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可能没法一起活动了。”他转转笔杆子,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我得工作,瞧,计划书都写好了。”
穆天白微微颔首。
另一边,灭菌服终于做完了蛋糕,他推着一个腥臭的绿色垃圾桶出去,近处玩家换了下位置,唯恐避之不及。
灭菌服一走,他们立刻交流起关于生日宴上的礼物。
想到刚刚下发的任务,周祁安再次难免分了下心神,思考任务里需要用到的礼物。
上司冷不丁抬手推翻周祁安面前那碗散发腥臊味的面。
周祁安连忙把刚写一半的策划拿起来。
不过很快,顺着上司的视线,他拿起碗细细端详。这碗内部的材质,竟然有点像是人的头盖骨,中间骨纹的裂痕微妙地组成了左右脑半球的图案。
玩家普遍没怎么碰过中午的食物,更别提看碗底。
只有一名大着胆子喝了口汤的玩家,闻言立刻干呕起来,众人朝他投去同情的眼神。
不知谁说了一句:“任务里的礼物,不会指得是头盖骨?”
还是说单独剖取出的左右脑?不过也不重要了,这两个可以在一个脑袋里配套。
食堂的气氛无形中紧张起来,能搞到人头左右不过三个渠道:商铺老板,顾客和自己人。
当他们还在思考的时候,上司已经用餐结束。他起身前冷冷道:“别光顾着自己,带带新人。”
至少让实习生知道别准点下班这个道理。
周祁安试探着问:“您去哪里?”
上司一贯阴鸷:“有个老东西,宰了她就有两个头。”
先前在楼下看到广告牌,他把老太婆扔去了一边,没及时杀了,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处。
说话的时候他看着周祁安,仿佛稍后如果没有看到满意的策划,后者的头骨就会第三个被挖出来。
望着上司的背影,大学生小声问:“两个头该不会指得是……”
那个恐怖的连体老妪吧。
周祁安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可怜的管理员,我们的工头,怕是要寄了。”
作者有话说:
周祁安:合格的社畜要学会一心二用。一边写工作策划,同时完成接下来的任务计划。
赶早不赶晚, 周祁安提前哀悼了一下连体老妪,然而看向另外一边。
白蝉衣正坐在那里,静静注视着食堂发生的一切, 四目相对,她微笑说:“你没事就好。”
看先前那男人凶神恶煞的样子,还以为会是一死一伤的结局,前期投资差点打了水漂。
周祁安看了眼上司离去的方向, 暗示性十分强地说:“你要不要下楼看看?”
说不定能从连体老妪口中套出什么消息。
白蝉衣瞬间明白了话中深意,她很果断,尽管看到了上司食用怪物爪子的骇人一幕,也不想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快走出门的时候, 一个簿册扔了过来, 她条件反射接住。
【奇门日志】。
系统自动跳出提示。
确保是线索,白蝉衣点头:“多谢了。”
旗鱼药水没有给错人。
折纸少年在一旁牙都要咬碎了, 明明在车上还搞竞价, 怎么现在这么大方?
那玩意一看就是重要线索,说扔就扔。
因为拿簿册耽误了下,上司乘坐的那班电梯刚好下去了, 白蝉衣只能等下一趟, 有一名玩家同行,双方利用这段时间翻阅日志。
玩家看完忍不住道:“白姐, 女鬼尸体说不定就藏在这个金富仁的办公室,如果是这样, 他的赢面要比女鬼大一点。”
他们完全可以表面配合周祁安, 实则釜底抽薪配合金富仁消灭女鬼, 最后再杀金富仁。
金富仁到底是人,把他留到最后解决事情会更容易。
白蝉衣微笑摇头。
她打断玩家劝说, 摇了摇手中的日志:“他对我毫无保留。”
这本日记足以帮助他们搞清楚大厦里发生的往事。
当一个聪明人看似毫无保留的时候,就不该贪心了。
不然往往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周祁安正在收拾打翻面条后的桌面,顺便说:“一会儿我去舞蹈室,你自便。”
“去那里干什么?”大学生有些急,那里有替死鬼的诅咒,自己就深受其害。
周祁安淡淡道:“开光。”
“……”大学生听得迷惑
周祁安没给他细思的时间,继续说:“同时也是为了工作。舞蹈室是唯一一个有诅咒但不会让人立刻死亡的地方,去那里赶策划不会被打扰。”
总不会有傻X明知道那里有替死鬼,还往里冲吧?
