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原始大陆搞基建by途迷
途迷  发于:2024年07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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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容嗓子发痒,强烈的呕吐欲望让他脚下一个踉跄,完了,要死了……
电光石火间一只不算宽厚的手将他捞住,转身甩到背上,带着他一起狂奔,整个过程一气呵成,铁角兽坚硬的犄角贴着青年的眉骨划过,接下去便如逆流的小舟,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丛容趴伏在少年微耸的肩胛骨上,还有些回不过神。
“丛哥?”炎朔以为他晕过去了,忍不住叫了一声。
“嗯。”丛容稍稍撑起身体,长时间的奔跑让炎朔起了一层薄汗,两人□□的上半身几乎贴得严丝合缝,有种不合时宜的色气和粘腻。
听见他的回应,少年紧绷的背部肌肉瞬间松懈下来。
“你……”丛容神情复杂,半晌叹了口气,“你应该趁这个时候和炎卯他们多抓几头落单的铁角兽。”
兽群掉头,原本作为“诱饵”的敢死队和大部队身份置换,对炎朔八人而言,反而是狩猎的绝佳时机。
“等下再去抓。”少年想也不想地说。
“等下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丛容提醒。
“那就不抓了。”炎朔语气随意。
丛容不禁挑眉:“你不是想吃肉?没抓到铁角兽哪来的肉吃?”
炎朔身体明显一僵,低声嘟哝:“我才不想吃肉,我是为了……”
他的声音太轻,淹没在此起彼伏的铁蹄声中,丛容没听清楚:“什么?”
“没什么……”突然冲出来的铁角兽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少年背着他一个闪身,险险避开。
这一场堪比马拉松的你追我赶,最终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宣告结束,黑夜对铁角兽这样的食草动物而言同样充满危险,领头兽望着百米外的冬猎队不甘地刨了刨蹄子,嘶鸣一声率众离开。
人群一下子瘫倒在地,有亲朋好友在队伍里的,开始四处确认彼此的安全。
“丛大人!”老莫带着黑牙,仓和蓬几个第一时间赶到丛容身边,三十多岁的“年迈”奴隶老泪纵横,“丛大人,老奴差点以为要失去您了……”
不是夸张,刚才看到青年被铁角兽追上的一瞬间,奴隶们感觉天都塌了,几名胆子小的女奴吓得闭上了眼睛。
丛容被老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弄得有些尴尬,他轻轻拍了拍炎朔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少年默默照做。
“有没有人受伤?”丛容问老莫。
任务进度一直维持在(40/100),所以他很清楚奴隶中没人死亡,红石族人那边的八个也一样。
“没有。”
“没有。”
奴隶们纷纷摇头,丛容微微松了口气,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大人,我擦破了一点点皮。”
夏犬指着自己的膝盖期期艾艾,然后就被他爹赏了一个大比兜:“这么点小伤也好意思跟大人说,我都替你感到丢人!”
夏犬不服气地撇撇嘴:“大人问的是有没有受伤,小伤口也是伤,大人您说对不对?”
“大人您别理他,这小子就是皮痒欠揍……”夏犬父亲憨厚地挠挠头。
“他说得对。”丛容笑起来,“小伤口也可能感染化脓,我这里有盐,你烧点热水,加少许盐,晾凉后,帮他冲洗一下伤口。其余受伤的人也都可以到我这里来领盐,记得不要放多,除非谁想疼死。”
原始大陆的盐不像原世界那样是雪白的,而是微微泛着黄,颗粒也十分粗大,这是没有精制过的粗盐,里面含有少量的硫化物和钙镁等杂质。
条件有限,他现在没法提纯,只能用粗盐水暂时代替生理盐水。
奴隶们对丛大人的话向来奉为圭臬,大人说要用盐水冲洗伤口,那就一定要洗。
丛容数了数来领盐的奴隶不算少,几乎有一大半,他趁机帮忙看了下伤势,确定都只是些不严重的皮外伤,稍稍放下心。
相比起奴隶们,红石族人那边的情况却要惨烈许多。原因不难猜,擅长战斗的战士狩猎的时候距离兽群更近,铁角兽返回后首当其冲的自然也是他们。
三名族人被当场踩死,四人撞断了骨头,还有一名男性族人被刺破肚皮,肠子都流出来了,他的母亲正守在旁边嚎啕大哭。
然而真正让首领炎山动怒的是他的儿子炎鹏,不见了。
“雕,当时你和鹏在同一个小队,他为什么会不见?”炎山的眼神凶得仿佛要吃人。
他已经四十多了,除了炎鹏一个儿子,其他都是女儿,那些女儿自出生起就跟着她们的母亲,炎山甚至连其中几个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只有炎鹏是他亲自带大的,不论外貌还是性格,都和他很像,让炎山经常想起年轻时的自己,因此也格外疼爱对方,不,应该说已经到了溺爱的地步。
“我不知道,我们被兽群冲散了,一头母兽盯住了鹏……”炎雕不敢说把炎鹏丢下的经过,否则首领肯定不会放过他,只好含糊其辞。
炎山深吸一口气,他抹了把脸,焦躁地来回踱步,片刻后突然走到炎卯跟前,在族人震惊的目光中,二话不说一拳打向后者的下巴。
然而料想中下颚骨碎裂,年轻战士倒地的画面并没有出现,他的拳头在途中便被炎卯挡住了。
炎山微怔,待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后,愤怒,羞恼,嫉恨……数种情绪攀上他的面孔。
此刻的炎山就像一头被激怒的蛮牛,爱子失踪的事实让他再也维持不住原本虚情假意的人设,恶狠狠地盯着炎卯的眼睛:“不是让你带队吸引兽群的注意吗?为什么那些畜生还会攻击我们?”
