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屹还在继续他的三万手段。
确定雨停了, 周祁安和陈素不约而同快步上楼，重新朝报社走去。其他玩家没有动作，他们并未收集五条线索, 也没有收到提示音，冒然跟过去，可能会遭遇不幸。
铁门虚掩着，楼道内墙壁斑驳脱落, 只是光线更加阴暗了些。
陈素主动打开了门。
报社员工着装整洁，忙来忙去，一切和他们第一次到来时并无不同。
陈素低声：“少了几个员工。”
周祁安也发现了，尽管现在这里看不出火灾的影子, 但在先前的时光回溯中, 死了的员工也是真的死了。
系统没有再传来提示音，偶尔响起沙沙声, 是报社员工在整理稿子。
手上在忙和着工作, 那一双双失去焦距的瞳孔却始终没有离开门口这边，盯得人汗毛直立。
陈素皱眉：“他们好像在等什么。”
所有员工都是一副翘首以待的样子。
周祁安眼中一片冰冷：“报社老板。”
员工说过，报纸僵尸讨厌雨天, 如今雨停了, 估计它很快会回来。
现在必须抓紧时间，唯一的问题是, 不知道抓紧时间干什么。
两人决定分开行动，先一人检查一片空间。【看图找茬】作为先行任务, 可能代表着某种暗示, 还是要先从报社内部的环境入手。
同样的场景先前不知看来多少遍, 现在快要视觉麻木，周祁安恨不得把眼睛变成激光机, 哒哒哒地扫射一圈。
“喂。”前方，口罩男拨通桌上的红色电话：“社长，有人找您。”
他盯着两道移动的身影，加重了语气：“可以的话，您一定要快点回来。”
每一个字音都咬得很重。
周祁安不受干扰，继续用找不同的眼光审视场景。
四周的噪音越来越大，员工开始大声讨论聊天。
陈素站在柱子边，这些干扰对她造不成什么，但一想到报社老板会随时回来，压力忍不住增大，渐渐的，鬓角都被冷汗浸润。
差不多观察了一小会儿，周祁安忽然走了过来，轻声说：“找到了。”
陈素诧异地望过去。
这才多久？他们进门好像还没有四十秒！
惊喜的眼神还没有完全绽放，就听周祁安又道：“我先走，你殿后。”
“……”
周祁安说干就干，绝不腿软。
他飞奔地朝墙面冲去，中途直接踩在椅子上，借力朝半空中一跳。没有丝毫犹豫，手速飞快地从墙上扯下一张东西：“走！”
这阵阴风完全是周祁安奔跑时带来的，后方陈素发型都被吹得凌乱。
青年利落地逃离抢劫现场，报社员工短暂出神了一秒后，全部停止工作，凶态毕现地追堵过来。
陈素咬了咬牙，周祁安应该拿走了很重要的东西，她现在不殿后也得殿后。
速度永远是优势。
周祁安此刻已经冲出了门，后面传来的打斗的声音。
“果然，危机中要把后背交给同伴守护。”
幸亏陈素没有听到这句话，不然八成得心梗。
几乎是几个跨步从楼梯上跳了下来，外面有其他玩家接应，周祁安最后一步跨出门槛时，微微松了口气。
站稳身子才一抬头，正好看到沈知屹。
男人的衣服被先前一场雨浇透了，但除了鞋面，看不到一点血迹，修长有力的手指仿佛写着清清白白四个字。
周祁安：“那个老六呢？”
沈知屹：“吐出了点东西后，六爷痛恨自己的所作所为，咬舌自尽了。”
“……”
沈知屹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也可能是被袁小姐的手段吓到了。”
袁惗书嘴唇动了动，说不出一个字。
她过去的时候，都被六爷的惨状惊到了，那里只剩下一团蠕动的血肉。怪物强大的复原能力成了六爷的噩梦，浑身上下的一层皮都不见了，他却还不能咽气。
沈知屹身上没有血，但他脚下的影子有。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我记得书里是这么说的。”
进副本后，这个男人首次主动对自己说话，眉梢全是僵冷的寒意：“他不想要这张皮，我也没办法。”
六爷嗓子已经几乎说不出话来了，喉头一滩烂肉痉挛着，精神崩溃下无意识重复着一个词语。
