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前方是一条三四米宽的小溪。
溪水清澈，水最深处都不过腰，溪流是流动的，那让它和周围死气沉沉的世界格格不入。
听见水声，看见溪流，安米洛眼睛立刻亮起。
他正琢磨找东西挖挖看能不能找到黏土，就发现莱尔斯已经往回走去。
安米洛只能先把这地方记住，赶紧跟上。
溪水从山上下来，向着山脉右侧而去。
山脉离小屋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脚程，来回一趟得两小时，想要把两个门洞都堵上他最少得走十来趟，在那之前他还得弄个运输泥土的工具出来。
五点多天色逐渐暗下时，他们总算回到小屋附近。
进门，早就闷得喘不过气的安米洛第一时间冲向二楼拿了电瓶启动净化器，然后在净化器中脱掉防护服取下防毒面具。
身上的汗意挥发，畅快地大口呼吸着，安米洛舒服得都恨不得一辈子住在净化器里。
缓过劲，夜里吃完晚饭后，安米洛在昏暗的灯光下翻箱倒柜。
他找出两个水用完的水箱，这就有了装土的物什。
水箱挺大，装满怎么也得几十斤，就这样靠手提不现实。
想想，他又去屋子右边的废墟找了根钢筋，用之前净化器箱子里的泡沫把钢筋中段厚厚包裹上，这就有了扁担。
安米洛试着用了用，水壶把手处宽且滑，他一站起来水壶就往下滑。
他只能又找了净化器送进来时包装上的扎带，在钢筋两头缠绕出防滑凸起。
又试了试确认万无一失后，他这才把东西连同铲子一起堆放在屋子角落。
明早直接就能用。
忙完，安米洛一回头就对上莱尔斯那双眼。
莱尔斯正看着他那一堆破烂。
“将就着用吧，总比没有好。”安米洛笑得坦然，“等有机会了我再找卡斯多要些东西。”
又盯着看了会，莱尔斯移开视线。
夜里，两人早早睡下。
重新睡到床，感受着身下被褥的柔软，安米洛躺下时舒服得叹息一声。
那立刻引来黑蛇不满的注视，它一双眼红得发亮，“嘶……”
床本来是它的。
安米洛冲它笑笑，然后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反正他绝不再睡地上。
被欺负，黑蛇委屈地把头搭在莱尔斯肚子上，要摸摸头。
莱尔斯黑眸幽幽。
翌日，安米洛一觉睡醒时身边已经没人。
下楼，洗漱，吃饭，八点多安米洛拿着铲子水箱出门。
黏土多出现于水边，但并不代表只要水边就有，不早点去今天都未必能找到。
出门，他还没走出多远，寂静中就传来一阵熟悉的汽车行驶声。
他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那声音却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他往旁边走了一段避开房子看去，一队十多辆车正向着小屋而来。
安米洛回去。
他又还没找到新借口敲诈卡斯，那些人来做什么？
几分钟后，安米洛回到小楼时，车队正好在院子中停下。
车上下来一群人，每个都穿着防护服戴着防毒面具。
安米洛打量时，人群中走出一人。
安米洛看去。
对方好像不是之前那个队长，个子高了一节。
“安米洛？”
安米洛愣了下，对方的声音有些耳熟，“……泽维尔？”

安米洛明显是猜对了，听见他的话，对方立刻大步向着他这边走来。
靠近，对方在他面前半米的地方停下，然后上下打量。
安米洛也看去。
隔着防护服和防毒面具，他只能看见对方那双眼，但那双眼确实是泽维尔没错。
认出对方，安米洛心情极度复杂，“你怎么……”
泽维尔不应该在这里。
泽维尔是他之前读书时的同学兼同桌。
他之前就读的学校是以培养出了无数在异界中发光发热的探索者而赫赫有名的军校，每年试图挤进去的学生数不胜数。
他当初是靠着一口不成功便一无所有的气在体能考核中小小冒了下头才被接纳，泽维尔则是被学校主动招揽的优质学生。