他这话质疑的可不止炎卯一人,而是质疑了整个“敢死队”的付出。
红藜首先不乐意了,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我们吸引了啊,炎朔刺瞎了领头兽的眼睛,大家应该都看到了吧?我还想问是不是你们那边做了什么,所以才会让兽群忽然返回……”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话音刚落,几名红石族人便低下了头,不过因为天色太暗,没有人发现他们的异常。
“所以鹏到底去哪儿了?”老战士炎崖皱眉。
没人说出要找炎鹏的话,连炎山也没有,除非是不想活了,才会大半夜在陌生的草原上乱跑。
“当务之急是帮受伤的族人处理伤口。”炎卯松开握住炎山的拳头。
“处理伤口?”炎山发热的头脑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他讥讽地看着这个比他年轻,比他更有力量的战士,嘲笑道,“卯,你是傻了吗?他的肚子已经破了,就算祭司午在也不可能治好,除非圣主降临,神迹出现。”
伤患的母亲将他的脑袋抱在胸前,泪流满面,首领大人的话虽然残酷,说的却是事实,她的孩子不可能活下来了……
哀戚的哭声此起彼伏,死亡的阴霾笼罩在草原上空。
炎卯神情紧绷,他摸了摸自己吊在脖子上的胳膊,大声说:“有一个人或许可以救他。”

“卯,你说的是祭司大人吗?可她并不在这里。”
“祭司大人恐怕也无法治好鬣!他的肚子都破了……”
“我说的不是祭司大人。”炎卯丢下这句话,大步走向奴隶的聚集地。
“哥,等等我,我也去!”炎丁兴奋地追上他哥,一旁的炎青隐约猜到什么,缓缓睁大了眼睛。
不是吧?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然而事实正如他所想。
丁卯兄弟过去的时候,丛容正和炎朔大眼瞪小眼。
“丛哥,我也受伤了。”少年委屈巴巴地蹭到他身边。
丛容瞥了眼他胳膊肘上擦破的那点油皮,指尖漫不经心地揩了一下:“好了。”
炎朔:……
“不需要用盐水冲一冲吗?”炎朔被他丛哥敷衍的态度震惊到,明明之前缝背上和手臂的伤口时还不是这样的。
“不用。”丛容头也不抬。
“为什么夏犬需要?”少年有些不服气。
丛容:……
丛医生完全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攀比的,你们原始人小孩真奇怪。
“他伤到了真皮层。”丛容耐心解释,对上炎朔怀疑的目光,顿时气笑了,他脸上浮起一抹虚伪的笑,阴恻恻地问,“就这么想用盐水冲洗伤口?”
炎朔被他笑得脊背发凉,对危险的警觉让他立刻后退:“不,不用了,我感觉我已经好了!真的,谢谢丛哥!”
丛容冷哼,算你小子识相,不然就让你尝尝浓盐水的威力。
“丛大人。”炎卯遥遥朝青年行了一礼。
丛容收回落在炎朔身上的目光,看向年轻战士:“什么事?”
