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没能扬帆起航—— by春风遥
春风遥  发于:2024年07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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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灰白色的眼珠中,存在着毫无逻辑的愧疚,这是幻境也无法伪装的真实。
只有沈知屹才会别扭地觉得自己所受到的一切伤害,都源于他没有及时赶到。
沉默的对视并未持续多久。
沈知屹大步向前,突然抱紧了他。
足够近的距离,周祁安闻见了新鲜的血腥味。
往日温和的伪装褪去,暴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浓稠的血腥味和阴影中,周祁安浑身血液都在被富有侵略感的气息纠缠,就像掉进一个深海怪物的怀抱。
作为传说级的怪物,沈知屹本体的阴气远比任何一只鬼怪都要惊人。
由于情绪外泄,一缕阴气跟着泄露,周祁安立时薄背发麻,身躯开始本能性地微微发颤。通灵之体感知到阴气时,敏感得不像话。
这该死的体质。
到最后,连肩头都在发颤。
沈知屹终于松开禁锢的胳膊。
退回一步时,周祁安正仰面看着他,细长的眉蹙紧,似乎是对萦绕不散的阴气不满,漂亮的眸底带着几分控诉。
然而夜风拂过的时候,睫毛又被吹得轻轻颤抖。
和这样的一张脸对上,沈知屹不禁别过脸,一时的情迷令阴气不受控地又外泄了些。
他的自持力在此刻发挥到了极佳的限度,理智提醒他按照人类世界的法则,不能未经对方同意的许可下越界。
“……以暴力、威胁方法,违背他人的意志,强迫他人做出行为的,是犯法的……”
沈知屹把当初给太岁分身洗脑时读的参考答案,心中重新诵读百遍。
可惜,情感上另一部分理智欠缺的影子,却代表了内心最真实的冲动。
我的……
黑影菟丝花一般纠缠上来,表现出了依附性的软弱,实际上如同晕开了的浓墨液体,幻化成触手先是死死缠绕腕足,紧接着从肩窝到小腿,触手还在不断收紧,强烈的束缚感让周祁安想起了仙客来医院的束缚带……
到最后它变本加厉,甚至还想要更深入。
周祁安目中浮现出薄怒,狠狠瞪了沈知屹一眼。
沈知屹被望得喉头可疑地一动,及时在他掌心写字:有想杀谁吗?
他出去杀个npc平复一下。
“……”
最终杀怪计划还是没有进行,周祁安倒是想宰了捕鲸者协会,奈何现在有用的信息太少。短时间内强行和少女对上也没必要。她死了,明天还要再另换住处,届时又是未知风险。
周祁安选择回屋休息。
沈知屹默默跟在后面。
进屋时,周祁安用手比划着。
玩家都是单独借住在小镇居民家,两个人夜晚同在一屋,大概率会触犯规则。
沈知屹继续在他掌心落字:【我离开前会叫醒你。】
他十分清楚玩家不能长期相处在同一屋檐下的设定。
眼下,只是先保障对方能短暂休息一下,才经历过一场危机,这一晚恐怕都难有片刻好眠。
周祁安想了想,没再拒绝。
进屋后他直接躺上床,开始闭目养神。身边有人,这让情绪很快放松下来。他本就格外困倦,没过一会儿,整个人呼吸就变得均匀起来。
入睡得很快,但周祁安眉心始终没有完全舒展开。
幻境造成的后遗症在梦中爆发,每当快要陷入深度睡眠时,就会有卖花的小女孩由远及近走来,篮子跟着她一晃一晃,上面蒙着一层白布。
“买花吗?”