泽维尔家庭条件并不好，他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他父亲则是个烂人，喝酒赌博打人样样精通。
泽维尔根本没接受过正式训练，但他的灵兽攻击性极强，再加上他在战斗方面格外有天赋也努力，所以很早就有天才之名。
他也确实不负众望，进入学校后短短一个月内就在几次训练中把同年级其他特招生全部打趴下，成了他们那一届的风云人物。
大概是太早见识到这世界残酷的一面，泽维尔性格并不好，他从不屑于和同学虚与委蛇，甚至连老师都不放在眼里。
可即使如此，在见识到他的本事后众人对他的态度还是很好。
相比起泽维尔，当时的他无疑是边缘人物，他要靠自己打工交学费吃饭还要学习，根本没时间和同学来往建立感情，老师也头痛他连字都不认识。
这样的两个人，哪怕是同桌，安米洛也从不觉得他们会有什么交集，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就熟络起来。
他成了整个学校泽维尔唯一会主动搭理的人，也成了唯一一个能劝得住泽维尔的人，以至于后来泽维尔一有点什么学生老师都知道要找他。
泽维尔为此还和他抱怨过，如果当初不是他总捣乱，他早就打遍学校所有教师无敌手。
高年级的学生他在第二年就已经揍遍。
泽维尔脾气不好但成绩优异，所以还未毕业军区的人就曾主动招揽过他，但他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用泽维尔自己的话来说，军区就是个制度为上的地方，而他喜欢把命攥在自己手里。
毕业后，安米洛本以为他和泽维尔会渐行渐远，毕竟泽维尔未来不可限量。
泽维尔也确实不负众望，在异界中大展拳脚，毕业仅仅两年就挤进百强榜成了学校和一众同学口中炫耀的资本。
而他，灵兽连只猫都打不过，工作也是和冒险毫无关系的文职。
毕业后，他就不怎么联系泽维尔，毕竟等着被冷落总归要难受些。
事情却并未按照他预料的发展。
毕业后泽维尔确实变得忙碌，有时几个月都在异界中联系不上，但只要从异界中出来肯定第一时间联系他。
安米洛还曾好几次在自家楼道里捡到满身伤的泽维尔，那把他吓得不轻。
后来习惯了异界中的生活，泽维尔受伤的次数少了，那样的情况才慢慢变少。
那段时间里，军区的人不止一次招揽过他，但泽维尔无一例外全部都拒绝了。
这事他并未多嘴，但也觉得泽维尔确实更适合自由自在地生活。
泽维尔不应该在这里。
泽维尔不是军区的人，13号异界又是连接着14号异界还有莱尔斯的重要地方，卡斯绝不会随随便便就让人进来。
泽维尔会在这里，只能是已经加入军区。
泽维尔并不喜欢军区的生活，他不会无缘无故突然就改变主意，他会加入只能是因为……
被询问，泽维尔只笑笑。
“队长？”后方，不少人都朝着他们这边看来。
“你们忙你们的。”泽维尔回头道。
得令，一群人快速从车上卸下一堆东西，然后两两抬着向信号塔那边而去。
安米洛跟着看去，看见那些太阳能充电板，他才想起监控被他拆了卡斯想用就得再修的事。
“你现在就住这里，我能去看看吗？”泽维尔看一下安米洛背后的小屋。
安米洛看了眼后方好几个正若有若无注意着他们这边的人，带头向着小屋而去，“这边。”
见他们要走，那几人作势就要跟上。
泽维尔停下脚步回头看去，“你们去那边帮忙。”
几人明显迟疑，卡斯肯定交代过他们什么。
泽维尔眼神冰冷。
几人对视一眼，只能停下脚步。
“走吧。”泽维尔再回头时脸上已都是笑容。
进屋，泽维尔转动脑袋四处查看。
看见屋里窘迫的状况，他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看见门洞上那个明显新安装上去的电灯泡，他神情又柔和几分。
不用说他都知道那肯定是安米洛的杰作。
安米洛一直就是这样，就好像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真的难倒他，就算把他扔进地狱他也照样能活给他们看。
