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灯光闪过时,安然看着舞池中混乱的景象,心有余悸地退了半步。
“不会?”来人却不这么认为,见安然后退,误以为欲擒故纵,便也顺从地贴上前,“我教你啊。”
安然瞳孔地震,连连摆手,“不用了,谢谢。”
酒吧的人,都这么自来熟吗?
“客气什么。”陈览勾唇,觉得安然纵得有点过了,他都主动发出邀请了,还不顺着台阶下。
不过……
看着安然黑暗中仍旧霜雪似的细腻肌肤,坠着彩光亮得出奇的眸子,以及,饱满而粉嫩的唇肉。
上等的猎物值得更多的耐心。
“客气?谁跟你客气。”淡淡的,听不出明显情绪的声音在侧面响起,“他不跳,滚。”
“有人了还来这里?装什么!”
陈览忿忿不平地走了,酒吧里这么多人,他还不至于为了个刚看上的猎物和人起冲突浪费时间。
虽然没得手是会有点心痒痒,但,他就不信,找不到更好的。
安然看着他背影消失,迷茫扭过头,“他说什么……”
陆承野表情不是很好看,眉宇轻微不适地跳动。
如果刚才还只是猜测,在看到舞池里几个男的摸腰、索吻,乃至更加无法入眼的行为,一切猜测都被正面验证。
一间gay吧。
安然是怎么在无数酒吧中挑中了这一间?
“说什么你别管,跟我离开这里。”
安然猛地抬眸,“我酒还没点呢,陆哥。”
“换一间。”陆承野这次的语气强硬。
安然呐呐道:“来都来了……”
僵持不下时。
“二位,吵架啦?”也不知道从哪里插进来的人,笑吟吟地开口,他左右看看,自以为猜中了,“合不来?要不,你跟我试试吧?我性格好,不会强迫人的。”
后一句话显然是对安然说的。
至于里面内涵的,什么强迫人啊,说的是谁显而易见。
“没有吵架,你别胡说。”
还没弄懂陆哥突然想走的原因,又来了一个人说什么试试,安然蹙着眉头。
那人明显不信,安然还要和他解释,就被陆承野直接拉走。
重新回到通道里。
“现在能听到我说话了?”陆承野放开他,单手插兜。
安然被陆哥的声音冰了下,莫名心虚:“可以……”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极黑的眼投下漫不经心的注视,陆承野居高临下睨了眼安然。
“不就是酒吧吗。”
安然茫然抬头,似不明白陆哥多此一问的目的。
发旋旁翘起的一撮发丝,看起来和主人一样呆萌。
“……”
陆承野心里刚升起的一丝烦躁就这么淡了,他用舌尖顶了下上颚,“嗯,酒吧。”
“太吵了,待得难受。”
是有点吵。
当时系统给安然播放影像是无声的,所以,安然也是刚知道原来酒吧这么吵。
但安然当然不能让陆哥走,都还没遇到方轻尘呢。
装傻充愣行不通,他正飞速转动脑筋,想着还要怎么拖延时间,忽然就感觉地面隐隐的震动感消失了。
通道尽头,舞池上方,五颜六色被一束束暖光代替,汇聚到中央。
暖光圈的位置,人潮褪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摆放了一块高脚椅。
安然眨了眨眼,预感到什么。
“现在安静了,陆哥,你看,好像有人要表演节目诶。”
陆承野对音乐虽然不感兴趣,但可能天生基因中带了点鉴赏能力,好的坏的还是能分辨的。
自然的,对于曲子中的细微变化也一清二楚。
原先平平淡淡,寡味无奇的调子在下一秒,随着演奏者心境变化,骤然生动了起来。
吉他音色明亮、柔和,像黑夜中诉说心事的月见草。
光圈中的青年低着头,面容像加了滤镜一样,周身萦绕着说不出的感觉。
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只两人除外——
陆承野只一眼便收回视线,安然也是为了关注前者的反应。
他们两站的位置不算内圈,但刚好旁边有一座小壁灯,倒是将两人的脸照得比绝大多数人清晰。
安然等了半晌,没等来积分提醒。
等来了陆哥神鬼莫测的一瞥。
安然:“……”
他努力将自己的神态调整到最佳,一副惊讶的表现:“这个人,和方学弟长得有点像啊。”
“那个吉他……”
陆承野垂着眼,像是没听到。
安然顿了顿,觉得陆哥在专心欣赏方学弟的吉他,嫌自己吵,于是也跟着不说话了,眯着眼睛享受。
骤然静下来的空气,唯有吉他温柔的歌唱。
一曲毕,全场是雷霆般的掌声,很多人吆喝,安然注意到还有人等在方轻尘下场的路上,应该是准备搭讪。
陆哥看起来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有了之前的经验,安然知道陆哥就是这样,表面表现得好像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心动值偷偷涨,醋偷偷吃。
要给陆哥递个台阶,不然他抹不下脸。
安然暗自思考。
“没想到,方学弟的吉他弹得这么好听,幸好吉他被他抽到了。”
这句话虽然是为了给陆哥递台阶的过渡句,但也是真心话。
陆承野不置可否。
安然继续道:“不过,方学弟怎么会在酒吧里兼职啊……诶,那个男生的手,是不是要搭到方学弟的腰上?!陆哥,要不要过去帮帮他?”