炎卯把有族人受伤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很严重,他快死了。”
对炎卯的描述,丛容并不惊讶,毕竟在原始部落,受伤往往就意味着死亡,但他还是听出了一丝不寻常:“有多严重?”
这回不等炎卯开口,炎丁抢着回答:“鬣的肚皮破了,内脏都流了出来。”
丛容:……
旁边默默听着几人对话的老莫和其他奴隶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圣主在上,这实在太可怕了!”
“是啊,还好我们当中没人被铁角兽顶破肚子,那也太疼了!”
“黑牙你是被铁角兽踹坏了脑子吗?这是疼不疼的问题吗?他多半活不下来了……”
“我没有,我跑得很快,铁角兽根本挨不到我!”
“那就是你天生傻。”
“仓,你他娘再骂我一句傻试试?”
“傻。”
“……”
“这么重的伤,丛大人也能治吗?”
奴隶们议论纷纷,丛容秀气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你来找我,是怎么跟其他人说的?”
“我说您能救他。”炎卯一脸诚恳。
丛容:……
我看你不是把我当圣主眷属,你是把我当成圣主本人了吧!
如果放在医疗水平发达的原世界,“起死回生”的情况并不罕见,但现在是异世大陆,什么都没有的原始社会,丛容哪怕再自负,也不敢百分百保证病患不会死于术后的感染。
“9527,距离任务时限还剩多少时间?”丛容在脑子里问系统。
9527想也不想地回答:“一个月零3个小时。”
“提前完成的话会有额外奖励吗?”丛容问。
9527冷冰冰道:“一般是没有的,不过生命财富系统不会苛待勤劳的打工人。如果您提前完成任务,那么在该任务时限结束前,您将拥有一个短暂的假期,在此期间您都是自由的,无需接受新的任务。”
丛容稍稍有些遗憾,比起所谓的假期,他其实更希望是奖励,毕竟他的最终目标是还清债务,在原世界复活,而想要赚取债务点数,只能不断做任务……
丛容抹了把脸,起身对丁卯兄弟道:“走吧,开工了。”
炎卯闻言大喜:“丛大人,您真的能救鬣?”
“试试看吧。”丛大人摸摸鼻子,为了他的任务,他的(40/100),就算跟阎王爷抢,他也得把人从鬼门关里拉出来。
当炎卯带着青年出现在红石族人面前时,整个营地都沸腾了。
“卯,这就是你说的能治好鬣的人?”炎山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嘲讽,族人们显然也并不相信。
“一个奴隶?他能干什么?”有人嗤笑。
“别忘了是丛容带我们成功通过魔鬼巨口,而且锯齿兽也不敢靠近他。”红藜皱眉。
旁边一名族人立即道:“那应该只是巧合。再说,我也不怕锯齿兽。红藜,如果你喜欢,我下次可以打一整头锯齿兽,把它的皮扒下来给你做皮裙。”
红藜冷冷斜了放马后炮的男人一眼。
这名叫鸣的男性族人追求她已经一个多月了,对方生得十分强壮,但红藜看不上他。听说这家伙不论平时还是床上都非常粗鲁,部落里和他睡过觉的女人都不愿意再睡第二次,所以鸣已经单身很久了。
发现红藜在看自己,炎鸣立即兴奋地挺了挺胸膛。
丛容没理会族人们的冷嘲热讽,他平静地朝炎山行了一礼,甚至还尊敬地称呼对方首领大人。
如果说一开始炎山还不明白,为什么这奴隶的种种表现会让他感到不爽,那么经过几天的思考,他隐约回过味来了。
奴隶要求恢复自由,本身就是一种挑衅!
是对他这个首领,对部落一直以来延续了上百年的阶级制度的挑衅!
当然,炎山虽然聪明,本质还是一个原始人,固有的眼界和格局不足以让他想到制度层面,但能感觉自己的权威被挑战了,区区一个奴隶,要打要杀都不过他一句话的事情,居然敢讲条件?
他怎么敢?