安米洛也确实被扔进地狱，然后确实活了下来。
“莱尔斯呢？”泽维尔环顾一圈没看见人问道。
“出去了。”安米洛道，“14号异界的裂缝就在附近不远，他每天都会去看看。”
泽维尔点点头，看了眼门外车边张望那几人后，带头向着门洞外而去。
出门，看见外面的废墟以及废墟角落的净化器，他眉头皱了皱，“你现在怎么样？”
“有吃有喝，挺好。”
“我是问你的身体。”泽维尔上下打量，但隔着防护服什么都看不出。
“没什么感觉。”安米洛活动了下手腕。
防护罩再加防毒面具确实闷人，但除此之外倒也没其它感觉。
“那就好。”泽维尔松了口气，“我一出来就看见你那条暂时不联络的信息，吓得赶紧去你上班的地方看了看。”
“抱歉。”
“这不是你该道歉的事。”泽维尔看了眼门外确定无人后飞快地补了一句，“我会想到办法的，不过可能还需要些时间。”
安米洛愣了下后才反应过来泽维尔的意思，泽维尔要想办法救他出去？
泽维尔是来救他的？
听说能出去能离开这鬼地方，安米洛心脏猛地快跳一拍。
下一刻，他脑海中浮现出莱尔斯的身影。
或腐败得只剩白骨或血肉模糊的尸堆里，莱尔斯独自一人坐在石头上，十年如一日。
没人在乎他的窗户是不是破了，没人在乎他入夜后是不是有灯用，甚至他是否吃饱穿暖都没人在乎……
他走了，那这里就又只剩下莱尔斯一个人。
“安米洛？”泽维尔发现安米洛有些心不在焉，顿时紧张兮兮，“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没……”安米洛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他岔开话题，“你这样是不是太危险，要不还是算了，我自己想办法就好……”
卡斯绝不是什么好人，而且从那些人监视泽维尔的做法来看，卡斯大概早就知道泽维尔和他的关系以及泽维尔的目的。
如果泽维尔真的做了什么，卡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卡赛帝国是这个世界占地面积最大人数也最多国力也最强的帝国，而卡斯现在才是卡赛帝国掌握实权的人，他如果想做点什么，仅凭泽维尔一个人根本无力反抗。
泽维尔没说话，只笑着看着安米洛。
“有什么好笑？”安米洛莫名其妙。
泽维尔没解释，而是道：“我早就想好了，等我把你救出去了我们就去7号异界。我知道好几个不会有人进入的地方，等进去之后我们就去那边，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顿了顿，他又道：“等过几年风头过去了，我们就再跟着探索队的人重新回来，到时候再换个身份生活。”
安米洛哑然。
泽维尔的提议确实让人心动。
“你平时尽量离莱尔斯远些，我听说他五年前就已经连血肉都带毒，而且毒也开始带有一定的腐蚀性，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连防毒面具也——”
“队长？”有人靠近小屋。
“什么事？”泽维尔看去。
“已经换好了，你看……”
泽维尔朝着信号塔那边看了眼，为了节省时间，所有太阳能充电板都是提前组装好了才拿进来的。
泽维尔看向安米洛，“总之你小心。”
说完，他向着院子中走去。
“那走吧。”泽维尔话音落下的同时，早就已经等在车子旁边的一群人连忙上车。
泽维尔回头看了眼出门来的安米洛，“我先走了。”
“嗯。”
泽维尔上车，车队快速向着裂缝口而去。
安米洛静静站在门口目送，直到车队彻底消失在远处。
安米洛摸摸自己脸上的防毒面具。
算下来，这面具也用了一个星期了。
进门，安米洛找出之前从卡斯那边敲诈而来的防毒面具，取了一个撕开外围的隔离袋，憋着气快速把脸上的换下。
他检查那面具，过滤器的位置果然已经变形。
泽维尔没说完的那句话是，恐怕要不了多久就算戴着防毒面具也没用。

