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些武器只在对付海象部落的时候拿出来过一次,之后又重新被收了起来,因此海贝和藤壶部落前几天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而且丛容也不准备卖,至少目前没这个打算,生铁刀剑和盾牌是他的杀手锏,一旦其他部落拥有了这些武器,对炎黄半点好处也无。
“丛大人。”炎卯只穿一条短裤,棉袍被他随意围在腰间,露出上半身精悍结实的肌肉,脸颊和身上沾着不少炭灰,眼睛却很亮,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个战士礼,问,“不知道您找我有什么事?”
丛容开门见山,他说:“我想组建一支军队。”
炎卯第一次听说军队,琢磨了片刻,笑道:“如果丛大人想要更多战士的话,部落里不少年轻男奴就很不错。”
如今的炎黄部落族人和奴隶的界限早已没那么分明,炎卯不介意把一些奴隶发展成为战士,比如强壮的鸵和多虻。
谁知丛容摇摇头:“不是战士,是军队,是有组织,有纪律,听指挥的铁血军队。”
炎卯一愣。
原始社会根本没有军队和军人的概念,在许多部落,族人平时负责狩猎,有敌人来犯就充当战士。部落和部落之间的战争几乎毫无战术可言,就是两帮混混街头打群架,经常你扯我头发,我咬你屁股,会使用长矛和石刀的已经属于正规战士了,比如炎卯自己,还有炎丁炎青红藜他们。
然而即便是正规战士,打起仗来也没什么章法,就是乱哄哄地互殴。
见炎卯一头雾水,丛容摆摆手:“算了,你先帮我挑一批身强体壮的年轻人出来,不论男女,大概两百个左右。”
说完,他顿了顿又道:“族人和奴隶都可以。”
炎卯点头应下。
炎卯走后,神庙里只剩下丛容一个人,9527忍不住在脑子里询问:“宿主,把人选出来以后呢?您打算亲自训练吗?恕我直言,以您的身体素质恐怕没把原始人操练起来,自己就先倒下了。”
丛容:……
不用系统提醒他也知道,但他有说要自己上吗?
晚上丛容靠坐在主卧那张三米宽,铺了柔软棉被的大床上,姿态懒散,不远处的窗台边,油灯豆大的火苗将正在换睡衣的少年影子拉得很长。
丛容的目光放肆地扫过对方精悍的肩背肌肉,沿着深深的背沟落到劲瘦的腰腹处,两条漂亮的人鱼线一路往下……
“在看什么?”炎朔没回头,后脑勺却像是长了眼睛。
“看你。”丛大人十分痛快地承认了。
卧室里响起少年的轻笑,他将没穿的睡衣搭在椅背上,走过来在丛容面前蹲下,低声问:“好看吗?”
丛容答得真心实意:“好看,像米开朗基罗刻刀下最完美的雕像。”
炎朔没听说过米开朗基罗,但这不妨碍他知道青年是在夸奖自己,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
他拉起丛容放在身侧的手,轻浅的吻落上手背,最后又温柔地亲了亲对方的指尖。丛容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肉匀停,连指甲都是花瓣一样粉嫩的颜色。
感受到指尖传来的麻痒丛容的睫毛忍不住颤了颤,忽然道:“我想组建一支军队。”
炎朔挑眉:“是为了超市?”