可丛容就是敢,甚至让炎山想不出他不敢的理由。
他带领冬猎队渡过魔鬼巨口,获得了水源,他帮奴隶们抓到了吃不完的食水兽,他做到了许多族人,包括战士都做不到的事情。
现在他又说可以救鬣。
炎山心头没来由地一阵发慌,明明只是一个低贱又羸弱的奴隶,却让首领大人感觉到了莫大的威胁。
丛容没理会炎山内心的惊涛骇浪,转身走向那名被铁角兽顶破肚子的战士。
炎鬣看上去年纪不大,和炎丁差不多,原本古铜色的面庞因为失血变得苍白,他的母亲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她这辈子只生了鬣一个孩子,把他当成自己的眼珠子一样疼爱,现在他快要死了,她的心都碎了。
丛容将目光放在炎鬣的腹部,上面破了一道约摸三指宽的大口子,弯弯曲曲的小肠拖在外头,血刺呼啦的,看上去十分骇人。
“我需要照明,热水和针线,有盐吗?”丛容问炎卯。
之前用腊肠换到的盐还剩不少,但在这么多红石族人面前,他一个奴隶如果贸然拿出来,绝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炎卯对他自然是有求必应,不仅拿来了一整杯的盐,还燃起了大堆的篝火,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
丛容掏出自己的手术刀,丢给一起跟来的炎朔。少年熟练地煮水消毒,丛容也不管他,查看起伤患的情况。
“你要干什么?”炎鬣的母亲泪眼婆娑,抱着儿子警惕地问。
“救他。”丛容抬了抬下巴,言简意赅。
女人闻言一愣,借着火光,她隐约感觉青年非常眼熟。很快她想起来了,这不是带领他们渡过魔鬼巨口的圣主眷属吗?!
她,包括儿子炎鬣都不是认可丛容的那八个族人之一——高高在上的圣主大人,怎么可能选一名奴隶当祂的眷属呢?
虽然青年的表现十分亮眼,但女人并不相信他,毕竟谁会相信一个低贱的奴隶?
她又不是疯了。
然而现在,她确实离疯不远了,看着炎鬣的脸色一点点苍白下去,感觉到怀里的温度在飞速流逝,女人这一刻无比相信丛容,相信他是圣主眷属,相信他是神的使者。
因为只有相信他,她的孩子才有可能活下去。
丛容不知道女人的心路历程,只淡淡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对炎卯道:“等会儿帮我按住伤患。”
炎卯点头,炎丁也自告奋勇:“丛大人,这事儿我熟,当初红果难产的时候,也是我帮忙按的哩。”
炎鬣的意识还保留着一丝清明,没有彻底昏死过去。他半睁着眼睛,目睹青年将他裸露在外的肠子捡起来,仔细用淡盐水冲洗。
正常情况下应该是用双氧水和碘伏消毒,预防感染,但原始大陆没有这两样东西,丛容只能指望炎鬣的身体足够强壮,靠自身免疫力撑过去。
炎鬣痛得几乎休克,眼前一阵阵发黑,他下意识挣扎,手臂却被丁卯兄弟牢牢按住。为了不让炎鬣大叫出声引来猛兽,炎卯还在他嘴里塞了一块兽皮。
缺血时间不超过十二个小时,肠子并未出现坏死迹象,肠系膜也没有破损,其他脏器完好,总体情况还算不错。丛容暗暗松了口气,小心将小肠塞回炎鬣腹腔内,调整好位置,然后开始用针线将腹膜一层一层地缝合起来。
这比剖腹产刀口缝合要简单一些,因为没那么多层,但同样需要非常细心,一点马虎不得,只有每一层肌理都准确对上了,伤口才会长好,否则缝合就是完全失败的。
丛容专心致志地做着手头的工作,周围不知何时已经安静下来。
原本七嘴八舌议论的族人们仿佛被掐住了脖子的鸡鸭,惊悚地望着青年的一举一动,和奴隶们第一次见到丛容帮茕接生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
时间似乎静止了。
“你,你在干什么?!”炎山忽然大喝。
青年充耳不闻。
当着这么多族人的面,炎山自觉受到了轻视,强忍住怒意又问了一遍:“我问你在干什么?”
“我说了,救人。”丛容有些不耐烦。
炎山握紧手中的石刀,冷笑:“你是祭司?”
“不是。”丛容最讨厌别人在他手术的时候逼逼叨叨,这会让他分心。他抬起眼,直视不远处高大的部落首领,极具压迫性地一字一句道,“但我能救他。”
面前的青年并不强壮,相反,他看上去十分瘦削,此时气势却相当惊人,丛容目光凌厉,如鹰隼般一一扫过周围的红石族人,音量微微拔高,“你,还有你们是想害死自己的同伴吗?”