陆承野一脸不解:“帮什么?”
小壁灯将他的脸分成了明暗两部分,安然正好对着隐在黑暗中的那部分,只能看见陆承野长直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轮廓,但他自己脑补出了陆哥傲娇的神态。
“当然是帮他赶人啊。”安然说。
陆承野视线落在安然背后,“用不着。”
安然抿了抿唇,想说陆哥差不多就行了,刚才他可是看到那个和方轻尘搭讪的男生一看就很凶,再不去等下打人怎么办。
“都是同学,还是去看看吧。”
“同学?学长说的人,是我吗?”
蓦地,背后一道略微迟疑的声音响起。
安然愣了下,这道声音听起来……
他转过身,就见到背着吉他的方轻尘,后者穿的应该是酒店提供的工作服,但周身气质依旧不减。
安然想到刚才方学弟在舞台上的样子,觉得他好像变得更好看了。
不对……!
安然瞳孔微微扩大,看向了刚才的位置,已经一个影子都没有了。
那个想和方轻尘搭讪的男生呢?
剧情不是说,需要陆哥帮忙解围吗?怎么就结束了。
“学长在找什么?”
方轻尘随着安然的视线,看到的是自己刚待过的舞台,他笑了笑。
“没什么,没什么……”安然收回目光,讪讪道。
“学长……怎么会来这里?”
安然下意识偏头,“我?我陪陆哥来的……”
陆承野:“……”
靠在壁灯旁的青年挑了挑眉,有点被气笑了。
那摸不透情绪的黑眸再次投来,安然看着他陆哥的眼睛,脑袋空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我……”
“原来是陆学长想来的啊。”
方轻尘不太明显地轻叹,尾音拖长,似乎在空气中留下了一把小刷子。
【积分+10,提供人:陆承野。】
今晚的第一次积分入账,安然却还沉浸在小小的尴尬之中,耳尖微微发烫,补救道:“不是不是,我说反了,是陆哥陪我来的。”
方轻尘:“哦?”
不知道是不是安然的错觉,他似乎看到了方轻尘眼睛亮了一些。
很快他就知道不是错觉。
【积分+10,提供者:方轻尘。】
不愧是对象,每次积分都一起加。
安然刚想到这,就听方轻尘轻声说:“所以,学长你喜欢的也是……”
安然歪了下头,灯光下眼睛纯澈明亮,只不过看起来很茫然:“啊?”
方轻尘一顿,视线不着痕迹地在陆承野身上扫了眼——
若是安然喜欢的真是男生,陆承野不介意吗?
还是说……
“啊什么?怎么,还想继续待在这里?还是说,想陪他一起在这上班?”