周祁安无意识地掀开白布,底下赫然全都是用来祭奠死人的纸花。纸花染满了鲜血,捕鲸者协会的图案浸湿在血中。
同一刹那,小女孩在眼皮底下变成一张成年男人的脸,五官模糊,只能感觉到那诡异上扬的嘴角。
我赢了。
对方如是说。
……躺在床上的人呼吸骤然变得急促。
沈知屹轻握住青年搭在床沿的半只手,渗着冷汗的手指细长冰冷,周祁安像是溺水者抓住一根稻草,死死攥紧,力道足以让人生疼。
沈知屹坐在原地任他握着,看着像是蛇一样互相缠绕的手指,安抚性地拍了拍清瘦的身子。
他没有问周祁安今晚遭遇了什么,短时间内经历一次,再回忆一次,绝非好事。更没有直接入侵周祁安的梦境,神经紧绷时,这些行为都可能造成额外的负担。
噩梦是一个爆发点。
一瞬间残余的情绪爆发干净后,梦中,周祁安反手将那张露着嘲讽的脑袋,死死按进花篮中。随着花篮破碎,纸花,小女孩还有繁华的街道彻底消失。
他的呼吸再度平静下来。
窗外,月亮的轨迹一点点发生偏移。
凌晨三点左右,无形规则的压迫感越来越强,沈知屹知道已经快到极限,晃了晃周祁安,叫醒了他。
周祁安面上恢复了些血色,伸个懒腰,稍稍舒展一二,重新表现出了超凡坚韧的生命力。
沈知屹放下心来。
他准备离开前,周祁安也穿鞋下床。
圣器成了绝佳的照明工具,在商城购买了一沓纸后,周祁安拿出梦想钢笔,明显准备做些什么,最后还不忘写张字条塞给沈知屹。
沈知屹看后不禁失笑,还真是报仇不隔夜。
翌日,天蒙蒙亮时,周祁安没浪费时间和少女打照面,早早离开院子。
小镇外站着几道熟悉的身影,昨夜沈知屹离开前,周祁安塞给他的字条内容很简略,让对方帮忙通知其他人,今天早点来镇子口集合。
这个夜晚大家都过得不是很太平。
大学生像是只无精打采的鹌鹑,幸好他遇到的屋主,是少数来自日升馆的文物,比大量赝品齐聚的夕食馆文物好应付多了。
“周哥,周哥……”他像只八哥,连续叫了几声。
一晚上待在小镇不说话,憋死人了。
周祁安微微点头,主要看向应禹和上司:“昨晚发生了点意外,稍后我要发个死亡通知书。”
他先简单说了下发生的事情。
当听到玩家和npc同时用幻境制造出进入文物世界的假象时,众人面色都有些变了。三重幻境,这个简单粗暴又阴狠到了极致的手段,简直防不胜防。
红斗篷把栗色的头发拨到耳后:“看来他们对付我的手段,还不算太毒。”
好歹针对她的那一局,很多信息点是明确的。
“……”这就不要攀比了。
沈知屹站在靠近石碑的地方,周祁安每多说一个字,他的眼神便阴沉一分,地上的阴影凝重到快要和墨汁媲美。
最终只剩下一个念头:所有的文物,都该尘归尘土归土。
起床气严重的上司听到后,眼睛更像是毒蛇似的眯起,居然有人想剥削公司的劳动力?还是一个注定没有婚假的廉价劳动力。
周祁安看得眼皮一跳。
那廉价两个字都快写进瞳孔里了。
他心中问候了一下上司,偏头看向应禹:“有没有什么道具,能帮我把这些纸散去镇上各个院落?”
应禹取出一个类似无人机的东西,机底带着好几个爪子。
周祁安抿了抿唇,还真是什么道具都有。
爪爪无人机解放了‘廉价劳动力’,至少周祁安不用亲自跑腿。
大学生好奇盯着纸面扫了眼。
诚如周祁安所说,这就是一封死亡通知书,更准确的称呼是死亡预告,只有两行小字:
[礼尚往来。
正午十二点,取李涢狗命(骨头.jpg)。]
骨头影射着死亡咒骨。
周祁安意思表达的很明确,昨晚他被坑了一回,今天要用捕鲸者协会一名成员的命来赔。
“这样好!狠狠打击他们的士气,从现在到十二点还有好一会儿,说不定还能引蛇出洞!”大学生忽然想到什么:“周哥,你想以自身为饵,钓出这名协会成员?”
