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人停下,明阮才发现宿聿云将他带出了训练场,到了一个不知道是哪的类似于小花园的地方。
花园幽静,葱郁中放着一套桌椅。
宿聿云径直将明阮带到了桌椅旁,示意他坐下,自己则从空间钮里拿出了一个正方的盒子放在了桌面上。
明阮看了两眼,觉得有点像自己平时用的保鲜饭盒,但宿聿云肯定不会掏出来饭盒这种东西,于是他问,“这是什么?”
宿聿云没有回答,而是将盒子打开,推到了明阮面前。
一盒色香味俱全,搭配丰富的饭菜出现在明阮眼前。
宿聿云:“买的,吃吧。”过于简洁的说明,他没有提为什么会特地给明阮带一盒饭。
明阮觉得自己很突然的被投喂了,他想追问,但早已渴望摄入食物的身体让他不由自主的拿起筷子,先塞了一口在嘴里。
饭,好。营养液,坏!
明阮觉得自己该先跟宿聿云说谢谢,然后招呼他一起吃,但身体就像上了发条一样停不下来。
再他又一次伸手去夹菜时,手却忽然被捉住。
手背上突然出现的皮革的触感使明阮手一抖,夹起来的肉块也随之滚回了饭盒里。
明阮嗓子发紧,“怎,怎么了。”
宿聿云眉头微蹙,视线落在明阮的指关节处,他四指托着明阮的手,大拇指轻轻在明阮的指关节旁碰了碰。
明阮还没来得及感受掌心的触感与温度,就忽的有一阵痒痛从指关节处传来。
“破皮了。”宿聿云看着明阮的伤口,低声说。
明阮回忆了一下,想起驾驶机甲时偶尔出现的轻微不适感,猜:“应该是轻甲磨的。”
一般专门驾驶轻甲的机甲师都会穿机甲服,轻甲也是量身定制的,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像明阮这种非定制,无护具,又在短时间内运动过量的,就会出现在这种情况。
“嗯。”宿聿云沉沉的应了一声,微微隆起的眉头一直没松开,嘴角也拉的更平了一些。
他好像在自责。
明阮观察着宿聿云的神色,轻快着语调安抚道:“没事的,不是很疼,而且就是要磨一磨之后才会适应的。”
明阮试图转移话题:“你的晚饭呢?还是只吃营养液吗?”
他说着,打算收回手,却感觉对方收拢了手指,将自己的手困在了掌心。
压的更紧的温热触感让明阮心头一跳。
“嗯。”宿聿云单手从空间钮里拿出随身医疗仪,将医疗仪对准明阮破皮的地方,然后认真看着医疗仪的治疗进度跳动。仿佛那不是一个小伤口的治疗进度,而是星舰仪表盘上的什么攻防数据。
明阮僵硬着姿势,感觉自己被拉住的手心很快就出了一层薄汗。
他看了宿聿云两秒,赶忙掩饰似的低头,左手拿起筷子一戳,将刚刚掉回去的那块肉塞进了嘴里,嚼嚼嚼。
空气中一时只剩下了医疗仪工作时发出的轻微白噪音。
片刻的沉默后,宿聿云突然开口,“今天午休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午休?”明阮想起今天第一次见到宿聿云时的情况,跟他简单解释了一下和那几个A区同学的事,将那场轻甲对决也一笔带过。
宿聿云听完,说,“下手轻了。”
没等明阮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顿了一下,又说,“被人近身是很危险的事,保护好自己。c-012四号,他离的太近了。”
宿聿云意有所指。
明阮眨巴眼睛,好像听出点别样的味道,却又不能确定,一时间像是安静的小鹌鹑,不敢多说其他话,生怕下一秒宿聿云就要说出些什么不得了的事。
明阮慢吞吞的嚼着,但饭盒就那么小一个,他吃的再慢,也很快清空了里面的最后一粒米。
风静静地吹着两人。
明阮看着在日光下摇曳的花枝的影子,才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心跳一直很快。
他们坐着干什么呢。
宿聿云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明阮看着花枝的影子渐渐拉长,他试探问:“几点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宿聿云垂眸看了一眼光脑,没有告诉明阮时间,只是说,“再坐一会吧。”他的语气是与平日截然相反的轻软,像是在征求明阮的同意,又好像暗含着请求。