暗红的灯牌前,一前一后走过两人,前面的青年单手插兜,面色冷峻,跟在后面的男生晃着蓬松柔软的短发,在空气中划出圆润的曲线。
因着方轻尘又被叫去继续表演,对话因此中断。安然看着陆承野自顾自地离开,不得不跟上——
抛去少了一段英雄救帅的环节,陆承野的提前离开也是合理的。
“怎么可能!”安然想也不想地反驳,“我又不像方学弟这么厉害,还会弹这么好听的吉他。”
“……”
许是最近天气阴晴不定,寒风呼啸,将人的心情也带得有些影响。陆承野扭了下手腕,才将心中莫名生出的一点波澜压下去。
大排档兼职的同学砰砰砰将三瓶啤酒放到桌面上,动作利落豪迈。
“不过,你们两个人三瓶会不会太少了,不够喝啊?”他瞄了眼座位上的两人,理所应当地对着陆承野道。
因兼职的缘故,同学经常图方便优惠就地聚餐,自然对于店里的啤酒了如指掌。
别说两人三瓶了,就是一个人三瓶也不算什么。
“不会,谢谢。”陆承野说。
“哦哦好吧,那你们不够再说。”同学热情地说完,这才空着手离开了。
安然目光落在桌面上摆放的啤酒上。
做戏做全套,他知道这个道理。
他今天用的是失恋出来喝酒的借口,自然不能什么都没做就直接回去,那样陆哥肯定会怀疑他。
酒,安然还没试过,不由得对此也存了一点好奇的心思。
他垂眸酝酿情绪。
其实对于安然来说,表现出伤心的情绪并不难,只要想想过去就好了。
只不过他的极限就是扁扁嘴,再浮夸就不行了。
不过从下车后到现在,陆承野似乎都有些出神,没注意检验安然的演技。
比如此时,他坐在对面,面色冷淡,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半掩着睫毛,藏起那双黑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然对此松了口气。
酒瓶是玻璃材质,安然拿起一瓶握在掌心,端详了会,尝试拧了拧锯齿状的瓶盖。
没拧动就算了,反倒被瓶盖边缘的锐利划破了皮肤,细微的刺痛传来,安然没怎么在意,还在研究怎么打开。
他们的位置选在角落,是一个油烟不那么重的地方。
安然不得窍门,虚心想向隔壁桌学习。
他们隔壁桌是个大桌,坐了八个人,桌面上摆放的空酒瓶看得安然眼都花了,也正是因为看到他们的,安然这才大胆点了三瓶酒,没想到自己直接卡在了开头。
正巧有一个人仰头喝完最后一口酒,随即毫不犹豫地拿起一瓶新的。
安然视线灼灼。
那人手一顿,片刻后,同样侧目看过来,和安然对视。
安然眨了眨眼,没说话。
这个点了,店里基本都是些大男人,安然的存在显得格格不入。
倒也不是说安然女气,只不过男生在灯光下金棕发亮的发丝,浅淡的瞳孔,秀气的五官,和他们这些人的画风就是不一样的。
那人傻傻盯着,心说:
操!这是哪里来的小男生,长相简直精准踩在他的审美上,不,他做梦都梦不到这么漂亮的。
安然不知对方想法,只是见他头都没低,习惯性地用大拇指指尖一撬,咚的一声,那瓶盖就飞出去了。
看起来很是轻松。
不过在注意到对方那条暴露在空气中的壮硕胳膊时,好像也就不奇怪了。
这个方法不适合他。
安然抿了抿唇,下意识摸上自己的上臂,松软一团,跟人根本比不了,于是转而去参考别人。
两人之间的短暂视线交错,包括那体院男神态变化,恰好完整进了刚回神的陆承野眼里,青年微微皱了皱眉。
安然这家伙……
以前有这么吸引那圈子的人吗?