周祁安无奈笑了笑。
上司眼睛眯得更紧了,只不过这次是看大学生。
这个劳动力蠢些,好控制。
可惜……有后台,不廉价。
爪爪无人机自动将厚厚一沓纸收入舱体,飞向半空中,它相当智能,操作手柄在应禹手中。每飞出一段距离,爪子自动取出几张纸,开始在院落上方挥洒,淡淡雾气笼罩的小镇,纸张自带显旧效果。
冷风下,纸张簌簌的声音不断。
昨晚周祁安还特意在游戏商城买了【能制造轻微眩晕感的红墨】,重工下墨,将死亡咒骨染成了鲜红的血色。
阴霾天空下,此刻血色的纸张纷纷扬扬飘洒在空中,渐渐落在树杈,屋顶……地面。
当真如同不吉利的纸钱。
小镇涌现出一种常年无人打扫到处都充斥着垃圾的萧条感。
周祁安从凌晨三点多就开始写,通知书量大管饱,如今几乎整个小镇的面积都被覆盖到。对于镇上的人来说,无论纸张是落在哪里,哪怕是在屋檐井底,只要他们想看,稍稍动作一下,都能取来纸看到。
还在小镇的一些玩家,看到纸条后一头雾水。
这一看就不是npc会干的事情,谁会在自己家门口乱丢垃圾?纸张上面的内容瞧着还有些吓人,不知道是哪位仁兄的杰作,居然嚣张到这个程度。
其中一张纸落入某个院落。
起初捡起它的人不以为意,当看到上面的名字时,拾纸的人顿时脸色微变。
一切安排妥当后,周祁安出发去博物馆。
离开小镇一段距离后,晨曦透过云端洒向大地,云层上始终有月亮留下的一缕血光。
这才是进游戏的第二天,副本环境已经发生恶化,今早小镇口外的乌鸦数量明显增多,一直走到山脚下还能看到几只。
大学生惊悚地发现,明明是一起出发去博物馆,不知从何时起,上司,应禹,猎犬,还有……就连沈知屹,统统不见了。
他能发现的事情,其他人肯定都能,但红斗篷和鸢还在若无其事往前走着,整支队伍弥漫着另类恐怖的色彩。
似乎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周祁安说:“他们绕路从后山回镇子了。”
专门出来再偷偷回去,只能是为了掩人耳目,大学生努力思考这么做的原因。
黎明的微光在周祁安身上投下阴影,一路光影随行。
他问:“换做是你,清楚寄死亡通知的人是个持有诅咒道具,还睚眦必报,同时又是说到做到的性格。你会怎么应付?”
大学生想都不想说:“我会先来找你。”
话说出口,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这确实是最本能最原始的反应,靠个人实力肯定抗不下来,想活命只有求助。
大学生二次思考,结果答案是一样的。
就在这时,他猛地反应过来什么:“那个叫李涢的,可能去找协会会长?!”
周祁安淡淡‘嗯’了声。
捕鲸者协会成员在这个副本中,不外乎两个扮演身份:假扮成玩家,以及扮演成小镇居民。
前一部分几乎全军覆没,逃跑的成员肯定也不敢再只身去博物馆。
所以目前捕鲸者协会的成员,都集中在小镇。
“能活着,谁也不想死。”
死亡咒骨出自协会设计的副本,他们比谁都清楚那百分之八十的致死率。可想而知看到信后,目标会有多惊慌。
当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人都会本能性寻求帮助。
如果没有寻求就更妙了。
李涢说不定就是协会会长本人,至少也是个二把手的厉害人物。
那就更不用犹豫,直接在死亡咒骨上开写。
“其实我还挺喜欢默镇的……”周祁安浅浅笑了下,“因为它很安静。”
安静到…
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无限放大。
阳光无法照射到的地方,永远是一片朦胧的灰暗。
消失的几人和猎犬,此刻正各自秘密守着一个方向。
除了应禹,无论是沈知屹,上司,还是猎犬,释放出的都不是活人气息,自然不会被小镇居民察觉到。
再次格格不入的应禹,安静待在隐蔽的街角,使用道具,临时营造出一样的非人效果。
他没有其他人怪物般的灵敏听力,提前在街道上安装了窃听道具,方便收音。
日出后,其他少数选择回镇子的玩家也已经全部出发,整个镇子和夜晚一样安静。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不知过去多久,万籁俱静的死寂中,其中一条街道上传出动静——
只见院子陈旧的大门,在吱呀声中,被某道人影焦急推开了。

两个字刻意落笔很重。
尽管几次尝试移开视线,然而鲜红的小骨头过于瞩目,让人控制不住地有些心浮气躁。男人拳头几次攥紧又松开, 贺阳,林苗他们昨晚都没回镇子,肯定是出事了。
自己也会死吗?
他了解周祁安,对方一向说到做到。
为什么偏偏是自己的名字被发现了?