“想再跟你坐一会。”他又重复了一遍。
说完,他似是觉得自己拿出的筹码不够,于是,明阮亲眼看着宿聿云拿下军帽,一双黑白条纹的圆耳朵就这样从白色的发丝间冒了出来。
膝盖被什么东西碰了碰。
明阮低头,看见一晃而过的虎尾。
虎尾轻轻碰了一下明阮的膝盖,随后就飞快的甩到了另一边,但不过两秒钟就又摆了回来,这次则是正正好的搭在了明阮的手背上。
“无聊可以玩。”宿聿云坐的端正,面无表情,一本正经的说着。
明阮已经很久没有摸到白虎了。
又或者说,自从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后,明阮撸毛绒绒的时间可谓是断层式下跌。
虽然好心室友也愿意给他顺毛的机会,但明阮怎么也不好意思再像从前那样大把大把的揉搓了。
而且,白虎的手感和其他动物也不一样,没法互相替代。
明阮根本抑制不住自己的行动,嘴还沉默着,手已经自动的摸了起来。
撸毛的感觉让明阮回忆起在疗养区的从前,情绪上也逐渐放松了下来,时间一溜而过,宿聿云的光脑响起滴滴答答的提示音。
这是最后的期限,再动身就要赶不上回去集合了。
宿聿云站起身,“走吧。”
尾巴从手中溜走,明阮的手心一下子空落落的,虽然有些不舍,但明阮也跟着站起身。
下一刻,宿聿云却向前迈了一步,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从隔着一张桌子,变成不足半尺。
明阮瞪大眼睛,说不出话。
宿聿云垂着眼睑,褪下了一直戴着的黑色手套,露出那双指节修长,干净,常年不见阳光的手。
他在明阮的注视下,俯身,拉起明阮的右手拢在双手掌心,然后垂首,像是对待什么珍贵的宝物一般,认真,珍重的,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将自己的黑色手套戴在了明阮的手上。
明阮感受着另一个人的指尖、指腹、掌心在自己的皮肤上滑动,划过的地方又痒又烫,因为距离够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平缓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指节上。
明阮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直到右手被黑色手套完全包裹住,延展性强的材质使手套严丝合缝。
宿聿云又拉起明阮的另一只手。这次,明阮条件反射地轻轻蜷起手指,却紧接着被宿聿云耐心的展开,然后重复之前的操作。
直到双手都戴好,宿聿云放开明阮的手。
“避免晚训的时候磨伤关节。”宿聿云说。
明阮却只觉得脑袋嗡嗡,心如擂鼓。
他含混的应了一声,视线乱飘,一时间灵魂好像飞出了这具躯壳,他听见自己说着:“那我先走啦。”然后便转身快步离开了小花园。
明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到训练场的,只记得自己能清晰的感受到,宿聿云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身上,直到再也看不见。
明阮缓下脚步,双手握拳,像是要抓住什么一样,揣进兜里。
手套明明是很薄的材质,却让明阮有种烫的无法承受的错觉。
在目送着明阮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后,在花园中久久站立不懂的宿聿云收回视线,回身,拿起放在桌面上的帽子扣回头顶,手指离开帽檐时,淡淡的湿痕在帽檐上飞快淡去。
宿聿云盯着自己裸露在阳光下的手看了几秒。
手腕上的光脑适时亮起。
致讯人的名字后显示着兽化者研究院。
宿聿云接通通讯。
“裁决官大人,下午好。叨扰致歉,请问您明日配合研究的行程没有变动,对吗?”
宿聿云:“嗯。”
“好的。”对面沉吟了一会,又说,“处于研究需要,恕在下冒犯询问,仪器监测数据显示,您今日的情绪存在较大波动,请问您的生活是否即将出现一些新的变化?”
宿聿云给出了一个令对面惊异的答案,
“不知道。”
“元白。”
“元白?”
“元白!!”
明阮倏地回神,茫然张望,“啊,怎么了?”