想到之前海贝族人在超市闹事的经过,少年秀挺的眉峰微蹙。
丛容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止,试营业过后,日月城的存在会被越来越多的人知晓。”
这是丛容希望看到的,原始大陆通讯落后,一个全新的交易点出现无法像原世界那样,可以通过网络迅速推广到每一个潜在客户,所以他才让白潮他们将日月城的消息传播开去。
口口相传的影响力比不上现代传媒,但效果其实比人们想象中的要好,否则也不会有坏事传千里的说法。
在日月城里买过东西,住过旅馆的海贝和藤壶部落就像两颗散落在白水大陆上的“病毒种子”,他们将日月城的存在告诉其他原始人,相当于是把“病毒”传染给了对方,这是第一阶段。
而只要将种子种下去,丛容一点也不担心他的超市和旅馆会没有生意,最多一两个月,日月城便会迎来新的客人。
那之后,新客人会继续将“病毒”传染给下一波人——这个阶段的传播速度和传播面会比一开始大得多,“病毒”以几何倍数激增,这就是后世传媒文化中的“裂变效应”。
“裂变效应”能让丛容逐步打开异世大陆的市场,然而相应的,潜在的隐患也会随之出现,像“鱼男”那样明抢暗偷的人只会越来越多,甚至还可能引发新的战争。
“我已经让炎卯去挑选战士了。”夜已深,丛容揉了揉有些困顿的眼睛,“但我没有可以训练他们的‘教官’。”
他从颜秋那里得知,圣城是有军队的。除了商会的自卫队,城主府和圣塔都有属于各自的武装力量。其实不难理解,圣城既然能威慑其他大陆的原始部落,必不可能仅仅是依靠那点虚无缥缈的信仰,枪杆子上出政权,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青年语气不似平时的霸道强势,又轻又缓,带着似有若无的示弱,浅色的眸子定定望着自家小奴隶,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探究。
丛容想起白天和生命财富系统的对话。
“宿主,您真觉得炎朔能帮您训练出一支合格的军队?他再厉害也只是个原始人,没有接受过现代化的军事教育。”
丛容挑眉:“不然你来?”
9527:……它就多余问。
丛容不清楚圣城的军事已经发展到了何种地步,部落里唯二对其有所了解的一个是颜秋。
可惜小白花在圣城的时候,还是一条究极米虫,两耳不闻窗外事,每天醉生梦死当他的会长情人,能说出城主府和圣塔有军队已经大大出乎丛大人的意料了,更多的根本指望不上。
还有一个则是炎朔。
丛容其实至今都摸不清他家小奴隶的身份,他还记得刚遇见炎朔的时候,即便身受重伤还饿了好几天,少年吃东西依旧斯文,日子再艰苦,也会用干草将自己的长发绑起来,尽量保持干净。
异于原始人的修养,能写会算……种种迹象表明,炎朔的来历不简单,丛容曾不止一次地怀疑他来自圣城,而对方也没有反驳。
但圣城很大,比如今的炎黄部落都要大得多,起码有几万人,几万人里又有一大半是平民和奴隶。
丛容不认为具有良好教养的少年会是平民或者奴隶的孩子,他应该生在一个较为富裕的家庭,平时不用为吃穿发愁……
炎朔轻而易举便看穿了他的心思,却没有说破,他笑起来,露出一边尖尖的虎牙。
“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情,我的祭司大人。”
丛容让炎卯挑选两百名战士出来,第二天狩猎前,人便都站在了神庙门口的空地上。
丛容挨个看了看,结果发现除了较为年迈的,像老战士炎崖外,原来的红石族人几乎全在里面了。
丛容意味深长地瞥了旁边的炎卯一眼,后者顿时心虚地低下了头。
原始人大部分心思单纯,没有太多弯弯绕绕,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会有私心。
炎卯自己是个自由人,即便如今炎黄部落内部族人和奴隶的界限不再分明。然而除了仓,牟吼,黄三,蜢和茕这些对部落做出贡献,被丛容重用的奴隶外,剩下的人在炎卯,不,应该说是原红石族人的心里,他们依旧是胆小的无用的卑微的。
这是奴隶制社会大环境影响下导致的必然结果,想要改变经年累月形成的阶级观念,显然不是件容易的事。
丛容无奈叹了口气,凌厉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古铜色的面庞,高声道:“卯应该已经跟你们说了,我要组建一支军队,一支不畏死亡,绝对忠诚于我的军队。你们,能做到吗?”
青年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炎黄部落的人从未见过这样的丛大人,以往的圣主眷属温和又仁慈,像天上的明月一样高贵,但现在,他们看到了明月的另一面,铁血,冷厉又霸权。
所有人下意识屏住呼吸,下一秒空地上爆发出激烈的呼和。
“不畏死亡,绝对忠诚!”
“不畏死亡,绝对忠诚!”
“不畏死亡,绝对忠诚!”
丛容伸出手臂,作了个下压的手势:“身为军人,除了忠诚,还要有强壮的体魄,默契的配合,接下去的时间里,将由炎朔对你们进行特殊训练。”
霸权的丛大人训完话,将两百名战士交给自家小奴隶后拍拍屁股走了。
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炎朔都变得忙碌起来,每天早出晚归地操练士兵,绿洲西北面的一片沙地被当成了训练场。丛容去探过几次班,结果竟然看到了类似后世军事体能训练的装置。
丛大人瞳孔地震:“9527你告诉我,以前的穿越者里不会还有军事方面的大佬吧?!”