接触到他视线的族人纷纷低下了脑袋。炎山胸膛剧烈起伏,嘴唇翕动,握刀的手早已汗湿。他很想做些什么,但在看到青年身边的丁卯兄弟后,心中的那一丝冲动硬生生又憋了回去。
这一刻,炎山无比后悔,后悔没有在魔鬼巨口那里杀了丛容,这时候自己如果下令处死对方,炎鬣的母亲,还有那些受伤族人和他们的家人,首先就不会答应!
炎山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大声说:“你这个魔鬼,你在用魔鬼的触手触碰鬣!”
丛容:……
魔鬼它到底招谁惹谁了?
他晃了晃手中的石针,冲不远处的一名族人小孩招招手,后者看上去比炎朔还小几岁,和夏犬差不多,正鬼头鬼脑地偷偷打量他,恰好被丛容逮个正着。
“小孩,你说这是什么?”青年笑眯眯地问。
那孩子被他笑得有些脸红,认认真真道:“是针。”
丛容对炎山耸耸肩:“首领大人,您听见了吗?连小孩子都知道这是针,并不是魔鬼的触手,所以请不要害怕。”
炎山:……我害怕个鬼的害怕!
炎山气得胸口疼,他环视一圈四周,想得到族人的支持,可惜并没有人看他,他们全都聚精会神地盯着中央的青年。
“他把鬣缝起来了。”一名族人艰难开口,声音嘶哑,“但鬣没有死掉……”
“嗯,我怎么感觉他好像真的是圣主眷属!”同伴同样一脸恍惚。
在红石部落,懂医术的只有祭司午,他们也只见过祭司午帮族人治病。和眼前的青年完全不一样,要是祭司大人在,一定会用泥巴糊住鬣肚皮上的那个大洞,她以前就这么帮一名战士治过伤。
可惜那名战士最终并没有挺过去,他第二天就死了,死的时候肚子像吹了气一样鼓得高高的。
祭司大人常用的另一个法子是放血,部落里只要有人病了,如果找不到伤口,那么就人为制造一个伤口,等血流得差不多了,再用泥巴糊住。
有些人挺过去了便能活下来,挺不过去的,祭司大人说是因为他们不够虔诚,所以圣主不愿意保佑他们。
听着族人们的窃窃私语,当了二十几年首领的炎山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孤立无援。
丛容不再说话,沉浸在自己的手术中。
篝火虽然够亮,但不可避免的,它会产生影子,手的影子,针线的影子,甚至还有患者腹腔中脏器的阴影,这些都会影响他的动作,丛容开始怀念原世界的无影灯了。
打完最后一个缝合结,丛容将多余的铁角兽线割断,炎鬣死死咬着嘴里的兽皮,太阳穴的青筋都暴起来了。
“好了,别让他乱动,也不要去碰伤口。”丛容吩咐完,又问炎卯,“还有哪些伤患?”
“有四个战士被铁角兽撞断了骨头。”炎卯恭恭敬敬地回答。
丛容过去的时候那四人挤在一起呆若木鸡,看到他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两个伤的腿,两个是胳膊,丛容微微松了口气,比他想象的好一点,起码不是肋骨或者其他部位骨折,否则他还要在如此简陋的条件下做一台开胸手术,大概能直接把围观的原始人吓瘫。
“您要把他们的腿砍掉吗?”炎青凑过来低声问,不自觉用上了敬语。
丛容挑眉:“砍掉?”
“对,之前也有战士在狩猎的时候骨折,伤口怎么也长不好,烂掉发臭,还长出了白色的虫子,祭司大人最后让人把他的腿砍掉了。”
一名族人小心翼翼回答,语气神态带着一丝敬畏和讨好。
“不用砍掉。”丛容肯定地说。
如果每次一骨折就把腿或者手砍掉,那估计用不了多久,红石部落就没几个四肢健全的人了。
话音刚落,四名伤患的眼睛顿时亮了。
“真,真的吗?丛大人……我,我可以这么叫您吗?”大概是怕丛容不同意,伤患甲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经过两个多月时间,丛容已经对这个称呼麻木了。之前奴隶当中还有叫他眷属大人的,丛容差点没反应过来那是在叫自己。
见青年不反对,伤患甲立即讨好地叫了一声丛大人,另外三人不及他机灵,此时反应过来,立刻也叫丛大人,一个比一个大声,把不远处的炎山叫得脸色铁青。
除了他和祭司午,红石部落还没有第三个能被称为大人的。
炎山眯起了眼睛。
治疗骨折对丛容而言无异于信手拈来,正骨,消毒,缝合,固定,不算脱臼的炎卯,上一个正儿八经接受丛医生全套治疗的还是奴隶大石,冬猎队出发的时候,对方已经能拄着木棍自己走路了。
处理完四人,和奴隶那边一样,丛容告诉其他受伤的族人如何用淡盐水给伤口消炎。
族人们虽然不解,但全都照做了,此时在他们心目中,青年代表着圣主,圣主的话谁敢不听?连一开始不服气的鸣都悄悄背过身去,给自己冲了冲。
除了炎山。
炎山也受了伤,鲜血浸透皮裙,沿着大腿流进沙地里,但他是绝不会听从于一个奴隶的,而且首领大人自信身体好,哪怕不接受治疗,也能凭自己的强悍痊愈。
做完这一切丛容回到炎鬣身边,后者精疲力竭了一天,已经昏睡过去。
炎鬣的母亲守着他默默垂泪,看见青年过来,忐忑不安地问:“丛大人,我儿子是不是没事了?”