晚训结束,四人已经回到了寝室,刘帅三人一刻不停的清理了一下自己,就横七竖八的瘫在了沙发上。
唯独明阮,从晚训开始的时候就一直在走神,直到刚刚,都笔直笔直的坐在沙发上,双眼空空,手一直揣在兜里没拿出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还没问你呢,下午休息那会你去哪了,我们找了整个训练场都没找到,发消息也不回,差点以为你被谁骗走了。”刘帅炮语连珠。
“说不定就是被人骗走了呢?”章子越冷不丁的插了一句。
他从沙发上坐正,微微前倾着身子,微笑,“有什么要跟我们分享的吗,元白?”
明阮揣在兜里的手下意识的捏紧了一下。
他确实有些话想说,甚至有些不吐不快的意味。
刘帅三人见明阮目移来目移去,顿时都嗅到了八卦的气息,一个个双眼放着光就凑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明阮:“其实也没——咳咳,”调起的太高,不小心破音了。
明阮咳了两声,放松了一下嗓子,若无其事的说,“你们怎么判断别人是不是喜欢自己啊。”
刘帅又凑近了一点,“什么!没听清!”
明阮开着微量声音重复:“……喜……”
刘帅击打沙发,“大声点!听不见!这点声音怎么开战舰!”
明阮闭眼,深吸一口气,大喊:“我说!好像!有人!喜!欢!我!”
余音绕梁。
明阮喊完就绷不住了,嘴角难以抑制的上扬,他从旁边拉过来一个靠枕将脸埋进去,试图将自己藏起来。却又莫名其妙的笑的停不下来,不知是在为刚刚的大喊感到尴尬,还是为被人喜欢一事而开心。
拜托明阮!
不要这么少女好吗!
被老板喜欢就这么开心吗!
他一边想一边笑。
刘帅三人这下彻底听清了,配合的发出“OHHH”的起哄声。
于春也清清嗓子,提高音调,开始有声有色的学起来:“我确实和他认识,但你们应该是误会了。”
明阮头埋的更深:“……”
“好了好了。”章子越拦了一把于春两人,又将明阮的抱枕扒拉了下来,问:“你下午那会跟他在一起?他跟你说什么了?表白了?你怎么忽然开窍?在一起了?”
明阮摇摇头,“没表白,我猜的。”
他的声音又低了下来,“也可能没猜对。”
就像上次他对厄兰格导师说的一样,他从小到大从没有接触过这种亲密关系,甚至因为在福利院长大的原因,连父母爱情都没见过。二十多年来唯一的‘情感经验’,大概也只有听室友和他女朋友煲电话粥的那两句。
“好!”刘帅一拍桌子,彻底横扫疲惫,“这不就到家人出场的时候了!说来听听!他下午都对你做什么了?”
明阮原本今天提起这件事,除了分享之外,就是想听听室友们的看法。
他觉得宿聿云不太对劲,完全是出于他对宿聿云这个人的了解。
直到现在,明阮依旧记得最开始见到宿聿云时,那个人游离在人群之外,淡漠如智械一般俯瞰一切感觉。
明阮深知,宿聿云与他是不同的。他可能会突然跳脱、感情用事。但宿聿云的一举一动背后,都一定有着明确的目的和清晰的思路。
于此同时,在明阮的认知中,牵手,这是除了亲吻和拥抱之外,他从前室友那学到的唯一表达喜欢的方式。
当时宿聿云想借给他手套,明明可以扔给他,让他自己戴就行。
又为什么要亲手。
为什么要找一个那样漏洞百出的理由?
明阮想起两人手心,手背,手指,每一处都充分摩擦过的感觉,和宿聿云那珍重的态度。仍然觉得一阵耳热。
明阮不信宿聿云那样的人会突发恶疾,忘记他是个会自己戴手套的成年人,也同样相信,如果宿聿云要忽悠他,一定能找出更好的借口,把他忽悠的晕头转向。
但宿聿云没有。
除了宿聿云是故意想让他意识到什么之外,明阮再想不出一点可能。
他遮掩了关键信息,简单描述了一下宿聿云的为人,然后将这些思路讲给了刘帅三人听。
刘帅三人频频点头,表示认可,严肃的示意明阮从头到尾再把细节说一遍,可以再说一些他们之前发生的事参考参考。
明阮乖乖照做,先完整的从他被宿聿云单独带去训练场开始讲了一遍,想了想,又挑了几件之前印象深刻的事,结果刚起了个头,刘帅三人就不停发出此起彼伏的怪叫。
“胜利日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外宇宙,回来的时候看了浮灯海……”
“喔喔喔喔芜湖!”