大学生张大嘴巴:“就为了这些?”
周祁安想了想:“顺利的话,还可以碰碰运气。”
“碰运气?”
“唯一死亡规则如此奇妙的地方,不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有发现吗?”
他们说话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食堂中其他人也在热烈讨论,内容都是关于从哪里去搞脑花和头盖骨,两人的交流声被轻松覆盖其中。
落单的折纸少年面色阴晴不定,之前白蝉衣把剩下的玩家聚在一起,唯独没有找他。
只要那些玩家不落单,自己就很难找个人杀了做生日礼物。
红斗篷正在往外走,脚步在他桌前稍微停留片刻。
折纸少年很上道,抓住机会问:“需要我做什么?”
红斗篷很喜欢他的浅薄。杀商户很难,但未必不代表不能在大厦内找到现成的尸体,有铺子里停放着棺材,证明有尸体存在。
折纸少年明显慌乱到忘了这一茬。
浅薄的人用起来才放心。
红斗篷扔给他一个联络道具,扫了眼周祁安那边:“既然那个人次次虎口逃生,你去跟着他,他做什么你做什么,这不就行了?”
这一幕被穆天白看在眼里,影子提醒他去告状。
穆天白看了眼脚下的黑影,不说话。
他怪异的神情先一步被周祁安注意到,主动问:“怎么了吗?”
穆天白收回视线,说了两句关于红斗篷的事情,不过语气带着些轻嘲:“那女人给得看上去是个联络道具,实际上还有些别的用途。”
“嗯?”周祁安看了一眼那边,人来人往,很难看清红斗篷的小动作。
穆天白:“恶有恶报。”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周祁安耸了耸肩,也并未再浪费心神关注。
另一边,折纸少年清楚红斗篷所谓的模仿策略不是为了救自己,无非就是让他做个“监控器”。
不过这场交易也不算太亏,折纸少年微微有些心动。
红斗篷:“及时汇报他的动向,如果从他那里没有得到脑花和头盖骨,我会给你提供。”
折纸少年顿时一口应下:“好。”
他步伐很快,直接跟上了刚收拾完桌子离开的周祁安。
————
“你说的不错。”周祁安特意关注了一下电梯每层提示的颜色,八层确实变海棠红了点。
穆天白正要开口,一道身影赶在电梯门关前进来,是折纸少年。
大学生直觉不对,因为后者进来后没有按电梯层数,好像是想看他们先去几层。
“你去几层?”大学生故意问。
折纸少年嚼着口香糖,什么也不说,打定主意稍后周祁安走哪里他跟哪里,明着耍无赖。
确定了对方意图,大学生沉默地想,希望我在周哥和上司眼里,不是这么蠢。
折纸少年把他的一言难尽当成了愤懑,弯了弯嘴角。
“你很喜欢当别人的影子?”穆天白忽然开口。
低哑的声音不带丝毫威胁,就像是单纯的一种问话。
心情不错的折纸少年听到这句话时,忽然看到了什么,一阵极致的阴寒恐怖涌上心头。
他的笑容随之凝固住,身体也抑制不住地有些颤抖。电梯内装得是无影灯,但此刻他们三人中,只有一个人有着模糊的影子轮廓。
折纸少年第一次觉得人有影子是件惊悚的事情。
穆天白安静等着回答。
他的影子也在等着。
折纸少年浑身汗毛林立,口袋中的纸鹤摆出即将展翅的状态,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电梯突然停了下来,门开的瞬间,新鲜的空气涌入。
折纸少年如释重负!
他咬了咬牙,继续跟在周祁安后面。
反正已经得罪了人,还不如坚定执行和红斗篷的合作,后续还要指望对方帮忙拿到生日礼物。
出门的瞬间,折纸少年落到最后,快速对着联络道具低声说:“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他们直接下四层了。”
这个怎么看都不吉利的地方,白天阴森森的气息不减。
正当他要说影子的事情时,前方周祁安刚好停步,在和穆天白说话:“我去工作,你呢?”