千丝万缕的情绪交织, 最终汇聚成本能性的念头:去找老大。
周祁安能得到死亡咒骨,队长也有责任。
冷清的街道,偶尔还会有撒在地上的纸张被风刮起,李涢越看越是心烦, 不由加快了脚步。
一路走到小路南侧, 正当他还要继续前进时,前方忽然一道倩影出现。
……阮姐!
李涢惊讶地差点喊出来, 想到现在镇民的身份, 连忙忍住。
女人五官疏朗,眉宇间带着一股子英气。此刻她眉毛微挑,眼神明显夹带着怒火。
她又气又怒。
李涢不明白对方怒气来源, 连忙用手势发问:你怎么在这里?
被称呼为阮姐的女人闭了闭眼, 她再不出来,恐怕这白痴就要走去队长住处。
现在出来也已经迟了。
距离南侧尽头没剩下几间小院, 如果真是个圈套的话,足够锁定队长所在院落的大致范畴。
“出来。”阮姐似乎很肯定暗处有人。
街角, 应禹当真没有躲藏, 应声走了出来。
女人的文物介绍中, 明显涵盖【出来】两个字,不过现在不重要了, 既然光天化日下遇见,那就只能活着走出一方人。
街道另外一侧,还站着一道存在感几乎虚无的身影。
两个人。
不……三个人。
阮姐神情微凝,隐约感觉到远处还有一道危险的气息在靠近,她轻轻叹了口气,下一刻,脸上的情绪全部收敛干净,整个人的气质陡然变得尖锐起来。
她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先拉这两个人进文物世界,让李涢负责对付那个正赶过来的。
李涢愣了下,被动状态下直接迎战,他们根本不占上风。万一打到一半,自己的名字被写到死亡咒骨上怎么办?
然而阮姐给出一个手势后,压根没有在意他的想法,从体内投射而出的红光直接笼罩住沈知屹和应禹。
已经走到这一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相信队长看到这红光,就知道她想传达的另一层意思。
任由红芒笼罩,沈知屹目中闪过一抹冷嘲。
耀眼的红芒愈发强烈,辐射穿透空气,落入了另一个人的眼中。
不远处的院子,捕鲸者协会会长正坐在石凳上,仰头看到这抹红色,神情冷肃。
周祁安竟然选择绕过他,想通过算计其他人来间接‘引’出自己。
尽管看上去如日常持重,但会长搭在膝上的一只手屈起,指骨几乎都快被捏碎。
先前半空中连续闪过两道红光,说明藏在小镇的不止一名玩家,阮姚和李涢应该先后拉人进了文物世界。
周祁安从不打没有把握的牌,既然利用李涢有找到自己的可能,那派来潜伏在镇子上的人,必定实力不俗。
两人生还的几率不大。
李涢也就罢了,阮姚……男人喉头有些干涩。
这算是他在世上唯一信任的人,也是整个协会的二把手。
低垂着眼,大约过去半分钟,会长目中的痛苦渐渐如雾气褪去,最终恢复了平静。这次倒是有个意外的发现,周祁安可能和他们一样,移植了怪物器官,而且丝毫没有排异反应。
不知道是什么好东西,气息居然强烈到让羊首人和不少小镇居民都垂涎三尺。
不灭的灵魂。
占卜结果中出现这一条的原因找到了。
副本中竟然存在比文物还适合移植的怪物器官。
阮姚是在提醒他,这是个机会。
镇子上帮助周祁安完成钓鱼计划的玩家都是强者,还不止一个,那将意味着,如今周祁安身边剩下的队友,实力稍显逊色。
男人垂下眼,确实是个很好的机会,但不是成熟的时机,在他的计划中,原本有更缜密的安排。
……那张底牌,得提前派上用场了。
——————
山路绕行,日光折射出多重色彩,其中有一抹就红艳艳的。
周祁安沐浴在这缕特殊颜色的日光下,边走边思考事情。
文物长命锁的信息昨天已经更新过,信息中除了多出备注名字,还有一个细节上的变化:
【这同样是一把寄名锁,该锁直接将孩子的姓名以银纹入锁身……】
破解文物世界的法子大概率就在这银纹名字上。
沈知屹他们掌握这条先手信息,对付起那个叫李涢的协会成员,必然如鱼得水。
周祁安眼神透着一丝寒意:“就是不知道李涢会先去找谁求助。”
不管怎么说,都会再钓出一条大鱼来。
鸢闻言看过来,说:“等那边结果一出来,我们就去数据库更新信息。”