生命财富系统冷冰冰的机械音难得像缺了机油一样艰涩:“异世大陆这个地图在过去无数年里已经被穿成了筛子,里面会有那么一两个军官并不奇怪。”
而且以军人的身体素质和武力值在蛮荒的原始大陆反而更容易存活下来,相比起拟定领海协议的政客,还有提出货币理论的经济学家,军人带来的影响或许更加深远。
知道炎朔的训练并非全无章法后,丛容便彻底放了手,除了军队,他还有许多事情要操心。
颜秋和炎数那边已经捣鼓出了初步的明轮船图纸,虽然还很粗糙,但因为有兽车作为参照,比丛容自己画的要精细多了,两人打算再完善一下后,就开始第一次尝试造船。
另外,历时大半年,丛大人的葡萄园终于到了可以收获的季节。
不知道是不是浸泡过生长液的缘故,结出来的葡萄又大又甜,而且因为事先套了纸袋子,基本没怎么被小动物祸祸。
日月城试营业后的一个月,绿洲的葡萄园大获丰收。
丛容大概估算了一下,摘下来的葡萄约摸有三万斤,他打算用其中的三分之二酿葡萄酒,剩下的三分之一晒成葡萄干。
晒干后的葡萄甜度是新鲜时的好几倍,原始部落能接触到的甜味食物少之又少,糖算一样,但糖十分珍贵。在圣城只有城主,商会里的有钱人才能实现吃糖自由,大部分平民一年能吃一次糖就不错了,至于奴隶则是不配吃糖的。
丛容有糖,但糖的获取比起葡萄干来麻烦许多,需要把甜树砍成段清洗干净再经过榨汁,熬煮,最后才能成为红糖。
而后者只需要把葡萄摘下来晒干就可以了,如果想加快速度,还能用面包窑烘干,非常省事。他可以定一个比糖低一些的价格,让普通人也能尝得起甜味,实现薄利多销。
园组的奴隶在丛大人的教导下,开始将成筐的葡萄加工成葡萄酒和葡萄干。
每个人都被要求用肥皂洗手,指甲缝里不能留一点污垢,头发也用布包起来,防止有头发丝掉进酒里。
做完这些还不够,丛容又从仓库里拿了一卷纱布出来,组织手巧的女奴们连夜赶制了一批口罩。
之前组建医疗队的时候他就有做口罩的打算了,结果正好遇上海象部落进犯,丛大人忙着打仗,没来得及,再后来又是建日月城,又是烧制陶器,口罩的事完全被他抛到了脑后。
只要有布,口罩的做法并不复杂,除去加工组的奴隶,丛容给医疗队那边也送了一批口罩过去。
医疗队众人看到丛大人送来的厚厚一打棉纱,边上缝了两根细细的带子,全都新奇得不得了。
“丛大人,这是什么啊?”炎青拿起一块捏了捏,疑惑地问。
“口罩。”丛容演示了口罩的戴法,耐心解释,“口罩可以隔绝空气中的飞沫,咳,也就是口水,还有一部分病菌。以后给病人看病,都必须戴上口罩。”
他想了想又道:“如果部落里有人发烧或者咳嗽,也得让对方戴上口罩。”
医疗队的众人似懂非懂,不过在他们的认知里,只要是丛大人说的就肯定是对的,照办准没错。
颜秋和炎数再来找丛容是在画出初版明轮船图纸后的第五天,两人不是空手来的,还带了一个大木箱。
丛容:?
木箱被放在议事大厅正中,炎数打开箱子的动作小心又虔诚,仿佛手底下的东西有千斤重。
颜秋更是激动得俊脸微红,双臂张开,虚虚拢在箱子周围,宛如一只护崽的老母鸡,嘴里不住念叨:“当心,哎,你慢一点,手指怎么这么粗?早知道我来拿了,哎哟!”
丛容:……
终于,在小白花叽叽呱呱的聒噪声中,箱盖被掀开,炎数从里面捧出一个一臂长的物件,丛容定睛一看。
饶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丛医生,待看清眼前的东西后也被震惊了。
他以为两人说可以试试就只是试试,他以为对方能画出明轮船的图纸已经非常了不起了,结果人家竟然做了一个船模!!
