旺卡大人那边还有工作,我也想去试一试哩。”病好了的伴侣有些遗憾。
红玛最终选择了养殖,因为养殖组组长是她之前见过的那个名为蓬的女人,红玛对她的印象非常好。
蓬显然也记得她,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怎么还是这么瘦?”
红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所幸蓬也不需要她回答,自顾自说道:“放心吧,等你加入了咱们养殖组,一定会吃得白白胖胖的。”
此时的红玛还不清楚蓬的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黄三的明轮船不仅带来了粮食,还带来了铁角兽和哼哼兽的幼崽,以及老战士炎崖带领小崽子们积攒了好几个月的咕咕兽蛋。
丛大人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养鸡场终于可以开起来了。
因此红玛在养殖组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做孵蛋的恒温箱。
这活计并不重,即便瘦小如红玛干起来也不觉得吃力。每天工作八小时,中午还有一小时的休息时间,但也正因为如此,红玛有些忐忑丛大人是否还愿意给她们热乎乎的肉粥。
毕竟比起给大商人们夜以继日地劳作,做恒温箱什么的实在太轻松了!
然而很快,红玛就知道自己多虑了,她不仅依旧有饭吃,蓬甚至还给每个人发了原石作为报酬!
红玛看着手里沉甸甸的小皮囊有种身在梦中的不真实感。
“丛大人真是太慷慨了!”红玛的家人感慨。
伴侣眼眶微红:“大人他还救了我的命……”
红玛摸着皮囊上的一个小线头,忽然道:“我希望丛大人当我们的城主。”
斯晃死后,圣城一直处于无主的状态。瘟疫过去,人们又找到了工作,日子逐渐安定下来,“谁当城主”这个话题成了大伙儿茶余饭后的谈资。
平民们一致认为丛大人是城主的不二人选,换了别的任何人,他们都不会信服。
而大商人们在这次动荡中几乎没什么损失,还把囤了许久的食物全部卖出去了,对丛容同样心存好感。
“可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历代城主继位都需要得到圣塔的认可吧?斯晃不就是因为没得到认可,所以才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吗?”一名商人忍不住提醒。
“得到圣塔的认可又怎样,上上任城主斯查还不是死于至亲之手?”旺卡不以为意地撇撇嘴。
同一时间,城主府内的丛容也收到了管家克里的汇报:“丛大人,圣塔的大祭司大人来了。”
“请他进来吧。”
巫尤毕竟年纪大了,病好以后又在床上躺了几天才恢复过来,下地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仆从扶着赶往城主府求见丛大人。
而现在他就站在对方面前了。
大祭司的目光一寸寸扫过青年俊美无俦的脸庞,最终定格在那头耀眼张扬的银发上,扑通一声跪了。
丛容:……
他赶忙把老爷子扶起来,巫尤的年纪比老祭司红午还大,又刚生完病,如果在见了他以后一不小心嘎了,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大祭司苍老的双手紧紧握住丛容的手臂,布满沟壑的脸上老泪纵横:“眷属大人,我,我终于找到您了!呜!”
丛容:……
老爷子呜呜咽咽地哭个不停,丛大人共情能力低下,无法感同身受他此刻激动的心情,只好像上辈子安慰博导那样轻轻拍拍对方的背,谁知,大祭司哭得更厉害了。
丛容真担心他一不小心背过气去,连忙重新拾起话头:“不知道大祭司来找我有什么事?”
说到正事,老爷子抹了抹眼泪:“眷属大人是这样的,我想请您就任圣塔大祭司一职。”
巫尤找了三年的圣主眷属,为的就是希望对方能带领圣塔为这片大陆的人们带来希望和福祉,现在人找到了,他也可以卸任了。
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大祭司的眼底满是欣慰和敬畏,他这段时间虽然没有出门,但从仆从口中得知了丛容颁布的一系列指令,果决,高效又不乏仁义……
不能想了,再想他又要流泪了!
丛容没说话,巫尤见状不由急了,然后他似是想到什么,试探地开口:“丛大人是想当城主吗?那自然也是可以的,历代城主基本都由圣塔指定,只要您想,我愿意亲手为您戴上属于城主的冠冕。”
大祭司在城主府待了小半天,最后被管家送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蔫蔫的,连下巴上的长胡子都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宿主,您为什么没有立刻答应巫尤的请求?”9527冷不丁出声,“您一旦成为了城主,整个圣城的财富都可以进行折算,还清债务也就一瞬间的事。”
“你觉得神权的存在是好事还是坏事?”丛容忽然问。
9527愣住,它一个AI,每天的工作就是算算财富值,顺便八卦一下宿主的感情生活,从未思考过如此深奥的问题。
“算了,就知道你不知道。”丛大人语气鄙夷。
9527:……知道我不知道你还问我!
傍晚,炎朔训练回来,见青年坐在窗户前发呆,笑着走过去,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在想什么?”
丛容将脑袋埋进他的胸口,闷闷地说:“今天大祭司巫尤来过了。”
他观察了半天,基本可以肯定圣塔的这位大祭司和他的弟子嘉林完全是两类人。比起后者,巫尤简直单纯得可怕,他就像后世那些醉心学术的老学究,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一门心思寻找他的圣主眷属。
“想让你当下一任大祭司?”炎朔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