“掀头盖骨。”
“……”
双方暂时分开,穆天白很平静地站在自动扶梯旁边,考虑选哪一家商铺做幸运儿。
周祁安带着大学生往舞蹈室走。
见他们各走一边,折纸少年彻底松了口气,放心地跟上去。
压根没有在意后面飞着的虫子,周祁安一路走到舞蹈室门口才停下,尚未进去,森冷的寒意先一步蔓延而来。
舞蹈室内,黑长直身形纤瘦,像是八音盒里上的小姑娘,独自一人在舞台上旋转。当旋转到门附近时,那代替眼睛的两个黑窟窿,忽然直勾勾朝着周祁安他们的方向。
一只细长惨白的胳膊毫无预兆伸过来,周祁安动作比她还快,先一步主动跨进舞蹈室的门槛。
积极得让黑长直都是一愣。
折纸少年要有样学样踏进去时,口袋中的纸鹤疯狂不安地抖动。
他迟疑的功夫,周祁安作势要关上门,折纸少年本能性在门闭合前挤了进去。刚进入舞蹈室,他瞬间被阴气包围,手腕处的青色血管红到发黑,每分每秒都在向上延伸一些。
折纸少年懂得比周祁安多一些,看到黑色血管上出现密密麻麻的符号,立刻知道是中了诅咒,还是无解的那种。
他猛地朝周祁安看去,发现后者手腕上也出现了类似的诅咒。
上午大学生和穆天白下来四楼做破解任务的时候,折纸少年曾远远见过一面,他还以为设定在这里的一条规则已经被破解,所以周祁安冲得义无反顾。
现在一看,分明是一个巨坑。
“你疯了吗?”他下意识说了句。
周祁安无动于衷,强忍着身体变化带来的不适,原本的白衬衫正在逐渐舒展成裙子。
诅咒的力量今天似乎更加强大。
这条白裙子是活生生‘长’出来的,连着皮肉,周祁安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发痒发疼,背上才长出来的新肉如今梅开二度,疤痕处白色的布料寸寸延伸。
几次痒得周祁安恨不得用刀剜出来,直到唇瓣都快咬出血,才勉强转移那股痒意。
他扶住一边的单杆,却像到自己家里一样自然,盘腿坐下。
“…我们部门主要是做广告策划的,”舞蹈室空间很大,无视黑长直,周祁安面色惨白地招呼大学生:“领导让我带你熟悉工作,别愣着。”
大学生怔住,阴气冲刷下都不敢抬眼去看前面的女鬼。
自从周祁安坐下后,黑长直身体就呈现出一种僵硬的状态,垂臂站在他面前。
周祁安质问她:“你怎么不舞了?”
“……”
黑长直不是攻击型怪物,她在车上被折纸少年踩头却不反击,第一个晚上也没杀死大学生。对方真正恐怖的能力在于和这间舞蹈室联系起来,每个进来的人,早晚都会变成替死鬼。
无解,致命,钝刀磨肉。
见大学生还是神情紧张,周祁安温和地安慰说:“你看,她的杀人渠道左右就一种,我们既然已经进入到渠道中,完全不用担心。”
大学生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无形对峙了几秒钟,周祁安一副有本事就来杀的样子,黑长直确实也被他料中了,没有第二种杀人渠道,幽怨地旋转去了一边。
“上班还能看歌舞,”当大学生颤抖着坐下后,周祁安微笑说,“我们那时候哪有你这条件。”
大学生嘴唇动了动,死活说不出一个字。
以手头现有的工作为案例,周祁安很丝滑地就进入了工作状态,先教他基本格式怎么写:“你自己最好抽时间多总结几个模板,万变不离其宗嘛。”
握笔的手相当好看,但正在写字的人额头不时有冷汗冒出。
头皮也很不舒服,周祁安索性摘掉了假发,原本的冰蓝色发泽开始慢慢变灰,并最终朝黑色过度。
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的折纸少年,终于堪堪回过神。
可以确定对方并没有存在什么后手,真就冷汗直冒地一直讲着工作,还背对着怪物。
大学生都忍不住说:“周哥,还是小心点。”
周祁安薄唇轻启,只说了四个字:“专心听讲。”
舞蹈室内没有音乐。
黑长直口头哼着歌重新跳起舞来,歌声中带着恐惧,哀怨以及太多复杂的情绪。
埋在玩家体内的诅咒就像是一颗种子,在她的歌声中慢慢萌芽。一首曲子唱完,最后进来的折纸少年已经长出了长发,连喉结感觉都在缩小。
因为没有定时汇报,大约又过去二十分钟,红斗篷主动发起联络。
“他进了舞蹈室。”折纸少年咬牙切齿地拿出联络道具,到现在还觉得像梦一样,“这件事真的很不对劲……”
红斗篷打断:“我说过,他做什么,你跟着做什么。”
“我做了。”
“然后呢?”