想到今晚频频过来搭讪的男人,陆承野眯了眯眼,将今晚的心情不佳归于接触那圈子太过频繁的原因。
他真正开始讨厌同性恋还是在初中那年。
众所周知,那个岁数的男生正值青春躁动时期,也是道德观念相对薄弱的时期,自制力并不足以约束自己,容易做出许多……令人难以理解的事。
被一个不认识的男生在厕所里堵着的时候,陆承野当时并没有太大的感想——
只能说他那冷淡的性格十年如一日,仿佛是天生的一般。而初中这个年纪,可不像大学这样,能够理解他人。
那是个一点就爆的阶段。
加上陆承野不喜和同学有过多交集,别人朝他打招呼,他几乎只会应第一次,再后面就没理了。
看在同学们的眼里,那就是看不起他们,太拽太狂了,必须得给点教训。
所以厕所那次,并不是陆承野第一次被堵。
但却是第一次目睹一个男的在他面前脱衣服,对他表白,被拒绝后还不死心扑上来想亲他。
生理心理双重性的刺激令他从此对同性恋始终抵触,厌恶。
直到现在,陆承野对此依旧敬而远之。
安然并不知道陆哥此刻复杂的内心,他在观摩一会儿后,终于见到一个使用工具打开的人。
安然在桌上找了圈,只不过他们这桌并没有配备开瓶器,他将目光投向忙碌的兼职同学,打算等对方经过他们这桌再提要求。
邻桌的体院男看了会,自己琢磨出了安然的困境。
打不开啤酒这样的窘迫令他忍不住失笑,随之,他目光似有若无地看向了陆承野。
接近猎物之前,对猎物身边的情况当然要有大致了解。
不过很幸运,在认出陆承野后,体院男最后一点顾虑也消失了。
B大风云人物,他当然也认识,对方那崆峒的名声在他们那一圈也算是小有名次,他以前看上的人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到陆承野,语气惋惜。
饶是安然对别人的视线再不敏感,体院男难掩侵略性的目光还是令他有所察觉。
安然偏头看过去,眼神疑惑。体院男对上安然干净浅淡的瞳孔,登时坐直了身体,孔雀开屏一般,微微侧首,露出自己最帅的左脸。
安然觉得奇怪,他应该不认识这个人吧。但这个人对他笑,他也礼貌性跟着短暂笑了下,就想挪开眼眸。
“安然。”
安然:“陆哥。”
“你喜欢的那个女生……”陆承野顿了下。
安然:!
安然有种被陆哥临时抽查问题的即视感,他想到自己连那个女生的名字都没记住,连忙垂着视线打开社交软件。
三秒后,在陆承野还在思索问点什么好时,安然愣愣抬起头:“她……分手了。”
“……” 陆承野眉宇挑起,“不是今天刚官宣?”
“嗯……”安然满眼复杂地看着“喜欢的女生”最新的信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分手,加上一张剪刀手照片。
干脆利落。
啤酒握在手里不上不下,一口没喝呢,安然思忖几秒,忽然抬起头,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
“陆哥,你刚才想问什么?”
陆承野余光见体院男神色一变,这才懒洋洋道:“哦,没什么。”
“嗯嗯。”
安然点点头,碰巧那位兼职同学经过,安然成功拿到了开瓶器,他学着刚才看到的,依葫芦画瓢,试了好几次,才听到“砰”的闷响,终于开了。
安然先是放到鼻子下嗅了嗅,闻到了一股难以形容,但绝对称不上好闻的味道。
他眉毛微微蹙着,心理的预期降低,但抵不住好奇,这才慢吞吞啜饮了一口。
跟猫儿似的,喝个酒还得先闻一下。
陆承野黑眸沉静,像是一面平静的湖泊,倒映着一张纠结,几乎皱成一团的小脸。
搭伙吃饭这么久,他哪能看不出来安然露出这副表情的意思。
没喝过酒,还跟他说什么不醉不归,敢带他去一次都没去过的酒吧,真是……初生牛犊。
陆承野用食指缓缓刮过大拇指,划了几下。
他在等安然提离开。
几分钟后,陆承野皱眉,看着一脸不情愿,却还是一口一口慢慢喝下去,已经半瓶进肚的安然,逐渐意识到不对。
刚进来时雪白的小脸不知道什么时候飘上两片红云,清澈的眼神像覆上了层难以挥散的雾水,唇色泛红,撑着酒瓶小声嘟囔着什么。
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陆承野默了默,倾身就要猫口夺食。
骨节分明的大手被一双同样修长,只不过小了一号的手握住,安然不让他取走,嘟着嘴抱怨:“陆哥,酒不好喝。”
陆承野视线落在自己被防贼一样拦着的腕上:“……”
不好喝还护着?