丛容掀起炎鬣的眼皮看了看,实话实说:“还要观察,他今晚可能会发烧。”
在原世界,炎鬣这种情况肯定是要进ICU护理的,现在没这个条件,预后风险大了许多。
到了半夜,炎鬣果然发起烧来,整个人烫得仿佛一块烧红的炭,还说起了胡话。
他母亲慌得泪流满面,不住祈求圣主保佑,族人们也都害怕地聚集在一起。
炎鬣会死吗?
炎卯紧张地握紧了拳头,这一刻他仿佛回到小时候,原本强壮的父亲失去双腿躺在干草上,无助,绝望,麻木,像一头濒死的,没有希望的猛兽,最终彻底化作尘埃,消散在这片大陆上。
对死亡的恐惧就像一柄高悬于头顶的利剑,折磨着红石部落的每一个人。
丛容用湿兽皮一遍遍擦拭炎鬣的手掌和脚心,帮对方降温,凉爽的夜晚青年鼻尖起了一层薄汗,下一秒他的手腕被抓住了。
“丛哥。”
丛容扭头,对上少年漆黑的眼眸。
“你去休息,我来。”
炎朔从他手里挖走兽皮,学着他的样子给炎鬣降温。
除去相对精细的腹腔手术,丛容今晚还帮四名族人治疗了骨折,几乎脚不沾地,他确实有点累,不过还能支撑。主要是他放心不下炎鬣的病情,好不容易让红石族人开始相信他是圣主眷属,这时候炎鬣如果死了,无异于功亏一篑。
丛容默默看了会儿,见少年动作麻利,不由无声笑了笑。
出了兽群暴动的事,原本兴致高昂的冬猎队士气大跌,好在白天也不是全无收获,炎卯去堆放猎物的地方割了一条铁角兽的后腿下来。
炎山脸色阴沉,却也不阻止,如果没有“敢死队”在前方当诱饵,他们连这几头铁角兽都不可能猎到。
炎卯熟练地单手剥掉兽皮,把腿肉架在篝火上随意烤了烤,然后用石刀切成拳头大的块状,放在石碗里递给丛容。
他的态度十分恭敬,身体微微躬着,可以说到了谦卑的地步。
然而丛容看着那还在不断往外淌血的大块铁角兽肉,没错是淌血,连渗血丝都不算,升不起半点食欲。
“谢谢。”丛大人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见他接受了自己的食物,炎卯高兴又骄傲,和炎丁还有炎青快乐地大口吃起了带血的兽肉。
丛容用树枝戳起自己那块,回忆着之前炎朔烤肉的手法,在火上轻轻转动,让它均匀受热,果然不出意料的,他又一次把肉烤得外黑里生。
所以说,有些事情真的需要天分。
丛大人若无其事地咬了一口,在尝到满嘴的焦苦味后,趁其他人不注意果断把剩下的兽肉扔了。
虽然炎朔让他去休息,但炎鬣没脱离危险期,丛容始终无法安心睡觉,他拍了拍掌心的灰,问一旁的炎卯:“白天兽群是怎么回事?”
他一直跟在大部队后方,不清楚前面发生了什么。
炎卯摇摇头,苦笑:“我也不知道,不过……”
他看了眼远处重新坐下来,却依旧阴鸷地望着这边的首领炎山,压低了声音说:“炎鹏不见了。”
丛容诧异:“不见了?铁角兽不吃人吧?”
“不吃,所以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不见。”炎卯皱眉。
“那个,我,我大概知道。”身后一道声音幽幽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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