袁惗书听清楚了——
捕鲸者协会。
当场她通体发寒。
六爷和捕鲸者协会有关系，还是说他就是捕鲸者协会的成员？
不管是什么，对方的下场已经在眼前。
袁惗书现在根本不敢看沈知屹。
其他玩家更关心周祁安带出来的东西，立刻围上来，就在这时，陈素也下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些凌乱的脚步声。
报社员工的口罩在追逐中松散，底下的半张脸孔面目全非。
陈素先一步出来，追来的报社员工们全部堵在入口处，他们像是被永久禁锢在那片空间里，无法离开一步。
十几条焦黑的胳膊不断伸长抓握，疯狂地想要把外面的人拽进去。
无视那一张张怨恨扭曲的脸孔，周祁安朝前走了两步，摊开带出来的东西——经营许可证。
白手起家，成为两家铺子的老板，他潜意识里最关注的便是和经营权有关的一切事物。
第一次去报社时，墙上并没有张贴这张许可证。
纸张没有过塑，拿在手中奇异的滑腻感，右下方的章子颜色无比鲜红，上面印着四个模糊的字体：丰都鬼庙。
所有人的视线都黏在章子上，乔松突然打了个寒颤。
街道上的温度不知何时开始进一步下降，可以媲美山间的夜晚。
周祁安似乎意识到什么，果断收好经营证：“快走，报社老板要回来了。”
话虽如此，谁都没有立刻迈步，回去还是继续留在鬼市？
回去的话，现在离下班时间还早，总不能把自己锁在员工宿舍闭门不出。
继续留在鬼市，风险超乎寻常的高。
作为名义上的组长，周祁安无形中已然成了团队的主心骨，众人视线都自然地看向了他。
“去鬼庙。”周祁安迅速下定决心。
经营证上其他一切如常，只有关于鬼庙的章子格外突兀，这无疑是个突破点。
而且……
“现在是白天，总比夜晚来探鬼庙好。”
他抬头看向远处，来鬼市第一天，沈知屹就说过山中会修建鬼庙。
众人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望向远处的黑色山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明明从这里到黑山头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但他们可以清楚看到山上一个红点。
街道上的温度越降越低，那些挤在报社楼梯入口处的员工们，半镂空的面孔上出现了喜悦。
不用任何交流，所有人确信报社老板就在附近，开始统一朝山上跑去。
周祁安跑得最快，他可不会傻到学着那晚联合上司在这时候和报纸僵尸battle。
自己带着两颗人头，一旦对上，报纸僵尸不会再有任何留手。
而且……
整个世界都在慢慢异化，他有种预感，报社老板的实力随着时间流逝在不断增加。
中途经过转角，周祁安瞥见地面只剩下一滩血水，六爷的尸体不见了。
沈知屹及时说了句：“让他入土了。”
当然，入土和为安是两回事。
细节只能等到平安从鬼市出去再问，周祁安现在带头跑在最前面。
两侧的店铺竟然全部彻底关门了，整条街上除了他们再看不见一道人影。
“啊！”背后传来一道惨叫。
正在奔跑的陈素听到袁惗书的声音，下意识要偏头。
“别回头！”周祁安喝了声。
报社老板只有在正面接触玩家时，那张破报纸才能生效。既然在逃命，不管是任何情况，都不要回头为妙。
意识到可能存在回头杀的陷阱，玩家不禁抖了一下，机械性地疯狂加速前冲。
全程猎犬跑在第二，周祁安跑第一。
再强悍的身体素质，一个三千米跑下来，也要气喘吁吁，好不容易离山头越来越近，周祁安看了下手机，骂了句草。
分钟跳动得快比自己跑得快。
一旦进山，他们未必能及时回去。
“加快速度。”
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只能拼命跑。
在天空又暗沉了一个度后，一行人终于进山了！