这是安米洛之前未曾想过的。
他一直以为只要他好好穿着防护服好好戴着防毒面具就不会有问题，原来不管他怎样努力，到头来都必死无疑。
安米洛看看扔在一旁的铲子，彻底没了心情。
他回到屋里在餐桌前坐下，朝着外面看去。
不知道就那样坐了多久，安米洛反应过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灰蒙蒙的天空衬托得这片大地更加诡异。
那份诡异中，莱尔斯带着他那条蛇正进门。
没什么心情说话，安米洛起身向着楼上而去。
莱尔斯看看门洞没有亮起的灯，再看看消失在黑暗中安米洛的背影，低头看向身边的黑蛇。
后者也正看他。
吃完晚饭莱尔斯上楼时，安米洛已经在床上背对外面躺下。
莱尔斯和黑蛇再对视一眼。
黑蛇伸长身体，好奇地从侧边望望。
安米洛埋首在被子中，看不见脸。
安米洛怎么了？
感觉着莱尔斯呼吸逐渐平缓，安米洛却愈发翻来覆去睡不着。
之前他惊讶多过愤怒，现在冷静下来就只剩下满腔愤怒。
卡斯肯定早就知道，但他还是把他送了进来。
卡斯就是让他进来送死的。
越想越想不通，安米洛索性爬起来下楼拿了老虎钳爬上信号塔一口气把卡斯才修好的摄像头全部拆了，以示愤怒。
剪断电线之前，他还特意对着镜头舞了舞老虎钳让卡斯知道他是故意的。
做完这一切，安米洛提拎着摄像头开开心心地回去。
进门，把东西扔下，安米洛临上楼时还倒回去把电话线也拔了。
他再上楼时，一进门两双眼睛就看来。
安米洛神清气爽，“睡不着，就起来活动了下。”
他睡不着，那卡斯也别想睡。
再次躺下，安米洛这次很快睡着。
翌日，安米洛在往常的时间醒来。
他身边已空无一人，被子下冰凉。
安米洛洗漱吃饭完，他拿了之前那套装备向着溪流所在的方向而去。
山脉里应该有条地下河，溪水就是从那条河而来，小溪从山脉上下来后向着山脉右侧而去，中途并不经过小屋。
从小屋到溪边最少都得走一个小时，中间还有一段树林。
第一次独自行走在这片一无所有的大地上，哪怕知道附近除了自己没有其它活物，安米洛还是有种什么东西会突然冒出来的错觉。
特别是进入山脚下那片只剩枯枝的树林后，那种感觉就更加强烈。
一个小时后，远远看见之前那条小溪时，安米洛已经闷出一身汗。
在溪边把东西放下，安米洛调节呼吸试图以这种方式尽快散热，同时再次打量面前的溪流。
溪水清澈，河岸高低错落，小溪应该很美。
安米洛转动脑袋四处张望，不只是黏土他还想在这附近找到干草，加了干草的黏土才会更结实。
溪边死掉的野草倒是不少，但绝大部分都已经化成腐土，就算少有还能看出原来形状的铲子一拨也都碎成渣。
把附近都检查一遍后，安米洛拿了铲子顺着河岸边缘开始找黏土。
这就是个靠运气的活，安米洛东一铲子西一铲子。
一个多小时后，安米洛都把靠他这一面小几百米的岸边挖成蜂窝时，才总算找到一小块黏土。
安米洛用铲子先把外面黑死的土弄掉，让黏土完全和其它土分开，这才开始挖。
黏土不算多，大概他需要的量的三分之一。
花了点时间把两个水箱都装满后，安米洛担着它们往回走去。
回去的路上安米洛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知道找不到韧性好的干草，他把要求降低到只要是草就行。
一路回到小屋他也没看见什么能用的草。
一个小时的路程再加上负重，到家时安米洛半条命已经被热没，一进门他扔了东西就往净化器跑，要去透气。
二十分钟后，休息够，安米洛再次出门。
来回一趟得将近两小时，把那点黏土全部搬回家花了安米洛足足一天，那时天色早就已经完全暗下。
每次去时他都特意绕了些路，就为了寻找干草，不过找来找去他也没找到。
莱尔斯的毒已经带有一定的腐蚀性，大概就算附近原来有现在也都已经不能用，那也让安米洛开始头痛。
如果莱尔斯的毒范围内找不到，那他就只能向范围外探索。
让卡斯送不现实，他也没那么好心。
搬完最后一点黏土回到小屋时，安米洛吓了一跳。