对面是一张镜子,里面的人五官肉眼可见柔和了许多。
折纸少年摸着喉结和新长出来得头发,闭了闭眼道:“然后我变成了一个女人。”
“……”
作为罪魁祸首,青年还在认真讲解策划,偶尔黑长直脖子扭转到那个方向,听他说话,似乎对他口中的这些新鲜事物有些兴趣。
无论中替死诅咒的滋味有多难受,周祁安始终吐字清晰,就像开大会一样细致入微。
他一语双关:“广告模板千篇一律,但早有人说过,化我者生,破我者进,似我者死。”
最后四个字落地有声,折纸少年不寒而栗。
周祁安冷笑一声,趁着折纸少年失神的功夫,不动声色观察着舞蹈室。
头一天晚上,当看到黑长直裙子被风吹起的一刻,他就已经想来这里转转。会有那么大的风,代表舞蹈室内的窗户是彻底开着的。
整个四楼的窗户都被木条封死,唯独这里例外。再加上黑长直和金枝又曾是要好的朋友,黑长直身上,肯定还有值得探索的信息。周祁安有预感,这些信息绝对很重要。
看了一圈,当视线扫到角落储物柜上的照片时,定格在了那里。
周祁安正要起身,什么东西砸了过来。
他反手接住即将砸到肩膀的纸团,打开后,上面只有两个字。
[救救]。
救救孩子。
周祁安左右环顾,最后目光定格在舞蹈室的地板。
不知何时,冰凉的木板上多出来一道影子。
它的体态苗条细长,此刻影子好像有几分无措,替死诅咒的辐射范围比它想象中要大,还在一点点地长头发,已经快要长发及腰了,随着窗外的风微微摇曳着。
一开始周祁安还没认出来,直到看到小纸条的字迹,确定是穆天白的影子。
瞬间,周祁安沉默了。
三层,水果店中走出一道黑色的身影。
穆天白拎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面的东西还在淌血。
金氏照相馆的理发师站在店里,表情阴晴不定。
理发师和水果店老板不睦,穆天白刚刚深刻发展了一下这条周祁安曾经放弃的支线,帮助理发师砍下了水果店老板的脑袋。
原本只想给水果店老板一剪刀当个教训的理发师,都被他下手时的狠辣无情吓到了。
穆天白继续朝前走着,身上完全不见杀戮后的不适。
走着走着,穆天白脚步微微一顿。
咦,他影子呢?
作者有话说:
有的影子,走着走着就散了。
第47章 盛宴
舞蹈室的门口招牌上大大贴着火热招生, 但整个下午,除了周祁安等玩家,压根没有外人涉足。
确切说, 整个四层都没有见到什么顾客。
无视害羞摇曳的黑影,周祁安注意力重新回到那边的储物柜,女鬼始终在那一块区域徘徊,他无法看太真切。
大学生注意到周祁安的视线, 小声说:“第一天晚上,我去那边的时候,被她阻止了。”
言下之意,直接走过去肯定是不行。
周祁安想了想, 站起身, 拖着发麻的腿来到黑长直身边。
“美丽的女士,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折纸少年还在暗中观察。根据目前总结下的规律, 离黑长直越近, 越容易促进身上的诅咒爆发。
周祁安不但过去了,还毫无预兆偏头看向这边,手指轻佻地勾了勾, 示意继续学, 不要停。
折纸少年不自觉在已经远离的基础上后退一步,心中暗骂了一句疯子。
恰在这时, 尸体一样惨白的手搭在了周祁安掌心。
周祁安并不意外。
独舞这么久,黑长直自然不会拒绝一个主动送上门来的舞伴。
皮肤接触的瞬间, 似千万根针刺穿皮肉, 周祁安面色不变, 除了鬓角发丝微湿。
双方开始翩翩起舞。
周祁安控制着舞步,佯装不经意地朝合照靠拢。
中途他终于听清了黑长直在断断续续唱的一首老歌, 不在调上,好像是《外面的世界》。
老歌独有的韵律流淌。
下方廉价的促销声非但没有冲淡黑长直清唱时的阴森,反而让整个环境显得更加矛盾诡异。
每一次舞步的前后移动,手腕上黑色的线条就会顺着经脉蜿蜒曲张,像是刀尖上起舞,周祁安莫名觉得可以做个美人鱼策划。
借着舞步,他抵达先前黑长直经常活动的区域,扫见了那张合照。
周祁安引着黑长直跳旋转舞步,跳到一半轻声说:“食堂师傅说今晚要举办生日宴,请了很多人,你会去参加吗?”