脚下全是枯枝落叶，周祁安忽然发现什么，奔跑的气息微微有些不稳。
脚踩在落叶上发出的声音很小，远低于正常情况下会产生的音量。
“不对……”这次不是环境的问题，是自己。
周祁安试着张口说话，结果不止耳朵，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报纸僵尸在吞噬了他人体验馆老板的人头后，继承了剥夺五感的能力。
该不会先前对方是盗用袁惗书的声音？试图引诱陈素回头。
周祁安咬紧牙关，趟了这么多次副本，就没碰见过这么阴险的鬼。
幸好白天僵尸的能力似乎受到了克制，没有上来就把五感剥夺彻底，不然他们绝对会死得很惨。
没过多久，视力也不是很好了。
好巧不巧，视力下降的瞬间，脚下出现一个凸起的石头，周祁安身体猛地朝前栽倒。
这么倒霉的吗？
一只手及时拉住他，沈知屹出现在旁边。
“小心。”沈知屹用口型说。
数据失衡的玩家，更容易遭到副本针对，何况周祁安现在还是两间店铺的未来店长。
鬼市的店长是鬼。
这个世界也会潜移默化地想将他变成鬼。
所有人最先被剥夺的就是声音，听力和视力只剩下不到百分之六十，这个区间还在增长。
众人心中焦急。
并非到了鬼庙就能万事大吉，相反，那里还不知有什么等着他们。如今感知下降，一旦稍后有任务，他们的应对能力将会大打折扣。
因为视听能力降低，又不能回头，现在无法确定报社老板的具体位置。
在触觉也开始延迟后，前方出现一条蜿蜒的山路，周祁安沿着这条路拔腿狂奔，一直跑到尽头。终于在五感进一步衰弱前，一头栽进前方的庙宇。
心脏几乎跳出胸膛，最后一个进来的人还算有点脑子，迅速把门给关上了。
周祁安招了下手，一看就是招狗的手势。
猎犬迟疑地来到他面前。
周祁安半蹲下身，眯着眼费劲瞧着它的一只眼睛，确定没有从倒影中看到后方有报纸僵尸的影子，这才转过身。
玩家倒是都活着，但状态一个比一个差。
因为跑在最后，袁惗书第一个被报纸僵尸盯上，触觉延迟的最厉害。在攒着最后一口气跑进来后，她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站起来都费劲。
一抬头，面色大变。
鬼庙的门还是用白纸糊的窗户，外面站着一个模糊的黑影。
从轮廓可以判断出是报纸僵尸。
它没有进来，只是站在外面，身影随着阴风的吹拂仿佛在摇晃。
和袁惗书一样，周祁安心里也咯噔一声。不过很快就确定，报纸僵尸一时半会儿进不来，不然不会在门口徘徊。
他迟一步地抬眼打量眼前的这座鬼庙。
很难想象这是鬼市管理者盘踞的地方，过于萧索和破败，地面到处是散落的断香。寺庙供桌上方，是一座看不清脸，站着的塑像。
沈知屹碰了下周祁安的胳膊，当着他的面，掰断了地上的一根香。
整柱香比正常香要粗很多，完全是豆腐渣工程，截面都不用点燃，遇风灰烬就开始自主地掉落。
周祁安揉了揉眼睛，脸快要怼到香前面，才在其中看到了一些深白色的碎片。
就在这时，猎犬前爪不停动作着，硬生生从一处角落抛出一些骸骨。白骨越挖越多，面积越来越大，众人毫不怀疑地底就是一个万人坑。
【你们发现了一间庙】
系统提示音忽然降临：
【遇庙烧香，逢像必拜，阳庙拜神，阴庙拜鬼】
【支线任务--上香已开启】
【丰都街夜晚开店的老板都会不间断地供香祈福，入乡随俗，也请你们恭敬地上香】
【上香注意事项之一：人类优先】
这条规则出来，狗，沈知屹，和上司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微微朝后推了一把。
因为队伍里曾经混进来六爷，其他玩家没有对第一条过多发散，只当是他们在防备玩家中可能出现内鬼的情况。
【上香注意事项之二：有多少香客，一次就要上多少柱香】
这一条规则一出来，众人皆是一皱眉。
单敬神，双敬鬼。