“之前我去外地旅游,遇到了危险,然后他就开着机甲……”
“啊啊啊啊!”
“在最高的空轨上看风景……”
“锁死!锁死!我吞了!什么都吞!”
明阮:“……”
明阮觉得这几个人和cp粉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被他们这么一闹,明阮倒是放松了很多,面对这样陌生的情况也不再如临大敌。
三人见把元白逗的气鼓鼓了,赶紧收敛了一点激动的心情。
刘帅率先总结发言:“别怀疑了,就凭他今天的醋味,再加上你说的这些,他直球都要打你脸上了,你再意识不到我都心疼那兄弟。散了散了!等着见弟夫咯。”
章子越心满意足的站起来,端起喝剩下的饮料打算回卧室:“在一起之后记得喊上我们吃个饭。”
于春则凑的更近,眨眼睛:“你打算表白吗?主动出击?不然还是等他主动吧!我们崽崽高贵一点。”
明阮惊讶,迷惑:“什么在一起?没要在一起啊!”
第113章 脱马甲
吃完狗粮心满意足离去的两人一顿,三人大惊失色,齐齐闪回沙发上,关切的围着明阮。
刘帅比明阮更迷惑,“啊?那你们准备怎么办?不谈恋爱?直接结婚?”
章子越稍微端详了一下明阮的表情,问:“你们不打算在一起?你……还有什么顾虑吗?还是他那边有什么问题?”
明阮:“没呀。”
他挠着脑壳,“但是我应该不喜欢他吧……不是不喜欢!是,不是那种喜欢。”
“怎么可能!”寝室三人瞬间齐声反驳。
明阮被喊的一缩脖子,乖乖的在沙发上坐成一团,闭上了嘴。
于春拍了喊得最大声的刘帅一巴掌,温声细语问:“那你现在觉得自己对他是什么感情呢?”
明阮沉思了几秒,片刻后,迟疑又郑重道:“应该是崇拜吧?”
欣赏,崇拜。
可能不太准确,但从见到老板的第一眼起,只要他出现在明阮的视线里,就永远是明阮愿意仰头去看的存在。
强大,帅气,在加上后来熟悉之后,所得知的宿聿云的种种过去。
怎么会有这么坚强的人。
而且还很……令人心疼。
于春三人在明阮思考时拿来了几包零食,又各自开了一罐饮料,做好了彻夜长谈的准备。然后在明阮思考完后,章子越说:“这样,讲讲吧。详细一点,最好从你们刚认识开始。”
于春:“我们再帮你分析一下。”
明阮觉得可行。
说起刚开始,那应该是他刚进入疗养区的时候。
而在前期的很多时间里,宿聿云都是以白虎的身份跟他相处的。白虎会半夜翻窗进来陪他睡觉,可他总不能说宿聿云半夜翻窗爬床……
明阮组织了半天语言,没找到一个既能不暴露信息,又精准达意的说法。
他忽然一顿。
对哦,为什么不直接借这个机会告诉室友们他是明阮呢?
本来明阮就打算找个时间坦白,这次的时机恰好合适。
明阮很快的做了一下心理准备,挺直脊背,双手放在并拢的双腿上,道:“不太好总结……不过不知道你们之前有没有关注疗养区的事,我是明,明。”
打磕绊。
一本正经的说自己是xx也太奇怪了!
明阮迂回:“我之前当过一段时间的十二区执行官,和他也是在那里认识的。当时他是我老板。”
眼前的三个室友沉默的看着他眨巴着眼睛。
十二区执行官?