陆承野付完了钱,回到座位上,拎了拎安然的后衣领。
安然虽然喝醉了,但似乎骨子里就带了点乖巧,被人这么拎也不生气,反而顺从地站起身。
因为站起来的动作比较快,雪白细腻的后脖颈擦过陆承野的手腕,带起一阵奇异的酥麻。
青年下意识想松手,但随即意识到旁边一缕不怀好意的炽热视线,忍了忍,才道:“回去了。”
安然抱着酒,抬起一双雾蒙蒙的眼:“还没喝完,额……”
“过期了。”
安然蹙着眉:“没有。”
跟一个小醉鬼讲什么道理?
陆承野啧了声,抢过酒放桌子上,直接揪着安然的衣领走出了大排档。
一直到出了店门,后方如影随形的视线才不甘地收回。
大排档就在B大门口的学生街上,本来没几分钟的脚程,两人却硬生生走了十来分钟。
当然,这不怪陆承野,毕竟队伍里有个限速步骤。
他能有耐心时不时回个头,纠正走错方向的舍友回到正轨,已经仁至义尽了。
又一次,陆承野已经站在校门口,身后却没了动静,青年不紧不慢转过身。
安然正呆呆地仰着头,一只手掌遮着眼睛,只开着一条指缝。
意识到陆承野的接近,安然很开心地和他分享:“陆哥,好亮的星星,比月亮还亮!”
要是能把这颗星星摘下来,放到以后他的家里挂着就好了。
潜意识里,安然似乎总对亮亮的东西有点执念。
“……”陆承野扯了扯唇,纠正他:“那是路灯。”
“路灯?”安然放下手,不过眼睛还眯着,他喃喃道:“能,能摘下来吗?”
陆承野见过酒后发疯的,酒后胡言乱语的,还是第一次见酒后想偷路灯的。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
今晚浪费的时间已经够长了,陆承野并不想影响到明天的规划。
“再不跟上,你就自己回去。”他很坏地威胁道。
像是被哪个词触到了神经一般,安然骤然伸手抓住了陆承野的衣摆,路灯也不想摘了。
“陆哥,我头晕,想睡觉。”安然睫毛颤抖,像两片开合的翅膀。
盯着路灯看那么久,能不晕吗。
陆承野看了他一眼,也不给自己找麻烦了,任由安然扯着他衣服,宛若鸡妈妈带着小鸡一样,领回了宿舍。
许是那句随口的威胁起了作用,剩下的一路安然都很安分,亦步亦趋。
第二天安然醒过来时,已经超过了平时和陆承野一起去图书馆学习的时间。
他起床后,陆哥果然已经出去了,安然锤了锤脑袋,把自己敲清醒了,这才喝着牛奶出门,中途还拐去食堂买了个凉了的,唯一一个的饼,一边啃着一边赶路。
临近期末,图书馆一楼此刻已是座无虚席,安然浏览一遍就知道没希望了,咬着吸管慢慢爬楼梯。
大家都很安静,只有写字沙沙和翻书的声音,安然喜欢热闹,但同时也喜欢这种安静。
他本来不抱希望,但经过平日里陆承野会选择的三楼角落时,还是看了眼,随后眼睛一亮。
陆哥旁边没人。
安然脚步略微加速,确定陆哥真的帮他占位后,安然心情很好地弯了弯眼睛,拿出手机给陆哥发消息:
安然:【谢谢陆哥!】
安然:【猫咪微笑jpg.】
随后几天,又是平静的学习生活,安然每天都会向系统打听方轻尘的筹钱进度,在听到他成功筹到足够的手术费时,已经是五天后了。
系统说,只要接下来陆哥解开对方轻尘的误会,主角两人的感情线算是正式迈入正轨,积分也会多涨点,可能出现第一次的三位数呢。
离开一个小世界的标准是10000积分,而安然的积分零零总总加起来也不过才一百多,还一点都不够看。
周六,安然在床上赖到了十一点,得到了充足的休息,压下了这段时间以来,因为一直高强度学习而隐隐刺痛的精神,这才满足。
脑袋里有系统这样特殊的补习老师,安然追赶上来的速度并不慢,哪怕他一开始什么基础都没有,但只要系统讲的,他几乎不会再忘记。
按照这个速度,系统都怀疑,专业课期末考时宿主根本就不需要它这个作弊器。
宿主很勤快,但勤快错方向了——
它们这是工具人部门啊,不是龙傲天学渣逆袭,不需要宿主发光发热。
所以系统有时候也会趁着讲课的间隙,稍稍拨正安然努力的方向。
比如告诉他,就算剧情没有的,他也可以自行想出一些促进主角攻受感情线的剧情。
安然乖乖应下。
一开始安然对积分的热情十分高涨,但在小世界生活的这一个多月以来,安然吃得饱、睡得好、有朋友。
如果做任务的生活一直都是这样,安然忽然觉得好像也不用那么着急完成任务,离开。
如果离开了,去了另一个世界,他还要熟悉新的主角,以后的主角,还会和陆哥他们这样对他这么好吗?