鬼市上那些店门口点燃的香也都是成双成对，他们给鬼市管理者的塑像上相，肯定也要上双数。
现在一共只有七名玩家。
乔松在地上写字，手腕几次使不上力，最后勉强写了句：狗算吗？
万物平等，狗也是生灵，按理应该是算的。
鸢却在这时摇头，写下几个字：它没有灵魂。
这个结果让众人心中诧异，明明这只狗看着快要比人还聪明，为什么会没有灵魂？
难道是傀儡？
比起真相，众人脸色先一步变差。
敬鬼的香必须是双数，如果走单数，结果肯定不会好。
不算猎犬，现在只有七名香客，除非立刻少一个人……玩家忍不住各自警惕起来，生怕谁来个背刺。
【上香注意事项之三：必须是童男或者童女】
众人忌惮中都先后看向了鸢。
童男童女。
似乎所有的重点都落在她身上。
鸢快速写：我的年龄和看上去不同。
听上去像是在为逃避上香找借口，但是大家沉默片刻，却信了大半。
十一二岁的孩子进副本，比五六十岁还离谱，游戏过程中，鸢也没有表现出多么逆天的智慧。
鸢：“……”
你们那是什么看智障的眼神？
她也是最近因为点意外，才变成这样的。
周祁安有种不祥的预感，和鸢无关，这支线任务完全是冲自己来的。
沈知屹轻叹口气，指尖在他掌心写道：经营权。
周祁安一点即通。
鬼市铺子是给鬼经营的，他一次盘下了两个。致未来的馆主的一封信中，每次都在特意强调：如果那时你还活着的话。
现在看来，这不是威胁，更像是一种预言。
整个世界的意志似乎都想要强行把自己变成鬼。
所以就连上香规则都是一条接着一条出来，有种不达目的把自己送走不罢休的势头。
猎犬忽然冲着塑像叫了两声。
原本看不清脸的塑像，身后不知何时长出了六条胳膊，五官中更是出现了双目。阴冷细长没有眼珠，它自高处垂眸，皮肤说不出的细腻湿滑，看得玩家头皮发麻。
仅仅过去不到几秒，塑像就产生了这样的变化。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来不及了。
必须尽快选定上香的人。
按照年龄划分的话，他们中肯定没有童男童女，确切说，整个游戏里都难找到这样的玩家。
不过在阴阳学中，童男童女的另一种解释，是未经人事的男女。
乔松立刻做了个发誓的动作，摇头表示自己不是，其他人都摇了下头，玩家大多属于及时享乐。
性生活无疑是他们发泄游戏压力的一种渠道。
上司用鞋在地上草草写了三个字：没印象。
关于过去的一些记忆，他都比较混乱，反正不影响工作就行。
“……”这种事也能忘吗？
周祁安虽然也有记忆遗失，但可以肯定自己是，因为存折上的余额除了固定扣款，每月从没减少太多。
背着房贷，住着老小区，还没怎么给人花过钱，那不是单身是什么？
沈知屹微微颔首，看着周祁安的眼神中，带着一抹深深的遗憾，遂即表示自己也是。
周祁安：“？”为什么看着我遗憾。
其他人目露震惊，这两个看着最变态的，居然从来没有享受过夜生活？
又过去五秒，塑像的鼻子和嘴巴也快要出现。
周祁安陷入沉默。
目测上香的人选可能只存在于自己和沈知屹之间，人类优先，沈知屹曾经那句自己年龄最大，让他对对方的种族很没有信心。
其余人也都在看周祁安，不过谁也不敢开口逼他上香，只能干着急。
上香人会面对着多重危险：
其一，给鬼上香能有什么好事？作为距离最近的，更加容易不幸。
其二，鬼庙下方都是白骨，这过分粗的香又像是骨灰制作，一旦上香，很有可能会引起诈尸，上香人首当其冲。
其三，报纸僵尸被关在门外，但他们的五感还在缓慢降低。
万一白骨再诈尸了……
后果不堪设想。
气氛在无声中紧张到了极致，众人皆是手脚冰凉，咒骂副本的坑多。
继续耽误时间，只会进一步处在劣势状态，周祁安低着头沉默半晌，忽然动了，只见迈步走到塑像下方，手中拿着的却不是香柱。
一个精致的怀表凭空勾在细长的手指上，一晃一晃撩人无比。
周祁安那双泛着奇异颜色的眼珠子闪烁了下，浅笑着说：
“它可以让时光逆流。”
每一个字，都带着股奇异的力量：