明阮也紧张的看回去。
“哦!”三人忽然后仰,相视一笑,停滞的气氛放松了下来。
“你想说软软和裁决官吗?”于春问。
明阮小鸡啄米点头。
他看着室友们淡定的神色,平静的反应,松了口气。
室友们看起来都很冷静。
没有对他的身份多表示些什么,也没有责怪他的隐瞒。
不用近距离直面alpha星人灼热滚烫的情感,明阮放松了些许。
刘帅:“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原来是上下级组啊,那确实还有点好磕的。”
于春露出不赞同的眼神,但没有直接反驳。
被人当面说好磕,明阮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
他忽然想起什么,摸到身上戴着的易容器,干脆的点了关闭键。
既然已经坦白过身份,室友也很轻松的接受了,那也就用不到易容器了吧。
易容器停止运作,明阮看见室友眸中的自己在面容一阵模糊之后,变了一个模样。
浅浅的发色,乖软柔和的脸颊弧度。
是他熟悉的自己的模样。
明阮弯弯眼睛:“这样说话吧。”
话毕,寝室一片寂静。
于春,刘帅,章子越仿佛被按了暂停键一般,手上端着饮料,拿着零食,就这么静止着看着明阮。
明阮抓了抓袖口:“怎么了?不习惯吗?那我还是换回去?”
依然没人动,也没人说话。
直到明阮担心的站起身,想要走过去看看室友们都怎么了的时候,三人才忽然一个大喘气!
刘帅颤颤巍巍,“那个,修改易容器变成别人的样子是犯法的,尤其是公众人物。”
明阮摸摸自己的脸,好笑,“没有变成别人的样子呀?”
于春盯着明阮,默默地放下手中的零食,拉起刘帅的衣角认认真真的擦完了手,满眼小心翼翼与希冀的看着明阮,“十二区执行官?明阮?真的是你吗?”
三人屏气凝神等待着明阮的回复。
明阮点头,“真的。”
他打开自己的光脑身份认证给室友们看了一眼,道,“不好意思,之前不是故意骗你们的,但是当时大家太热情了,我担心……”
三人一边竖着耳朵,以期不落下明阮的任何一句话,一边凑过来三颗脑袋,六只眼睛一个字一个字核对着明阮初始的身份信息。
姓名、身份、公民号……
他就是那个明阮。
超级好,超级好的那个。
向来说话轻声细语的于春不受控制的从沙发上弹起来,在原地狠狠蹦了两圈,嘴里发出啊啊啊呜呜呜的爆鸣,胸口剧烈起伏着如一阵风般刮回了卧室。
刘帅忍了一下,倏地缩小变成了猫猫的样子。
先是高高跳起砸在明阮身边的沙发上,然后一个躺倒露肚皮扭身子再次站起来,嗖的踩上沙发靠背,再唰的落回明阮脚边飞快的蹭一下他的小腿,然后就这么在在寝室里像蚂蚱一样上蹿下跳。
一边跳还一边嗲嗲的喵喵喵,最后再卷着尾巴勾明阮的小腿,一副猫薄荷吸多了的样子。
明阮被室友们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正无措的站起身,不知该怎么劝阻飞檐走壁的刘帅,就感觉衣摆忽然被拽了拽。
低头,是一只毛绒绒的灰色企鹅崽崽。
企鹅崽崽松开叼着的衣角,扇了扇软软的翅膀,仰着头,眼睛亮晶晶的,‘叭’的抱了上来。
明阮摸摸室友的小翅膀尖尖,“怎么了这是?”
刚刚不是很淡定的吗。
已经兽化了的章子越喝刘帅没法回答他。
但刚刚冲进卧室的于春再次像一阵龙卷风一般,裹挟着满怀的东西刮了出来。
于春将手里的东西往桌子上轻轻一放,然后喘着气看着明阮,“我,我……”
桌面上堆着的东西,一眼望过去,有五颜六色的小纸片、立体投影挂画、小挂件、立牌、小玩偶……唯一相同的一点是,这些小东西上的图案要么是明阮,要么是跟明阮很像的Q般娃娃。
“竟然真的是你,我,我一直都很喜欢你!”于春激动的想要抱过去,伸出手,又不敢再往前。他转而捞起桌子上的挂画递到明阮面前,“可以给我签个名吗!不可以也没关系的!”
“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来到这里!”于春没头没尾,也没多说原因。
兽化时代的阴影下,不止天之骄子们在万众瞩目下经历着坎坷。
每一个家庭,每一个普通人,都在不被看见的角落艰难向前。
他们的经历不足为外人道,但那份情感却同样赤诚。
明阮没想到,自己的室友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竟然会抱出来这么一大堆这种好像叫周边的东西。
他的视线在桌子上的那堆东西上短暂的停留了两秒,然后就转到了于春身上。
于春混迹‘软圈’,自然明白明阮的性格,当即反应过来自己这一系列举动肯定会吓到软软。
软圈公约第一条:遇见正主要冷静,不能在正主面前舞。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于春赶忙要把东西收起来,却忽然感觉身上一暖。自己被人抱了抱。
明阮揽着于春的肩,摸摸他的头,温柔又幸福的眯起眼睛,“我们是朋友呀,不要这么客气。”
“你喜欢我,我超开心的!”