没错,就是船模!
在原世界,一般大型船只在正式动工建造前,都会用电脑模拟三维图像,测试产品设计是否存在纰漏或者瑕疵。
异世大陆没有电脑,也做不出三维图像,两人对到底能不能把船造出来心里没底,于是一拍脑袋,行吧,那就先试试做个小的。
小船不需要奴隶们的帮忙,颜秋和炎数自己就能动手做(当然真实情况是炎数负责动手,小白花负责动嘴皮子),两人花了五天时间,才把船模捣鼓出来,还没有经过下水测试,就跑来找丛大人了。
丛容从炎数手里接过船模,比他上辈子在课本上看到的明轮船插图要简陋得多,但基本该有的都有了。
船体骨架,甲板,船舱,以及最重要的动力部分明轮,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踏板在中部,和船舱是分隔开的,有专门的操作室。大人您手里拿的这只小船两侧目前只各装了一个踏板。如果要造大船的话,我和数预计起码要十二个踏板,十二个人同时踩,才能推动船只前进。”
颜秋仔细给丛容介绍船模,炎数在旁边紧张地双手交握。
丛容将手指伸进镂空的操作室,轻轻拨动里面的踏板片,随着他的动作,船侧的明轮立刻呼呼转动起来。
“去水里试试。”
三人簇拥着一艘船模来到奈罗河的支流边,丛容将模型交给炎数,炎黄部落的工程二把手将自己亲手制作的小船放入水中,踏板牵动连杆,拥有扇形叶片的明轮瞬间拍打起雪白的水花,沿着既定方向推动船只前进。
“成功了!”颜秋大喜。
丛容脸上也不由浮起一抹笑容,然而很快他们便笑不出来了。
因为明轮卡住了。
炎数蹲在岸边,手指还放在踏板上,焦急道:“丛大人,踏板动不了了!”
丛容一愣,一旁的颜秋大叫起来:“可能是被下面的水草缠住了。”
“现在怎么办?”炎数急得满头大汗。
“把船模拿出来。”丛容提醒道,“小心一点,注意不要弄坏轮子……”
话音未落,只听咔——
水里的明轮船模型少了一个轮子,岸上的三人瞬间傻眼。
炎数哆哆嗦嗦地把船模放到地上,眼眶通红地差点哭出来:“丛大人,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这水草的力气居然这么大……”
丛容:……
水草的力气大不大他不知道,但你的力气是真的大!
丛容没有责怪炎数,安慰道:“没事,只是个模型而已。”
年轻的工程二把手耷拉着脑袋,整个人都蔫了。
颜秋脸色也有些难看。
他倒不是埋怨炎数,而是这次测试说明他们的设计确实存在问题,比如轮轴断裂,再比如明轮容易被水草等杂物缠住,导致船只失去动力停航。
前者还好说,加固明轮和踏板的连接处就可以了,实在不行可以把一部分木板换成生铁,但水下环境难料,谁也无法保证沿途不会碰到那么一两处水草,也就是说轮子被卡肯定在所难免。
丛容看看两株被霜打了的小白菜,摆摆手:“你们先回去,我再想想怎么解决卡轮的问题。”
颜秋和炎数听话地走了,独留青年一人在岸上徘徊。
炎朔从训练场回来,没在神庙见到丛容,问了部落里其他人才知道丛大人来了河边。
银发青年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面对缓缓流淌的奈罗河支流,金色的夕阳洒在他清瘦的脊背上,能看到后脖颈细小的绒毛,浑身散发着萧瑟忧郁的气质。
炎朔没忍住走过去捏住对方微突的颈骨,丛容倏地回过头,认出来人后,紧绷的肌肉瞬间松懈下来,有气无力地问:“训练结束了吗?”
“嗯。”炎朔在他身边坐下,看着青年完美的侧颜,笑道,“在想什么?”
丛容略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不答反问:“玩过打水漂吗?”
“什么?”
银发青年从大石头上跳下来,低头在附近寻找着什么,片刻后,手里就多了几块圆圆扁扁的卵石。
丛容捏起一块,对着眼前宽阔的河面随意一丢,炎朔起初还不在意,结果那块不起眼的石头竟然在水上连续跳跃了七八下。
“怎么玩?”炎朔看得来了兴趣。
丛容递给他一块卵石,一边示范一边讲解:“像这样,找好角度,撇出去的速度要够快。”
炎朔依言试了试。
“四下!”丛容鼓励道,“第一次玩就有这个成绩,不错嘛,少年!”