周祁安点头,拿出赝品图册。
昨天逃跑的成员不确定是什么文物,但重伤的那个应禹去过对方的文物世界,是一个荷包。周祁安把嫁衣,玉佩等一个个划去,又划去一个长命锁,十五个适合移植的赝品,现在已经只剩九个。
可惜一个人只能更新一条文物信息。
这也是沈知屹和上司必须折返回小镇的原因之一。
他们要先通过捕鲸者协会的成员触发特殊任务,获得去数据资源库的资格。
事后所有人加起来,便能更新七条文物信息。七个名字和对应的文物弱点,足够他们彻底处于领先优势。
盯着图册,周祁安目中多出几分思索。
鸢问:“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我在想,如果我是这位协会会长,要如何反制。”
“他未必能反应过来。”鸢分析说:“移植文物后,思路会趋同怪物,不可能站在协会成员的角度思考问题。”
别人的威胁,别人的死活,对方想来都不在意,说不定还会不以为意地冷笑一声。
大学生也在一旁重重点头。
当初周哥在仙客来副本,冒着巨大的风险也要营救他们,换作是这位捕鲸者协会会长,纵然是协会成员身陷险境,恐怕也不会多有作为。
死亡通知书在对方眼中的定位,应该是一场示威性的正常反击。
周祁安:“一开始想不到,但很快他就会反应过来。”
红斗篷冷笑一声:“那又如何?总不能派人来追杀我们,npc擅自离开镇子……”
话没说完,一股刺骨寒风刮过。
周祁安最先抬起头。
昨晚被沈知屹的阴气刺激过,通灵之体今天分外敏感。阴湿的山风中,似乎传来了某种声音,那是一种粗劣且沉闷的哒哒声。
远处有一道人影在朝他们袭来,与人影一同而来的,还有如红毯一般,直接延伸到他们脚下的红光。
周祁安和大学生同时看着红斗篷说:“下次你不许再笑了。”
“……?”
红光来得十分迅猛,世界变得模糊,巨石在眼底跟着扭曲,一瞬间的眩晕几乎让人以为是要山体滑坡。实际地面没有坍塌,山间小路依旧坚固,只有踩在上面的人迎来强烈的失重感。
众人短暂眼前一黑,再睁眼时,附近山道已然不见。
都有过被拉进文物世界的经历,他们很快冷静下来,由于周祁安昨夜的经历,先下意识怀疑是不是幻境。
“是文物世界。”熟悉的嗓音传来,周祁安正在审视周围环境。
普通致幻技能释放不了太久,昨夜能诓骗自己,少不了少女协助。何况现在不是默镇,制造幻境毫无意义。
“我们应该是进入了微雕马的世界。”
微雕马是赝品图册上适合移植的文物之一,不足指甲盖大小,先前周祁安依稀听到了马蹄声,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追上他们,来人必然是继承了文物的速度天赋。
周祁安神情凝重:“小心些。”
为数不多的记忆画面里,捕鲸者协会会长是个男人,最后朝他们而来的,却是名女性。
他很清楚对方在打什么用意,趁着自己身边最强的几名队友不在,派人截杀,哪怕失败也能耗损他们的实力。
但协会成员也不是傻子,昨天一天就折损了五人,现在赶过来,不纯粹被当做消耗品在使用?
来人身上,肯定存在某种反常点。
红斗篷这时不笑了,同样存有疑问:“疯了吗?扮演镇民的npc擅自离开小镇,多半会付出代价。”
是个人都不愿意被当牺牲品。
周祁安并不在乎对方是不是疯了。
有人主动送上门才好,省得还要花费功夫去找,离自己参观够夕食馆的文物又近了一步。
现在世界还处在一片虚无的白光中,光芒逐渐消退,一片荒原呈现在众人面前。地面大片大片地出现皲裂,旱沙漫天,空中不见烈日,但整片天空的色泽格外诡异。
青、紫、黑……各种冷色混淆,更像是宇宙深处的某种颜色。
厚重的色彩使得整片天空显得很低,仿佛随时会坍塌。
四处没有任何遮挡,众人心中不可避免地生出抹不安。
就在他们全神贯注防备可能从哪里冒出头的妖魔鬼怪时,地面突然晃动了一下。
一开始只是轻轻地一晃,不出数秒,脚下的土地如同一张脆弱的薄纸,顺着原本皲裂的痕迹,被无形的力量撕扯。
“快后退!”