生日宴。
单是听到这三个字,黑长直身体已经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周祁安腾出一只手速度飞快地抽出相片。
一直窥视的折纸少年终于抓住了机会。
他目中精光一闪,正想点破这胆大妄为的小偷,大学生及时开口:“周哥说只要你不捣乱,稍后也会让你看照片。”
说完,还作发誓状。
一曲结束,周祁安自然地把照片塞进衣服里。
“快到米铺换班时间,很荣幸能和你跳一支舞。”
嘴里说着荣幸,脚步毫不迟疑朝门口走去,白裙下大步如流星。
黑长直暂时还没有发现相框的事情,自从周祁安提到生日宴会,她就一直心不在焉。
门口的空气都要稍微新鲜一点。
周祁安才出来,折纸少年便迫不及待追上,口吻带着淡淡的威胁:“照片给我看看。”
不然现在离舞蹈室也没多远,他随便扯一嗓子,对方都得完蛋。
大学生小声说了刚才的事情。
周祁安神情看不出喜怒:“这样啊。”
折纸少年绕到他身前,乖戾嚣张的做派不减。
片刻后,周祁安似是妥协,掏出了合照。
照片上,黑长直和金枝面容稚嫩,脸颊上还有些婴儿肥。和头天晚上得到的老照片里一样,黑长直双眼无神,天生眼盲。
折纸少年掩藏住内心的得意,跟过来果然是明智的,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别人搏命来得线索。
背后是抄录的歌词:《外面的世界》。
不同于原歌词带着淡淡的伤感,下方有一行坚定的小字:外面的世界肯定很精彩!等我走出这座大山,我一定也会带着你也去大城市。
黑长直就算写也是盲文,小字明显出自于照片上的另一人。
三人很快明白。
这是女鬼生前悄悄给黑长直的承诺,可惜这个承诺永远不可能实践了。
折纸少年有些失望,原来只是一个辅助线索,阐明大厦内怪物间的人物关系。
周祁安把假发套递给大学生:“把我的第二个头拿好。”
大学生郑重点头。
“周哥,我们现在干什么?”
周祁安准备把藏在阴影里的苗条影子送还给穆天白。
结果才刚收好照片,打左边来了一个红斗篷,腰间别着骨头,打右边来了一个黑连帽衫,穆天白手上提着滴血的垃圾袋。
“……”
这场景,挺壮观的。
影子有些心虚地从不起眼的缝隙游过去和他汇合。
周祁安浑然不知道自己也挺‘壮观’。
他,后出门的大学生,以及折纸少年像是三个复制粘贴的黑长直,其中周祁安本就要比一般成年男性单薄些,这会儿更是有种我见犹怜的气质。
穆天白先看到外表孱弱,像极了一朵小白花的周祁安,继而看到了自己缩水的长发影子。
安静的几秒钟内,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自从电梯里发现那道诡异的影子,折纸少年现在看到穆天白就有些发憷。他及时走去红斗篷身边,简述先前舞蹈室里发生的事情。
红斗篷听完蹙眉,主动去当替死鬼,似乎恨不得诅咒早点蔓延,最后只得到了一张没大用的照片。
从任何角度看,都是一场无厘头之旅。
恰在这时,周祁安抬头,声音轻缓吐出三个字:就是玩。
此时此刻,红斗篷稀罕地和折纸少年有了一点共鸣。
狭路相逢,言语上的交锋还没开始,就被一道闪电打断。
外面突然下起了暴雨,不时炸响的雷鸣偶尔透过封死的窗户缝隙,在地面投射出恐怖的曝光。头顶灯管疯狂闪烁几下后,最终彻底熄灭。