炎朔嘴角勾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他抿了抿唇,又丢了一块,这次石头比刚才飞得更远,跳的次数也更多,已经追上丛容先前的记录。
丛大人轻挑一眉。
男人奇怪的胜负欲上来,丛容忘记了第一次造明轮船失利带来的挫败感,注意力都放在了和自家小奴隶的比赛上。
“十下!”
“十二!”
“十三!”
“十五!好啊炎朔!看我的!”
“十七!嗯,丛哥也不赖……”
金乌西坠,夜幕四合,丛容将剩下的石头全扔进河里,拍拍手上的灰尘,嘟哝:“太晚了,不玩了。”
“好。”炎朔本就是看出他心情不佳,所以才陪着玩了一会儿,闻言也丢掉了手里的卵石。
两人肩并肩往回走,少年乌黑的发梢不经意扫过丛容的脸颊,被他灵巧地抓住,一圈一圈缠上自己的手指。
炎朔任由他玩:“听说颜秋和炎数下午来过,是造船的事有进展了吗?”
丛容点头又摇头:“有进展,但问题也不少。”
他将下午的测试结果和少年说了:“明轮被水草缠住的问题不解决,就算真的把船造出来了,也早晚要出事。”
炎朔微微蹙眉,片刻后他忽然道:“除了用轮子推进,还有其他让船前进的方法吗?”
丛容点头:“有,用帆。”
“什么?”少年疑惑。
丛容于是解释了什么是帆,帆其实比明轮更早应用于船舶,将大块的油布张在船桅上,借助风力让船前行。
帆远离水面,自然也不可能受水里杂物的影响,但它受天气的影响非常明显,古时候华夏为了尽可能地利用风力,发明了可以调整帆布朝向的纵帆,可如果当天没有风呢?
“一旦失去风作为助力,帆船就很难前进了。”丛容叹气。
炎朔却不以为意:“那把明轮和帆结合不就可以了吗?有风的时候将帆升起来,无风就靠明轮作为动力,这样应该能一定程度上降低轮子被杂草缠住的几率吧?”
丛容一愣,他倒是没想到这一点。
他偏过头望着少年俊秀的眉眼,嘶了一声:“有时候真的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原始人。”
第121章 白澜
丛容打算第二天一早把自家小奴隶提供的新思路告诉给颜秋和炎数,谁知后者先找过来了。
两人一脸憔悴,眼下是浓重的青黑,显然一晚上没睡,眼睛却亮得惊人。
“丛大人,我们想到了一个办法,或许可以解决明轮被水草缠住的问题。”
昨天下午两人离去的时候神情都蔫蔫的,丛容本以为没个三五天肯定振作不起来,然而事实证明又是他小瞧原始人了!
炎数重新拿出之前的那个船模,坏掉的明轮已经不见了,换上了新的轮子。
丛容一眼便瞧出了不同。
首先,新轮子和踏板连接处的轴承是用生铁打造的,表面被反复打磨过,像钢材一样闪闪发亮。
颜秋掐着细腰,骄傲地挺了挺单薄的胸膛,得意道:“我让炎逢连夜赶出来的。”
丛容:……有情人在打铁房就是了不起哦。
不过最吸引他注意的还不是铁制的轴承,而是轮子的造型变了,外面那一圈圆箍被去掉,只剩下三片S形的扇叶。
如果丛容上辈子从事的不是医学行业,而是船舶水运,就能发现眼前的“明轮”其实已经初具后世螺旋桨的模样了。
“没了外面的圆箍,这种形状的轮子即便缠上水草,只要反向转动也能很容易挣脱。”炎数憨厚地挠着后脑勺。
之前不小心弄坏了船模,工程二把手感觉天都快塌了,好在一晚上过去,炎数重新又振作起来。
丛容对两人的改良满意极了,接着说了炎朔的提议。
颜秋听完整个人都震惊了:“帆?!竟然还有这种东西!丛大人,这也是圣主的智慧吗?”