“你信不信，时光回溯到你那该死的上香规则出来前，这里没有童男……”
沈知屹怔住，睫毛都微微抖了一下。
周祁安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十分有说服力，清晰地传到在场连人带鬼的耳朵里。
其余玩家一脸震惊，不知谁失声问出口：“五感恢复了？！”
但是因为听力的丧失，问话都吐字不清，哪里像是周祁安，字正腔圆，让人不受控制地想要继续听下去。关键这内容也很炸裂！
先前情况紧急，众人还没有注意到，现在发现周祁安和沈知屹竟然互换了衣物。
周祁安仰望着塑像，歪了歪头：“嘿，你体会过裂开的滋味吗？”
所有游戏必须在玩家存在一条活路的基础上设定，假设规则刚出来时，在场就没有人符合第一个上香的人选，上香的支线任务便会天然存在bug。
“给你个机会，重新出题，出简单点，不然……”
周祁安低低笑了起来。
其实他根本就是在赌。
鬼市管理者能统领猛鬼聚集的一条街，多少有几分眼力见，应该能看出怀表的价值，自己又借用了特殊的手段增加说服力。
只是不知道对方能看出多少，毕竟这表只能让时光退回到一分钟前。
一分钟能干什么？鲸鱼都不是这个快法。
在鬼市管理者面前说谎不智，所以他重点只强调时光逆流，没有说多久。
面上的疯癫一定要装到位，要疯到塑像不敢和自己赌。
此刻，青年看上去确实也很疯，含笑的目光却透着冰冷，嘴角笑容不断扩大，一副已经迫不及待要看鬼市管理者违规的样子。
“嘻。”
他又恢复了那晚在公司厕所和报社老板对峙的笑声。
塑像沉默。
它感觉到了一股奇怪的磁场，而下方除了发言人，很多脸上残余的惊愕尚未散去。
他们满脸写着‘明明大家的五感都弱化了，为什么能这么清晰地听到有人说话’的疑惑。
这个不得以仰视自己说话的青年，明显打破了某种规则的限制。
一门之隔。
报纸僵尸僵硬的脸上出现人性化的疑惑。
哪里来的笑声？
还笑得这么丧心病狂？
作者有话说：
鬼市管理者：我这一生，从未被人类如此要挟过。
报社老板：有新闻吗？放我进去吃瓜！

明明是威胁的话语, 也好似带着深刻的内涵，嘻得前所未有的有魅力。
周祁安看似镇定自若，实际内心一直在算时间。
【梦想钢笔】。
来自戏剧之王的赠予, 激活后会无形中增强信服力，十米内所有生物都得聆听他的声音，自带强制性。
这个道具和怀表一同下发，当时他第一印象是传销洗脑包, 没有太放在心上。事实证明没有废物道具，游戏所能遇到的状况何止千万，任何道具都有它发挥的余地。
唯一不足的，只有一分钟的使用时间。
多说多错, 点明重点后, 周祁安顺势停了下来。
随着他话音落下，塑像的眉眼越来越真实, 妖邪的眼尾似乎夹杂着一丝不怒自威。
周祁安毫无所怵地对视着, 口吻中带着一丝不耐烦：“快点。”
边说他伸出手，做着十秒倒计时。
倘若鬼市管理者不上钩，那就只能……自己硬着头皮去上香了。
先让上司出去片刻, 把寺庙人员控制在双数。
报纸僵尸吸收另外两个人头前, 正面交锋中说不上谁赢，但上司肯定能逃脱。僵尸的力量与日俱增, 不过它会更关注携带人头的自己，不可能离开鬼庙太远
尽管感知降低, 周祁安依旧能察觉到, 脚下累累白骨散发的寒气, 从脚心一路攀升到天灵盖。
“主，如来佛, 上帝，公司……保佑我。”
又把一系列的保护神说出来，祈祷幸运。
能靠嘴打输出，他实在不想去硬拼。
故弄玄虚的倒计时就差最后三秒，周祁安心中已经问候到了鬼市管理者的第十九代祖宗。
别那么死板么！
退一步，你好我好大家好啊。
周祁安内心活动丰富，他周围的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众人全都屏息以待，突然能听见外加怀表功能的震撼，已经让他们说不出话了。
只有沈知屹平静站在原地，清楚鬼市管理者会妥协。
上香规则的的确确就是在针对周祁安。