屋内没点灯，他还以为莱尔斯没回来，结果一进门就看见莱尔斯坐在餐桌前，面前是摆得整整齐齐的压缩饼干和罐头。
莱尔斯是有点强迫症在身上的。
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怎么不开灯？”安米洛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问。
安米洛并没等来回答，他也并不惊讶，放下东西后就去二楼把灯打开，然后自顾自地烧水洗澡顺便吃东西。
忙完所有后，安米洛坐到莱尔斯对面，“你能不能腾出一天时间来？”
吃完东西，莱尔斯又已经进入老僧入定的状态。
安米洛并不等他回答，继续说道：“我还需要些干草，附近没有能用的，所以想去外面看看能不能割一些回来自己晒。”
莱尔斯毒的作用范围内不用担心遇到异兽，出去外面那就不同了，他一个人去大概率有去无回。
莱尔斯仿佛睡着。
安米洛并不着急，莱尔斯肯定是听见了的。
莱尔斯看着冷漠，平时和他说话他也都爱搭不理，但从裂缝和小溪的事来看，他并不是个难相处的人。
相反，安米洛甚至觉得他还挺好说话。
几天后，安米洛把黏土找够又提回来两桶溪水备用的第二天早上，莱尔斯没去裂缝那边等在门外。
明白莱尔斯的意思，安米洛连忙吃了些东西，然后拿了早就准备好的刀子和绳子。
把刀子插在腰间，把绳子挂在身上，安米洛走向莱尔斯，“走什么方向？我想要些韧性好的，最好是没毒的。”
莱尔斯转身带路。
他走的是小屋正右方的方向。
这异界之前并无人类，所以一切都还是原生的模样，离开小屋穿过信号塔往前不远，他们就进入一片枯树树林。
再往前，先是一片平原，紧接着就是一片丘陵地带。
前面一段平路还好，进入丘陵地带后他们就总是在上坡，那加剧体力消耗，没多久安米洛就一身一头的汗。
莱尔斯的毒覆盖范围已经有将近二十里，就算坐车也得半小时，徒步更是最少也得四个小时。
安米洛早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两个小时后他还是不得不喊停，“我不行了，休息会儿。”
说话间，安米洛直接在一块冒出地面的粗大石头上坐下。
莱尔斯并未回头，继续往前走去。
一程四个多小时，来回就是九个小时，如果想要天黑之前回去他们就必须尽快。
两三分钟后，两人距离拉开，安米洛还是没跟上，他回头。
黑蛇也回过头，它的眼神相比莱尔斯要丰富得多，眼睛里全是嫌弃。
它就还能走。
安米洛真没用。
安米洛两腿一伸开始摆烂，他是真的走不动了，大不了莱尔斯就把他扔下。
莱尔斯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去。
黑蛇又看了他一眼后，得意洋洋地向着前方而去。
莱尔斯才不会惯着安米洛。
见莱尔斯不吃这套似乎真的准备抛下自己，安米洛连忙开口，“莱尔斯。”
莱尔斯并未回头，只黑蛇欠揍地回头吐了吐信子。
“我真的走不动了。”安米洛大声道，莱尔斯已经快走出普通说话声音能传达的范围。
莱尔斯速度不减。
眼见着莱尔斯背影越来越小，安米洛顿时急了，这里距离小屋已经非常远，他还只记得个大概方向，真要被丢下他短时间内未必能找到回去的路，“你哥已经把你嫁给我了，咱们可是在一个户口本本上的，你这是谋杀亲夫！”
莱尔斯停下脚步回头冷冷看来。
即使隔着许远，安米洛依然能感觉出他眼神中的冰冷，那让他手脚冰凉头皮发麻。
莱尔斯或许有好说话的时候，但裂缝口那片尸山血海也不是开玩笑的。
“我又没说错。”安米洛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凶。
莱尔斯在前方找了地方坐下。
见莱尔斯不准备扔下自己，安米洛彻底放松下来，靠着树干喘起气。
半小时后，防护服中的热气散去，安米洛站了起来。
见他靠近，莱尔斯起身。
再次往前，安米洛防护服中好不容易降下的温度迅速升温，十分钟不到他就又仿佛身在蒸笼中。