于春:呜呜呜。
“我也喜欢你啊!我也是你的粉丝!明阮sukisuki!摸我摸我!”刘帅落地变回人形,双手拢在嘴边夸张的大喊,然后不知从身上哪里掏出两个小玩偶,一手一个舞来舞去。
明阮:……
明阮开始在沙发上找缝。
寝室氛围火热,好似连室温都上升了几许。刘帅三人闹腾到了深夜,才堪堪能把屁股重新安稳的放回沙发上。
众人各自拿着饮料平复心情,顺便消化刚刚发生的事。
他们可爱的新室友就是明阮。
他们刚刚是不是太失礼了。
但是元白就是明阮!
明阮真好,明阮主动告诉他们,呜呜。
真该死啊他们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记忆缓缓回溯,直到流淌到了某个点。
元白和教官。
明阮和那个教官。
谈恋爱……
于春突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霍的站起身,在其余三人惊恐的目光中大喊:“妈妈不同意这门婚事!”
深夜,一场会谈再次开始。
这次于春、刘帅、章子越三人坐在一边,表情严肃而凝重,明阮则乖乖坐在他们的对面。
“不行。”章子越深沉的摇头,“配不上。”
明阮不得不顺手扒了宿聿云的马甲,他小声提醒,“可那个教官其实是宿聿云。”
宿聿云谁啊?
除了明阮,几乎没人称呼裁决官的本名,以至于时间久了,也都不记得裁决官叫什么了。
“裁决官。”明阮提示道。
众人这才恍然。
他们恍惚了一瞬,于春若有所思,随即更坚定的摇摇头,“配不上。”
“裁决官哪有感情啊,不是都说他很冷漠吗,只会在乎Alpha星系和杀……呃杀敌。”刘帅捏着下巴提出,“该不会是想要把你绑在alpha星系,所以想搞什么政治联姻吧。”
“才不是呢。”明阮少见的反驳人,他小声咕咕:“没有冷漠无情啊,那只是一些身份和性格的原因,他是裁决官,要镇场子的,就算是为了星系也不能跟谁都嘻嘻哈哈。而且大家一见他就紧张警惕,他要是主动靠近才会让你们更不舒服吧……这不是挺温柔的嘛。”
明明是大家先疏远他的。
明明性格因为之前那那些事才变了的。
就好像小宿当选班长,其余人都不敢跟他亲近,他孤零零的看着别的小朋友玩在一起,小朋友们却转头说他冷漠孤僻一样。
“但是。”于春接着提出,“裁决官这个身份……不说上位者都习惯拿身份压人。单说裁决官,怎么会疼人呢?会委屈你的吧。”
疼,疼人。
明阮的脸噌的一下就红了。
他又下意识把手伸进兜里,果不其然,触碰到了那双极有存在感的手套。
“没有拿身份压我。”明阮继续小声分辨。
此前明阮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直到于春提出来,明阮才发现,宿聿云明明身为权高位重的裁决官,明明之前是他的顶头上司,明明他可以借此行很多方便之事,却没有一次用职权压人。
不仅如此。
“他自己只喝营养液,但每一次约我出门都会投喂我复原食物;会专门开机甲陪我玩;会在我一个人在外时变成白虎跑来陪我;初次见面就送我花花;带我在最高的航道看风景;还有今天,给我戴手套……”明阮越说,声音越细若蚊吟。
还有,白虎愿意用肚皮给自己暖脚。
明阮一巴掌捂在自己脸上,片刻后才放了下来。
很多事情对宿聿云来说都是不理解,没必要,没意义的,但他依然会为了明阮去做。
于春沉思住了。
“那议事长他们呢?”章子越接过话,“狮子先不说,灰狼,狐狸,雪豹,他们也都是很好的人,也都能做到这些吧?和裁决官有什么不同呢?”
明阮抬头,震惊,下意识道,“灰狼他们是很好的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