丛容心说,不,这是劳动人民的智慧,然后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
有了新思路的两人很快告辞离开,走的时候,炎数甚至忘了向丛大人行礼,让从容不由想起原世界那些为了一个实验项目,心无旁骛废寝忘食的科学怪才。
日月城试营业后的一个半月,炎黄部落成立专门的造船组。
两个月,异世大陆的第一艘明轮帆船有了自己的龙骨。
两个半月,整副船舶骨架完成。
三个月,安装甲板,明轮和纵帆。
也正是在这时候,日月城迎来了它的第二批客人。
来的依旧是海贝部落的花臂首领白潮,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族人和奴隶,每个人背上都背着装满水原石的大石桶。
“丛祭司,这次我带够‘钱’了。”花臂首领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丛容:……
他怀疑这小子把整个海贝部落都搬空了。
“白沙祭司呢?”丛容没在乌泱泱的人堆里看到老爷子。
“爷爷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这次就不来了。”白潮笑得一脸傻白甜,忽然他似是想到什么,收敛了笑意严肃道,“对了丛祭司,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海鲸部落的首领,他叫白澜。”
丛容注意到花臂首领身边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对方看上去十分年轻,目测还不到三十,身高足有一米九,肩宽腿长,标准的双开门,即便在一众强壮的原始人中间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和身上大面积刺满刺青的白潮不同,男人穿着干净的棉布长袍,遮住了大部分皮肤,只左手手背处能看到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鲸鱼图案。
“丛祭司。”白澜行了个战士礼,眼中闪过一抹毫不掩饰的惊艳。
得知男人的身份,丛容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起了波澜。
海鲸部落……是那个被称为白水大陆根基,祖上出过一个穿越者的海鲸部落?
丛容同样回以祭司礼,脸上挂着职业化的温和浅笑:“白澜首领,欢迎来到日月城。”
白潮在“旅馆”免费试住了一晚,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得了丛容的好处,再加上承诺的“折扣”这根胡萝卜,花臂首领回去后干了两件事。
一是继续挖水原石,海象部落的领海不止藤壶,海贝也分到了一块,而且面积还不小,光近海蕴藏的水原石,就抵得上一条中型矿脉了。
二是和藤壶一起,把日月城的消息散播出去。
白潮虽然心思简单,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傻,他穿上新做的棉袍,拜访了周边几个交好的邻居,大多是拥有自己领海,且不需要为盐发愁的中大型部落。
一部分部落首领和祭司,对白潮口中的日月城兴趣缺缺,他们虽然没有棉布,但对某些不追求更高生活质量的原始人而言,棉布和麻布的差别不大,只要自己想,完全可以用水原石和圣使交换麻衣。
至于陶器……石器虽然重了点,可也不是不能用。
另一些人确实被白潮所说的棉袍和陶器吸引了注意力,觉得这两样东西神奇得不得了,但日月城实在太远了,即便白水和炎火毗邻,两者间还隔了一条赛拉尔山脉,别说过去交易,连打都懒得打。
甚至还有一个部落的首领借机嘲讽了前不久战败的海象部落:太能折腾了,所以把自己折腾死了。
总而言之,在这个阶层等级无比分明的异世大陆,绝大部分部落就像一个个蚁群,底下不计其数的工蚁(奴隶),勤勤恳恳地劳作干活供养中层的兵蚁(族人)以及最顶层的蚁后(首领和祭司)。
在权力巅峰待久了的掌权者在没有内忧外患的情况下,往往变得懈怠,说白了,就是一个字懒。
当然也有少部分不懒的。
比如面前的海鲸部落首领。
白澜看着面前年轻俊美的祭司,目光在对方那头张扬璀璨的银发上停留片刻,却并没有表露出太多异色。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棉袍:“听白潮说,这种神奇的棉布是从你这里换来的?”
白澜没有把棉布当成兽皮,作为白水大陆数一数二大部落的首领,白澜从圣使手里换过麻衣,还不止一件。
然而圣使给的麻衣用料着实敷衍,麻布上的线眼大得能当筛子,和厚实的棉布根本没法比,而且相比起麻衣,棉袍更加柔软亲肤,原始人虽然皮糙肉厚,但这不代表人家不懂享受,分不出好赖。
海象部落覆灭后,海鲸成了海贝附近唯一一个大型部落,算上族人奴隶,总人数在一千五左右,这在生育率严重低下的原始社会,已经是相当了不得的规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