安然不知道,所以,现在的他心安理得地每天跟着陆承野一起去图书馆,生活节奏缓慢舒适。
当然,积分对于安然来说,还是很重要的。积分能够买到很多东西,那些东西不是小世界人物的,是安然的。而且,就算安然自己不是那么着急了,可积分对系统同样也很重要。
系统是将安然带离鬼界的恩统,安然不想让它因为自己而一无所获。
秉承着当一只说到做到、懂得报恩的小鬼,安然也要多赚积分,给系统多攒点退休金。
“系统,退休了之后,你们会一直生活在快穿局的主世界中吗?”安然漱着口,镜中的少年皮肤像牛奶一样,难得的好肤质。
据系统所说,安然将会是它的最后一个宿主,它们系统的退休要求不在于积分多少,而在于所带的宿主数量。系统也是个咸鱼统,带够了就退休,绝不加班。
【是啊宿主,靠你了。】如果系统有手的话,此刻应该已经搭在安然肩上了。
剧情任务只是提供一个大概,并非所有细节都有,有时候,一些情节的达成需要的是宿主自己的能力。
所以宿主的差距才是系统们成就拉开的最大因素。
安然认真点头,“我会努力的。”
绿茵茵的操场上,有一座近三米高的移动阶梯,那是不久前运动会遗留下来的裁判台。
旁边是一群正在踢足球的同学,耳边除了激烈的喝彩声,还有凉飕飕的风吹过,掀起安然的额发。
他抬头闭眼进行了几次深呼吸,还是操场的空气好呀!
安然当小鬼的时候习惯飘着,所以现在也更喜欢待在高一点的地方,他眺望自己常待的地方。
只不过还没走近,安然就先发现那座台阶顶上已经有一个人了,看背影,是一个女生。
女生站着一动不动,明明是冬天,却还是穿着短裙,单薄的身体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安然怔了下,下意识加快脚步。
“你好。”温和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时,女生吓了一跳,呆呆地转过头。
安然刚想表达善意,忽然面色微变,伸手去拉女生,女生想避开却没来得及,被安然紧紧抓住,可与此同时,她的另一只脚已经踩空。
“唔……”
女生踉跄几步后才在台阶上站稳,她反应过来,连忙转身。
草坪上随着安然的落地发出一声闷响,腿部的闷疼缓缓爬上神经,安然从落空感中回神,看向自己的左腿。
脑袋空白一片,片刻后,女生连忙从楼梯上跑下来。
她有些无措地伸手去扶安然,不过这时候安然已经自己慢吞吞站了起来,转过身:“没关系,我没事。你还好吗?”
看清安然的样子,女生先是一愣,随后脸上多了点不自在:“是、是你啊……”
安然歪了下头,疑惑:“你是……?”
女生听这两个字,没说话,避开安然的视线,可一直积攒在心中的情绪却如同决堤之水,垂眸间眼前倏地一片模糊。
她极为控制,却仍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透明水珠无声滴落到跑道上。
安然发现了,一时间,他比女生还无措。
怎么突然哭了……
“你……”安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尴尬地伸着手在半空中,最后从自己的口袋中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她。
女生一直哭了很久,安然就在她静静旁边坐着,不知道多了多久,女生才慢慢控制好情绪。
“安然,谢谢你。”
她声音很哑,带着浓重的鼻音,抬起一双兔子一样的红眼睛。
安然摇摇头,什么都没问,只道:“你刚才那样太危险了。”
女生:“抱歉,吓到你了吗?”
“有一点。”
女生被他的诚实逗笑,她眸光落在安然身上,突然说:“你好像,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