鬼市管理者不可能容忍一个人类拿走两间铺子的经营权，恐怕早就在这里等着要收割对方性命。
一定程度上，管理者也算是工作人员，了解部分游戏的运营规则。
真要出bug，它就是第一责任鬼。
最后一秒倒计时结束，周祁安正要能屈能伸，弯腰捡香选择乖乖做任务时，熟悉的冰冷机械音响起：
【你的诚心感动了鬼神】
【既已心中上香，何不就地祈愿？】
这个诚心就很微妙。
“祈愿？”
上香才能祈福，等同于直接把第一个流程跳过去了。
成功做到让鬼市管理者‘大为感动’，周祁安继续保持优秀，抢答着说：“这题我会，心有所愿，自身有献，献大于求。”
都是邪神玩剩下的，也不知道谁盗版的谁。
他这会儿的情绪都写在脸上，旁边沈知屹的表情隐约带着几分似笑非笑。
狗都比周祁安会看脸色，尾巴甩了一下，提醒他不要太过分。
周祁安只觉得塑像态度挺好的，反正表情和之前没两样。
猎犬沉默。
瞎了吗？没看到塑像背后六条胳膊的拳头都捏紧了吗！
“关于祈福的供品，能众筹吗？”周祁安再接再厉：“比如香客们集资，假设你只要十年寿命，我们有七个人，可以给你十四。”
玩家：“？”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应。
本来祈福后，应该还有系统提示音，说一些关于祈福的标准要求，但现在什么都没有。
沈知屹在周祁安手上写道：它可能觉得，这么多年的生意都做到狗肚子里去了。
最终他们面对的只是一尊缄默的塑像。
知道已经到了能空手套白狼的底线，众筹是行不通了，周祁安的目光落在乔松和小女孩身上。
意思很明显，让他们先出一个许愿。
他的思路很清晰，既然系统没有做要求，上香和祈福是两个任务，那未必得是一个人。
烧烤店和游泳馆两人都没去，现在出力合情合理。
最终乔松主动先走了出来。
许愿是门技术活，愿望太大会适得其反。比如让鬼市管理者解决报社老板，这种愿望万万不能许，代价绝非玩家能够承受。
乔松站在塑像前，深吸口气，口型和心里同时默念：
“万能的鬼神，请保佑我们找到对付报社老板……”
地面的泥土在松动。
周祁安同时关注着乔松的口型和周围的状况，当看到有一根惨白的指骨快要破土而出时，先前的轻松荡然无存。他面色一变，冲上去用力猛拍了一下乔松的胳膊。
光是起了个关于报社老板的头，立刻就有尸变。这要是许完，大家恐怕都得上天。
塑像要的供品似乎只有人命。
很可能所有的愿望都会导致地下的白骨坑诈尸，区别只在于诈多少。
许愿被打断也不是个吉利事，无论是乔松还是周祁安，都感觉到头顶塑像笼罩下的阴影越发深邃，塑像的嘴角似乎扯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必须要快速把这个愿望许完。
周祁安皱眉，许愿不能提到报社老板，但他们的目标就是这只鬼。只能迂回，要找到一个婉转的问法，缩短祈愿范围，这样付出的代价会相应少一点。
脚下的泥土进一步蠕动。
一只不知埋藏了多少年的手骨从地底彻底伸了出来，乔松疯狂用装备砸了两下，依旧无法阻止骸骨出土。
玩家尽可能站在一起，视力被剥夺了部分，导致看得不是很清晰，根据白骨身上分区域的出现密集黑点，他们猜测是尸虫一类。
真实情况是这虫子远比尸虫要凶残，一张嘴，细长的口腔中全是牙齿。
乔松心脏都是一紧，如果刚刚直接许愿要获取对付报社老板的办法，恐怕就不是眼前这点数量的白骨会包围他们了。
一只尸虫竟然悄悄从地底钻出，咬破了鞋底。
玩家反应能力下降，等乔松发现的时候，脚底的一大块肉都被咬掉了。
他眼睛瞪大到极致。
当抬着伤痕累累的脚往旁边的挪的时候，更多的尸虫涌了上来。无论他移动到哪里，塑像无光投射下来的阴影都如影随形，阴影中尸虫竟然没在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