安米洛速度放慢，前方莱尔斯速度却不减，半小时不到两人距离就再次拉开。
眼见距离越来越远，他都快看不见莱尔斯，安米洛硬着头皮再次开口，“你走太快了，等等我。”
莱尔斯并未搭理。
“救命啊，有人谋杀亲夫——”
安米洛到了嘴边的嚷嚷还没来得及说完，莱尔斯那双冰冷得毫无温度的眼就看来。
不知道是不是安米洛的错觉，这次不只是黑蛇，好像就连莱尔斯眼中都多出几分嫌弃。
安米洛明明那么能吃，却走不动路。

第17章
被嫌弃，安米洛噎住，有那么瞬间他都想冲上去把自己身上的防护服脱下来套莱尔斯脑袋上让他感受感受。
不过他也就只是想想。
他根本打不赢莱尔斯。
“那要不你背我？”安米洛一边犯怂一边继续勇。
莱尔斯冷冷看了他一眼，并未搭理继续往前，不过这次速度明显放慢不少。
安米洛一边慢腾腾地跟上，一边好奇地打量前面自己的便宜老婆。
一米八多的身高，常年运动不带一丝赘肉修长高挑的身形，话不多，但会听人说话，如果灵兽不带毒这样的人应该挺受欢迎。
如果没有毒，大概也轮不到他。
“你都三婚了，再死老公就真的没人要了。”安米洛酸溜溜。
莱尔斯冷冷看了他一眼。
安米洛落后两步，以防家暴。
莱尔斯毒的笼罩范围内风景并无太大区别，往前走得久了，安米洛很快迷失方向。
莱尔斯步伐却没有任何迟疑。
一路走走停停快五个小时后，前方的景色总算开始不同。
随着和小屋距离的不断拉开，莱尔斯的毒浓度越来越低，前方的地面开始看见死去却并未完全腐烂发黑的野草树木。
再往前几分钟后，一堆枯黄的干草中开始看见绿色的草叶。
太长时间没看见那种生命的颜色，安米洛走路时都下意识避开。
莱尔斯不曾低头多看一眼。
世界完全被绿色覆盖时，安米洛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前方是一片绿意盎然的山脉树林，后方则是死气沉沉的世界，那种落差让他都有种从地狱归来人间的错觉。
察觉他停下，走在前方的莱尔斯也停下。
安米洛不久之前才休息过。
他们已经比预计的晚了一个多小时。
安米洛跟上。
进入有植被的地段后，安米洛开始寻找合适的草叶。
每个异界都是独立的世界都有着各自的生态系统，13号异界亦是如此，一路下去安米洛一样认识的草都没看见，倒是看见许多以前从未见过稀奇古怪的玩意。
附近一片长得最好的是一种半人高挂着无数红色小果子的植物，一开始安米洛还觉得它挺好看，但没走出多远他就在那种植物下看见异兽尸体，而且这样的情况不是一两次。
果子显然有毒，那植物大概也是靠这种方式给自己添肥，才让它长得最好。
那之后安米洛就绕开那种草走。
其它野草倒也多，但绝大部分都没什么韧性稍微一扯就会断掉，并不合适。
一路走走停停十多分钟后，他们来到一片树林前。
那些树大多都笔直地朝天耸立，且几乎没有任何分支，只从中间开始长出无数半个人大的叶子，远远看去就像一个个竖在地上的鸡毛掸子。
树林中通常蛇虫鼠蚁也多，树叶也有明显被虫蛀过的痕迹。
安米洛正准备绕过，莱尔斯就径直向着里面而去。
安米洛硬着头皮跟上。
好在树林并不宽，两三分钟后他们就走出去。
树林后是一道大概十来米宽三四米深的裂谷，裂谷形成的时间已经很长，里里外外长满各种植物，因为裂谷中地势低的原因最中间的位置现在已经成了一条小河。
靠近崖壁，安米洛一眼就被小河边缘那一排草吸引。
那是一种叶子形状类似韭菜但还要更细更长且大团生的植物，远远看去就如同一个个蓬松的毛球。
安米洛还是第一次见，但以他的经验来看那种叶子绝对很有韧性。
那种草很多，小河两边都是，一眼望不到头。
“我想去下面看看。”安米洛看向裂谷下，崖壁几乎垂直。
他以前学校其中一门课就是教他们如何应对异界中各种危险地形的，那是在异界生存的基础，所以老师都把他们往死里练，别说三四米的崖壁，就算十多米他都能徒手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