暴雨天商场人不多,楼下的顾客们被停电吓了一跳,骂骂咧咧离开,高大的牛头人在雨影重重间用铁链锁门。
恶劣天气,大厦提前歇业。这无非堵死了玩家想要对顾客动手的路,而在这种环境中割下怪物头颅,也会难度加剧。
“谁?”红斗篷警惕地朝一边看去。
黑暗中,一道瘦高的身影出现。
是上司,电梯停运,他刚从自动扶梯走过来。
“你们死哪去了?”黑暗并不影响他的视物,上司无视红斗篷,准确找到了自家员工。
嘀嗒,嘀嗒。
液体滴落的声音在寂静中无限放大。
外面的雨可淋不到大厦内,这种略带粘稠的独特落地音,是血。
想到对方是从危险的自动扶梯走来,周祁安轻吸一口气。连体老妪两个脑袋肯定不够他们三个人分,上司估计是顺路在自动扶梯那里又宰了一只。
“初版方案已经写好了,正要拿给您去看看……还得有劳您看完后再指点下……”
哪怕是在黑暗中,众人也能脑补出周祁安点头哈腰的样子。
你之前可不是这样的。
尤其是折纸少年,表情整个扭曲了。不久前说着就是玩的疯子,是死了吗?
周祁安示意大学生跟上,自己也一脸恭维地跟在上司后面:“路黑,您小心脚下。”
声音渐行渐远,留下一言难尽的几人。
穆天白捞起苗条版本的影子,似乎要单独找个地方算账。
只剩下红斗篷和折纸少年,两人正要离开,一盏亮光从安全通道口出现。白蝉衣和另一名女玩家走上来,她们可不是无惧无畏的上司,敢直接走自动扶梯。
白蝉衣脑海中还在不断浮现着之前发生的一幕。
周祁安的建议很管用,那个精英男没有对她们动手,甚至狐假虎威,她趁机询问起连体老妪关于金枝尸体的下落。
“……尸体,在,在金富仁的办公室。”
得到答案,上司瞬间扭断连体老妪的其中一只脖子,下一步还准备割下对方的脑袋充作生日礼物。
连体老妪目露惊恐:“不,不,我都回答了,你不能杀我……”
上司无动于衷,仍旧像是拧鹅般抓住另一只脖子。
这一瞬间,不仅给白蝉衣,也给同行的玩家造成了极大的震撼。
死前的愤怒与恐惧让连体老妪破口大骂:
“我诅咒你们下地狱!”
“还有金枝就是个婊子,贱人……不就是喜欢编排两句她的闲话,她死了还要变成鬼把我们姐妹缝在一起……”
喜欢闲谈碎嘴的,女鬼把两张嘴脸彻底缝合成一个人,让她们可以天天说;村里曾经有些男青年喜欢对金枝动手动脚,她就把这些人的手统一缝在一个人身上。
帮村长掐着她喉咙的,用刀伤害他的,她都一点点还了回来。
用冰凉的机械替换那些冷酷的手脚,一张张剥下令人作呕的皮肉……
人死了变成鬼,鬼死了呢?
魂飞魄散吗?
连体老妪最后死不瞑目的双目,让白蝉衣觉得很奇妙,这些鬼对死亡的恐惧好像和人一样。
和他们先前的推测一样,女鬼的尸体在大厦主人手中,后者凭借这点和养鬼抗衡着女鬼活到今日。
只是白蝉衣总觉得哪里有些违和,特意提着照明灯过来,想找周祁安商量一下。
红斗篷冷冷道:“他忙着去拍马屁了。”
“……”
五点之后,玩家都要去换班。
周祁安是例外,米铺老板被上司暴揍一顿后,不敢再使唤他。
一片漆黑中,周祁安认真考虑要不要花积分兑换一个照明道具,转念一想,停电代表该休息下班。
周祁安轻咳一声:“没有光……”
一声巨响令后面的话语截然而至。
上司一拳头在水泥墙上砸了个小窟窿,阴天的光芒照进来,两片刻薄的嘴唇动了下说:“现在有了。”
说完,上司继续借着光继续看周祁安写完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