在他们几乎是踉跄地后退间,原本站着的地方出现一条深渊,裂缝两侧的间距还在扩张。
比起鬼,更恐怖的是来自自然的伟力,根本让人掀不起反抗的念头。
灾难接踵而至。
天空竟然也出现了裂口,火石流星顺着弧形开口不断朝大地倾洒。
……末日。
众人心中只能想到这两个字,这是真正的末日。
天崩地裂中,系统的提示音伴随恐怖壮观的天火一并降临——
“支线任务--微雕马已开启。”
【任务内容:逃出微雕马的世界。
历经千载风霜,有的文物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破损……万物皆有裂缝,那是光照进来的方向。
加油!永远不要放弃奔跑的步伐!】
提示音结束前,陨石坠地,直接点燃了一片荒原。
鸢终于忍不住,站都站不稳的情况下,一手撑地,中指指天:“游戏,我日你大爷!”
去你**的万物皆有裂痕。
怒骂间,她无比狼狈地朝另外一边跑去,附近天空区域的裂痕颜色有了些变化,预计再过不久,这里也会落东西。
周祁安觉得她不该骂脏话。
因为还不够脏。
他从前见过微雕,用袖珍都不足以概括。
移植这件文物的捕鲸者协会成员,多半只关注它的体积,觉得很好移植,但微雕类文物,一旦出现分毫裂纹,整个微雕上的一部分就容易跟着发生损坏。
自杀式袭击吗?
“不对啊……”生存是本能,哪怕已经是强弩之末,对方应该也不至于高尚到来和他们同归于尽。
无论是天空还是地面的裂缝,都像是一条追着他们撕咬的狗。
有一瞬间,周祁安站立位置的天空和地面几乎同时裂开,再晚个两秒,说不定尸骨无存。
天空中那些溅起的碎石被红斗篷用道具挡住,她呼吸急促:“肯定有出路。”
说归说,眼下所有的景象都指向一点:世界崩塌。
其他信息是一点都没瞧见。
地面晃动剧烈,周祁安在逃跑的过程中摔了一跤,掌心层破了一层皮。根本顾不上疼痛,他勉强站起身,强行集中注意力打量着整个世界。
所见即所得。
既然没有其他信息,会不会那他们看到的,就是信息?
“发什么呆呢?”鸢从旁边用力拉扯了他一把,远处狂风裹挟着着火的小石头,穿透周祁安先前所在的地方。
“万物皆有裂痕,”周祁安皱着眉:“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鸢差点以为他被游戏洗脑了。
直至周祁安重复第二遍时,双方似乎都从这句话里琢磨出什么,对视一眼:“裂痕!”
光是从外面照进来的,既然文物存在裂痕,岂不是说明裂痕是通往外界的渠道?
当他们再度抬眼看向地面恐怖的裂痕时,眼神全都变了。
周祁安沉声道:“检查这些裂缝!”
大地上,现在起码有数十条裂缝不止,不可能每一条都是通往外界的生路。
检查裂痕,听着就像是天方夜谭。
现在地壳运动这么激烈,稍有不慎,靠近的时候就会一头栽进去。
不过谁都没有怀疑这个结论,周祁安和鸢站在稍远点的地方,一个用白绫,另一个用一根类似蛛丝的玩意缠绕住红斗篷和大学生,方便这两人凑近距离比较近的一条缝隙。
然而才靠近不过几秒钟,天空对着他们又是一通‘天马流星拳’。
火石不断下坠,逼得人不得不离开这块区域。
冲到相对裂缝比较少的地方,四人故技重施,但和刚刚一样,没过多久,流星再度坠落尘寰。
一次是巧合,第二次相同的场景出现,肯定就有猫腻了,先前那种被天空裂缝追逐攀咬的感觉愈发强烈。
生存环境愈发恶劣,鸢险些再次爆了粗口:“世界意志好像就不想让我们活。”
一句抱怨的话,周祁安听到后却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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